无妄之灾————dubedu
dubedu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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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麽要替吴达钧著想?
还不是为了晓旭。他的脾气我知道。就算他和吴达钧是逢场作戏,吴达钧若有了好歹,他心中的爱会越来越多。逆反心理,在他身上从来没有消失过。
更何况,晓旭绝对不屑於逢场作戏。若不是真的喜欢,他连敷衍都不会愿意。
还记得小语十八岁生日,小语的父亲为她举行了盛大的生日宴会,上海市的各界精英人士都邀到了,周树是政界的代表,带了晓旭和我一起去。吴父很明显喜欢晓旭,晓旭对吴语却无礼得很,轻蔑地说:"这个算是要政治联姻了?什麽年代了,招这麽多有背景的青年才俊,是要跟公主找王子啦?"
小语当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吴父一张臭脸,狠狠地看著晓旭。当时周树刚刚升任副市长,正需要吴父这样的人鼎力相助,慌乱不已,又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出马,邀请小语去跳舞,三言两语搞定。这麽著,小语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事後,晓旭大发雷霆,说我攀附权贵,很跟我闹了一阵子。周树倒清楚我的为人,把晓旭骂了一顿。後来,晓旭要我不要委屈自己,不用拍那人的马屁。我笑了。和小语好,是这些年来少有的不是委屈的一次。後来,这件事情晓旭也不计较了。
他若是计较,我还是会和小语好的。就如同高考志愿一事,我不顾他的计较,不和他一起上同济,上了复旦。
我想慢慢地脱离他的影响。我想在大学展示我的能力和才华。这一辈子,也许这四年是我最肆无忌惮的时光。
唉,到底怎样才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呢?
天一亮,我打电话给赵君。既然他说他喜欢我,就让我看看他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赵君约我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他那儿我是去过几次的,基本上是跟晓旭一起去的。坐在沙发上,我泰然自若地看著他,说:"赵哥,我无法可想,只能找你了。吴达钧,你能不能帮忙?"
赵君看著我,苦笑著说:"我很想,可是你是知道我的处境。周树是我的老板,出面找人的有公安的和黑道的,全部都是别人的手下。我不是没有人可调动,可是你要知道,绝对比不上他们手眼通天。更何况姓吴的被认为是罪魁祸首,要想脱身,非常难。"
我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没做声。
赵君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拍拍我的肩膀,说:"就算你亲自去找,你也要小心一点。我敢担保,有人跟著你,你到我这儿来,周树肯定已经知道。明皓,虽然你家里和周树家有交情,可是周树认为他是你们家的恩人,你借钱给晓旭,他已经把你当作恩将仇报的小人了。对你的信任,在他那边,已经荡然无存。老实告诉你,他虽然还信任我,可是你一来,对我的信任也会减少。"
我看著他,冷静地说:"那赵哥,怎麽样才能解决呢?"
"首先是在别人之前找到他。明皓,你最了解晓旭,说起来应该是你最有办法。所有人都会盯著你。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许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但是,真是很难。不找到他们,肯定不行,周树就这麽一个儿子,晓旭这麽贸然行动,周树对姓吴的更加憎恨,更加不会手下留情。找到他们,後事如何发展,我也难以预料。"
见我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赵君苦笑了一下,说:"说实话,今天早上我还在想,如果你来色诱我,我该怎麽办?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唉,晓旭那个小王八蛋,真是害死人啊。"
我离开了赵君的办公室,又去找小语。我需要一个同盟军。赵君是靠不住的,姑且不说他喜欢我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喜欢,也不会为了吴达钧来赌上自己的锦绣前程。
而且,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喜欢我。若真是喜欢我,为了晓旭来牺牲他,说实话,我也做不出来。
小语听完我的话,就要打电话给她爸爸,被我拦住了。小语眨巴著大眼睛,不解的问:"现在你不是只能看我爸的了?他是集团总裁,好歹也会有点儿门路的。"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帮我,倒还算了,也许你爸会愿意做些什麽。如果是帮晓旭,你爸本来就不喜欢他,怎麽肯?"
小语笑眯眯的说:"我爸最疼我,只要我开口,星星月亮随我挑。"
我把她搂在怀里,又叹了口气:"我还真不是想找他来帮忙的。只是心里郁闷得很,怕你会想岔了,以为我移情别恋。再说,也是说出来,心里好受些。你爸就算肯帮忙,也不一定赶得上。他们那边的势力太大了。"
小语温柔地吻著我的额头,说:"我们俩什麽关系?知道你是负责任的人,我才会跟你好,这点信任都没有,谈什麽爱不爱的呢?"
我有一点儿惭愧。一点点而已。
小语又问:"你有什麽头绪没有?"
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除了知道他会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外,别的,完全没有头绪。"
小语看著我的眼睛,认真地问:"我信任我的爸爸,你呢?"
我茫然地看著电视机,脑子里不停地打架。两万块钱不到,这两人能躲在哪里?能躲多久?要不要找他?要不要?
小语搂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腿上,抚摸著我的面颊。真是舒服,我竟渐渐地睡著了。
我是被轻声的交谈弄醒的。一个浑厚的声音低低地问:"小语,你真的这麽想帮他?"
小语娇俏的声音在我的头顶轻声地响著:"爸,如果不是真的,我干吗把你找来?"
那个男声又响起:"明皓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也很矛盾吧。周晓旭是同性恋这件事,他肯定不想昭告天下,更不愿意告诉我,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会怕我误会的。既然说了,就是走投无路了。爸,明皓都这麽混乱,我都觉得这事无解了。"
那个男声轻声地笑了:"小语,你不知道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再难的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麻烦些罢了。"
"明皓不肯我去找你,怕跟你惹事。"
"啊,还是我女儿了解我,知道我手眼通天。"
我慢慢地动了一下。声音没有了。一只手温柔地抚摸著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见小语明亮的眼神,一转头,吴父正笑咪咪地瞧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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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的事情立马搞定,不可能的事情就要花一点时间了。""我"还真是能找麻烦。

10.
If you don't make mistakes you don't make anything.
我啊了一声,忙坐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叔叔,吴维爽朗地笑了,说:"你这小子好睡,我都来了快一个小时了。小语跟你在一起,你就这麽折磨她啊。"
我看向小语,她皱著眉头,脸上奇怪的神色。我忙问:"怎麽,小语不舒服啊。"
小语挤出一丝笑,说:"没有,只是脚麻了。"我看向墙上的闹锺,已经下午两点了,恍然记得我是十点锺到她家的,靠在她的腿上,我大概睡了两三个小时。脚不麻倒还奇怪了。我忙去给她揉腿,她推开我,说:"别揉,越揉越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讪讪地坐到一旁,不好做声了。
吴维笑眯眯地说:"你这个毛头小子,我怎麽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呢?"
我又惊又喜地抬头看著他,这算是他第一次对我们俩的事情表态,看样子,还算好了。
小语慢慢地站起来,说:"好了,没问题了。爸,明皓,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去吧,饿死了。"
吴维笑著答应,带我去了一家馆子。
这时候,馆子里基本上没人了。点了菜,吴维身子前倾,靠在桌子上,看著我说:"小语已经把你的难题告诉我了。你不会怪她吧。"
我握住小语的手,轻声地说:"怎麽会?小语也是为我担心。"
"那好,你首先告诉我,想不想找到他们?"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不能确定?或者是这样,理智告诉你要找到他们,情感却让你不要?我可以理解,我甚至可以理解周晓旭,虽然我不赞同他的做法。我想,你可能会劝他稍加忍耐,然後再加谋划?果然。周晓旭是个冲动型的,你却成熟冷静。小语,你的眼光真不错。"
我的头还没有点下去,就赶忙刹住车了。吴维见我眼巴巴地瞧著他,笑了,说:"我比较赞成先找到他。这样,要找他,可能还是要靠你。找到之後我来帮忙。当然,我不能跟周树唱对台戏,我甚至不能让他把人交给我。但是只要可能,我可以帮他安排退路,比方说送他出国,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的。"
我犹豫地说:"让他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吴维摇摇头:"如果周树不派人找他,可行。但是既然他们都出马,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如果那个人是个女孩倒算了,养出个孩子,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可惜是个男人,蛋都下不出一个,找到得越晚,那男孩越危险。明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对你更是如此。周树那人是笑面虎,整不到那个男孩,整你也是小菜一碟。我并不怕与他为敌,只是你的父母也会牵扯其中,而最终,那两个孩子是跑不掉的。"
我的心动了。虽然心让我放手,大脑却不依。我叹了口气,看著满桌子的菜,没有一点胃口。
"我想,"吴维吃了一口小菜,接著说:"周树可能派了人跟你。你不要急,需要的话说一声,我帮忙让你脱身。"
这是唯一的办法。可能要熬一阵子,我可不能倒下来。我开吃了。
出了餐馆的门,吴维带我坐上了他的车,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兜开了圈子。
我对跟踪和反跟踪完全没辙,放心地交给了吴维。绕了两三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家酒吧的门口。
酒吧并没有营业,吴维敲了敲门,跟酒保说了几句,他们就让我们进去了。我和吴维坐了下来,还没说话,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憨厚的样子,很像民工,吴维却介绍说是老板,我们扯了几句,吴维带著小语先走了,我坐在小包厢里,心不在焉地喝著红酒,一边耐心地等待。
过了个把小时,包厢的门开了,一个长头发胡子拉楂的人走了进来。我站起身,对他说:"你好,我是周晓旭的朋友,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
这正是那个说晓旭去了西藏的吴达钧的同屋。他大大咧咧地坐下,说:"怎麽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皱了皱眉头,好歹也是高等学府的,知道学艺术的放荡不羁,不过,这麽粗俗,也出乎我的预料。我给他斟上酒,说:"晓旭的家庭背景你知不知道?"
他飞快地干了一杯,见我又给他斟上,就咧著嘴说:"那关我屁事。"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麽说吧,晓旭来头很大,他们家说了,一定要把晓旭找回来,而达钧,死活无论。"
那人突然凑近我,呲著牙说:"你以为是黑社会寻仇啊,吓唬我?对了,我以前见过你,你到我们宿舍来过。既然你是周晓旭的朋友,你就该为他著想。新社会,恋爱自由,你还想当帮凶?"
这人,如果我不知道,还当他是沪剧院的编剧了。我耐著性子说:"还真是黑社会。晓旭家的老头子是在外面混的,正在漂白,所以......"
那家夥哈哈大笑:"你还真能瞎掰。达达是我弟,什麽都告诉我。如果他敢对达达怎麽样,我把事情抖漏出去,看谁怕谁?"
我大惊失色:"老兄,可别胡说!"
"我怕个鸟!不就是副市长吗?还能只手遮天?舆论,媒体,他怕不怕?"
我一下子瘫倒,无言以对。这两个人,还真够大胆。那人见我垂头丧气,乐滋滋地喝著酒:"周晓旭还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居然会在他背後捅一刀子。"
这个蠢人。这麽多天来,我的火气忍了又忍,终於忍不住了,站起来就给了他一拳头,那人愣了,还手,我一闪身,躲了过去,又是一拳,正打中他的鼻子。那人怪叫:"你居然敢打我的脸!"扑了过来。
真是好笑,又不是帅哥,又不是美女,脸上来一下,说不定还不用去整形了。不过,打成个猪头也不好,周树那边,可能派了人跟著他呢。我换了个地方,对准他的肚子左一下右一下,他要还手,连我一根毛都没有捞著,老子在大学学的跆拳道,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小菜。
小包厢里顿时成了战场,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那人被打得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说:"就算被你打死,我也不说!"
我笑了,坐下来,点著一根烟,脚想翘到茶几上,却发现茶几已经成了垃圾,只好翘起了二郎腿,说:"我可不是混黑道的,打架都很少。你个弱弱的书生,我都招架不住。你瞧,这里面闹翻了天,都没有进来瞧瞧,你说的那些有的没的,能救你一命?能救达钧一命?黑社会的电影看得多了吧?那是电影!你是搞舞美的,虽说艺术来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可是,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艺术根本无法完全表露。好吧,就说电影吧。主角,历经千辛万苦,要麽终成正果,要麽悲剧收场,周晓旭是主角,反派角色是他爹,就算他是孙悟空,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电影结尾的时候,90%的可能性他能活下来,而吴达钧,你,我,都是配角,都是路人甲、路人乙,不到一半就挂掉的可能性也是90%,其中,以你最为无关紧要,可能反派一出场,你就没了,我和吴达钧,好歹能熬多一点时候。如果我不舍身为友,可能整场剧中,我会是那个笑到最後的人,当然,可能是苦笑、狞笑、皮笑肉不笑,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收拾友人的骨头。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安慰痛失恋人的友人。如今,我舍生取义,就算比你熬得久一些,就算熬不到最後,多少也能改变达钧的命运。那个路人甲,你觉得呢?"
路人甲抖抖索索地爬起来,蹭到沙发上,嘶嘶地直抽冷气。我到包厢门口,又要了两瓶酒,打开,递给他一瓶,我拿著一瓶,两人对吹起来。
我看著他喝了两口酒,居然拿袖子擦起眼睛来。原谅我,包厢里太暗了,我还没发现他已经哭了好些时候了,用脚尖踢踢他的膝盖,说:"喂,哭什麽哭,是不是男人啊。"
路人甲狠狠地又喝了一口酒,说:"你看不起我们这种人吧,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我一头的黑线:"你们哪种人啊,我干吗要赶尽杀绝啊!"
"我们这些Gay啊。本来就很难找到对象。我一直很羡慕达达,周晓旭对他那麽好,没想到,也没有好的结局。"
"啊?你也是Gay啊,这麽蓬头垢面的,谁喜欢啊。喂,你说什麽呢,我不是要拆开他们,跟你说老实话,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救晓旭,他不会有危险;我是为了达钧,有危险的是他!你是他哥,不为他著想啊!咦,不对啊,达钧是一个孤儿啊,你是他表哥啊!"
"才不是,我是他结拜兄弟!"
我扑嗤一笑,这家夥,原来真是看戏看多了。摇摇头,我又说:"那,达达他哥,你觉得呢?你怎麽做是对他好?我该怎麽做?听之任之?他们肯定会被找到的,不瞒你说,晓旭他伯伯是公安系统的大官,你觉得,中国之大,他们能藏在哪儿?被公安找到还算好的,如果是黑道的,该怎麽办?我本来跟晓旭说了,他出国,我照顾达钧,等有钱有条件,把达钧送出去,两个人天高皇帝远。操!倒被他摆了一记!背後捅刀子的是他不是我好不好?骗了我的全部家当,脚底抹油,溜了!丢下一个烂摊子让我来收拾!我又没钱又没势,靠著个丈人撑腰!靠!可是,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得在那些人之前找到他们。为什麽要个女孩子带你来啊,因为我也被人跟了。路人甲,我老实跟你说,有人也跟著你,说不定他们什麽时候不耐烦了,对付你,不是我这两下子。你越是不说,他们的火气越大,事後达钧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你说,我该怎麽办?你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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