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血族、活墓————fox^^
fox^^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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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血族、活墓

黑猫
那是巫师最悲惨的年代,他们被绑上火刑架,炽热的火焰吞噬和净化他们的肉体,或被送上绞刑台,又或者被刑具活活撕裂肢体,他们因为这痛苦而绝望惨叫。他们的怨气化为浓稠的雾蔼,很久之后依然弥漫在空气之中,不时幻化成凄厉的鬼脸。

"我会在一个月后处死那些家伙,让那些没完没了在夜晚哀号的幽灵再增加几个同伴好了。"罗克尔说,他是这个城镇年轻的领主,刚刚获得勋爵的封号。
他的新婚妻子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首饰盒,"如果我是你,就把脖子上的十字架攥得紧点儿,亲爱的,那些巫师恨你恨得做梦都在咬牙呢。"
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全然没有对长官该有的恭敬,"进来!"罗克尔有些恼怒的说,门迅速被打开,一个侍从走进来,他紧张地看着罗克尔,恭敬的眼神丝毫不能掩饰惧怕,他放低声音,"先生,是这样的,外面有一个您的礼物,请您一定来看看......"
罗克尔狐疑地跟着他走出去,接着他立刻知道了仆人们紧张的理由。
那是一个漆黑的长方形盒子,像本大号的百科词典,诡异的是它正在台布上不停的晃动,里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物拉图试图挣脱束缚。仆人们围成一个圈儿,畏惧地看着它。
"大人,这东西是十分钟前一个小贩送来的,我们已经关押了他,可是他的神志好像不太清醒......"侍从紧张地说,罗克尔皱起眉头,这些天来巫师频仍的报复行动让大家此类事件的恐惧越发深重,他下意识去拿剑,却摸了个空--刚起床他仍穿着睡袍--可是他一秒也没有迟疑,利落地拔出身边侍从腰间的利器,向着盒子狠狠砍了下去!
盒子被劈成两半,里面的震动也消失了,罗克尔眉头拧得更紧。一个胆大的仆人凑上去,立刻发出一声惊呼,迅速划出一个十字架祈祷上帝的保佑。
--盒子里是一只黑猫的尸体,看上去它已经死去很久了,躯体僵硬得像冬天的毡布,毛色干枯,一些细小的蝇虫正从它的尸体内唯一没有仍有些水份的地方飞出来,溢出一阵恶臭。
那么,刚才是谁在盒子里动?
这个疑问所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发白。巫术!毫无疑问,那些被迫害的巫师的报复!
只有年轻的贵族面不改色,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剑递还给身边的侍从,后者像空手接过一快烙铁般战战兢兢拿过来,也不敢插回剑鞘,只好苦着脸拎着它。
"拿去烧掉!"罗克尔命令,"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看看今晚会不会有一只化身为怪物的女巫来吃了我。"他嘲讽道,转身回到房间,留下一群仆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去收拾猫尸。
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怪物,却出现了猫叫。

罗克尔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让他睡梦中的妻子发现不满地嘀咕声,贵族左右看了一眼,黑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门窗都关得很好,连丝风都透不进来。
"嘿,索菲娅,你知道听到了吗!"他用力摇醒身边的妻子,"有猫在叫!"
索菲娅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丈夫严肃的神色,毫无诚意地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声音,亲爱的,你做梦了吧。"
"不,你没听到吗,声音大得吵死人!"罗克说,迅速翻身下床,"是从床头传来的!"他把桌上的烛台点着,拿起来走到床边查看。
肯定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把他吵醒的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有人在把它扒皮抽筋一样痛苦与怨毒!
可是床头并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烛光下,这里什么也没有。
索菲娅翻身坐起来,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亲爱的,你是因为早上的事想多了。"她划了个十字架,"行了,那些巫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我们是行使上帝的正义,身上有神的祝福,他们伤害不了你,不然现在还犯得着被绑在柱子上吗。"
话是这么说,罗克打了个机灵,那黑猫的惨叫在夜色中又响了起来,像生锈锯条一样扯过他的耳膜!
可他没有继续找下去,他放下烛台站起来,他知道床底下不可能找到任何东西。
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衬得那脸色阴晴不定,索菲娅惧怕地看了他一眼,巫术是无处不在的东西,她想起很久以前父亲告诉她的话,只要别让它进到你心里。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确切地说时间已经接近午餐了,罗非尔又收到了一个同样的盒子。他皱着眉头打量它,昨晚罗克尔听到猫叫的事不知何时传遍了宅子--闲人们总是很有八卦的天赋--以至于整个城镇都在传说领主被巫师们报复了。
他们除了玩这种把戏还能干什么?罗克尔冷笑着想。"这次送盒子的人是个普通的农夫,"侍从恭敬地说,"他说自己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稀里糊涂地把盒子送到这里来了,我们已经逮捕了他,希望他能说出一些事情来......"
"放了他,他可能是中了巫术。"罗克尔冷冷地说,"没有巫师会蠢到自己来送这种东西。"
侍从点点头,他的长官依然阴沉着脸看着桌上不停扑腾的盒子,仆人们远远站在窗户后面,用恐惧但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一边划着十字架。
罗克尔并不大想尝试打开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的冲动,他再次拿起身边侍卫的剑,可当他握住剑柄时不禁愣了一下,手中的握感和昨天截然不同。
"为什么换了把剑,查斯特尔,"他说,皱眉打量这把陈旧的长剑,"您的剑应该是菲里克先生铸造的吧,有着极好的平衡性,您甚至换了把不如它的旧剑,昨晚它被一个木盒砍出了缺口吗?"
"不是,大人......"侍卫吱唔着说,罗克尔冷哼了一声,"没错,它被砍出了缺口,不过缺口在你心里而已!"他一把抓住克斯特尔的衣襟,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侍卫躲闪的眼神,后者觉得自己像正在被钉在标本夹里的蝴蝶。
"巫术无非是扩大人内心阴暗的部分,恐惧、怀疑、嫉妒......诸如此类,如果你不怕,就什么事也没有!"罗克尔怒气冲冲地说完,一把把他推开,侍卫打了个踉跄几乎坐到地上。"现在我的宅子里的仆人们的恐惧就足够它化成实体的魔鬼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侍从!"
下一瞬间,他把手中的剑重重向啪啪移动的黑盒砍去!
盒子被劈开了,一阵腐臭的味道钻进鼻腔。里面仍然是一只黑猫的尸体,它已经腐烂发臭,肥白的蛆虫混着血红的内脏蠕动着流出来。
罗克尔一把把剑丢在地上,露出恶心的表情。"看来你需要再换一把剑了,我们不该在餐桌上砍开这东西,不是吗,它比较适合壁炉。"他转身离开,不理会一脸快要吐出来表情的侍卫,他们自然知道要烧掉它们,连着台布一起。
当晚,凄厉的猫叫变成了两只。
这次它们像因为有同伴壮胆,所以连半夜都等不到,月亮刚清晰起来,便开始了痛苦怨恨的尖叫,声音尖锐得把锥子,让人恨不得能把耳膜刺穿。
到了凌晨时,罗克尔实在被吵得不能忍受,他已经快两天没睡觉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头深深埋到双手里,整个城堡都在沉睡,可有他被吵得发疯,这让他有一种在客厅里那架钢琴的声音弹到最大,把所有人都叫起来陪他一起失眠的冲动!
他摇醒正在沉睡的妻子,后者茫然地看着丈夫的黑眼圈,睡容惺忪地让人心生怨念。
"我决定提前行刑!"罗克尔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尽快那些巫师送上火刑架!没错儿,明天就点火把它们烧死!送那些撒旦的仆人下地狱!"
他的妻子总算清醒过来一点。"可是......也许你该更慎重一点,那些猫叫还在对吧,我猜是他们在就这件事警告你......"
"我猜也是!"罗克尔不屑地冷哼,"那就让他们来报复好了,少在这里跟我玩这些小把戏,我宁愿被一只豹子撕成碎片也不要整天泡在没完没了的猫叫里了!"
他愤怒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但绝望地知道那毫无用处,那些猫像住在他的耳朵里一样。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他收到了第三件同样的礼物。
领主盯着那个扑哒扑哒晃动的盒子,自嘲地向身边和侍从说,"看来,今天晚上会变成三重唱了。"
他攥紧手里的剑,"立刻做好准备,中午的时候开始行刑。"他不怕他们,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就是。
刑场似乎从没有晴朗过,连太阳都在那样的阴森中失去了魔力,地上结着暗紫色的血痂,空气中仿佛到处飘浮着幽灵不怀好意的眼睛。这会儿,十几个被判有巫术罪的男女准备被送上火刑架,他的眼中或是麻木或有忿恨,身上满是酷刑拷打的痕迹。脚下堆满了木材,有人们远远围观,这背叛上帝者的下场。
"撒旦的仆人们,我现在提前让你们去见你们的主人,别在人间徘徊了,"罗克尔说,"在此之前,你们得先尝尝被烈焰焚烧的滋味儿!点火!"
火焰烧了起来,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以及犯人们痛苦尖叫的声音。那种烈火烧在皮肉上时人类露出的表情罗克尔想他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一刻他看到了地狱,炽热的火焰和尖叫的男女,他想他还满喜欢地狱的。当然前提是他的是旁观者。
"罗克尔?法斯托尔!"一个凄厉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罗克尔抬起头,他迅速在那一张张被火焰扭曲的面孔中找到了那只最为怨恨的厉鬼,那是一个年老的巫师,火焰围绕着他被痛苦、以及愤怒扭曲的面孔,让他像一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将被无数只黑猫活活掏空内脏,嚼碎血肉而死--"
罗克尔整个人跳起来,处死巫师他不是第一次,被诅咒也不是第一次,可这一次太过应景,耳朵里的猫灵像被丢进火中一般猛地尖叫声来,应着老人的诅咒,凄厉尖锐,像直直穿过脑膜的刀!

打那以后,这些魔音穿耳开始嚣张地在白天打扰他的精神,希望把他弄到神经崩溃。
罗克尔已经快六天没有好好睡个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地些巫师已经死了,盒子还在不断送来。难道对方的目的不在于警告?
他也试过各种方法,放任不理啦,直接烧掉啦,拿去净化啦,可是没有用处,黑猫还是在继续尖叫。这种意义不明的报复行为让他相当不安。
罗克尔憔悴地离开城堡,一边拉上他的外套,他必需采取什么措施。
大街上,阳光灿烂地照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以及石板路上,一路上有他的人民向他点头致敬,一点也看不出他正生活在一个正被邪恶之术困扰的世界。他驾轻就熟地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里,一个破旧的招牌上写着:菲里克铸剑。
但从荒凉的程度看来,这里的生意并不怎么好。罗克尔轻轻敲了敲门,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回音,他推开门走进去,一个肥胖的红发男子正在桌边沉睡,身边滚着空酒瓶,发出沉重的鼾声。火炉并没有烧着,墙满的蜘蛛网积满灰尘,房间里凌乱不堪。
罗克尔悄悄绕过他,担心自己身边的猫叫会惊醒他,可是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铁匠依然熟睡着,被巫术困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绕到后院的房子里,这里有一排马厩,在这个铁铺全盛时曾有些不错的坐骑,但现在里面只剩一匹半死的老马,因为卖不出去而在这里颐养天年了,他推开门走进去,阳光通过破旧的窗棂照在干软的草料上,灰尘在空中宁静地飞舞,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蜷在那里沉睡,这会儿突然醒过来,绿色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贵族,眼中还带着些初醒的茫然。
"罗克尔先生,你这是......"他说,指指他身后,"好大的合唱班呀。"
他身上穿着件褐色的大褂子,随便用腰带束起来,像个普通的铁匠学徒,五官的线条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你看得到它们?"罗克尔说,向前两步,像是遇到了救星。
年轻人打了个呵欠,接着他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空气--他的手型像在抚摸一只什么动物的头部。"一、二、三......六只黑猫。"他说,罗克尔感到耳畔的尖叫霎时停了下来,这让他有一种极为幸福的沉寂感。
年轻人似乎在伸手逗弄猫咪,可是他只看到他眼前的一片虚空,这让他的动作显得十分诡异。
"艾文,你得帮帮我!"罗克尔说,"我被巫师报复了,这些动物简直要让人发疯!"
"你前些天烧死了十二名我的同胞,"艾文沉重地说,"整个欧洲都在不断杀死我们,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巫师的立足之处。"他打了个寒战,"你知道吗,每次关于火刑的消息都像寒冬的冷风一样让我恐惧,让我觉得世界上也许只剩我一个巫师了!"
"但是你仍活着!"罗克尔说,走到艾文身边,严肃地看着他。"我救了你,让你改名换姓,把你弄到铁匠铺子里来,不然你早就已经被绑在火刑架上了,人不该太贪心!"
艾文扯出一个笑容,"我很感谢你帮了我。但是......你看,你追杀巫师,遭到报复是难免的,不是吗?"
"笑得那么辛苦就别笑了,这年头到处是哭丧着脸的人。"罗克尔拍拍他的肩膀,"这是陛下的命令,也是教皇的旨意,你是我唯一一个会帮助的巫师,我答应过你姐姐,但也仅此而已,我们信仰不同。"
艾文有些嘲讽地扬眉,"但看来这次你的信仰帮不了你。"看到贵族阴沉的脸色,他收下自己发自心底的幸灾乐祸,必竟他现在还要仰仗他。"好吧,我会帮你一次。明天早上八点,你出门往北方走半个小时,就会到达一个长满灌木的小河,你躺在那里等,就会看到给你盒子的那个人。"他说。
"然后?"
"捉住她,然后杀了她,我会让那些黑猫暂时停止喊叫,以免惊扰她。"他摊摊手,"去吧伙计,只有一种可能性你让你失败,就是你爱上她了,她是个美女。"
罗克尔笑起来,"我不和撒旦的女人谈恋爱。"他说,转身走出去。
艾文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在做什么呀。"他小声说,这个人杀了无数他的同胞,他自嘲地扬扬嘴角,"为了保命,只要能不上火刑架。"
他长长吐了口气,那在牢里的日子一想起来,仍让他浑身发疼。

第二天,罗克尔难得起了个大早--实际上他现在整夜都不用睡觉--穿带整齐,拿好他的剑,来到了那片郊外的灌木从,潜伏等待机会。
他是个有耐心的猎手,虽然是贵族可是不乏战斗经验,并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类型。而艾文给予的时间相当恰当,他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一个农夫走过前面的小路,看上去是准备去地里干活儿。
走到他前面大约三步远,他突然停下来,眼神呆滞,手中的锄头也掉到地上。接着,对面的灌木从一阵轻响,一个年轻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有一头漆黑色的浓密长发,有些打卷儿披到腰间,紫色的双眼,她的五官近乎完美,却又有一种妖艳诱人的气息,像熟得过头的果子。她的手中正捧着一个黑色的长方木匣,显然和每天罗克尔接收到的同一款式。
罗克尔看到她在农夫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后者机械地伸出手,捧起盒子。罗尔斯握紧剑,愤怒于这些巫师对他的臣民施加法术,他抽出剑,从灌木丛中冲出来!
"女巫,现在把手伸开,别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现在得跟我走一趟......"他说,女子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出话。农夫仿佛没看见他一般,机械地捧着盒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罗克尔知道他是往自己家去了,一想到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叫了一声,"等一下!你让他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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