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dubedu
dubedu  发于:2009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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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为难。周树那儿对我寄予厚望,晓旭又把我当作了同盟军,靠,怎麽我有点儿像双面间谍啊。
那个吴达钧,我还真见过。好像是哪个周末,我和他们俩一起去千岛湖玩过一次。那个男孩,比我们俩低两级,一起玩的时候,我总在晓旭的左边,他总在晓旭的右边,长得挺秀气的,因为是画画的,所以穿著......怎麽说呢,挺有艺术气息的,这一点对晓旭的影响很大。那好像是五月底的什麽时候,我是长袖白衬衣,牛仔裤,旅游鞋;周晓旭是黑色的长袖T恤,休闲裤,旅游鞋;吴达钧是红色的衬衣,黑色的马裤,配著靴子。
在路上的时候,晓旭把我当笑话讲,说我千年不变的装束,如何如何,那个男孩只是笑著,说:"李哥这样穿,永远都不会错。只是,有点太压抑了。"
晓旭的话本来就让我不舒服,吴达钧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当时我都差点发火了,却挤出笑,连连称是。好像就是那次之後,晓旭约我出来玩,十次倒有九次我都找借口推掉了。当时还只是生闷气,认为他有了新朋友,就拿我这个老朋友做谈资,做笑料。现在看来,我还把自己看高了,也许晓旭是拿我来逗姓吴的开心呢。
晓旭拍拍我的肩膀:"喂,发什麽呆了,找你拿主意呢。"
我嘿嘿地笑了:"我哪敢拿什麽主意啊。我是老革命碰到了新问题,这种事情,我没有见过,所以......"
晓旭露出轻蔑的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现在,你不能站在我这边替我想想?怎麽,也许拍我爸爸的马屁更有前途,是吧?我算个什麽鸟,跟我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爸爸的缘故吧?"
我的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指著他,手指都在发抖。过了半晌,我颓然地低下头,又摸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晓旭从床上爬了过来,头靠在我的肩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知道你很难做,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屈服,不符合我的原则,不屈服,又怕两败俱伤,父母这边,达达那边......尤其是达达那边。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没有妈妈,高中的时候爸爸也死了,靠著亲戚们支撑著他读书。画画,又烧钱得很。如果爸爸真对他下手,你说的那些都不用上,他也受不了。可是要分开,我不想。我真的喜欢他,就像你喜欢小语一样。我也希望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晓旭的下巴硌著我的肩膀生疼。我很紧张,很怕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来,这可不是瓜田李下麽?真是的,好朋友做了这麽多年,突然要避讳了。
肩膀突然感到一阵湿意,掉头一看,晓旭在默默的掉泪。我有点慌了,右手拍拍他放在我腿上的手,说:"干嘛这样?你那样说我,我还没有哭呢。行了行了,我也想不出什麽招,只能那个帮你分析分析,啊?"
我清了一下嗓子,说:"有人说有情饮水饱,不假,可也有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饮水饱,总不能饮一辈子。你是想当建筑师的,没有文凭,最多只能当工地上的小工。吴达钧是学美术的,你也说很烧钱,没有钱,他也只能去墙上画点宣传画什麽的。晓旭,物质基础,上层建筑,你该知道的。"
晓旭总算坐直了身体,没靠在我身上了。我吁了一口气,接著说:"你爸要使什麽手段,我们真的无能为力,最多只能把你自己当人质,可是,毁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我们防不胜防。"
真是邪门,怎麽要这麽去防著自己的父母?
晓旭接过话:"你的意思是,我去德国?"
我点点头:"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暂时地离开,是为了永久的相聚。在德国呆久了,如果能够找到工作,把吴达钧接出去,那时候,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且,不在国内,对你爸的仕途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实在不行,来个假结婚,或者怎麽样的,不就成了吗?"
晓旭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懦夫!"
我火冒三丈:"晓旭,你不要不知好歹!别以为......"我艰难地咽下想说的话,站了起来:"晓旭,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你......"我握紧了拳头,咬著牙说:"我头有点儿晕,先回去了,有事再打我电话。"
我转身去开门,身後晓旭幽幽地说:"我没有电话可打了。而且,我有事的时候,你从来不在我身边。"
我气得浑身发抖,掉转头来,刻薄的说:"是啊,有达达在你身边就可以了。我自作多情,以为是你的朋友,其实只不过是你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晓旭,你现在认为,这条狗忘恩负义,对不起你丢的骨头吧!"
晓旭直起身子,跪坐在床上,轻轻地说:"不,耗子,我一直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你最了解我,对我最宽容。对不起,我昏了头了,你原谅我,好吗?"
有什麽不好的?我有什麽资格不原谅他?我平息著自己的愤怒,看著他的眼睛,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晓旭,我不想看到你头撞南墙,碰得鲜血淋漓,之後,还是得屈服。当然,你也可以当我在放屁。"
晓旭喃喃地说:"可是,我实在放不下达达,放不下......"
"放不下也得放下!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要有舍才有得,不舍,就什麽都得不到!"
晓旭笑了:"耗子,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会不会一辈子做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敢犹豫,用力地点点头。
晓旭说:"我答应你,我去德国。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照顾达达?我太担心他了。"
晓旭下了床,走向我,紧紧抓住我的手:"拜托你,帮我照顾达达,求你了!"
我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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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谚语,本来是说"如果不能一次把问题解决,那麽以後还要再次面对。""我"倒觉得,有时候,有些问题真的无法解决的话,不如等待。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6.
Appearances are deceptive.
回到家,筋疲力尽,躺在床上想了半天,终於还是沈沈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先打了个电话给小语报道,说这几天会比较忙,忙过之後再去找她。小语娇滴滴地应了声好,又约了暑假去昆明玩。我有点不想去,要花太多钱,我还没有拿工资呢。小语有钱,却不是我的。挨不过小语软语相求,还是应了。哎,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之後打吴达钧的电话,约了去外滩见面。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想穿成老样子了,那次,他还用怜悯的眼光看我,靠,到底是谁比较可怜啊。衣柜翻了半天,放弃,要真想跟平时不一样,还只有穿老爸的衣服。不是我不乐意,实在是穿不下,我比老爸高了一个头呢。
见到吴达钧,我又有点儿晕了。好长时间不见(具体多长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好像还是冬天吧。),吴达钧愈发的俊俏。真是活见鬼,第一印象是秀气,後来见过几次,他的穿著一次比一次讲究,头发比男生的要长,比女生的要短,碎碎的,老让人想去拨一拨。晓旭似乎就很喜欢去拨弄。我如果敏感一点,早就应该发现了。我们几个碰面的时候,晓旭对他总是很温柔,很......宠溺,当时我还觉得怪肉麻的,原来是我怪迟钝啊。
现在我明白了,吴达钧为什麽会越来越好看,爱情的滋润啊。这话听小语的朋友肖丽丽说过,她说小语越来越漂亮,是我给予了雨露。说这话时,那个小姑娘脸色那个猥琐啊。
我摇摇头,将自己的事抛到脑後,对吴达钧Hi了一声。吴达钧勉强挤出一丝笑,问道:"晓旭怎麽样了?他的电话一直关机。"
我掉转头,看著外滩的建筑,琢磨著该说什麽,吴达钧又说话了:"明皓哥,晓旭他......他爸爸没有打他吧?"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晓旭要吴达钧叫我耗子,结果吴达钧不肯,自作主张的叫李哥,後来又改成了明皓哥,每次都让我起鸡皮疙瘩。哥什麽的,小语叫一下还无妨,别人叫,总让我别扭,尤其是吴达钧。
我忙不迭地地说:"达钧,别这麽叫,把我叫老了,明皓,或者耗子,都行。"
吴达钧没有回话。我看著他,这孩子明显的瘦了。本来就单薄的身体,更是风都吹得走。可怜。无父无母,有个恋人,还见不得光,一见光,完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达钧,晓旭会遭遇什麽,你应该想象得到。不过,没死,也没有残,皮肉之苦。别担心。"
吴达钧的眼圈红了:"怎麽能不担心?他爸爸那架势,我都吓死了。"
我微微一笑:"虎毒不食子,打打骂骂,总会有的。要担心的是你。他家的背景你也知道,所以,你和晓旭可能要分开了。"
吴达钧抬起头,眼睛直盯著我:"晓旭要你来跟我说分手?他为什麽不来?嗯?"
这小样儿,还会凶呢。我忙说:"不是,我只是说事实。晓旭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电话被没收了,电脑也不准用,总而言之,被软禁了。没多久他要去德国留学,他父母不允许他跟你联系。别急,别急,听我说完。并不是晓旭要和你分手,如果他不的话,他家里会对你不利。达钧,你们两个感情好,就不在这朝朝暮暮。以後,等你们都毕业了,能够自立,他家里人就管不著了,你说是不是?"
"晓旭也是这个意思?"
我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忍受了多少的误会和屈辱,才劝了他松口。又跟周树扯了半天,老家夥才假惺惺地作罢,今天,还要面对这个"狐狸精"。说起来,中文博大精深,可是骂人的话,还真是没有创意啊。
见我点了点头,吴达钧又追问:"到底是晓旭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讶异地看著他。
吴达钧冷笑道:"恐怕是你的意思吧。你也觉得我们在一起恶心,不对?你还真是他的好朋友,对著他,没有觉得恶心?他也不愧是你的好朋友,那麽听你的话。"
我的脸红红白白。知道,我早就知道我里外不是人了。深呼吸,我压抑著声音说:"你们俩的事情,其实根本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喜欢男人,是你们的事,又不是喜欢我,我有什麽权力恶心?晓旭是为了你好,不是听我的话。你搞清楚一点。要面对社会,面对家庭的压力,你们两个都嫩了一点,最後的结果,只有头破血流。不如以退为进,日子还长著呢,怕什麽?"
吴达钧轻蔑地看著我:"晓旭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懦夫。"
我差点背过气去:"达钧,别傻了。晓旭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什麽波折。你呢,你虽然小一些,可是应该知道,不能什麽事情都随心所欲。话说到这儿。我答应晓旭想办法让你们再见一面,他也托我好好照顾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郁闷,郁闷透顶。
我活了二十二年,从四岁时开始,就自己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别人,人情世故,我见得多了。以为我不想意气风发的想怎样就怎样吗?我不过是一蝼蚁,吴达钧也是一蝼蚁,就算晓旭背景比我好,也就是一蚱蜢,能够对抗谁?只有自己吧。
气呼呼地去了小语家,在她家里子里呆了一天。小语笑我出尔反尔。没法子,寻找安慰,这两天我都被人骂得嘴巴都长溃疡了。在她眼里,我是天神,是最棒的男人,再说,搂搂抱抱,她家里人不在,还可以那个一下,去掉点火气。电话不停地响,我知道,周树想知道消息,赵君也想。我索性关了机。我是一懦夫,对谁都不能发火,我关机,总行了吧。
过了几天,我和赵君陪晓旭去宿舍收拾东西。临行前,晓旭问我要了我的存折,说想给吴达钧。折子里有一两万块钱,是我这些年打工赚的钱,还有奖学金,全在那儿。给就给吧,我不怕他还不起。他的钱全部被没收了,吴达钧本人没有什麽钱,打工的钱,哪儿就够他读书用啊?
我给吴达钧打了个电话,约他在晓旭的宿舍楼下等,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赵君瞧见了。本来就是嘛,我和赵君两人,我监视晓旭,赵君监视我。
到了宿舍,收拾了一会儿东西,晓旭说要上厕所,说完,阴沈的眼光在我和赵君身上转来转去,又说:"怎麽著,要陪我去吗?"
我干笑著说:"晓旭,别牙尖嘴利的,快去快回。赵哥,我们俩把书装到箱子里面去。"
赵君犹豫了一会儿,留下来。
东西收完,半个小时了,晓旭还没有回来。我对著赵君不好意思地说:"懒人屎尿多,赵哥,您等著,我去找他。"
厕所里当然没有人。吸完一根烟,我又到楼下去找,也没有人。这家夥,这一点点时间,还准备干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吗?我摇摇头,拨吴达钧的电话,没人接,又拨,关机了。
我有点慌了,在宿舍四周又看了看,还是没有,回到楼上,赵君一脸的不高兴:"你去哪儿啦?晓旭呢?"
我慌慌张张地说:"不见了。"赵君拨打司机的手机,司机说没看到晓旭。我二话不说,从宿舍的顶楼开始敲门,就这麽忙了个把小时,还是没有踪影。
赵君看著我汗流满面,狐疑地问:"明皓,你不是和晓旭商量好了吧?晓旭该不是......离家出走了?"
我浑身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汗。赵君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周市长,是我,晓旭不见了......他说上厕所......对,他身上没有钱......好,好,我马上去找那个男孩。"
关上电话,赵君的凤眼有凌厉的光:"明皓,你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和晓旭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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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这麽被卖了。

7.
Every land has its own law.
我茫然地看著赵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君走近,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子,喝问:"说啊!明皓!是不是你和晓旭串通好的?"
我一把推开他:"我没有!赵哥,我被出卖了!被晓旭出卖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信任他,他却出卖了我!"
我大汗淋漓,头晕目眩,站不稳,蹲下了身体。
赵君的声音冷冰冰的:"这个事情出了之後,除了家里人和你我之外,没有别人知道。晓旭身上没有一分钱,没有手机,电脑不能用,电话不准打,没有行李。那个男孩,他家里给的钱连学费都不够,一直在外面打工,这两年来,他的衣服,夥食,大部分是由晓旭出的。没有钱,他们能去哪里?去扒火车吗?"
我呻吟著:"晓旭从我这儿拿走了一万。"
赵君也蹲下来:"一万?你哪来的这麽多钱?为什麽要给他?"
我坐到了地上:"这四年来我的奖学金,打工挣的钱,全给他了。他说怕他走了以後,吴达钧的生活会没有著落。"
赵君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起来吧,赶快到那个男孩的宿舍里去找,说不定还没有走。"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已经被利用了,就被利用到底吧,起码不要现在被捉住,晓旭一定要跑,总归会跑到底的。
我们俩默不做声地将纸箱搬上汽车。赵君要司机开车直接去上海戏剧学院,又问我:"知道那个男孩住哪里吗?"
知道,我去过一次。但是我说:"不清楚,没和晓旭去过。赵哥,我要是早知道这种荒唐事,你说,我会不拦著他吗?"
赵君斜著眼睛看著我:"难说。你做什麽,晓旭拦得住,晓旭做什麽,你拦不住,再说,你未必会去拦。"
我哑口无言。其实和赵君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没想到,他这麽了解我,不是,这麽了解我和晓旭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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