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了阿妙嫂，我不仅占了你的屋子，还要阿妙嫂来照顾我，真是过意不去。"
"您太见外了，在阿妙眼里，您就等于是左近少爷，叫阿妙来照顾是应当的。"阿妙道了"晚安"，出了房间。
二十四
我就这样和阿妙一直住在山里十多天，加上我生病昏睡的天数，我在这儿已经快一个月了。生活起居一切都由阿妙照顾，我根本无需担心，身体完全好了后，我也可以出屋走动，但是由于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根本走不远。离阿妙的家最近的地方是一条小溪，应该是山泉汇流而成，说明这里还不算高；不过通向各处的山路崎岖不说，听阿妙说，因为夏天几场大雨时，山下好几处都遭过雷击，上山砍柴的樵夫也被击中而亡，所以村民们都把这附近当作了不祥之地，后来连砍柴的人都不来了，是以有些人迹罕至之感。这里恐怕就是以前我听侍女们提到过的那个地方吧。
"以前还能看到樵夫上来，但夏天过后，就一个人也不见了，所以变得相当安静。彦十郎少爷住在这里，既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也能好好养身体。附近虽然很冷清，但景色却是非常漂亮。"
"阿妙嫂不害怕吗？被雷击......"
"住了这么多年，也遇到过打雷的时候，可是一次危险也没有。刚来的时候当然有些担心，山中毕竟还有吃人的野兽，奇怪的是，十多年住在这儿，往返山上与山下，竟然也一次都没遇到过，算是奇迹吧。"阿妙笑道。
"说是山路，几乎就是没有路，阿妙嫂还能常常往返，真是了不起。"
"比起你们这些练武的武士，我这个妇道人家可就差远了，哪有什么了不起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战火中失去了亲人，被少爷家收留后也一直独身一人，离开宅邸后独自生活在这山中，一切都要靠自己，再苦再累也都习惯了......"
这些事在我听来都会禁不住伤心落泪，但阿妙却说得平淡豁达，让我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
"有件事，我可以问阿妙嫂吗？"我迟疑了片刻，终于说了出来。
"彦十郎少爷想问什么呢？"
"关于，左近的家......我们之间从不谈论这些......啊，如果阿妙嫂觉得为难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阿妙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怀念的表情，"老夫人是个非常善良慈祥的人，对待下人也非常好；小姐，也就是少爷的母亲，也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少爷的父亲虽然为人不算苛刻，但对仕途却相当着迷，一心想往上爬。老爷的祖上开始只是乡下的财主，后来在战争中因为帮助了将军而得到了重用，从乡绅一跃成为贵族中的一员。虽然很受将军大人的常识，但终因为出身而常受到朝廷中权贵的排挤。所以从老爷的祖父开始，就为了地位权力忙碌不休。到了老爷这代，终于得到了高官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
──左近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除了出身不同之外，执着于地位权力这方面倒是挺相似的。
虽然两个家族有着同样的目标，但终究出身不同。如果不是偶然在竹林中结识的话，我和左近会因为家族的关系永远走不到一起。
一想到这点，我就一阵伤感。
"......少爷并不喜欢老爷的作法，所以之前硬是找了借口外出游学，要不是小少爷出了那样的事，他恐怕就那么跑了。不过，少爷还是有责任感的......被那么栓在了家里，阿妙也不好受。少爷游学回来后，差不多每天都来这山里，顺便也来看看我......虽然他每次来都是一脸笑容，但我知道他内心很痛苦。直到......"
"直到？"我一怔。
"直到有一天，少爷的心情突然开朗起来，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觉上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虽然他只对我说找到了可以谈论剑术的好朋友，但我那时就觉得，少爷和往常完全不同了......"
"噢──"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阿妙嫂一边回忆着一边感动地道："看到之前活得那么没意思的少爷能变得那么有生气，阿妙就好感动，终于能看到少爷有‘活着的样子'了......"
原来以前的左近也和我差不多啊，因为责任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生活；而我呢，不喜欢那样的生存方式，所以用种种方法来逃避，可又不得不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抱着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其实每天只是在呼吸而已。
"过了一段时间后，少爷来看我的次数就少了很多，但每次来时都在谈论那个好朋友；在阿妙看来，那个人对少爷来说，根本就不是 "好朋友"那么简单，那完全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去看她。
阿妙欣慰着笑道："当时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妥，从少爷的描述来看，对方怎么都不会是女孩子；可是少爷是那么开心，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担心少爷太过于投入，恐怕会被骗，就算不是，恐怕也很难得到对方的回应，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啊，我也是，回想起当初认识左近的时候，完全不能想像现在的我，居然为了他走到了这一步。不过，虽然不能回头却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就算再要往前走，我想我还是会走下去......"
"少爷真是太幸运了，不仅得到了真诚的回应，而且还得到了像彦十郎少爷这么可爱的人......"
怎么听起来好像在说"得到了个非常可爱的新娘子"，就算知道阿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可是我还是很难为情。
"那个，阿妙嫂，请不要再说我‘可爱'了，左近并没有这样形容过我......所以......"
"是吗？所以不高兴了？那么下次少爷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让他好好夸奖一下......"
"哎！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那样我会......"总觉得阿妙嫂开始在一旁兴风作浪了：她是为了左近才说那样的话的，真的像妈妈一样，在我面前不停地夸着左近。虽然知道她并不歧视我和左近的关系，但总这样说来说去也会让我难为情，怎么说我还是个男人。
嗯？这种谈话就像婆婆和媳妇......不是吗？
──啊！我在想什么？
"失礼了，我出去一下......"
涨红了脸的我飞快地跑出屋子，一直到了溪边。用冰凉的溪水抹了把脸，才让我冷静下来。
难为情过后寂寞感就一阵阵袭来，立刻就布满全身。
为了左近我会努力下去，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就算要我在这山里不为人知地过上一辈子我也会毫无怨言。但是，能忍受这样的孤独却无法忍受见不到左近的寂寞。越这样想时寂寞感就越强烈，望着溪水中的自己，我一个劲儿在对自己说"要坚强"，但泪水还是突破了眼眶，滴在了水中。
这算什么？寂寞难耐的女人吗？明明在脑海里一直强调着自己还是个男人，可是没想到心却这么软弱，只不过是一个月没见面而已，用不着这么伤心吧。
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脑中还是在叫着"我想见你"......
──我真是无可救药。
在溪边冷静了好一会儿，又用溪水用力擦了擦脸，生怕被阿妙嫂看出什么痕迹，这才慢慢往回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的山里的确很冷，而且现在也是深秋了。
一想到秋天，才又想起秋季比武的事，不知那场比武的情况如何，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没来得及从左近那里打听到。就算知道了结果又如何？我又对自己说着：反正已经离开了那个家，与之有关的一切还是都忘了吧......
但是──
父亲一定会暴跳如雷；雅广虽然阴谋没有得逞，却间接地清除了我这个碍眼的人，一定会很高兴；母亲......一定会很伤心吧。
我为了自己，到底伤害了多少人啊。
寂寞感又化为了罪恶感，让我立刻就脚步沉重起来。
回到阿妙的家，她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我了，似乎是看出我有什么心事，她吃饭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几乎是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阿妙有点多嘴了......"收拾完东西，她最后说了一句。
"啊，不不，我没有生气的意思，阿妙嫂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只是我......"
"很想少爷是吧，阿妙看得出来。"
"啊？"我无言以对。
"那么，请好好休息吧，想得太多对身体不好。"阿妙说完，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火炉边呆呆发愣。
──我还真是个不会隐藏内心的人，这么容易就被阿妙看出来了。
眼前的火焰晃了几晃，好像是风从门缝中吹了进来。外面又起夜风了，呜呜吹着，让我猛地又想起了离开家的那个晚上。
──那晚也是这样的风声，单只听到声音，便觉得心里阵阵发凉。惊人的消息、毅然的决断、还有母亲的啜泣声......
声音、心情、眼前出现的情景都交织在了一起......
突然，门"砰"地一声，将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原来是风将门吹开了，我起身走过去，将门关紧。
就在我快把门关上的一瞬，从门缝中，我看到了站在屋前的人影。风很大，所以天上没有云彩，月光十分明亮，将那个人的脸清清楚楚地照了出来。
风吹得他的衣裳摆动，但他却像尊雕像般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我微笑着。我的手霎时就停住了，留着一道不太宽的门缝，我们两个人对望了许久，谁都没动，也没有出声。
"彦十郎──"
忍不住开口的是他，但猛地拉开门冲上前的却是我。
什么话都没说，我上前只是紧紧地搂住了他，然后像发了疯似的亲吻着他。
"彦十郎！"男人被我激烈的举动吓得有点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只是任由我不住地亲吻。
多少话想对他说，但这一刻却说不出来；多少心事想对他倾诉，却嫌这一刻太短暂；多少抱怨的言语想脱口而出，但又觉得太浪费时间；这一刻所能做的，就只有行动......
抱紧那个渴望已久的身体，亲吻着熟悉的嘴唇；投入那温暖的怀抱，寻求着已印入灵魂的味道。
身体在发抖，双手在发颤，泪水不打招呼就一涌而出，胸口一阵悸动，似乎有一股乱流自体内升起......
男人抱紧我的同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二十五
猛地睁开眼时，已经身在屋中，就在火炉旁，被男人紧紧地拥抱着，仿佛还在那个雨夜，又仿佛回到了满是竹香的竹林......
"左近──"
不等我开口，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就落到我脸上、身上。什么话都没说，也不用再打招呼，毫不客气的手伸进我的衣襟里，抚摸的同时也脱下了我的衣服......一边亲吻我一边迅速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我也毫不客气地贴近了那赤裸的胸膛。
两具赤裸的身躯相拥在一起时，感觉彼此比身边的火焰还要炽热。激烈的唇舌纠缠、难以分开的身体的贴合、互相激情地爱抚......完全不需要语言......
被男人压倒在铺上，感觉激烈的亲吻一下子变成了啃咬，仿佛自己是顿美味的晚餐一般。
当全身的疼痛都集中到一点时，我明知道阿妙就睡在隔壁，也打算不发出声音让她听见，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根本忍不住。
"啊──"
进入我体内后，男人又像野兽般动起来，在我身上喘息着，我所能做的，只有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
"左近、左近、左近......"
疼痛转为快感只是一瞬的，可由此而来的幸福感却溢满了全身，让我不禁哭了出来，边流着泪边呜咽着，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好想你啊──"
边哭泣边倾诉的样子似乎是刺激到了男性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在一轮激情过后男人非但没有停下来，欲望之火反而越烧越烧旺。伴随着"辟啪"的火花声，呜咽渐渐变成了呻吟：
"左近......"
虽然意识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但身体上的疼痛感又再度传来，我忍不住张口欲呼......
还没出声的嘴就被男人用唇封住了，近乎窒息的深吻过后，耳边传来他同样饥渴的声音："彦十郎、彦十郎──"
左近──
听着那样满是爱怜的呼唤声，身体的疼痛不可思议地在一点点消失，霎时间又转为了一阵快感......
"啊──"
"嗯......"男人终于无力地倒在了快失去意识的我的身上。
"左近......"我无力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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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过来时，身边火炉中的火焰已经弱了许多，就如同我们两个已经熄灭的欲望之火。
"对不起，彦十郎，你的身体明明才恢复没多久，本来我不想这样勉强你......"
被抱在左近怀中的我现在软得就像一摊泥。
会被认为丧失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也好，会被说成是丢人也好；不管多么难为情，不管多么不合常理......现在的我只觉得，只要能一直呆在这个怀抱中，不管是被他人还是被自己瞧不起，都无所谓。
这个时刻，我脑中什么烦恼都没有，有的只是左近，除了他以外，连我自己也消失了。
这样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
"没关系，是我先挑起来的......"我紧紧靠在他怀中，闭眼听着他的心跳，确信这不是我在做梦。
每次激情过后，我差不多都会这样偎在左近怀中。那种有力的心跳的声音让我有种"大家都活着的"强烈的安心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所以不知不觉中就对左近的胸膛异常依恋；而他似乎也非常喜欢把我紧拥入怀中的感觉，每次双臂都会把我箍得很紧。
"对不起，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你，其实我是想......"
"什么都别说了，也别再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了，天亮以后你就又要回去了吧，所以，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不要浪费在这些话题上，那不是我想听的......"我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几乎是用力在捏着。
"彦十郎！"感觉到了的左近惊讶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好像突然又明白了我的意思，语气软下来的同时，一只手抚上了我的头，"嗯，我知道了......"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和背，声音也又轻又软，在我耳边低语，"我爱你，非常爱你......"
"再多说一点。"我在他怀中呓语着。
"喜欢你，爱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可能的话我只想就像现在这样拥抱着你，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嗯，我也是......"
脸被捧了起来，唇被温柔地吮吻着，湿热的舌头轻啄着我的眼皮。
"好可爱啊，彦十郎，你真的太可爱了，让我无法忍耐......"
──可爱！
"哎！"我不禁出了声。
"怎么了？"左近不明所以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会在心里这样想，不过却没想到他会说出口。
"还以为你不会说出来呢......"
"什么？什么不会说出来？"左近被我的这一声搞得有点转向了。
我停了一会儿："那个，我很‘可爱'的话......"
"不喜欢吗？"
"左近说的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我不想被你当成是女人，所以，不要说我‘可爱'。"我又嘟囔着。
嘴唇又被狠狠地吻了一下："不让我说你‘可爱'也行，那你就别表现出‘可爱'的样子啊。刚才这样的话听在我耳朵里，不觉得你可爱都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