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关情————鲁庵
鲁庵  发于:2009年01月31日

关灯
护眼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赵霖恨恨地扭过头去。
唐连微眯着眼向后看去,姬云等人都在其内。朦胧的宫灯后,果然是珊瑚娇小的身影。
太子摆摆手,侍卫们便要押了他们下去。唐连再不犹豫,一声长啸,掠下飞檐,直扑太子。

诛心
拦在身前的兵器,旁边及体的劲气,哪里敌得过唐连的雷霆一击,都被一一震飞。最后一柄宝剑被他袖中飞出的钢爪击偏,铮然刺耳,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的手腕,取过他掌中的宝剑,身子一转,已将利剑架在太子颈中。这电光火石的几招,已尽了他毕生之力,一时没理顺真气,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祁连失了宝剑,被他震得倒退了几步站定,揉着发麻的手腕,苦笑道:"唐连,没想到会是你!"
"对不住了,祁大人!"
"唐连,快放手,莫要伤了殿下。"祁连踏前一步,却被唐连冷声喝止。
"站住!祁大人,您若是再上前一步,可休怪我剑下失手。"
"你要怎样?"
唐连看了看目中闪着兴奋光芒的赵霖,又抬头瞧着远处的珊瑚,缓缓道:"放了她,珊瑚。"
祁连立即命侍卫将人带了过来。
此时的珊瑚发髻凌乱,左臂殷红,显是受了伤。她看到唐连已制住了太子,喜道:"唐连,让他们放了赵大哥。"
太子怒喝道:"一个都不能放--"
唐连伸指点了他的哑穴,看着祁连道:"祁大人,放了赵公子吧。"
祁连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朝太子一礼:"殿下,事急从权,臣今日便擅自做主了,容后再治臣之罪。"说罢,站起身,回首吩咐道:"诸位听我号令,今日之事,无论大小,都有我祁连一人承担。"
他又转向唐连,淡淡道:"唐连,宫闱朝堂之事,你不懂。昌平侯赵霖,我不能放。"
唐连的手微一使力,剑刃下的红痕溢出一缕血丝,顺着颈项慢慢滑下。
"慢着!"祁连叹道,"唐连,你不给我面子,也总得给一个人一点薄面。"他招了招手,青布衣衫的身影从人群后走了过来,坚毅的面庞自暗影中缓缓露出,正是蓝清扬。
唐连心里一震,仍旧面色清冷,"放了珊瑚!"
蓝清扬点头,亲自上前给珊瑚松了绑缚,三指却扣着她的手腕。
珊瑚挣扎着大声叫道:"唐连,杀了太子!"
唐连轻轻摇了摇头。挟持太子,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杀了太子,大家可都是个死。
"唐连,你交给我的玉玺和虎符,我给了太子。你放开太子,放你们两人离开。"蓝清扬语声坚定,注目凝视,仿佛要望进他的心里,"相信我!"
唐连慢慢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剑下镇定如恒的太子,又瞧了瞧被铁索缚住的赵霖,思索良久,放开太子,将手中宝剑掷在地下。
祁连挥手命人将赵霖等人押下去。
"唐连,我恨你!"一声凄厉的怒喝在夜色中响起。珊瑚甩脱蓝清扬的掌握,眼中噙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赵霖,飞身跃上屋顶,转眼去得远了。
"珊瑚!"唐连顾不得和众人说话,展开身形追去,出了宫城,渐渐离得近了。珊瑚看他追近,忽然跃下屋顶,在街巷间急速穿行。
唐连心里一松,缓下脚步,忽然胸口剧痛,气息骤然被阻,再也不能支撑,身子一晃跌下地来。他原本重伤初愈,内息不稳,这一夜闯宫救人,已耗了大半功力,这一阵急奔,引发了内伤,所有劲气都纠结在胸口处,痛得他不能呼吸。抬眼看去,珊瑚早已不见踪影。
正痛得不知如何,身前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哎!你这人啊--总是不知道照顾些自己。"身子被抱住,耳边风声渐起,他知道救起自己的人正用着轻功疾速奔行,这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不是蓝清扬还能有谁。唐连闭着双目,不由得放松身心,将自己交给了他,任凭他处置。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蓝清扬竟这般信任,唐连忽然感到一阵迷茫。
攀高跃低,平地穿行,不知过了多久,蓝清扬慢慢停下脚步站定,停了一会儿,大声道:"铁槛大师,请您救救唐连!"
"不!"唐连倏地睁开双眸,果真是竹林石屋,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急声道,"蓝清扬,不要求他,不要!"
石门打开,依然是那位慈眉善目的僧人。蓝清扬轻轻掰开唐连的手指,柔声道:"听话,治好伤我就带你走。放心,我会在外面等你。"
石门锁闭了外面的温情,将唐连放在榻上,寒照月的瞳中寒光迸射,逼视着他。
"怎么,这么快就有喜欢的人了?不要忘了,照月神功须得童子之身方能习练,你这辈子不要想鱼水之欢。在这世上,也只有我俩合籍双修方能精进。很快,咱们就会天下无敌!离开我,你便是性命也不能保。你,只能是我的!"
唐连闭上眸子,将头扭到一边。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可这错,让他如何承受。
自五岁时父母去世后,他就勤奋练功,矢志为父母报仇。后来,他习练了照月神功。可真正面对自己敬爱的师父时,他却无法下手,只有远远逃开!他这两年武功精进,照月功已练到了第五层,连大师兄、祁连、蓝清扬都已不是对手。寒照月也已练到了第八层,若是练成了第九层,就真是天下无敌了。可他已不知道,自己这样努力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敬爱的师父成了杀父仇人,慈爱的铁槛大师变成了寒照月,相依为命的珊瑚如今也视他如仇敌,这时,他有了万念俱灰的一刻。
寒照月扶起他的身子,依法行功,感觉到唐连紊乱反抗的内息,他没作声,一次次用自己霸道的内力强压了下去。足足有两个时辰,反反复复,唐连终于恢复了心平气和,古井无波。
是蓝清扬,那个正直、坚毅的汉子,在他最颓唐、最脆弱的时候给了他一点温暖、一点阳光。现在,他就在石门外,这一刻,他忽然有了想见他的冲动,他确定,他的心里是期待的。
"多谢大师!唐连要走了。"他起身下榻,语气淡淡的,双瞳中不带任何感情。
寒照月伸手拦住,凝视他许久,喃喃道:"唐连,莫要忘了,你是离不开我的。"

决裂
望着石门内缓缓走出的唐连,蓝清扬的目光中满是笑意。
"好些了么?"
唐连展颜微笑,偎进了他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抱着我。"他语声呢喃。
蓝清扬被惊得愣了,大张着手臂,一时不知是该抱着他,还是推开他。
他对唐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着说不出的亲近和爱慕,是的,是爱慕。那日的荒唐一吻,他已不知后悔了多少次。好在唐连并未因此而恼了自己。他只得将这有违世情的爱慕之意深埋心底。可唐连此刻的拥抱,却让他手足无措,心如鹿撞。
"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唐连声音低颤。
石屋内传来一声冷哼,蓝清扬脑中忽然现出那日铁槛僧诡异的面容,他心里一惊。
感觉到他的不安,唐连轻轻脱开他的怀抱,面如红霞。
"蓝清扬,咱们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幽静的住所,小小庭院,三间大屋,简单整洁。
"唐连,这是我在京中的宅子,你暂且住在这里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对我说。"
"那你呢?也住在此处么?"唐连的目中满含期待。
蓝清扬尴尬地摇头道:"我,太子后日登基,祁连让我暂做护卫,不能离太子左右,这几日要多忙碌些。恐怕--不能到这里来。"
唐连深深地望住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颓然。看来自己果真是一厢情愿,这温暖的怀抱,也终是可望而不可求吧。
"是啊,保家卫国,你们大丈夫总有大事要做。"他苦笑道,"那么我也不打扰了,蓝大人,告辞!"他一抱拳。
蓝清扬急道:"你,要去哪里?"
"待寻到珊瑚,我们便会离开京城。江湖人,还不是四海为家。" 他的语中意兴阑珊。
"你的伤还没好--"
唐连哂笑:"这点伤,死不了。"
蓝清扬沉默片刻,道:"唐连,不要再想去救赵霖,他已经死了,当晚便饮了鸩酒。太子殿下也答允赦免你和珊瑚。先时若不是你及时收手,便是我和祁连也救不了你们。"
唐连骇然,堂堂一个昌平侯爷,一杯鸩酒就了结了?他心里一阵难过。他原以为,昌平侯是皇室宗亲,位高权重,便是谪贬流放,也总有个转圜的余地。早知如此,他那日就该一同救了他出来。可如今,珊瑚,你,能原谅我么?
望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蓝清扬的心仿佛被揪在了一起,痛得麻木,他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出声。
这位六省总捕终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懵懵懂懂在京城寻了两日,始终没有珊瑚的踪迹。珊瑚去了哪里?他总要寻到她,求得她的谅解。
新皇登基,一片太平景象。外表繁华的京师,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内里肮脏的泥潭。随着落日的余辉,唐连不知不觉来到城外那静谧的小溪旁。
珊瑚,你究竟在哪里?
朦胧间,旁边有人轻轻地叹息。唐连倏地睁开双目,身边坐着的娇俏人儿竟是珊瑚!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珊瑚--"唐连轻唤一声,伸手握住纤纤柔夷,"果真是你!我,找得你好苦。"
"我知道,今日我是跟着你出城的。"
"珊瑚,昌平侯,他--"语声顿住,他说不下去。
"我知道,赵霖死了。" 珊瑚眼神空洞,面色淡然。
或喜或悲或恼或羞,可从未见过她的这种表情,唐连有些紧张。
"珊瑚,你不要难过,都是我的错。我--"
"我不怪你,赵霖于我不过是一场梦幻,这是我的命数。我今日来,是和你告别的。"珊瑚苦笑,"唐连,这十几年来你对我的关心照料,妹子都记在心里了。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不能总是依赖着你,我要走了。还有,那照月魔功,对身子有害,你还是不要再练了。唐连,今日一别,咱们从此恩断义绝,再不相干。"
"不,珊瑚,不要这样,咱们一同去余杭梅庄,养鸡种菜,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再没有奔波,再没有杀戮。咱们重新来过,珊瑚--"唐连有些惶然。
珊瑚摇头:"已经过去的事又怎么可以重来?唐连,不要再为了我奔波,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见她语气决然,唐连上前拉住她的手,微抖着递过一叠银票:"珊瑚,这是你的,留着吧。"
"这都是你用血汗换来的,我不要。"珊瑚挣脱开来,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连,娉娉婷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溪水尽头。
唐连踉跄跌坐石上,这唯一的亲人都要弃自己而去么?
"我不过是为了给你安乐富足的生活,没有你,我又要这些阿堵物做什么?"随着肆意的狂笑,一叠银票飞上半天,有的随风而去,转瞬无踪,有的飘落溪水,打着旋儿,一路远去。
月上中天,夜风掠过溪水而来,轻轻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再高深的内功竟也难敌深宵的寒意,他不觉抱紧双肩。虚度十八载的生命,他的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冰若寒潭。人人都弃他如敝履,在这世上,再无珍惜他的人,下一刻他又能去哪里?

江湖仍旧是原来的江湖,永不止歇的仍旧是杀戮。
"寒照月没死,他又回来了。"
"寒照月杀了黄河帮帮主。"
"青龙会大当家的昨日死了,听说他不愿奉寒照月为武林至尊。"
"听说,寒照月约了江湖四大门派明年端午在岐山一决胜负。他若胜了,便要奉他为武林至尊!"
酒肆茶棚,也是江湖。z
对于这种种传闻,他的心已不起丝毫涟漪,终于开始行动了?寒照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即便做了武林至尊,岐山仙姥恐怕也不会回心转意,你的期盼,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用了一个多月,唐连终于来到了余杭梅庄。管家秦喜大喜过望,殷勤侍候。唐连却只淡淡地吩咐他一切照旧,再无多言。
醉卧酒乡,尽日酣眠。如今他所有的,也不过是眼前的一壶酒而已。
日月如梭,秋去冬来。这日夜半,他仍在抱酒狂饮。
衣袂带风,飘落在院中。
门无风自开,现出一袭青袍纶巾,"唐公子,主上请您一见。"

出手
唐连已醉眼迷离。
"你是--啊,你是齐戈?天母教右护法?"他笑了,"你们教主要见我?"
齐戈摇头道:"不,我主上是--"
唐连伸手一拂,酒壶落地,碎裂四溅。
"不管你主上是谁,我都不见!谁都不见!"话未说完,已醉伏于案,没了声息。
头痛欲裂,宿醉难解。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唐连发觉自己已睡在榻上,轻纱幔帐,香风袅袅,却不是自己的居室。
"醒了?"身旁的声音温柔关切。唐连却皱起了眉头,紧紧闭上双眸。此刻,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人的声音。
"这里是我的彩云庄,离你的梅庄不远。这是我给你布置的房间,依山傍水的,还不错吧。今后你可以住在这里了。"唐连依旧不言。
"四个月,你每日酒醉不知醒转。这么久的日子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寒照月语气温和,仿佛又是当年那位慈祥长者,"唐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明年此时,咱们已傲视天下,谁人还敢说个不字!"
唐连睁开双目,看到寒照月眸中炙烈的光芒,不觉哂笑道:"大师,您是出家人,可要切忌一个贪字!"
对于他语中的讥讽,寒照月毫不在意,轻叹道:"你还小,不知道权势于人的重要。"
"权势么?生杀予夺,全在你手。却是为了什么?"便是当今天子也是踏着兄弟的鲜血登上的帝位。
唐连起身下榻,脚步踉跄,取过茶壶对着壶嘴便喝,直到壶中空空,方掷在了桌上。
"这是解酒茶,喝光了最好。"寒照月摇头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堂堂男儿?"
"我自小便是这样子了,你看不惯,我走就是!"她迈步就向门外走去,一直候在门口的齐戈拦住了他。
唐连霍地回身,咬牙道:"寒照月,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要成日闷在家里,出去散散心,帮我做点事情吧。"
"做点事情?"唐连冷笑,"是杀人吧!"
寒照月轻呼出口气,坐下道:"放心,不用你杀人。我方才查看了你的内功进境,大约两个月左右就能到第六层了。帮着齐戈出去办件事,回来正好闭关修练。"
想到自己还得求着他渡过难关,唐连的气不觉渐渐平息。有求于人,还假做什么正人君子?他自己原本也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窃贼而已。
"是天母教的齐戈么?"
寒照月知道他的意思,道:"齐戈已随了我二十年了,是我派他到天母教去的,你大可放心。"他顿了顿又笑道,"唐连,你也还是关心我的。"
唐连冷哼一声,道:"我只是怕自己被人卖了还不知道!与你何干!"
"哈哈!听说你盗了天母教的令牌,你留着也无用,给了我吧。"
"不在我这里,送了人了。"早将令牌给了珊瑚,也许日后她能用得着吧。
寒照月点头:"好了,收拾一下,这便去吧。齐戈会告诉你要做什么。不要再喝酒了,会误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