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上前扶他起身,在椅上坐定,又跪在他旁边轻轻按摩双腿。
"主上飞鸽传书,说是要提前出发来岐山。"唐连一抬脚,将翠儿踹翻在地。
秦望忙跪下道:"求少主饶了翠儿。"
"你们,出去!"秦望起身拉着翠儿退出门外。
不多时,几位女弟子进来哭拜过后,开始给仙姥沐浴更衣,装殓棺木。
唐连没有插手,只呆呆地望着她们。寒照月就要来岐山了,他果然应当去杀了他,为自己父母、为师父报仇。
岐山派按照仙姥的遗言,并不发丧,众弟子守灵三日,便将棺木葬于后山崖下。
过了几日,岐山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以四大门派为首的江湖人。这些人在后山建房、挖地、埋藏物品,忙个不停。唐连知他们必在谋划如何捉拿寒照月,也不理睬。只把秦望和翠儿急得乱转。
欧阳林知道五月初五大战将至,便极力约束派中弟子,不得到后山寻事。
天涯
这日清晨,唐连醒来不见翠儿服侍,有些着恼。"翠儿!"这一声断喝,不料却唤来了欧阳林。
"师兄--"看着挑帘进来的欧阳林,唐连不禁有些羞涩,伸手拢紧了被子。
"唐连,你醒了?"欧阳林见他窘迫,微微一笑,背转身子接着道,"你穿衣吧。我是来告诉你,寒照月上山了,好似中了埋伏,受了点伤,你那两个手下听说后去后山寻他了。"
听着身后的人没应声,他问道:"你也去么?要不要我陪你去?"
唐连依旧没有做声,可此时他心里正在狂喊着:杀了寒照月!杀了寒照月!这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跳出胸膛,扑到后山去。
他低低呻吟出声,欧阳林霍地转身,一步跨到床前,急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连摇了摇头,面色苍白,浑身虚脱一般。欧阳林扶他躺下,"再歇息片刻好了,我给你端点粥来,喝了再起身。"
雪菇粥一勺一勺喂进了唐连口中,欧阳林轻声道:"师父留下话,说你虽承接了她全数的功力,就怕与你自己的内息有冲突,要我时时照料你。你今后,就留在岐山吧。"
这话虽是师父的嘱托,也道出了他愿照料唐连的心意,唐连又如何不知,可他,不能答应。
"多谢师父、师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在江湖呆得久了,也想离开了。"他低着头,不敢看他。
欧阳林心里一阵空落失望,微微一笑,"也好。唐连,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事事小心。"
等唐连和欧阳林来到后山,这数十丈的地方已血流成河。寒照月被围在正中,发髻散乱,面上、身上都是血渍,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围攻他的正是四大门派的掌门。
场中群殴的众人正是齐戈亲率的教众,与四大门派相较渐渐不敌。
唐连瞥眼间发现翠儿正被一名崆峒派弟子拖曳着向崖边走,脚尖微动已到了近前,手指轻捺点倒了这人,救了翠儿。翠儿抬头见了她哭道:"少主,救救主上。他中了四大门派的火器,受了重伤!"
唐连回眸看到寒照月踉跄后退,似已不敌,眼见季城的利刃已到了他胸前,不知怎的心头一热,脚下一蹬已掠入战圈,伸手夺了季城的兵器,两手一抓一送已将另外三位掌门人掷出圈外。
众人大惊,都纷纷停了打斗惊恐地看向唐连,如见魔幻。唐连此时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能相信自己功力已进境如斯。
寒照月先自大笑道:"好!唐连,你居然已练成了照月神功第九层!好,今日这天下,便都是咱们的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递给唐连,"你拿了这白羊玉去见仙姥,让她来此。"
"她不会来了!"唐连冷冷道,"请问大师,我爹娘是不是你亲手杀害的?"
寒照月一怔,笑道:"你都知道了?是阿霞告诉你的吧。你的功夫如今已经天下无敌,若要杀我,就动手吧。也算是报答了我这些年对你的恩义。"
唐连双手轻轻颤抖,袖中的银钩却无法出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面对这多年来慈善的面庞,事到眼前,却还是不忍下手。
寒照月暗自冷笑,不再理睬唐连,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
"阿霞,我手里有白羊玉!十三年了,你还是不愿意见我一面么?"
"我师父已经死了!"
唐连轻轻的一句话,在寒照月却似打了个惊雷。
"什么!你说什么!"
"我师父已经过世了。她将全身功力传了给我,以致油尽灯枯。"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会这般。阿霞,你好狠的心,你临死也不愿见我一面。你好狠!"寒照月慢慢回身,森冷的目光注视着唐连,"帮我把这些人都杀了!全都杀了!"
唐连默然,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到了此时,你还要杀人么?"
"珊瑚在我手里,一直在我手里!"
唐连一惊,"珊瑚在哪里?你把她怎样了?"
"帮我杀了眼前这些人,我就还你个活生生的珊瑚!"寒照月目光狠戾,逼视着他。
唐连后退一步,环顾四周,身子微微发颤。为了珊瑚,便要害了这许多人的性命么?
"唐连,珊瑚在这里,你不必听这魔头的。"顺着声音看去,蓝清扬从众人身后挤了出来,他的身旁,果真立着俏生生的珊瑚,身着粉红色的长裙,面容娇艳,活色生香。见唐连看她,珊瑚微笑着点点头,"唐连,我回来了。寒照月关了我好几个月,是蓝清扬救了我出来的。"
"救出来又怎样?"寒照月狂笑道:"唐连,以你的功力,就算你不打坐练功,照月神功也会自行在你体内运转。你以为停止修炼,就会阻止魔功对你的控制么?魔功到达每一级的顶点之时,除了与我一同修炼,阴阳调和,渡过难关,别无他法。即便今日你到了最高层,也总有反噬的时候。你是尝过魔功反噬的痛苦的,自然知道我言之无虚。"
唐连沉默不语。
那日唐连走火入魔,蓝清扬感同身受,他实在不忍他再经受那般痛楚,心里矛盾万分,不知如何开口。
珊瑚忽然大声道:"唐连,哈云要我做天母教教主,你说我答不答应?"
"珊瑚,那是你母亲家族生长地方,你便答应了吧。"
"好,我只听你的。"珊瑚的语中有着一丝哽咽。
"我总不能照料你一辈子。"唐连喃喃自语。
寒照月只当他答允了,大笑道:"是啦,你只有与我合籍双修,方能性命无忧。阿霞!我要让你看着我与你最钟爱的弟子双宿双栖。"
"阿弥陀佛,唐施主,你的父母茶山仙子仙翁当年便命丧寒照月之手。咱们今日只诛首恶,唐施主不必担心。"少林清见大师知道唐连宅心仁厚,怕他放过寒照月,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唐连微垂着头,并不说话。旁边围攻的各大门派众人俱都大惊,一时议论纷纷。
"照月神功但凡开始修炼,便无法从体内驱除。"寒照月得意地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天下只有一法可绝此功,那就是散去全身功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唐连,你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你可愿意废去绝世武功,做个普通人么?" 说罢哈哈大笑。
唐连霍地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已做了决定。他回首望向蓝清扬,眸光清亮。
"蓝兄,你可愿意养我一辈子么?"
蓝清扬正自踌躇,突然间被他一问,面上尴尬,垂下眼睫,讷讷道:"我,我,愿意--养你。"话到最后,声音已几不可闻。
唐连闻言大笑道:"好!我既衣食无忧,还要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做什么!寒照月,我这一身功夫既是你所授,今日便还了给你。"说罢,右手一晃,已拍在自己头顶百会穴上,迅疾无伦。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全身筋脉关节一阵咔咔作响,鲜血狂喷而出,身子晃了晃,慢慢倒下。
蓝清扬飞掠上前,堪堪扶住他软倒的身子。这纤瘦的身子,此刻在他手里竟是轻如鸿毛。
"唐连!唐连!"他全然不顾众人的惊诧,大声呼叫,心里痛得如刀绞一般。
唐连微微睁开眼眸,望着他,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蓝清扬,你,答允了的,可不许反悔!"
蓝清扬含泪点头,抱着他慢慢退出战圈。任凭场内斗得如何,他只深深地望住唐连,不敢稍离。上天对他何其厚待,能让他与心仪的人儿相伴终生。
欧阳林远远看着相拥的两人,默默离开。
寒照月终于被诛,齐戈等人都做了鸟兽散。时光如梭,江湖日趋平静。
西子湖依然澄澈如镜,据说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唐连,便隐居在杭州的梅庄,不过可没人见到过。
完结了,虽然没人喜欢,也总是完整讲述了我心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