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关情————鲁庵
鲁庵  发于:2009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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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玉
郎山高耸入云的山峰,终年为冰雪覆盖,远远望去,那闪耀着银辉的雪峰,是那样雄伟壮观、庄严而神秘。周围山坡上覆着挺拔的云杉、白桦、杨柳,青山雪峰,风光旖旎,宛若仙境。
极目远眺的白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神秘的"天母教"就隐在这美丽的郎山,近年来延揽了许多帮派,对武林盟主之位虎视眈眈,隐隐占据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
"唐连,海捕文书!"红衣女子声音娇脆,拉过白衣男子,指了指身边灰墙上贴着的盖着刑部大印的公文,一边读着,"‘岐山大盗--赏黄金一千两'!唐连,赏银又添了!咱们进镇瞧瞧吧。"
"这六省总捕蓝清扬也是有病乱投医了,这两年多次出手追捕都捉不到咱们,没想到竟连这偏僻的小镇也贴上告示了。"名叫唐连的男子低声嗤笑,抬头看了看天说,"天色不早了,珊瑚,去客店休息一下,二更出发。"
郎镇虽地处偏僻,却也是商贾云集,是个极热闹的所在,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客栈也宽匾高悬。
"‘好来客栈',唐连,就住这里吧,咱上次来过的。"叫珊瑚的女子只顾着回头说话,兴冲冲迈步入内,迎面却碰上一个颀长的身影,收步不及,眼看要撞进对方怀里。
唐连看得清楚,迅疾探手拢着她肩头,一带一推,已将她移到两步之外。
对面这人年纪不大,相貌俊逸,金冠束发,蓝衣华裳,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见了此景一怔,收了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赞道:"好功夫!"
珊瑚瞧了他一眼,脸微微一红,拉了同伴急急进了客栈。
"珊瑚,你匆忙进来做什么。"唐连笑得柔媚,"又不是见了蓝清扬蓝大捕头。"
"蓝清扬又怎样,我怕他做甚!"
那蓝衣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怔愣半晌,喃喃道:"岐山盗--"
这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只要出得起银子,没有偷不到的东西,近两年在江湖上风声鹊起,颇有些名气。曾有传言道,他们出自岐山,是武林三仙之一的"岐山仙姥"的及门高弟,故此江湖上都称他们为岐山盗。
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除了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四大门派,还有两个神秘的教派,一南一北,便是岐山派和天母教。
南方岐山派掌门岐山仙姥是武林三仙之一,极有声望,自十多年前归隐,已不问江湖事,内外事务都由大弟子"一点红"欧阳林打理。北方天母教原本都由女子接任教主,可上任教主只有一个眼盲的女儿,只得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女婿冷一明。
这一教一派中人原本都极少在江湖中走动,愈发显得神秘莫测。可近几年这两派人物却争相出山,闹得江湖上动荡不安起来。
夜色深笼,清月当头。两人换上夜行衣装,戴上人皮面具,口中含了辟毒丹,收拾停当。
"蓝清扬哪里能料到岐山双盗又来了郎山!" 珊瑚抖了抖身上劲装的衣襟笑道。
唐连摇摇头:"妹子,今晚去天母教要多加小心。"
趁着月色,两人悄然出了郎镇,向雪峰飞掠而去。
或许是地处北疆,又仗着极厉害的毒雾与阵法机关,这郎山天母教总舵上守卫不多。凭着探过的路子,他们连过几道关卡,熟门熟路,悄然摸上了雪峰。
捉了守卫问明,教中重要人物的居处多在崖顶,金木水火土五苑是教中重地。点倒守卫藏好,唐连抬首看到前面院门上"水苑"二字,向珊瑚打个手势,纵身跃过院墙,落地无声。
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而入,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唐连忙屏息运气,未觉有异,才发现这间竟是女子的闺房。纱帐轻掩,隐约间玲珑的身影已在酣眠。
借着月色,眼光四下一扫,妆台上一块黑黝黝的牌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探手取过,似铁非铁、似木非木,不觉有些犹疑,这会是令牌么?这女子居然会将号令教众的令牌随意放在桌上?
这时,纱帐中的人忽地翻了个身。唐连手一紧,将牌子握于掌心,迅疾上前,指如利刃,划开帐幔,一柄小巧的银钩从袖中滑至指尖,点在了帐中女子的喉间:"不许叫!"
月光朦胧间,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黑亮亮的,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从迷茫到惊惧再到愠怒,低声娇斥:"你是谁!要做什么!"
见对方只是个年方及笄的小姑娘,唐连微微一笑,俯身点了她穴道,收了银钩,放低声音道:"姑娘莫怕,我只是个小贼而已。"翻掌露出牌子,"这是你们教中的令牌么?"
这姑娘看了一眼,恨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令牌,教中之人,见之如见教主。你问这做什么?"
"姑娘是谁?小小丫头这么大的口气!"唐连一边问着随手将令牌收入囊中。
"我是冷含玉,天母教的公主!"小姑娘傲然抬了抬下巴。
在外望风的珊瑚闪身进来:"得手了?"
唐连点头,指向冷含玉:"就是她了,含玉而生的那位公主。"伸手在她颈中一捻,拉出一根金丝绳来,绳子的末端系着一块几乎透明的白玉,触手生温。他取下玉抛了给珊瑚,回头对冷含玉说,"姑娘放心,我们只要这玉,不伤人性命。"
"哼,这白羊玉,有本事你们拿走就是。"
唐连忽然一阵晕眩,旁边珊瑚手快,一把扶住:"怎么了?"
摆了摆手,他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就地坐下运功片刻,已无窒碍。缓缓起身,目光冷厉看向床上的小姑娘:"姑娘好手段,何时下的毒?"
"你--居然能解了我的毒?"冷含玉瞪大的眼睛中有着瑟缩和不安,"我齿下有药,咬破后随着呼吸逸出,你与我说了这会子话,自然要中毒了。"
唐连心下暗恼,瞧着她粉嘟嘟的脸蛋,一时兴起,低头在她颊上一吻。
"你!淫贼!"冷含玉一惊,片刻之间气得满脸通红,"留下名来!本公主要把你千刀万剐!"
唐连哈哈笑道:"咱们便是岐山大盗,在下唐连不才,等着姑娘前来。"说着点了她的哑穴。
两人不再理睬怒火中烧的冷含玉,悄然出了水苑。
这次盗取白羊玉出奇的容易,二人脚步轻松,绕过几处机关,便要下山。忽然,不远处咔的一声轻响,唐连一拉珊瑚,两人顿住身形,贴在墙角。

虚惊
一抹高大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怀中好似抱着人。
珊瑚探身便要跟上,唐连伸手扯住,在她耳边细细声音道:"莫管闲事。"
"那人抱着的是个女子,被点了穴道的,他又深夜潜行,鬼鬼祟祟,显见不是好人。咱们怎能见死不救!"
看着珊瑚执著执着的眼神,唐连只得与她一道远远蹑在后面。
这人轻功极好,手中抱了个人还是行走如飞,唐连暗自佩服。转过围墙,夜行人忽然不见了。停下来四下一望,珊瑚指了指前面的大门,那人显是进了院子。
伏在墙下听了片刻,里面寂然无声。珊瑚打个手势,两人轻飘飘跃起,落在墙头暗处,凝目四望。
冷月清辉,青袍纶巾,一道身影立在菊花丛中。身前横卧一人,长发披散,依稀是个女子。
这人冷声道:"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俩人对视一眼,只道已被对方发现,便要跃下。心中暗自戒备,知道照了面就得痛下杀手,否则吵嚷起来,惊动教众,便极难全身而退。
"哼!"院外一声冷哼,大门洞开,一人黑袍及地,面色肃然,迈步走了进来。唐连忙伸手按住珊瑚,伏下不动。
院中人微微一怔,笑了:"我道是谁,跟了我这许久,原来是哈护法。"
黑袍人沉声道:"齐护法可是掳了女子上山的?"
那齐护法耸耸肩:"哈护法执掌刑庭,若有真凭实据,自可去教主面前告发。我齐戈自会伏法。"几句话说得漫不经心。
唐连和珊瑚听得明白,原来这两人是天母教的左右护法哈云与齐戈。
齐戈身前是被点了穴道的女子,证据确凿,哈云显是有所顾忌,居然并不以此指责于他,瞧了瞧他身前的女子,黑袍微微地颤动,显是在压抑着愤怒。
默然片刻,哈云缓缓开口:"齐护法,天母教自有天母教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逾矩。请你收敛一些。"
"哈哈,多谢哈护法提点,齐某知道了!"齐戈打着哈哈,浑没半分实意。
唐连俩人躲在暗处,眼见天交五鼓,暗暗着急。f
哈云袍袖一甩,转身便走。齐戈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口中轻嘘:"美人儿,随我回家。"俯身抱起脚下的女子,低头一吻,出了院子,向坡下掠去。
这时,天已鱼白。
珊瑚待要追去,被唐连伸臂拦住。
从藏身处跃下,唐连沉声道:"妹子,时已不多,咱们快些下山吧。"
看了看天色,知道再不走已来不及了,珊瑚恨恨地一跺脚:"下次让我见到,定不饶他!"
下了崖,刚过了第一道关卡,就听见远处山上人声鼎沸,隐隐传来"捉贼"的呼喝,接着,响箭和烟花已飞下崖来。
唐连知道必是那公主冷含玉已获救,示警追缉,暗叫"不好",回身轻喝一声"快走",两人展开轻功飞掠下山,趁着防备不及,又连过了两道关卡。
第四道关卡已有了准备,数十名教众手持弓箭拦在路上,一灰衣劲装的男子立在正中。
唐连脚步顿了顿,款步上前,朝着灰衣男子嫣然一笑。
这男子听着山上示警,早布了阵拦截,没料下来的竟是个俊逸的文弱书生。微微怔愣间唐连身形闪动,手中银钩已断了他的颈脉。
当啷啷一阵响动,珊瑚将腰间银索做了兵刃,转眼夺了众人的弓箭。未及教众反应过来,已飞奔下山。
最后一道关卡竟然无人阻拦,唐连微微一愕,珊瑚已奔了过去。
就听得一阵机括之声,如蝗般的劲弩飞射而至,珊瑚首当其冲,闪避不及,腿上已中一箭,身形一滞。对面飞来一人,花团锦簇一般,与珊瑚对了一掌,将她横空拦下,却是个一身锦缎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咯咯娇笑道:"我是池凤凰,两位怎么称呼?胆子可大得紧,竟然敢来我雪峰生事。"
珊瑚指上运力,喀地折断了腿上的箭,一声没吭。池凤凰"咦"了一声,目中露出敬佩之意。
唐连与珊瑚对视一眼,同时跃起,一左一右向池凤凰攻去,待对方招架却忽然转为擒拿,一招之间便点了对方穴道,卸下她的臂膀,挡在身前。他俩身经百战,配合得早已纯熟之极。
唐连轻喝:"快让你的属下都退下。"
豆大的汗珠从池凤凰的额角滑落,她颤声命道:"都--退下。"
教众忙退到两侧,让出路来。
两人胁着池凤凰奔行一段,寻到一处隐蔽之地,伏了下来。
追兵眨眼便到,竟是教主冷一明亲自带人追来,那位公主冷含玉正在其中,他们过了关卡,继续向山下追去。
两人伏在岩后,不敢稍动。珊瑚腿上中的箭也未及拔除,霍霍地痛着,也只有咬牙忍耐。
天色大亮,眼看着追兵去的远了,唐连松了口气,扶着珊瑚坐好,取出伤药,撕开裤脚,点了中箭处周围穴道:"我出手快些,拔了这箭,你忍着些。"
珊瑚点头,咬住了衣襟,在箭拔出时不觉浑身战栗一下。看着流出的血鲜红无异,唐连放下了心,上了药包扎妥当,珊瑚已能行走如常。
唐连回身看着痛得缩成一团的池凤凰,上前给她接上手臂,道声"得罪了",便与珊瑚向山下奔去。
珊瑚受了伤,到底影响了轻功,两人躲躲闪闪,走走停停,一路小心奔行,直到了傍晚,方才来到雪镇外面。为怕镇上的人看到两人身上的血迹起疑,好歹在镇外等到天色暗了,才翻墙进了客栈,换过了衣衫。
真是一场虚惊!
看着灯下珊瑚惨白的面色,唐连有些心痛,解开渗血的衣带,重新给她细细清洗,换了药。
珊瑚笑道:"这点小伤,没事的。你特也小心了。"
唐连嗔道:"这天母教卧虎藏龙,教主冷一明武功卓绝,便是武林盟主季城对他也是极看重的,你还敢这般托大。单说夜里遇到的那两个护法,咱俩也未必便是对手。今日脱险,是咱们运气好。这天母教想是极少有人去的,教中防范极是松懈,咱们才能盗了白羊玉安然回来。恐怕如这般轻易进出,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获救
唐连想着当时境况,心有余悸,珊瑚又受了伤,不能在此耽搁,以防夜长梦多。
"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动身吧。这块白羊玉要尽早交到多罗阁手上。就怕你的伤--"
珊瑚有些犹豫:"唐连,我的伤势无碍,只是不方便赶路,你先去京城吧。晚了多罗阁定下的日子可不好。"她心里是想留下来的,那日在客店门口见到的蓝衫少年几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连名姓也不知晓。也许在这郎镇能再见到他也说不定,她的心里竟有着隐隐的期待。
西子湖畔的"多罗阁"是本朝最大的商贾,在各地都有生意,财大势雄。据说背后还有朝廷大员支持,很是嚣张。专门替独行大盗拉生意、销赃的暗部就在京城天子脚下。
"也好,小心伤处,找个马车,慢慢来,莫要急着赶路。一个月之后,咱们京城见。"唐连不疑有他,一边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与她。
珊瑚接过一瞧,笑了:"五千两!唐连,怎的将白羊玉的定银都给了我?"
"留着吧,我不在你身边,用银子时也宽绰些。"
"还当我是个孩子呢。"珊瑚也不推搪,笑着收了起来。
唐连噗嗤一笑:"好啦,我先走就是。不过这郎镇也未必是安全之地,你要事事小心。"
"知道了,管家婆!"
两人嬉笑一阵,各自安歇。
第二日早上,珊瑚送了唐连出发,便在镇上四处游转,直至天色暗了也未见蓝山少年的踪影,不觉泄气。
吃了晚餐,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她干脆起身,掠出客栈,四处察看。天色将明,也无任何发现,只得垂头丧气回了客栈。
刚跃进院墙,不防旁边跃出一人,一掌击在她后心。珊瑚身子前扑,腿一软,跪伏于地,喷出一口鲜血。她一手抚胸撑起身子,回首看去,心头一震,"大师兄?!"
眼前这人身形高大,一身黑衣,望着她喋喋笑道:"小师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大师兄吧!"
珊瑚挣扎着起身,勉强靠在院墙上,又咳出血来,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啧,低声道:"好久不见了,大师兄。你下手好狠。"
"背叛师门,人人得而诛之!"这人迫前一步,伸出手掌,沉声道:"白羊玉呢?交给我,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方才这一掌,恐怕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移了位。她轻轻摇了摇头:"唐连已将白羊玉送去京城,不在我这里。"
黑衣人冷哼一声,举起手掌。珊瑚眼神一暗,闭上眼睛。
"住手!"身后一人大声喝道。
珊瑚倏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人,心里暗叹口气,今日运气太糟,怎得又遇见了他!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冷冷道:"原来是蓝清扬大捕头,这岐山盗就交给你了。"说完,脚下使力,腾身跃过院墙走了。
蓝清扬也不睬他,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珊瑚:"岐山盗!终于落于我手!"他左右看了看,又问道:"唐连呢?今日可不容你们再逃脱了。"
珊瑚此时面色灰白,摇摇欲坠,她强自支撑着,淡淡道:"我与他--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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