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上部)凡世间(下)——卫风
卫风  发于:2009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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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大风刮跑了。

  师兄也会这一手么?那他的修为真是很了不得啊

  只怕是师傅,也不比他强多少。

  我心里隐隐的想,只怕他比师傅还强,也说不定的。

  师兄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探不到深浅,却打从心里信任敬服的人物。

  好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他办不到的。

  师兄轻轻翻过手掌,那纸折的小人飘落在地,从地下捡起一枝小小的细草枝,比个起手势,精神熠熠的舞动起来。我眼睛越瞪越大,这小人进退有度,举止规矩严谨,练的竟然是蜀山的入门剑式,一招一式的纹丝不错,转眼间已经使了半套剑法了。

  师兄竟然能驭使着纸人如此灵动机变。别看这小小纸人如同江湖把戏一般,可是真的使出来,操纵人的灵力,心力却绝非看上去这么轻松如意。师兄他才多大年纪?就算他说的,从小起就在山上,跟从师傅学艺练功,即使这样,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他能练上几年?十年?可是门里资历比他深的人俯仰皆是,十年算什么?有的前辈已经在山上三十年,四五十年,却压根连边儿都沾不上。别说师傅不行,师兄这般功力,只怕可以和莫长老比肩了!

  纸人练完一套剑法,居然还规规矩矩的朝我们行了一礼,然后木然不动,就这么轻飘飘的竖在那里了。

  我的眼都直了,师兄说了句什么我根本没听到。他又说了一遍。

  怎么样?

  我舌头都要打结了,磕磕巴巴,一脸惊叹:师,师兄,原来你一直深藏不露啊!这,这实在是

  师兄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厉害。

  唔?

  师兄有点无奈:你忘了,我叫你出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是叫你来看傀儡人戏?

  我一愣。

  是啊,师兄是要和我说这里的山势五行,我却把一开始的目的给忘了。

  师兄抬手,在半空虚划了一个半圆:这里的山势我生平只见过一次。很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天地有灵,山脉趋形。那时书上还讲过许多灵脉灵穴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后来走的地方多了,发现许多传说是灵山灵地的所在,不过是略有其形,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的灵脉宝地。可是这一处地方,实在是难得。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往四周张望。天早已经黑了,头顶是墨蓝的天,星子灿如珍珠宝石,流丽生光,好象是比别处要亮一些。可是山上星本来就显得比平地要亮,没什么稀奇。而四周的群山现在看去不过只有个黑黢黢的轮廓,我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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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底子虽然不算差,不过刚才你看到的却不是我的本事。师兄声音很低,在夜色中听起来温和悦耳:你大概没顾上注意,这里的地势十分奇特,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山谷,灵气丰沛充盈,聚而不散,浑厚之极。这几间屋子建的位置,大概正在这一处的灵穴上面。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还是不大明白,但是灵气这些什么的我还是能够理解一点。

  这处地方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来,要进来之后才发现其中的特异。蓝师兄有些感慨:这样的地方,无论是修道之人还是妖魔精怪都是梦寐以求的宝地。在这里修炼,一年抵得上在别处修炼个十年八年。听师门的前辈们说,早些年有些修道人为了争抢一个灵气充溢的修炼用的洞府,你杀我我杀你,朋友反目亲人成仇的多了去了。这处地方真是难得,若是外面的人知道,只怕这里也

  我想了想,说:那莫莫前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倒是不怕我们会泄露这里的秘密了?

  蓝师兄也愣了一下,说:他当然是信得过我们才会如此安排。你和苏和的交情当然是不错的。

  交情不错?师兄这话怎么听怎么显得有点暧昧。关于我和苏和的事,我相信以师兄的洞察力,就算不是十分清楚,七八分也总有了。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一处地方的,实在难得。苏和若是一直在这里修炼的话,进境必定是一日千里。想来现在他的功力已经胜过当初不知多少,倒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这是自然,苏和这家伙向来聪明机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占的便宜。他既然已经身在此处,那当然会勤加修行,以期

  我忽然怔了一下。

  苏和之所以突然离开,又迟迟不回蜀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因为他要在这里修炼,因为他要提高自己的功力

  是这样吗?

  我在山上每天都会想一想,他现在如何,是不是平安。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或许是不,不是或许,是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不得不和我分开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得已啊。只是,只是这个地方,这里的灵气,对修行者来说诱惑力太大,因为他想变强,所以

  所以他选择了来这里,和我分离。

  是这样吗?

  师兄唤了我两声:蓉生?蓉生?

  我急忙回过神来答应:什么事?

  你想什么呢?师兄微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这里真是一块宝地,琢磨着要在这里练功哪?

  我心里乱纷纷的,只是朝他也笑一笑,没说话。可是在笑的时候,为什么脸上的皮肉感觉那么僵硬不自在?

  师兄说:天不早了,这里的情形究竟是不是我所推想的一样,今晚也再看不出什么别的来,等明天天亮了,再仔细瞧瞧,问问苏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莫前辈他们真的挺有手段,这么一块宝地,外面的人居然一点儿不知道,要不然这里哪能有这么清静,修道的修魔的人还不得各自盘算,为这里打破了头送掉了命也在所不惜啊。

  是啊不能走漏风声,不然,多麻烦啊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苏和他

  在他心中,我们这一段情,到底算得了什么?

  我在他心中,又到底有多少份量?

  师兄是怎么走的,我又是怎么回屋躺下的,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的,觉得脚下踩的不是实地,耳朵里好象塞着团棉花,听着山里那些声响都显得十分隔膜,那么遥远而含混。

  苏和现在在做什么?以往我们在山的时候,他总是要溜进我屋里来,两个人挤一张床上,就算别的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两个人那么相互靠着对方,就觉得心中十分踏实温暖,一点也不觉得床窄挤迫,一边担心着会被别人发现,一边却又享受着这样冒险的,甜蜜的快乐。

  可是现在呢?现在他在哪里?

  在这里和在蜀山不一样,这里没有那些不知情的需要向他们隐瞒的同门师兄弟,这里没什么人,而且这些人也都明白我们的关系,不需要避讳什么。

  可他反而不来了。

  难道他在努力的用功修炼吗?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好象才迷迷糊糊的合了一会儿眼,天就已经亮了。听到鸡鸣狗吠之声,远远的传来。我觉得一身骨架好象都被硬拆开来又胡乱拼凑在一起,酸硬的几乎不听使唤。门上有人敲了两下,我心头一跳,两步紧赶过去拉开门,却见师兄站在门口,一身清爽,满面温和,朝我微笑着说:不早了,还不起身啊?

  我勉强一笑:这不是已经起来了么。

  师兄关切的看看我:你怎么了,眼下面都青了?晚上没睡好么?

  我拢一把头发:还行可能换了新地方,不大能睡踏实吧。

  师兄说:这里幽静的很,我倒还睡得不错。

  我就着盆里的水匆匆洗了把脸,擦过牙,把头发束起,再扎好鞋。师兄说:我看

  莫还真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二位都起来了?请移步去用早饭吧。

  我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莫还真站到了门口,他就算其他功夫不行,但是行动却轻捷灵活,教人很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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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自己耐性很好忍功一流,但是实际上,饭没吃到一半,我就忍不住问:莫前辈,苏和他

  莫还真悠然的喝了口白粥,漫不经心的说:他啊?他这会儿大概正难受呢吧。

  我心里一紧:什么?

  莫还真又夹了一块菜饼咬了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他身体一直不行哪,半天好半天歹的,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吐了半盆的血哪。唉,年纪轻,真是热血冲动啊

  我噌的一声站起来:他在哪里?

  莫还真微微一笑:坐下坐下,不要急啊。我就说嘛,年纪轻的人,总是热血冲动。其实很多事没什么要紧的,偏偏就是看不开,让人没法说。他午后就会好些,你不必急着找他,他反正会来找你的不是吗?

  我发觉这个人真是欠扁。

  握着拳头深吸口气:我只问,他在哪里?

  莫还真笑眯眯的说:坐下,坐下,少安毋躁啊。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我觉得手指有种要掐上去的冲动,克制不住了。

  我早就和他说过,做事别冲动,他自己不听,结果弄得现在这么狼狈。莫还真好象没发觉我已经气得有点发抖了,把碗筷放下: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就随我来,我一五一十的说给你听。这会儿就算我指点你去找他,他也不会见你的。

  他声音不大,但是却有一种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的力量。

  我印象里,他从来都笑嘻嘻的。

  现在的这个人,却显得很陌生。

  他站起来走出门,转头看我一眼:你要不要跟来?

  我看一眼师兄,然后说:好。

  开门见山。

  我说的是,这房子建的地方,开门就见到青山。

  而和莫还真说话,我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没有用,因为他不想。

  他笑笑,说: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也是蜀山门下吧?

  我不得不点头:你以前是,对吧?

  他摇头:现在还是。

  是吗?不会蜀山功夫的蜀山门下?

  大概是他和掌门有私交,所以才不把他踢出门墙的吧?

  可恶,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他这是打算从头说起话当年啊?他的当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的!我只想知道苏和的事!我对他莫还真的过往秘史没兴趣!

  苏和这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这次也是一样,他觉得他委屈受大了,可是他其实还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挫折。

  嗯?我有点找不着方向。他话题转的真快啊,眼都没眨就绕回正题上来了。

  本来我和姜明对他的管教大概就有点问题,我想应该是我的错。跟不懂事的小孩子讲什么民主自由平等人权弄得他现在桀骜不逊狂妄的要命,什么忠告良言都听不进去,打小儿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事能难倒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加上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奶奶宠着,更是他摇头:后来我想这样不是办法,就把他从家里轰出来,让他去蜀山拜师,希望他在山上可以好好磨一磨性子。结果他遇到你,虽然也上了蜀山,可是情形和我想的大不相同,牛不管牵到哪里也还是牛。我早就告诉过他,成年之前不可以胡闹胡来,力量还很不稳,可是他总不听话,弄到现在这么麻烦的地步。

  我赶紧抓住机会,急切的问:他究竟怎么了?

  莫还真转过头来:我先要问你件事。

  什么?

  你真的爱他吗?

  我愣了下:这

  爱,还是不爱?

  我说不出来话。应该是爱的吧?

  可是,可是

  现在说这个字,是不是太轻率,太为时过早了?

  我们,当然是互相恋慕对方的,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欠缺好些东西,还有许多的障碍。比如,他对我有所隐瞒,我也对他有应该坦白而却一直没有说清楚的秘密。

  莫还真并没有不悦,仍然还是保持着他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沉重,有些沧桑。

  你们还太年轻了,经历不够,想事情也不全面,不成熟。虽然能和自己中意的人早早相遇是很好的,只是很多事,现在都还不到时候。

  他说话好比打哑谜,我实在是没耐心了:苏和他现在在哪里?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

  突然苏和的声音打断了莫还真没说出口的话:我没事。

  我猛的回过头,苏和扶着墙,站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脸色苍白,眼睛显得更黑,比起昨晚告别的时候,他似乎又憔悴了一些。

  莫还真上下打量他,脸色显得很难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嗯?你是不是想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苏和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是硬梆梆的:你不是还要去李叔叔那里有事的么?再不去的话可要赶不及了。

  莫还真看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抬头看看天色:我这就过去,大概傍晚时分回来。

  苏和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

  他的脸色比昨天看起来还要糟糕,下巴似乎又瘦了一些,尖尖的样看起来显得好象一碰就会碎掉。

  苏和他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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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还真走了,苏和看起来站都站不稳。我伸手过去扶住他,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旁边有个短短的石墩,对他说:你坐下吧。

  他看着我,脸上的神气象是有些欢喜,又象是难过。那种神情我以前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让人觉得有些茫然的心酸。

  你是不是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在这里休养?

  他坐在那里,头轻轻歪过来靠在我腰间,过了半晌,才慢慢的应了一声:是啊刚才你也听到他说了,我实在太任性太自以为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成年之前我不可以肆意妄为,不可任性行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当时总不当一回事,觉得他们是危言耸听,多半是吓唬着我好玩。他顿了一下,才说:但是那一次,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的功力和元气受损,我本来觉得不要紧,却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我一惊:你是说,那次我们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却获益良多?难道我,我对你

  他急忙说: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我所习的功法,倘或可以双修,那是极有益的。但是还不到时候,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是有意想要不告而别,只是那时候我已经身不由己,没法子去和你说一句道别的话了。

  我慢慢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消瘦良多的面庞,手指有些颤抖的伸过去,抚过他的脸颊:你怎么早不和我说?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想着你是怎么了,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测

  他慢慢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其中原委解释给你听,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是我们家族遗传的特殊体质。我奶奶,我爹但是我们一代人一代人的际遇全不相同,每个人都只能自己摸索着自己能走的道路。我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你,起先是不知道如何说,后来却是不想你担心。其实你这么远来找我,我心里很欢喜的。

  我有点郁闷的说:很欢喜?你昨日的样子可不象是很欢喜,一见面先吃一顿干醋,真是好没来由。我和师兄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以前我们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怎么样。你不要总是小心眼儿,东想西想的,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苦笑:你觉得我是想得太多么?我却觉得我很多事情都根本想不出料不到,总要到了事后才来后悔。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聪明灵巧,无所不能,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人能胜过我,没什么人能赢了我。现在却才发觉,人力终究微茫渺小,命运缘份际遇才是不可抗拒的东西。我爹有时候讲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他说人的一生总是在受命运捉弄,起落难定,祸福不明。我以前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

  他忽然住了口,慢慢抬起手来抚摸我的脸。他的手也瘦了,手背上可以看到凸起的骨,指尖有点凉,从我的眉间唇角轻轻划过:我爹问我,究竟是喜欢了你哪里,象是着魔一样。我说不上来,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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