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上部)凡世间(下)——卫风
卫风  发于:2009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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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先松一口气。

  三个人没失散就是好事。

  睁开眼的时候,一双明亮灵动的眼睛正和我对上,眨了一眨。

  苏和笑着说:醒了就醒了,还赖着装睡吗?

  我倒是想动,可是一抬手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好象全身被打断打折又胡乱拼接起来一样,疼的很,也没有力气动。

  还是师兄又出来主持公道:他的断骨才刚接上,你先别玩笑。

  骨头真断了?得,我就说,不是一般的疼啊。

  我转头看看,师兄站在我身旁,苏和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说:他醒了就好。我去探探这是个什么地方。那水流这么湍急,我们在水底下又一阵乱摸乱爬的也分不清楚方向,这里肯定已经不是善空山了。

  我大吸一口气,胸口就象被豁口锯子来回锯动似的要裂开一样的疼,苏和说着话,眼却一时也没离了我,弯下腰来说:叫你别动,别自讨苦吃。给你上了药,只不过要等一会儿才能止疼。要长好的话,没有三天五天怕是不成。唉,若是早知道,我就把那药瓶装的严实些,现在被水冲掉了大半,药效也不大灵验了。

  我问:咱们疼的顿了一下,又说:这是什么地方?

  蓝师兄轻轻叹了一口气:还不知是什么地方。

  我左右看看,自己正躺在地下,身上不知是垫了树藤还是软草,总之并不觉得硌硬,只是身体也没法动弹。我们似乎是在一处浅石滩上,离水应该不远,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水流声,我身上的衣裳倒是已经被弄干了。天上没有太阳,阴云重重的仿佛立时就要下一场大雨。我喘了两口气,一想到刚才那汹涌的急流还是觉得后怕。

  怎么就这样巧,我们恰好走到那里,那水也就那时候崩泄了?

  这里大约已经是山后面了苏和念叨一句,又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捏了捏,扔在地下:见了水,不能用了。转头问蓝师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师兄摇了摇头:就算不见水,这引路符在这里也没有用。我刚才已经试过,连土遁术和控水术也都不成。你来猜一猜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愣了下,又转头看苏和。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看着这两个人活象在打哑谜,事情究竟怎么样,他们似乎全都明白,只有我蒙在鼓里,实在是说不出的郁闷。

  我试着再抬了一下头颈,还是没有力气,胸口的疼一分没减,倒象是越来越重。

  苏和蹲了下来,替我把一绺头发捋到耳后去,只说:你先养伤吧,我去找些吃的来。

  师兄却说:不必,你陪着他,我去就好。

  他步伐轻盈,转瞬间便没了踪影。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的神情为何如此郑重。

  苏和在我身旁坐下,捡起小石头随手抛掷,听着那石头似乎是落在了水里,他低声说:这事儿可不大妙,我只觉得此行怕是不轻松,可是

  你把话说明白了行不行?我真是一头雾水。

  苏和转头看看我:我们这会儿已经不在南诏了。

  不在南诏?我愣了下:难道被冲到了西粤人的地盘上了?

  这地方我只是听说过,中原人把南诏人看作蛮子,南诏人又把西粤人看作蛮夷,这里山林莽莽,民智未开,要找路回去倒是一件难事。

  苏和苦笑:要真是这样倒好了。顿了一下他说:我们被那水冲的晕头转向,爬上岸来半天,又是吐水又是拧衣的折腾,到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头。

  我觉得胸口疼的厉害,闭了一下眼。

  听到他说:咱们这是到了妖魔鬼怪的老家来了。

  呃?

  他说:当年魔道被大肆扫荡,可是正道中人心也不齐,最后没能斩草除根。有一股势力留存下来,设了一个结界躲藏起来。我曾听人说过,这片地域就叫魔域。只是传说归传说,谁也不知道这片地方在哪里。想不到今天却被我们撞进来了,真不知道是我们这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

  上部完

  番外

  我没有名字。

  后来我为自己取了个名字,但是那个名字只有一个人在叫,其他人叫我的绰号。

  书仙人。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又要去什么地方。我所知的一切,都是从书中得来。漫长的时光中,我就在不停的读书,不管是什么样的书,刻在石上的,刻在甲壳上的,划在竹简上的,写在羊皮纸桑绸纸上的数不清有多少本,也不知道究竟我在书堆书海中待了多久。

  后来我有了思想,有了形貌,有了能自由行动的能力。

  我的样子象个十一二岁的人类的少年,但是我不知道人类十一二岁的少年会懂得多少东西,应该没有我懂得多。

  我出来的地方是一间古老的,很大的石殿,这里的书不计其数。我在空旷的殿堂里试着用脚走路,虽然我懂得很多,可仍然对作为一个人所能经历和感受到的东西觉得新奇无比。

  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回过头来的时候,有个脑袋从石柱后探出来,眼睛很圆很大,头发梳了个奇怪的髻子。

  我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却挺挺胸,很大声问他:你是谁?

  他有点迟疑,慢慢的说:我不知道

  他的迟疑和胆怯,让我一下子信心倍增,我迈着大步走过去,把他揪着,从石柱后面拉出来。

  他有点愣头愣脑的,虽然我们看起来个头儿差不多高,可是我拉他他一点也不晓得反抗,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摆放似的。

  手足无措这个词我早知道,但是现在才真的亲眼印证。

  这就叫手足无措。

  嘿,一看就不懂得人情世故!而且我感觉能出现在这石殿里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这里没有水和食物,凡人怎么在这里生活呢?

  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巴动了几下,声音很小:我没名字。

  嘿!这家伙的样子实在生嫩,估计是个唔,小妖怪!

  我的架子立刻就摆了起来。

  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妖怪,我不用怕他,而且看他的样了,他倒要怕我呢。

  那你叫什么名字?他反问。

  我愣了一下,不肯老实说我也没有名字,脑子飞快的动了一下,我说:我叫素灵。

  他羡慕的看着我,我解释:素问的素,灵枢的灵,这两部都是医书其实这顺序是颠倒了,按顺序该是灵枢素问。

  不过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这解释也是白解释,而且他听不出来我的慌乱他哪懂得我说的是什么书。

  我有点趾高气昂的看着他,他的头越垂越低,我的头就越抬越高。

  你没名字?我明知故问。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头都快贴到胸口了。

  那,我给你起一个。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圆圆的眼睛里带着希冀的光彩,本来很平凡的一张小脸,一下子显得亮了起来:真的?

  我竟然有点不敢直接面对这样的眼神,偏过头去,说:是啊,起个名字有什么难

  他拉着我的袖子:那你给我取一个吧,多谢你啦。

  我想了想,想顺便指着什么东西取一个算了。这殿里,除了书就只有石头,别的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站的那石柱上刻着盘旋的蓉花的纹彩,下面是层层云气腾染,我顺口说:你叫蓉生,好不好?

  我原来想说的是蓉树,临到嘴边改了个字。

  他完全不理会这名字有什么意思或是来历,高兴的眼睛越发闪亮,水汪汪的盯着我,盯得我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给我的?名字?我有名字了?他有些语无伦次,那副乐到极点的样子看起来傻气极了。

  我点点头,觉得这家伙真是好骗,而且那么容易满足。

  一个偶然的,不经意的开始。

  我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我也没想过那么多。

  人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懂得特别多,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总要走过很多弯路,经历许多挫折之事,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多么微茫,这世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对旁人来说,没有你,一样是日升月落潮涨潮跌,你算是个什么角色?

  你不是这世界的重心,你不是旁人的全部,你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伟大,你不是神。

  当你的头抬得越高,你越容易被脚下的坎坷绊跌。

  而当你一路走来,终于觉得疲倦的时候,停下来审视。

  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的是谁?

  你手中还能握住什么?

  这些道理,那时的我都不懂。

  但那时的我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懵懂的蓉生,他就只是个跟随在我身旁的小角色。我总能在他全心崇拜的目光里找到绝对的自信。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我们谁误了谁。

  是我的骄傲误了他,还是他的痴心误了我。

  爱情是玄妙而残酷的一件事。我一直在追逐,却不知道自己真正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等我能停下来,仔细回想这半生的旅途时,只觉得荒谬。

  我丢下了珍贵如宝石的真心,恋慕着如彩蝶绚烂的华美。

  华美终究落成了一地尘埃,而珍稀的宝石,却也已经被我的粗心大意给伤害了,遗失了

  再也无处可寻。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最初的情形。

  他问我,你是谁。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高兴的说,他有名字了。

  从头至尾,我给他的,只有这个随口取的名字,还有,一块不经意的,刻了他名字的劣质的玉牌。

  由始至终,他给我的,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痴心,还有他所有能够给我的,他的全部。

  我给他的那样少,他却一直当成宝贝一样珍惜。

  他给我的那么多,我却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从不放在心上。

  月色清幽,象一层水银一样铺洒着,让人从眼睛到心里,都觉得很冷。

  我想,再听他喊我一声。

  我想,再喊他一声。

  寂静中我听到遥远的,清晰的声音。

  我叫素灵。

  你叫蓉生好不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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