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上部)凡世间(下)——卫风
卫风  发于:2009年02月24日

关灯
护眼

  这话让我意外,又觉得心里一沉。

  苏和没和我说过,我也从来没听旁人提起过。

  说起来,我比大多数人际遇强。你是后来上山的吧?我是打小就被扔在蜀山上,被门里的人抱养的,从会走动就跟着一众师兄屁股后头乱爬成转,然后再大一点很顺理成章的就学起武来了他停下来没有继续说,转过头:走吧,天快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诉诸于口的苦处,我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并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那种没心没肺似,妖魇似的人。

  那想法是我太武断,人与人之间,不相处就下论断,那肯定不对。

  72

  你说说,什么叫缘分?

  我愣了下,莫还真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缘分?人们天天都讲缘分,可是缘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琢磨了一下,正要说:缘分这东西

  猿粪这东西其实就是猴子的一坨屎,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倒霉蛋就会一脚踩上去。他说。

  我一头雾水,这个人说话真是东一下西一下,天马行空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你和苏和,你自己觉得,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想了想,他说的没错,其实命运,缘分,就是说不清又道不明,偶然的因素占了一大半。

  想一想,假如那天我没上山,又或是苏和拐了弯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们就不会相识。

  好了,前面不远就是了。莫还真说:还要不要歇一歇再走?

  我的心怦怦跳,脱口想说不用歇,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好,那,就歇歇再走。

  有句话叫近乡情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

  他现在在做什么?这么长久的分离,他心中,还和以前一样吗?他现在什么样子?会不会又长高一些?

  他对我

  师兄把水袋递给我,我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

  总觉得师兄有心事,他以往也不多话,但是这两天特别沉默。

  就从就从我们半夜里被迷阵困住的那个时候起。

  我看他一眼,压下了想要问个究竟的冲动。

  师兄看起来随和,其实是外和内刚。他不愿意说出来的话,就是拿刀子去撬,也撬不开他的口。

  师兄

  嗯?他抬头看我,明明很温和的眼光,扫过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脸上一紧,好象被什么无形的压力给逼住了。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但是脸上还是镇定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师兄你累不累?

  他摇摇头。

  得,我哪是想问这个的啊。

  那,咱们就上路吧?

  于是再上路。

  天蒙蒙亮,黎明时分的风显得很凉。

  翻过一架山岭,前面隐约可以看到青灰的屋瓦在半山腰露出来,和南的大多数房屋顶上铺着长草的习惯不一样,这几间可以远远看到的房舍都是中原的风格。

  就是那里吗?我很镇定的问,同时注意到,我的声音一点不颤,稳稳当当的。

  好,没丢面子。

  莫还真说:是。

  我的心简直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口干舌燥,手心却一个劲儿的开始往外冒汗。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别让那小子看了笑话,他可是个刻薄的要命的家伙。今天要被逮着把柄,他说不定以后二十年都会拿出来当杀手锏取笑我。

  那几间屋子并不是象常见的那种方方正正的界在一间院落里,错落有致,有前有后,屋与屋间杂生着一丛丛深碧的叶子,有一人多高,上面开满了细碎的淡黄花朵,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山间晨雾正浓,显得这里象一处世外桃源,幽静从容。

  小和,小和!

  莫还真喊了两声,等一等又喊:小和?

  没人答应,他说了句: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他推开一扇屋门:一宿没睡,你们先洗个脸补个觉,我出去找找他。这家伙现在性子越来越野了,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我点个头,师兄说了两句客气的话,莫还真根本没那耐性听,挥一挥手,把我们就撇在原处,自顾自走了。

  苏和不在,我心里有点失落,却又轻松了奶多。伸个懒腰,从缸里舀了水来,绞了手巾递给蓝师兄,说:师兄,洗把脸,休息一下吧,你也一夜都没睡,肯定累了。

  师兄接过手巾,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大概是一宿没睡又连夜赶路的缘故,师兄显得有些憔悴,眼睛看起来也没有平素那么有神采,但是比平时反而多了些唔,我形容不上来的感觉,好象突然变了一副气质,外面的样子虽然还很坚固,内里却不那么硬实,说话的声调,看人的眼神,都有点虚弱,让人不由自主就有一种,很想好好照顾他念头。

  喝过水,吃了点干粮,再把脸也擦洗一遍,倦意就象潮水一样扑上来,我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这间屋子内间有张床,外面还有张竹制的躺椅。我替他把床铺整整铺开,自己抱了床薄被在躺椅上卧下。奔波了一夜,这会儿才觉得一身骨头落到了实处。可是闭上了眼,一时又找不着睡意。脑子里象是很满,又象是很空。思绪慢慢的飘来飘去,不着边际,落不到实处,恍恍惚惚的,甚至不能具体的捉摸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觉得有点迷迷糊糊,忽然耳朵上痒痒滑滑,我一下子睁开眼,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盖在我脸上,那毛色和气味,都熟悉的让我一下子欣喜莫名。

  嘿!我低声唤它,伸手把它的尾巴握住,笑着说:怎么是你啊?这么久没见你了,想我不想?

  小狐狸回过头来,冲我叽叽叫了两声,眼中露出欢悦之极的神色。

  你和苏和一起住在这儿是不是?日子过得好不好?苏和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它叽叽叫了两声,在我的肩膀上胸口上踩来踩去,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哑然失笑。我总把它当成个古灵精怪的小朋友,可是却忘了它不能说话。

  小狐狸凑近我,小鼻子在我身上嗅啊嗅的,痒得我直笑。

  喂喂,别闹

  忽然小狐狸身体一僵,猛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73

  我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忽然小狐狸背一弓,身体弹跳起来,疾如闪电般的在我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猛的疼起来如刀割火燎一般,我只来及哎一声,哟字还没叫出来,这家伙已经松了口,跳下地去,两下就窜出了屋门。

  我又惊又怒,跳下躺椅往外追了两步,天已经大亮,屋外头阳光耀眼,我眯起眼却瞧不见它跑去了哪里,手背疼的厉害,我低下头看,被咬的地方正涔涔的向下滴血,象火烧一样,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我用手捂住伤处,又是疼痛,又是纳闷。小狐狸决对不是野性难驯的畜生脾气,刚才我醒来的时候,明明它也开心雀跃,怎么一转眼就翻了脸?

  我琢磨不出个名堂来,倒是手越来越疼了,提起手来往上面吹了两口气,冷不防有人在我肩膀上一拍,我惊的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是师兄,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把手抬起,苦笑着说:被只小狐狸咬了一口。

  师兄执起我的手看看,点头说:不碍事,不过咬的很深,还是先止血,我给你上药包扎一下。

  他用布巾沾了清水把我手上的血洗去,仔细的抹上一层金创药,又用干净的布条给我把手包上,抬起头来问:疼的很吗?

  我摇摇头。

  师兄笑容温和,和他相处总让人觉得踏实放松,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松快。他把沾了血的布巾放在一边,说:你在我跟前就不用逞强了,眉头皱这么紧,还说没事?

  我苦笑:真的,这点疼不算什么,我就是奇怪,小狐狸很通人性,和我又一向很好很亲近,为什么突然翻脸咬我?它是怎么了呢?

  蓝师兄在水盆里洗了手擦干,把装着金创药的瓷瓶盖好收起来,淡淡的说:大概是你做了什么令它忌讳的事情,又或是它忽然发了凶性,狐狸终究是狐狸,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你从常人的角度去想,是想不出原因来的。

  师兄说的有道理,我也点了点头。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小狐狸到底是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事情令他讨厌了?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也什么都还没有做啊。

  它为什么气成那样?一口咬的这么狠,手背差点给咬掉一块肉下来。

  你不再睡会儿?师兄问。

  我摇摇头:睡不着。师兄你歇会儿吧,我到门口转转,也许苏和快回来了。

  蓝师兄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你当心手,别再碰伤了,也别沾水。

  我站起身,师兄又拿了一块做干粮的面饼递给我。我顺手接了,掰了一块填嘴里,迈步出了门。

  屋外阳光灿烂,比屋里显得热。山风吹在脸上却又带着点寒意。我转了一圈,屋前屋后都是花草,有的认识,有的叫不出名来,花树的叶子被风吹的哗哗的响,却不见一个人。连莫还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两眼往地下,草丛,花间留心看,也没发现小狐狸,大概它咬了我之后立刻就跑掉了。

  我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把手里的饼吃完,拂去衣襟上落的饼渣,还是想不出小狐狸究竟有什么原因这么做,也许它是吃错药了?

  要是再让我遇着他,非得好好教训它一下不可。

  琢磨完了这事,我忍不住又去猜想苏和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知道不知道我来找他了?

  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回来,可能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唔,我心跳的很快,脸上也觉得微微的烫热。

  等下如果见了他,我要和他说什么?第一句总不能上来就说我很想你,也不能气势汹汹的问他到底这么久都在做什么,有没有把我忘了?

  师兄从屋里出来,他可能梳洗过了,衣裳还是原来那件,但是精神好了一些,心情看起来也比刚才显得轻松愉快。

  我欠欠身,招呼他:师兄坐。

  师兄端着一个粗胚的白陶杯,里面盛着茶水,还有点淡淡的热气。我问:哪来的茶?

  屋里茶桌下有茶叶。

  我点点头。这茶有点花香,我虽然不大懂这个,却也觉得好闻。

  你等苏和?他温声问。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点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师兄只是一笑,没再说什么。

  已经到了午后,太阳一点点向西移。我和师兄聊一会儿路上的见闻,又说了一会儿剑法,渐渐有些倦意,靠着石桌打了会盹,再醒来时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山风很凉,山林间一片苍茫的暮色。

  师兄一直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看到我抬起头来,安然的说:没人来过。

  山风吹着他的头发衣带都随着风势飘摆,目光沉静,面容温和俊秀。我愣了一下,揉揉眼。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师兄这么站着,这样说话,这样看着我心口有点发紧,微微的心悸的感觉。但是记忆中好象并没有类似的情景出现过,真有些奇怪。

  师兄问:手还疼不疼了?

  我抬手手晃晃,还是隐隐作痛,但是已经比刚刚被咬时感觉好得多了。

  不要紧了。

  饿吗?

  我摸摸肚皮,不说不觉得,一提起来还真是有点饿了。

  师兄一笑,站了起来:我们去灶间看看,这里总该有柴米的,先弄点吃的再说。

  柴米当然是有的,刚来这里我从水缸舀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米缸和柴堆。蒸上一锅饭,还在厨柜里找到些腊肉干菜,一起下锅炖了。蓝师兄做别的什么事总是游刃有余,可是要说下厨,他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做出的东西好吃是算不上的,只是也不算太难吃。我装了两碗饭,又盛了一大碗菜。蓝师兄找出两双筷子洗干净,点起蜡烛。

  这倒跟我们在山上的时候过的日子差不多呢。我笑:来来来,师兄请上座。

  蓝师兄一笑,说道:快吃吧,看你的眼都要放出绿光来了。他把一双竹筷递了过来,忽然脸上神情一滞,转头向门外看。

  我回过头去。

  天已经黑了下来,有个人正从门外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来,在门口停下脚。屋里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他漂亮的面孔和身姿出现在有些朦胧的柔光里,一双眼象浸了水的黑色珍珠,流波宛转,让人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隐隐发颤,喊了一声:苏和?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象是要将我看透看穿,专注得让我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他的样子似乎变了,可是要让我说出具体是哪里变了,我却又说不上来。见面之前不知道已经想了多少次,我们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重逢,见了面他会说什么,我又要做什么。可是真的见到了,却只觉得脑袋发空,胸口却发涨,两手僵直着不知道是要抬起还是垂下。

  苏和,你

  他抿了一下嘴,看我一眼,又看看蓝师兄,还是站在原处没动。

  小和,进去啊。

  莫还真的声音从门外的黑暗中传来,接着苏和眉头皱了一下,走进屋来。莫还真跟在他身后走进来。

  苏和他怎么了?

  他这表情绝对不是久别重逢欣喜若狂,我胸口也慢慢平静下来,心里有些郁闷,又有些疑惑。可是当着莫还真和蓝师兄,却也不能现在就抓着他追问原因。

  出了什么事了?他难道并不想见到我吗?

  好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别在这儿傻站啦。莫还真打破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的僵局:我肚子可饿的狠了,给我一整只羊我都能吞下去。

  74

  四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苏和闷闷的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着,眼皮一直没有抬起来过,仿佛当我不存在似的。我郁闷的要死,饭粒在嘴里压根儿就没品出味来,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对面瞟过去。

  这家伙拉着一张晚娘脸,好象我欠了他一辈子的高利贷钱赖账不还一样。这算什么事儿?当时主动示好的是他,亲热时主动的也是他,事过之后不见踪影的还是他,我现在千里迢迢的找了来,他居然还这副死气活样的锅底脸!这家伙分明欠揍!

  大概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面,一顿饭吃的又沉默又别扭,我匆匆把饭扒完,然后收拾了自己用的碗筷。苏和碗里的饭还剩了大半,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眼珠黑黑的,脸色却白的象张纸一样。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没底气,和他的目光一对,我竟然呼吸一窒,头往下一低,避开了他的视线。

  奇怪了,明明态度不好的是他,可是看到他那样的面容和眼神,为什么觉得心虚的却是我啊!这家伙就擅长把自己没理的事情弄得好象自己受尽委屈一样,我已经领教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以他占尽上风而我吃败仗赔小心而告终。

  他是不是病了?病的很厉害?不然怎么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还是,他嫌我来的晚了?是不是他怪我我下山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拖拖沓沓的在路上还耽误了不少时间才来到南诏?

  我思潮起伏,出神了半天。等到所有人都吃完饭,收拾好桌子,我才回过神来。

  得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顿!我这半天都在干嘛啊?苏和摆张臭脸给我看,可是没做错什么事情的我却在拼命的给他找理由,暗示自己他的态度是事出有因理所当然?

  我也太太好欺负了一点吧?

  不行,这次我不能再这么好说话!分明是他欠我解释,还不止一个。

  当初的不告而别,这么长久的分离,还有,他今天这种欠扁的态度!

  要是他不给我一个好好的解释,我可不能就这么和他算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