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民赶着几匹马去吃草,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一路歪斜撞过来。皇夏树疾步过去,一把扯住,翻身上马,一把把村民拎上来:"带我去村头老王家。"策马扬鞭,一边回头吩咐司机:"立刻回去备车,村口等我。"
来到村头那户,皇夏树跃下马,急切地叫着:"小花?我的小花?你在哪?"就听哗啦啦的水声。
花长纶死命的冲着水,消毒液倒了满胳膊使劲搓,双氧水都拼命往上浇,烧得皮肤红肿。皇夏树摸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花长纶大叫:"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怎么了?"
"我......我......我可能染上爱......"花长纶嘴唇发抖,低下头又拼命搓着胳膊,使劲往外挤血。
老郑站在远处絮絮叨叨:"我就说了吧,我就说......"
皇夏树过来,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摸到那牙印,手都一抖。他猛地攥成拳头,一使劲抱起他,坚定地往外走:"你不会得......我说你不会你就不会。"
出门拽过马来,将花长纶举上马,自己一跃而上,提缰纵马,飞奔而去:"花,我们现在就去县里,立刻作检查!"
花长纶在他怀里哆嗦成一团。
皇夏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你绝对不会得AIDS,首先HIV在唾液中浓度就不高,你又及时做了消毒处理,相信我,你不会得......你给我振作,我不许你放弃,我们还要回美国结婚。"
司机载着这俩人,在皇夏树的声声催促中玩命的开,一会就溜下山。县医院的HIV试剂盒刚到货,大夫们都被皇夏树指使的团团转,暗自乍舌:就没见过哪个瞎子能摆这么大谱。
抽完血二人就坐在检验科外面等,皇夏树搂着他的肩,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颈间,抚摸着他的额发:"别担心,小花,你一定会好好的,我相信。"
路过的大夫、病人看到俩帅男人并肩坐在一起,十指交握,耳鬓厮磨,禁不住一步三回头,纷纷来看热闹。
皇夏树家的银行驻xx省的支行立刻调派了医用直升机,一会就呼啸着降落在医院楼顶。小县城的人们还没见识过这个,围了一大圈。就见那俩人互相搀扶着,钻进直升机,消失在天际。
潜伏危机
当天晚上,这俩人就被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和全副武装的保镖护送回北京。折腾一天,俩人都疲惫不堪,皇夏树的下属好几次欲言又止,只是看到皇夏树坚定的握着花长纶的手,一整天絮絮叨叨温言软语安慰了千万遍,最终劝诫的话也没敢说出口。但是,由于老板看不见,所以他们眼神中对花长纶刻骨的敌意与不信任就丝毫用不着掩饰。双方僵持许久,皇夏树还是坚决回绝了在公寓安排仆人和保镖的建议,说自己尽管眼睛不方便还有花医生照料。银行的人依旧不敢怠慢,把这些人安排在公寓楼的各个方位。
花长纶仰在沙发上,神情疲惫又愁苦。皇夏树走来搂起他:"宝贝,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现在不是阴性吗?"
"现在还处于潜伏期,两个月后复查才能确定。"
"没事的,宝贝。我相信你没事的。"
花长纶刚要张嘴,皇夏树制止了他:"别怕,有我。"
"我现在是怀疑携带者,不用被隔离吗?"
"......有我在没人敢隔离你。"
花长纶苦笑:"那夫妇二人都呈现HIV阳性,我十有八九也会有。跟我在一起有什么未来?无非是守着棺材等刑期而已。"
皇夏树紧紧地攥住他:"别这么悲观,花,你不会得AI......的。在美国的那两个月我已经受够了没有你的痛苦,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
花长纶冷冷瞟他一眼:"我不要你的施舍!你不过是眼睛瞎了就要丢下我,现在我得了AIDS,你又跑回来给我故作姿态!"
"?"皇夏树觉得手中的身体比原先更加纤细,心想宝贝实在是受苦了,内心充满酸楚,只能低声反驳,"我没有......真的......"
花长纶终于抑制不住,伏在他肩上,拼命锤打,"我现在对人生充满绝望,你让我发泄给谁?你说帮我承担一半压力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皇夏树使劲支持住,努力不让自己闷哼出声。
"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花长纶痛哭出声,"我还年轻,我还有多少人生理想没实现,我还有爸妈没尽孝道啊......"
"别哭,宝贝,别哭。我不离开你,一辈子不放手了,相信我......"
花长纶继续又哭又闹,皇夏树百般安慰也不见效,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颠来倒去就这几句。身上的伤口眼看就要被他砸的缝合崩裂,再这么下去不一会俩人又得回去住院,一个住精神科,一个住普外。
最后皇夏树实在支持不住,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恶狠狠的威胁,"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做了!"
这下花长纶老实了,一动不动,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瞟着他,结结巴巴的说,"你......发什么疯......AI......"
"我管你甚么HIV还是HBV,通通给我从你的脑瓜子里倾空,再哭下去,我现在就上你!"低头就吻。
花长纶瞪大眼睛,左躲右闪,最后也不知往哪打了一拳,皇夏树闷哼一声滚下沙发,躺在地毯上大喘气。
花长纶坐起来,小心的观察他,只见他脸都白了,胸前隐隐渗出血来。顿时大惊失色,滚下沙发跪在他身边焦急的喊:"夏树,别吓我啊,夏树......"
皇夏树艰难的抬起眼皮,皱着眉咬牙切齿:"我要是死了,准是你谋杀亲夫!"
"怎么回事啊?"
"哼!"
"夏树?"
"哼!"
"我......你......"
"哼!"
花长纶小心的解他衣领,伤口不太大,缝合的形状却犬牙交错,知道是钝器所伤,疑惑的问:"这个......"
皇夏树终于喘匀了气,没好气的说:"塌方的时候我被两根钢筋贯穿,你以为只有一只眼睛受伤啊?"
"这......这......"花长纶犹疑起来。
"我是伤员,花医生。"皇夏树艰难的笑了笑,"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喔。"
当然,花长纶这一夜保住了最后的防线,抱着被子坚决将皇夏树挡在客卧门外:"从今开始,两个月,分床睡。"
皇夏树苦下脸,刚要耍赖却差点被门拍在脸上,听到咔嗒一声响,内心更是透心凉。辗转反侧到半夜,不知是倒时差还是失明的人对身边的温度格外眷恋,总之他是越来越清醒,索性起来喝杯水。
花长纶也是久久不能入眠,AIDS对他年轻的生命来说是太大的打击,这种类似死刑缓期六到八年执行的判决书,就像把他绑在刑柱上,下面用蜡烛灼烧,小火煎熬,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耗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光华。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一直都在上学上学,过着父母安排的生活,混沌的追逐着"社会公认的"莫名奇妙的"价值",按照这个社会期望的既定轨道,一步步走着"正常的""合情合理的"道路,仅有的两次"出轨"(吧?),算是对自己性取向的小小抗争,却都付出惨痛代价,践踏在命运的巨轮下,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现在,就算有皇夏树那个"永远"的承诺又怎样?就算他有钱有势,在金融界呼风唤雨,那又怎样?他能阻止生死异处,天人两隔吗......
越想越悲伤,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他像个八十岁的老人一样咀嚼着自己的人生,又陷入绝望。
这一次又是什么场景?狭窄的马路,低矮细密的楼房,幽深的胡同,昏暗的平房院落......看来是十几年前吧,自己只有那么小,够不到母亲的手只能扯她的裙子,得意的说:"妈,妈,老师说我比女生都漂亮。"
开始不安份:"妈,妈,姐姐有漂亮衣服穿,我怎么没有?"
继而耍赖,"妈,我要花裙子,我就要!"
准备打滚,"妈,小月说了,我要是穿裙子,就给我巧克力吃。"
要动真格的了,"妈,你到底给不给?我要巧克力,巧克力!"
"你这孩子,有完没完!!"
花长纶不禁苦笑:自己居然有那么蠢的时候,五六岁了居然一点性别意识都没有,一块巧克力就把自己卖了。
最后老妈怎么想的他大概可以猜的出:这破孩子闹死人了,只有独生儿子的家庭怎么可能给他买女童装?给他一件自己的旧裙子让他唱戏去吧。这帮小屁孩迷西游记迷的要命,不会是排演三打白骨精找不到人,拉小花充数吧?
小小花终于穿上了白骨夫人的曳地长裙(长袍?),和小伙伴一阵厮杀,小脸憋的通红,小嘴也如同涂了蔻丹一般盈盈发亮,得意的叫嚣:"你个破孙猴子什么了不起的,我是观音大士,压死你,让你五百年翻不了身。"从喽罗身上搜出一块巧克力,"喂,别那么小气,说好了的。"再对剩下几个眼中对"扈二娘"充满崇拜的小兵吩咐说,"你们几个,明天把巧克力拿到班上来,跟着本大爷,自然有你们好日子过。"
咬着巧克力得意洋洋的往老爸单位走,心想自己这么英勇神武,应该让护士姐姐们好好夸奖夸奖。
"哎?可爱的小妹妹,你知不知道xx医院怎走啊?"一个貌似敦厚的大叔弯腰靠过来。
花长纶白他一眼,嗡声嗡气:"知道。"
那大叔笑得五官绽放,见牙不见眼,"哦~~~是个漂亮的小弟弟啊,你带我去好不好?"
"哼,跟着我走就行了。"
大叔继续诱哄:"小弟弟好漂亮呀,小胳膊藕瓜一样,这么白。"
"哼。"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
"眼睛黑漆漆的,像星星一样明亮哦。"
"哼!"老师也这么说。
"小弟弟是翘鼻子哦,跟老外一样。"
"哼!"趴鼻子的是牛魔王。
"小弟弟......"
"哼!"说来说去就这套,没有新鲜词儿来夸我了么?
"你爸爸妈妈呢?"
"上班呢。"
邪佞的目光一闪:可爱的小东西,"牙齿好白哦。"
花长纶警惕的看着他,手往身后藏:"干嘛?巧克力不给你。"
大叔抓住他:"叔叔不拿你的巧克力,叔叔累了,走不动了,到那边歇歇好不好?"
花长纶迟疑:"我爸让我去找他。"
"没关系,一会叔叔跟你一起去找你爸爸好不好?"
"忠厚的"大叔走到路边,将他藏在树后,蹲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又滑又软哦。"
花长纶自小被邻居们、护士们、老师们捏惯了,没觉得怎么样。
再摸一把:"小弟弟热不热?出了很多汗哦。"
一抹额头果然一把汗,诚实的解开了母亲的花裙子。
大叔几乎要晕厥了:小背心,小短裤,香喷喷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
"大叔你干吗?"花长纶惊叫,窘迫的看着那滑溜溜湿腻腻的大手摸上自己的腿,急忙推搡。
那手居然摸向他的屁股,声音说不出的滑腻恶心:"小弟弟舒服不舒服啊?"
花长纶抬头看他那张满脸通红,两眼放光,鼻孔喷粗气的,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的脸一点点逼近,吓得寒毛直竖,扯破嗓子大喊救命,手脚并用又踢又打。
那人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一手就来扒他的短裤。
花长纶拼命挣扎,阿爸阿妈的尖叫,却被那人死死扯住,腥臭的气息都向自己脸上喷来。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都咬人,这小朋友使劲推开一点距离,咬紧牙关,脑袋狠狠撞在那个猥琐大叔的鼻子上,趁他捂着脸弯下腰去,花长纶一脚踢开,拼命就往大路上跑。
那人骂着操你MD小兔崽子,捂着鼻子就追。
花长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那条胡同似乎长长的望不到头,夏日的午后寂静的异常,任他叫破嗓子都没人出来,只听得后面的脚步声叫骂声喘气声越逼越近。
花长纶高喊救命啊救命,抡着胳膊乱打,只听得那边的狞笑:"小兔崽子给我老实点。"
他惊恐,尖叫,心脏似乎不属于他的那样高速敲打,劈头挨了一巴掌,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这街道似乎与另一个场景融合:人脸憧憧,喘粗气的人围着他越来越多,有人扯着绳子邪笑,"你小子真有眼光,直接傍上董事长。""不过是个卖肉的,装什么坚贞不屈!""婊子养的,乖乖给老子合作!"
花长纶吓得哇哇大叫,自己却是那个六岁的小小的样子,竭力推搡着,却对那些肮脏的手根本无力反击,他拼命叫着爸爸妈妈,一会又叫夏树夏树!
皇夏树到厨房喝水,却隐约听到客卧一阵踢打声,摸索到门口,耳朵伏在门上,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求教声。"难道有贼?"他顿时脸色苍白,心脏被揪到嗓子眼,几乎要拧坏门把一般死劲拧着,锁着的!
咚咚撞了两下,纹丝不动。
"操!早知道就不装这么结实的门!"起脚就踹。
一脚踹碎门上9毫米厚的手绘磨砂钢化玻璃,伸手进去拧开门。
砰的撞开门,皇夏树一副战斗姿态闪进屋里,仔细辨认,屋里除了花长纶急促紊乱的呼吸再没有第二个气息。他摸到床边,抓住他问:"宝贝?宝贝?作噩梦了?"
花长纶继续踢打,嘴里呜呜噜噜,惊惶失措的躲着他的手:"不要,别碰我,放开我......"
皇夏树听他叫得凄惨,内容诡异,顿时心下凛然。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拳,终于将发失心疯一般的花长纶摇醒。
花长纶睁眼一看,竟是皇夏树那张充满焦虑心疼的脸,眉一塌,嘴一瘪,一头扎进他怀里,拼命搂紧了,痛哭出声:"夏树,夏树......"
皇夏树也一阵心酸难过,轻柔的安抚着,"我在,宝贝,我一直都在......"
他就抱着他,一直一直的抚他的背,一遍一遍的轻声说:"宝贝,我在。宝贝,我在......"
好久好久,花长纶气息渐渐平稳。皇夏树将他放在床上,枕着自己胳膊,继续用羽毛扫过的力度抚摸着他,念着催眠的咒语:"没事了,没事了......"
花长纶渐渐睡去,皇夏树却越来越清醒:为什么小花会有这种反应,难道自己不在的期间有人威胁过他,除了到感染科值班难道还受到其他不公正待遇......以小花的作风,到乡下支边还可以理解,但是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竟然好死不死的出现AIDS病人,就不一定只是巧合使然......
他暗自盘算着,嘴角浮上狞笑:好,好,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动我的人,真是活腻歪了!
复仇
这一夜花长纶睡得很舒服,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这么放松。迷迷糊糊一睁眼,就见到皇夏树的俊脸就在自己头顶上方,急忙推开八丈远,一脸严肃的问:"你胆子太大了,不怕被传染么?"
皇夏树睡梦中被猛地推开,闷哼一声,艰难的眨眨眼,叹道:"昨晚你作恶梦了,叫得很吓人。"爬过去搂住,"别躲了,抱一抱又不传染。"
花长纶还要推,却被摸到手握紧。
"别躲,宝贝,我只想触碰你。我看不到,只有手能给我真实感。"拉过来亲吻着他的手指,"让我留在这里。你不在身边,我就会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