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蒹葭————吹不散眉弯[上]
吹不散眉弯[上]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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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江南的梅雨季节本来湿腻腻的发闷,可是我一看见他的笑,就好像喝了一口冰镇的青梅酒,又好像池塘的荷叶上清凉凉的露珠儿滚过心上,要不是隔得太远,真恨不得拿手再掬一捧过来。

王爷,陈湘和我跟着你,要打就打,要罚就罚,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敬你重你,如兄如父!

本文是sp训诫文,不喜者慎入!

主角:顾峋风,陈湘,阿七 ┃ 配角:璐王,大师哥,皇甫骏 ┃ 其它:父兄,教训

(一)卿本佳人
我第一次见陈湘,是在瘦西湖畔的长春楼--瘦西湖因环绕长春岭,本名长春湖,天下承平日久,江南才赋之地,更是物阜人丰,夜夜笙歌,有诗人道"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这本名倒渐渐没人提了。
不过这长春楼可是比瘦西湖的名头还早,据说是宫中一位告老还乡的御厨传下来的,菜品一出,名震江南,与杭州"知味斋"、金陵"烟雨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当然,酒好喝,菜好吃,价钱也真是好--贵呀!
特别是对我这样钱袋子从来没多鼓的江湖人来说。
不过作为远道而来的游客,到了瘦西湖不到长春楼坐坐,怎么也说不过去--大不了只喝一杯茶作最低消费--唉,我还真是俗啊,要是给师父知道最钟爱的小弟子穷酸到这个地步,非一脚给我踢出南海派不可!
我正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上这三大名楼上观光一番,就听楼头轰然一片喝彩声,有人高声叫道"这回还是玉箫公子夺魁!请璐王千岁亲为玉箫公子披红。"
咦,璐王千岁,当今皇上的最小的弟弟,我这次千里迢迢地北上可就是奉师命到璐王府来的--大师兄说过,璐王爷礼贤下士,遍邀天下俊彦,几次派人请大师兄出山,可他这些年越来越懒,不耐烦再管红尘中事,可是当年欠过璐王爷一个人情,没办法就跟师父说,把我打发了来,我还打算先玩几天再上璐王府,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
我和路上的人一起抬头瞻仰璐王千岁和那位什么玉箫公子,然后就看见那张淡然浅笑的脸--江南的梅雨季节本来湿腻腻的发闷,可是我一看见他的笑,就好像喝了一口冰镇的青梅酒,又好像池塘的荷叶上清凉凉的露珠儿滚过心上,要不是隔得太远,真恨不得拿手再掬一捧过来。
咦,这个人也太跟我心有戚戚了吧,我这么想着,他居然就真的伸过手去把我那捧露珠儿拥在了怀里--这这这,大庭广众,夺人所爱,简直岂有此理!我心头大怒,当时就"喂"了一声喝止。
这一声断喝还挺有效,我后面的话还没出来,那个人立即松开了手,然后一匹红缎子就从我那露珠儿般的玉人肩头滑了下来--原来他刚才是在给那玉人儿披上红缎!我定了定神,暗骂自己一声猪头,看来这雨润风清的人儿就是那夺魁的玉箫公子了!
见他清冷冷的眼神扫到我这边,我赶紧挺了挺身,微笑颔首--我南海一剑顾峋风虽不是潘安再世,也算得上玉树临风,一路上也是被很多热情的姑娘抛过彩帕香囊和无数媚眼的--这也是我身上的银子为什么消耗得那么快的原因,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吗,虽然没遇到让我动心的美女,可是也不能因为人家不够漂亮就不承认人家的眼光见识啊!
可是玉箫公子的眼光好像不怎么好,在我脸上淡淡地没有任何表情地扫过去,又春风和煦地回到那正给他胸前系红花的人身上--那人现在背对着我,我只看到他衣衫华贵,身材魁伟,这位肯定就是璐王千岁了。然后就是众人欢呼,一大堆人围上来,簇拥了进里面,窗前人头攒动,遮挡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心中一急,就想纵身直上三楼,后来想想,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这么惊世骇俗,从楼梯走上去比较好。可是我刚走到楼门口,就有人躬身拦住我,道:"您的请帖。"
"什么请帖?"
"今天是本府赛诗会的日子,特请了璐王千岁来观礼,这长春楼作为文人赛诗之处,今天不对外营业。"--听到我连什么请帖都不知道,对方立即因我的少见多怪判断出我"乡巴佬"的本质,对我冷冷说出了严密的外交辞令。
"原来是赛诗会啊,那玉箫公子是什么来头?"
对方见我如此不识相,瞪了我一眼,当即脸往下拉,眼睛往上翻,且发挥惜言如金之风,不屑再置一词。
我再宽宏大量,对他这"狗眼看人低"的行径也不由生气--我虽没有请帖,但璐王写给师兄的信可是随身带着的,于是抽出来递给他,道:"那就不多打扰了,烦请把这个交给璐王。"然后转身就走。
那信封上是盖了璐王府的大红印章的,那人一见,立时变色。一把抓住了我,躬身道:"大爷请留步,原来是璐王千岁的贵客,快请进来。"便一迭声地吩咐人安排雅座给我。
我笑道:"不必了,我也不会作诗。到赛诗会上现什么眼?"
那人连连作揖赔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璐王千岁的贵客当然可以进来观礼!大爷快请进来坐,我家大人这就过来招呼大爷。"
我奇道:"你家大人是谁?"
那人活络之极,听我口音就知道我是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这回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道:"回大爷的话,这两年一度的赛诗会是江南盛事,今年由咱们青江府主办,我家老爷青江府学政褚大人主持--今天除了璐王千岁之外,还有三府的知府和学政大人,江南文坛盟主王梦之及几位士林名宿作评判,参赛的是经过初试选出的二十位诗坛新秀,从中选出我江南四大才子。"
"那夺魁的玉箫公子又是什么来头?"我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便被他扶着胳膊请进了大厅,当然关心的还是那神清气爽的人儿。
"显见的大爷是初到江南,连玉箫公子也不知道?海宁才子陈湘,要不是年未弱冠,这江南文坛盟主都想让贤给他,前年的赛诗会就是他夺得魁。"
他才说到这里,就听旁边一个尖利的声音道:"哼哼,当朝大学士的亲侄儿,文坛盟主王梦之的门生,璐王眼前的得意人,今年璐王千岁亲自来压阵,他不夺魁,谁还敢夺魁呀?"
哇,原来这玉人儿还是江南的名公子哪!不过这一位的意思,好像说他是凭关系而不是凭真本事夺魁的啊!--历来文物第一,武无第二,作诗作文不像我们比武斗剑,倒下的算输站着的算赢,是需要人评出个一二三来。而评定这种事除非你跟作者达到一个水平或更高否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比如我这种粗通文墨的水平,凡是会写出来几句每行字数一样基本押韵的我都认为是诗人,究竟谁好谁坏我只能听人家说--如果一个我认为很有才的朋友参加了比赛,而裁判判定的第一名是他自己的学生,我也难免怀疑比赛的公正性--可是这人明知对方那么有势力,居然还敢在人家的地盘里当众发挥这种论调,实在是勇气可嘉,简直可以与我匹敌了!
所以我近乎敬佩地看了他一眼,呀,江南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人长得竟然也这么好看--他的美却和玉箫公子的清爽不同,简直明艳得耀眼!看他身形瘦小,似乎只有十六七岁年纪。
我旁边那知客给他呛得有点尴尬,反驳道:"这位公子,上回赛诗会可不是王盟主作评判,璐王千岁也是在陈公子夺魁之后才认识他的--每次赛诗会二十位士子的诗作都会刻印出来,四大才子的诗作更是当场拍卖,人人可见。公子这等言语,可是怀疑本次比赛的公正性吗?"
那美貌少年给噎得一愣,又见大厅中人人侧目,毕竟少年气盛,大声道:"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这首咏柳的诗,是陈湘作的吧?日月之光,能被飞絮飞花蒙住吗?这不是明摆着心存怨望,讪谤朝廷吗?"

(二)神秘兄弟
他声音本就清脆尖利,又在大声争辩,一番话说得大厅里人人变色--本朝开国定鼎之初,很有几次大兴党狱的惨案,最多的一次牵连上万人--这等从诗文中寻章摘句,扣上"讪谤朝廷"的大帽子,迹同谋反,最是说不清道不明,是破家赤族的大祸--可是天下承平日久,禁锢渐松,言路大开,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竟说出这种话来?
厅中人人屏息噤声之际,就听楼梯上"噔噔噔"脚步声疾,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从二楼直冲下来,那美貌少年才叫了一声"表哥",脸上已"啪"地着了一巴掌,那青年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那美貌少年给这一耳光打得几乎跌倒,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抹嘴角的血迹,跳起来道:"人家帮你,你还打人家!"见厅中众人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又羞又愤,小蛮靴狠狠一跺,转身跑了出去。
那青年叫声"蓉儿",才要跟着追出,就听一声轻咳,一名官员向我身边那知客骂道:"林松,你怎么招呼的?"林松满脸都是汗,哪里接的上口?那官员又向那青年道:"皇甫骏,这少年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叫皇甫骏的青年回头见璐王和几位官员也都下得楼来,也不敢再径自出门去追,不过倒也并没显得多怕,向璐王整衣施礼道:"舍弟年幼无状,惊扰了众位的雅兴,请王爷和各位大人恕罪!"
那璐王爷也就三十来岁年纪,面色沉凝,不怒自威,天生一股威严端重的王者之气。青江知府见王爷不快,抢过来躬身赔罪,道:"是下官安排不周,野人无礼,上扰清听,王爷恕罪。"边说边一指林松骂道:"混帐东西,你怎么办的事?"吩咐手下:"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林松一听战火烧到他身上,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哀叫道:"大人,不干小人的事,小人正招呼这位璐王府的大爷,是那孩子自己接口胡说八道。"他方才拉了我进来,还没安排好我的座位就跟那美貌少年绊起嘴来,兀自抓着我的手,这当口为了脱罪,便将我推了出来。
我心中暗笑,林松这不开眼的小子,这差事只怕当到头了--明摆着那知府大人不敢得罪皇甫兄弟,为了给璐王爷出气只好拿自己手下做法。林松要机灵些就该认了这四十板子,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却怕疼惜命,不肯给顶头上司下台!那还能有好果子吃?果然那知府大人勃然变色,厉声喝道:"赶紧拖出去!"
林松越发抓住我这救命稻草不放,连声摇晃着我胳膊惨叫:"大爷,您给小人说句话啊。"
璐王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说是我府里的人?"
我和他对视着,他眼里并没有惊异和恼怒,反而有种隐隐得计的笑意--这一刻我知道他方才在楼上一定看见了我,是啊,方才离得虽远,我那一声断喝估计他也听到了,加上我顾峋风也算鹤立鸡群--可他干吗那么得意啊?是了,以为我冒充是璐王府的人混进来,他就有罪名摆布我了!我得罪你了吗?
这一来众人的眼光倒都集中到我身上了,幸亏我不是雪人,不怕给人看化了,我耸耸肩,摇摇头"我没说啊。"
璐王脸色一沉,青江知府脸色更是难看,狠狠一挥手,林松立时被人拖死狗一般拖到外头,然后就是板子声和那脓包惨叫呼疼之声,大厅中人一个个脸色惨白,学政褚大人低声吩咐:"堵了他嘴,别让他再叫唤"。一边向那须发皆白的江南文坛盟主拱拱手,求他打几句圆场。
王梦之齿德俱尊,当即哈哈一笑,道:"竹声和千里,都是年未弱冠而才华横溢,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辈老朽,真当退位让贤了。"
陈湘和皇甫骏连忙躬身逊谢。王梦之接着道:"尤其千里这句"任无功业调金鼎,且有篇章到古人", 以和羹定鼎为己任--所谓文如其人,好男儿学成文武艺,当思报效朝廷,匡扶社稷--竹声,你虽是七步成诗,敏捷无人可比,前辈们抬举你得了这魁首之名,这胸襟气魄可就要跟千里学学了。"
陈湘是王梦之的门生,当下恭恭敬敬地道:"先生说的是。"过来向皇甫骏举杯道:"陈湘年轻,以后要请皇甫兄多多指教。"
皇甫骏暗叫"惭愧",他虽胸怀大志,却自知文才诗艺远不及陈湘。见他毫无恃才自傲之意,不光不以方才讥讽之言为忤,反而先来迁就自己,识大体、顾大局,果然是风度教养极佳的世家子弟,难怪江南文坛提起他来,以为明珠美玉、万金不易!
这一来倒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他性子直爽,不拘小节,握住陈湘的手道:"竹声,前人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今天见到了你,方信此言不虚。你雅量高致,作这诗坛魁首我是心服口服,还是我敬你吧。"
陈湘微笑道:"璐王千岁在这里,我们先敬王爷一杯吧。"
璐王见他二人携手过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陈湘见他喝了酒,又奉上一杯道:"今日是两年一度的赛诗会,王爷与官民同乐,就是治下有过,王爷大人大量,小民感戴不尽。"
璐王笑道:"你便是心软!这可是你青江的父母官的主意。"青江知府听见,知道陈湘在璐王爷心中的分量,哪敢等他开口来求,忙道:"陈公子仁厚,下官治下不严,多承王爷宽宏不罪。"吩咐人饶过林松,让他自去养伤。
那皇甫骏见没事了,毕竟不放心兄弟,便告罪离席而去。我在一边冷眼看到他适才对青江知府感激的一瞥,正自琢磨皇甫骏和他那美貌过人的兄弟究竟什么来头。见他匆匆出门,当即跟着出去。哪知没出门多久,居然发现有人跟踪我。
跟踪我这人轻功虽然不弱,但我顾峋风是什么人,脚下陡然加快。那人跟丢了我,正自左右寻觅,我便绕到他背后,轻拍了他肩膀一下。这人却不回头,肩头一晃,反手抓住我的手向前掷去--这般应变,显见不是生手,他若是仓促回头,待看见我再还手,那就怎么也慢我一拍,这般直接反击却占了先手。
幸亏我早料到此,身子顺势拔起,脚尖掠过他肩头时顺便踢中了他穴道,这才笑吟吟落在他面前。这人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没想到一招就栽在我手里,面对面看见我,登时脸色惨淡,低了头道:"大侠高明,在下认栽,听凭大侠处置"。
我笑道:"功夫不错啊,你是仙都派的吧?黄掌门还好?别灰心,栽在我手里不算丢人。"(我的意思是说,你师父见了我们师兄弟都要礼让三分)
那人一呆,道:"大侠认识我师父?晚辈田峰,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师父问起时,晚辈也好回复。"
我这人一向坦荡,于是告诉他我的高姓大名。田峰看着我半晌,忽然大叫道:"顾峋风?南海一剑顾峋风,你是梅仙人的关门弟子?"
我点头承认,忽然想到还没问清他跟踪我的原因,倒被这小子扮猪吃老虎,把我的来历问了个一清二楚,未免有点吃亏,就听他连声道:"小师叔,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您快放了我,让晚辈给师叔见礼。"
"师叔"都叫出来,我还真不好意思再封着他的穴道,只好踹了他一脚。田峰哼哼唧唧爬起来请个安,道:"我师父常提起小师叔。"
我"呸"了一声:"常提起你还想那么半天,你是猪头啊?你师父认识我是谁啊?"
田峰不好意思,道:"我师父常提起周盟主,我听周师兄提过小师叔的名字"--这还差不多,武林中"南周北岳",我大师兄周峋鹤归隐前在南方武林是威震半边天的人物,这些年也撒手躲清闲去了,没事去和师父下下棋斗斗嘴,江南武林的事都让他儿子周若虚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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