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杀手————dnax[下]
dnax[下]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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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着他的枪口转向了门外。
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猜测。
"看谁来了?"霍里斯低声说,他对亚利克斯也心存畏惧,他只想让尼克听到这句话。
可即使他不说,尼克也猜得到是谁,他看到了利奥的鞋子。
奇怪的是,当他看到那双黑色的军用靴时,却忽然想起了小美人鱼的故事。
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就像她的血在往外流。
利奥的枪口对准亚利克斯的后脑。
他有没有受伤?刚才响了很久的枪声,和他有关么?
尼克感到滚烫的血液迅速从体内流走,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利奥的脸色有些苍白,黑眼睛此刻更深得叫人吃惊,他的脸上有一种被冰雪冻伤了似的冰冷,

没有表情,紧闭的嘴唇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可即便如此,他的手臂仍然稳定如常。
"你终于回来了。"亚利克斯说。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恨,抑或是意有所指。
"别像个白痴似的拿枪对着我。"他说,"你应该很清楚枪的作用。"
说完,没有任何预兆,亚利克斯的手指再次扣动了扳机。子弹射进尼克的肩膀,巨大的冲击让

尼克往后摔倒,重重撞上后面的书柜。大量书籍翻落下来,几乎把他整个都埋住。
"住手,亚利克斯。"
"你输了。"亚利斯克的枪口继续转移,他的目光冷淡毫无感情,尼克靠着高低不平的书柜,

手臂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们赢不了,他们输了。
亚利克斯所说的输赢甚至不包括自己的死活,他并不是尼克原先设想的那样--一个人口贩子

,若只是那样,他做不到这些。
利奥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嘴唇紧闭,脸色苍白。即使处于这样的劣势,也没有人敢掉以轻

心。父亲说他们都怕他,不但怕全副武装的他,也怕手无寸铁的他。他们对他的麻木和拼命有着无

法诉诸言表的敬畏和恐惧。
"要是以前,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所以你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亚利克斯说着忽然笑起来,利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手的动作,于是他也扣下了扳

机。
他不想再让尼克受伤,不想看到他流血痛苦。
利奥开了枪,但他并没有射穿亚利克斯的脑袋,而是枪口下移,击穿了他的肩膀。
亚利克斯握枪的手一颤,但他的手指并未因此松开。
枪声骤然响起,在尼克周围不断溅出细小的火花,他不得不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护住头部。他以

为自己死定了,刹那间浑身发冷,寒意如水一般渗进皮肤。枪声让他感到心惊肉跳,他再也见不到

利奥,再也见不到海岸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们就没办法再拿他威胁利奥了,他不希望利奥做这种选择,他自己也会

受不了。
要是那样,他宁愿死。
枪声停止了,尼克动了动手指,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的呼吸,并未停止。
他试着放下护住头部的手臂,还活着,子弹全都打在地板和墙上。
利奥用枪顶着亚利克斯的伤口,他呼吸浓重,仿佛在极力忍受痛苦,又好像愤怒难当。
他说:"这样,我们是否有足够时间说话?"
"是么?"亚利克斯声音不大,口气也无动于衷,"虽然我没有直接射穿他的头颅,可他流了

很多血,你居然还能继续在这里和我对话。你应该尽力......"他停顿了一下,"想办法带他出去...

..."他又停顿了一下,"找个好牧师。"
一瞬间,利奥似乎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希望没有人看出来,可至少亚利克斯已经感觉到了

。接着亚利克斯又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扔掉枪,对周围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到

门外去。
他转身面对利奥,凑得很近。他的个子很高,几乎像在俯视他。利奥看到他锐利的灰绿色眼珠

近在眼前,还有双颊上细细的纹路。他的声音又轻又低,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
"你想说什么?即使你杀了我,你们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你拿什么来和我谈判。"
"我并不想谈判。"利奥说,他没有筹码,只想等待机会。
"你没有机会。"
"我想试试。"
亚利克斯轻松地笑起来,他一点也不老,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他和十年前的变化并不大,可那

时他还不敢表现出太大的野心,他甚至很少说"我"而总是说"我们",他了解把他人包括在内的

重要性。
可现在一切全变了。
他的手常常会不经意地去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无视利奥威胁他的枪口,那些他根本不会喜

欢的古董摆设,与这个简洁的房间格格不入的装饰物。他的手指一一碰过那些东西,有时候利奥会

觉得他想狠狠把这些东西打碎,就在他眼前。亚利克斯不喜欢多话,他觉得语言对某些人而言纯属

多余,但是他的手在代替他说。那只手说"我的,我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亚利克斯忽然问,好像他全然不关心那些已被传真出去的罪证。
可利奥没法不关心尼克的情况,他血流得太多,即使离得那么远,也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开始我只是有些怀疑,但就在刚才,我确定了。"
"刚才?"
"那条狗。"利奥说,"那条白色的牛头梗犬,它本来不该在这儿的,‘父亲'不喜欢白色的

狗,所以你从不把它带回来。还记得么?你把它寄养在那个叫珍妮的小女孩家里。"
利奥仍然用枪对准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他离尼克更近些了,这样他就能看到尼克的眼睛。
那双绿眼睛里的痛苦很明显,可又没有失去希望。
利奥从那里得到了鼓舞。
"这里从没有过白色的狗,为什么Hate会在这里?‘父亲'不会轻易改变他的喜好,可你却把

它带回来了。"利奥说,"我看到那条狗的时候,才确定是你。"
"你把它怎么了?"亚利克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杀了它。"利奥说,"它已经不再是一条可爱的小狗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为它取这样的名字么?"
"为什么?"
亚利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因为我希望它足够凶猛,能撕碎一切爱。"
【42. 弹片】
"我可以养一只狗么?"
"不可以。"
"那么猫呢?"
"也不行。"
"那么我可以养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可以,除非你能养活自己,否则就别想。"
她的脸上浮现出"我可不会答应"的冷笑,继续着毫无意义的家务活。
他不作声了,虽然他很想要一只狗,或是猫,或是其他什么小动物。
不是小动物也行,他降低了标准,退而求其次。于是在生日的那天,他得到了一只大狗形状的

枕头。
"这是最好的,你不必照顾它,不必担心它随处大小便,而且不高兴的时候你还可以打它。"
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心想。重点是它不会主动离开他,他拥有它并且能够完全控制它。
他叫它"Love",搂着它睡觉,要是弄脏了就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后晾在窗台上。
"落水狗。"他说,然后用手指去戳它的鼻子。
"Love"是一只好狗,又大又软,不会流口水,而且没有跳蚤。
他很喜欢它,可他还是想要一只真狗。
亚利克斯看着他,提起了以前的事,他存心想让尼克的血流光。
"还记得给Hate取名字的事么?"
利奥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的牛头梗犬很可爱,它应该有一个属于它的可爱名字。
"我想叫它‘Love'。"
但这个名字被亚利克斯否决了,他说,这个名字太柔软太危险。
为什么会危险?
"因为这样每次你呼唤它的时候都会充满柔情蜜意,它将要成为一条咬人的狗,温柔和爱会要

了它的命。"
可事实证明亚利克斯也错了,即使它不叫"爱"也照样会送命,爱和憎恨是一样危险的。
他们瞒着"父亲"把Hate寄养在邻近小镇的一个农场主家里。
那时亚利克斯对他的态度与众不同,他们白天常出去玩--想在那些他妈的可怕的小镇上找点

事做做。现在回想起来,亚利克斯从那个时候就已开始播种,那条白色的牛头梗犬是从他体内分离

出来的憎恨和欲望的实体,他慢慢将它养大,等待着它能食人而肥的一天。
利奥又往前移了一步,亚利克斯的肩膀在流血,但他并没有失去控制力,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在

他稳操胜券之时会大意失防。
尼克努力维持着清醒,他不希望利奥对他有所暗示时被错过。他们还要一起回海岸治好利奥的

恐水症,一起回康斯坦丝模型店接回Agro。
可是利奥没有看他。好像他们并不认识,他的生死与他无关。他想让亚利克斯掉以轻心,或是

让他明白尼克并不是自己所关心的重点。
--你太不老练了。
这样能骗得了谁?你应该更投入一点,不要流露出你的想法,也不要刻意掩饰。
"我给你一个机会。"亚利克斯调整了谈话的控制键,他用左手按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双眉

皱紧。他的手指被自己的血染红了。
子弹没有留在他体内,而是穿过肌肉射到了对面的墙上给他的肩膀来了个对穿。
"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亚利克斯说,"作为对你的感谢,你可以从这里离开,接着进行我

们之间的追杀游戏直到分出胜负,或者现在,就和你的朋友一起死在这里。"
"我还可以杀了你。"
"没错,但它包含在第二选择之中。"亚利克斯把手指上的血擦在一个古董花瓶上,白色的瓷

器表面留下一道鲜红的指痕。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给出这样的难题,他知道利奥两样都不会选,他太了解他,就像第一次为

他洗澡一样。他为他洗掉了身上的泥垢和嘴里的脏血,洗掉了他的过去,让他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

壳,好装更多他们需要的东西。这些事本应该让别人去做,把买来的孩子们关进浴室用水冲洗,就

像一群小猪,可他却亲自动手。
来啊,小猪们,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这么看来亚利克斯对他确实与众不同。
"我会变成一只鸭子么?"有一天利奥问,他很罕见地表现出一点早就应该被挤干净的忧虑,

就像往伤口外挤脓血一样,经过让人尖叫的痛楚之后,就只留下一道泛白的口子。
他已经好久不忧虑了,也好久不欣喜、不微笑、不皱眉、不对着淋浴器发脾气了。他成了一颗

史密斯维森产的子弹,冰冷、沉默,迟早会要了什么人的命。
亚利克斯说:"什么鸭子?"他大概误解了利奥的意思。
"像厕所清洁剂那样。"
洁厕剂的开口就像只鸭子的嘴,可整个形状又更像一支射击手枪。
他很怕自己变成能杀死一切的人渣。
"你可不是什么鸭子。"亚利克斯说,"你就是你。"
可以想见这句话多么让人震惊。
于是在之后的数年,他一直不断地想起这句话,"你就是你,你永远是你"。他对着心里的种

子喊,这句话长成了一棵树。
这就是亚利克斯希望的么?他让他不那么忠于"父亲",让他保留了一份"自我"。亚利克斯

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份"自我"会醒过来,会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工作。
"我甚至还为你安排了一个女人。"亚利克斯望着那道鲜红的指痕说,"一个可怜的女人,演

过流行小电影,她演那种年轻而受过伤害的人最绝妙,可我没想到她还来不及登场,你就自己找到

了一个。"
亚利克斯的目光转向靠在墙上喘息的尼克,忽然问:"你不喜欢女人么?"
利奥说:"我不喜欢被欺骗。"
"好吧,那就选择。"亚利克斯点头,利奥紧盯着他,霍里斯从他身后走过来,拉下手枪的保

险拴对准了尼克的头部。
"不,别对准头。"亚利克斯说,"往下一点,对准心脏。"
霍里斯照办,枪口下移,对准了尼克穿着防弹背心的胸口。
"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让你的爱人保留一张完整的脸,我会允许你吻他,这是谢礼的

赠品。"
利奥没法选择,尼克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即使霍里斯对准的是他有所保护的心脏。
"听说他是救生员?"亚利克斯说,"也许你可以赌一下,霍里斯只开一枪,说不定不会要了

他的命。"
但是他当不了救生员了。
子弹没法打穿防弹衣,只会打断他的第五或第六根肋骨。
利奥知道这些碎骨最容易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锐利的骨头变成二次弹片,穿过他的肺叶,切断

脉间神经、静脉甚至动脉血管。他会死得比头部中枪更痛苦,即使不死,他也不能再回海里了。利

奥不敢想象他残缺不全的样子,不敢把他从阳光海岸的背景上撕下来。
他慢慢放下手,不再用枪对着亚利克斯。
他认输了,他弯下腰,仿佛试图求饶。
"不。"尼克说,"别这样。"
他哭起来,脑子开了小差,有一瞬间精神进入了恍惚状态。等回过神来,他发现他已经抬手把

枪管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了。
在这之前,尼克从来都没有如此蓄意地接近自杀。谁都有过低落的时刻,谁都可能会想到不如

死了好,可大多时候都只有冲动没有付诸实施的手段。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接近过死亡,死神贴着他

的鼻尖,骷髅般空洞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灵魂。
如果还有需要做出决定的最后一刻,那就是这一刻了。
"砰",枪声比他料想的要安静得多,也温和得多。
他忽然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撞击,有人把他推倒了。手脚上的伤口一起传来剧痛,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
尼克能够看清楚的时候,他看到了无法解释的场面,利奥一只手抓着他,把他拖到窗口。亚利

克斯倒在对面的书堆里,霍里斯挡在他身前,胸口被血浸湿。一切全乱套了。
利奥抓紧他,从窗口跳下去。
刚开始是抓紧,然后变成用双手抱着他。他们正遭到树枝的行刑,横七竖八的枝丫变成了防不

胜防的凶器。利奥用手臂护住自己和尼克的头部,从手臂间的缝隙,尼克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抛向

了半空。血像羽毛般向后甩去,有利奥的也有他自己的。
当他们快要着地时,下面亮起了一片闪光。利奥带着尼克在灌木丛中滚了几圈,他抬起手对准

尼克的脸颊就是一拳,然后又把他拖起来,在闪光弹尚未失去作用时逃离了那里。
尼克的脚不能走,他知道利奥为什么生气。
他想道歉,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应该说话么?还是保持沉默最好。
他已成了他的累赘,不能再让他更生气、更受伤、更担心、更爱、更恨。他只能假装一点也不

疼,尽量减轻他的负担。
亚利克斯没有追来,追来的是一群狗。
一群白色的牛头梗犬,就像一群白色的幽灵在黑暗的灌木中穿梭。
那种伴随着喘息的脚步声令人觳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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