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水中花胜火————J怪力轮回
J怪力轮回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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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胸中翻腾,哇一口鲜血,夹杂着深褐瘀块,染了水淡青衣襟。
"血牡丹啊,水,看我画的可比‘牡丹书生'强?"被水抱回床上,我拉住他,忽然觉得饿了。
"拿块芙蓉糕喂我好不好?"口中血腥未除,又添芙蓉甜腻,说不清何种滋味,仿如此刻心情。
窗外,晚霞嫣红,更映得水眼中之人面容苍白,浅笑惨淡。

忘•却(四)
"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想喝酒。从小我都滴酒不沾,闻得酒气就觉辛辣难耐,目眩头昏,可从那次天山上,第一次喝酒,才觉得原来酒是这般清冽可口,不由得贪杯多饮,结果醉了,对你......呵呵,你还记恨我么?后来在这里,我第二次喝酒,你就翻窗而入,活像个小偷,你还记得你对我说了什么吗?你说,‘又醉了'......怎么我每次喝醉都被你赶上了呢?我都觉得自己是故意勾......"
"好了,华,我取点吃的......"
"别走!"我拽住水,指指窗下,"吕飞霜的百年状元红,咱们今晚一滴都不要给他留好不好?"
水揉揉我的头顶,把我扣在他怀里,我闷声说:"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还没喝就醉了?"
"你呀--"水从枕下拿出两个厚厚的信封,一封给我,另一封连同我送的那个香囊一起,塞进自己外衣暗袋里。
"是什么?拆开看看可好?"我明知故问。
"我们的事,明天看。"
"那现在看什么?看我洗澡可好?"
小二自我们回来就打好了开水泡进草药,我怕自己连他也忘了,这几天多加嘱咐,难为这孩子随我受苦,若有不测,将状元楼留给他,只能算聊表心意了。
"一起吧。"
"嗯?"
"装什么蒜,小时候你不最爱跟我一起洗澡,眼睛贼贼的净盯着我看了。"
"我哪有!"水说着却也脱衣迈进大桶,溢出些许药汤。
"钟若兮说,这种规格的木桶,之所以这么大,够我们俩......原来是给肥猪褪毛用的。"我伸手去拔水的头发。
"你才肥猪!"水不躲开,也在我身上胡乱挑拨,笑着闹着,我俩喘息都粗重起来。
"这处......"我伸手探向水的下身,"不好褪啊~"
水嚯的站起来,捞起我不顾浑身湿淋,甩我在床上。
"水......我怕疼,怎么办?"
"不会弄疼你。"
"我怕你疼......"
见水抽出"冰刃",传说中嵌入血肉一寸仍不觉疼的利器,果真薄如蝉翼,锐如坚冰,我不忍看水往何处划去,闭上眼睛,感觉鲜血喷薄而出,撞进碗里,竟如瀑布击打深潭一般,溅起淡香酒雾,让我不禁颤抖起来,便要解毒了么?便要忘却了么?那明日,怎么面对水的新伤,怎么埋葬我的过往?
"张口,听话。"水敷了止血药,扯布缠在伤处,端了碗到床头。我死闭双眼,不敢看那一碗殷红,唇边冰凉,鼻下鲜香,却怎也不张口咽下。
"乖,华,听话。"
我摇头。水伸手搂过我,赤裸的肌肤分外敏感,有布条摩擦的粗糙,原来水还是剌在手腕了。
"嗯~~~~~"浅吟出声,水已来到那处。
"上面不喝,下面喝!"
我猛睁眼与水对视,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如此......见水美目含笑,我霎那烧红了脸,垂眼看那状元红,心里知道--
喝下水的血,
解药是分离。
"好......我喝!"接过第一碗,咕咚咚灌下,百年状元红果然绵厚非常;接过第二碗,呛了一下,泪在眼眶打转;接过第三碗,换小口慢尝,一边感觉水游移在我身上的火热,一边感受血酒入肠的灼痛。
"水,干我,干死我......"咽下最后一口,酩酊大醉,口不择言,为所欲为。感染了我的放纵,水也如痴如癫,一场狂暴,酣畅淋漓。
只是,身体释放之后,神志涣散之前,我骤点了水的穴道,敛好二人衣服,如同我们在天山那晚,怎么样开始,就怎么样结束。我摇晃起身,点烛取光,扯出水衣内信封。看青烟残灰,前尘过往,只化作泪眼婆娑。
"小华?"吕飞霜见得光亮,循约而至。我轻挥手,见他抬走昏睡的水,再无力多言多想多感伤--
残阳,古道,人断肠。杯酒尽,十里长亭,两相忘。

续篇 再见(一)
"好吵~~~"翻了个身,只觉得腰酸背痛。
昨天就不应该跟吕飞霜打牌九到那么晚,输了三十二两银子不说,还落得浑身不舒服。
楼下小二又跟王婶嚷嚷什么,可怜我一把老骨头,睡觉都不安生。五年来每天都是这一出儿,不是小期,就是王婶,要不就是张面人,有时候小黑也来凑热闹,就不知道小二哪儿来的那么大脾气,也许是五年前我毒发差点死了,说好把状元楼留给他,结果多事的钟若兮神乎其技让我起死复生,所以如今我还是老板,他还是跑堂。
可,那,也不能这么报复我,不让我睡个踏实的懒觉吧!
从枕下抽出一张《小道消息》,团成纸球随手顺窗户砸下去,"嗷"一声,果然还是百发百中。
饶是此,也再无心安眠,披衣起身,不自觉揉上后腰,心内嘲笑了自己一把,离开天山十几年,还是这可耻的习惯动作。
"小二?小二!"我懒洋洋下得阁楼,倚在门框上,正看见钱小二微黑的脸上写满惊艳。
"公子老板,您和吕老板不会都是妖精变得吧?"
"胡扯什么!"我啐道:"‘风信通'开业,贺礼送到了么?"
"唉呀!"
"唉呀个头!没送更好,我亲自去一趟吧,师弟儿子的买卖,说什么也该去瞅瞅。"我摇摇头,与小二错身而过,这小子好像个子又长高了,怎么脑子老是不见长。
"豆豆~~~"
"闭嘴!"
"花花?"
"吕飞霜信不信我抽你?"
一出门就撞见吕飞霜,赢了钱自然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不知道他包的红包里有没有我的银子。
"你这什么?"
"少管!"
"切切切,还当自己小孩子啊......"谁?我?老不死的吕飞霜,我看就你是妖精变的!
不理他,只顾往前走。
"我要送我徒弟一对白玉马~~~"
"哦。"
"白玉马耶~~~"
"反正你也是赊的,回头还不是要千里自己掏钱还账。"
正说着,眼前一抹淡青,转瞬即逝,痛楚涌上心头,脚下一顿,掉转回身。
"就说我不舒服,贺礼替我送到就好。"不管吕飞霜背后跳脚,急匆匆回店,关上房门大口地喘,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五年前,一觉醒来,所有辛酸伤痛欢乐幸福仍历历在目,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忘了,所有人绝口不提当年,只有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无人可诉,无处可倾。
为什么,为什么水忘了我,我却忘不了水?难道为着我自私的决定,为着我偏执的怨念,为着我以为完美的安排,为着我狠心绝情到头来心不死情难绝?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敢面对,不敢表白,不敢追求,不敢释怀?
为什么,这不是我当初所愿么?这不是我当初所想么?水忘了我,找一个匹配相当的伴侣,而我隐于林,隐于市,只要好好活着,为了他的命好好活着,可为什么听到他和千里......我抑制不住的心痛?
我原以为,封藏了水的信,就封藏了记忆。
可是为什么我忍不住拿来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泪濡墨字,如烟如花。
续篇 再见(二)
江湖中再见,又如何。他仍是淡青如水,我却是珠黄难为,他是名噪一时的豪侠,我只是名不经传的小商,他威风八面无限风光,我奉承谄媚迎来送往......
看着窗外桂树,想廿年患难,想那一晚,想离多聚少,原来欢愉终是短暂,于我这般污浊罪人,与他相逢已经是莫大恩赐,何求一世专爱一生厮伴?
可怎么午夜梦回总隐约觉得他仍在身畔,转手摸去又一片空凉。一个五年蹉跎,抵得过苦短人生几何?
而那鸳鸯香囊,干桂花,一缕发,他又会当作什么呢?
原道上天耍我,五年后又看见水,心如海啸,悔恨如狂波怒涛几乎吞没我残存的思维。如果那时不自作主张,如果那时与水携手渡过,如果......多少如果不可追溯,空余寂寞。
常去非台寺,看小沙弥扫地,看住持打坐,偶尔心血来潮替住持拂去蛛网,再看蜘蛛儿去结,银丝缠绕,层层密密,如人间烦恼。
也想过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可心头却存侥幸,念着水那时誓言:"生死追随,无悔无怨!"
一切自作孽。
"公子老板,外面有个怪人找。"
"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哦......那个,您又哭啦?"
"死小子不想要工钱了!去干活!"我抄起手边的湿帕子,贯五成内力顺窗甩将出去,未听得动静,以为力道太大砸坏了小二,抹一把眼泪赶紧趴窗去看--
近来人人都得了小期的真传么?怎么小二一脸贼笑远远跑开,还朝我比个手势,食指中指高高竖起,没砸到而已,有什么胜利可言。
再寻我的帕子,不在树梢上,不在院子里,啊,原来我什么也没有扔出去,对,什么也没有扔出去,只要忽略自己抽紧的呼吸,只要忽略那青衫人仰起的俊颜,只要忽略眼神交汇一刹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愫,我想我什么也没有扔出去。
或许又该找钟若兮瞧一瞧病了,赶紧开个方子治治幻视。人老了眼花了,想得太多睡得太少,昨晚又输了钱......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心想闷死自己或许比脸红心跳更像男人作为。
"你的,给你。"
"啊!你别过来!"
水翻窗而入,一如当年,倒是我没有那时潇洒,搂紧被子缩入床角。
"你你你......"自己真是白活了三十几年,看见冰美人居然冻得牙齿打架,"你,你......"
"我,见过你,好熟悉。"m
听得此话,我简直要心跳骤停,不由得大滴眼泪滚落出来,吓了水一跳。
"你,你......记得了?"
"我,一月前,非台寺,见过你。"
原来,我,又在自作多情了。叹口气,挺直的身体垮下来,斜倚在床头,强忍住心口绞痛,扯出一抹牵强微笑,轻轻对水说:
"放在桌上吧,谢谢你,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水举步桌前,放下我的帕子,美目一闪,看见一叠宣纸。
"我的字?"
"没,没有!"我跳下床想夺过来,却被水抢先一步拿在手里,不巧被子绊住我左脚,看见要朝前跌去,水一个箭步拥我在怀里。
"这一幕,好熟悉。"
闻着水的味道,我只一阵眩晕,无暇思索,无暇顾及,由着自己鲜血一口喷上水的前胸,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续篇 重来过(一)
意识回笼,感觉手掌被人紧握,屋里嘈杂,吕飞霜要放鞭炮,钱小二要舍粥,钟若兮要写什么活体解毒试验报告,乱七八糟吵得我头疼。
我微微皱眉,偏过头只想再睡过去。这幅身体,解毒之后就变得弱不堪言,经不起大悲大喜,又容易疲累,武功还在,只是内劲散软,与高手过招撑不过半刻,无非平时教训小二,作不得它用了。
我正要入梦,下一秒,屋里忽然冷下来,有人扳过我的脸,沿泪痕细细摩挲,好似检验一件古董的真伪。
缓缓睁眼,不意外看见水,青衫上一大块血污。
"又一朵血牡丹。"
又!他说,又!
我激动得要坐起来,被他按住,只能颤声问道:"水,你都想起来了么?"
他微微摇头,说:"我看了信......"
我难掩失落,整个人都黯淡下来,柜子里还有他原来的衣服,我让他取出来换上。他也不避嫌,脱了外衣,一个鸳鸯交颈的香囊掉在地上。
他赶忙拾起,吹去微尘,贴心口宝贝一般,见我直盯着看,微露羞涩:"我心爱之物。"又恍然想起,这也是我送给他的,一时呆呆的说不出什么。
咬紧下唇,想忍住眼泪,可惜眼眶不够坚强。
水慌了手脚,想拭去我的感伤,又觉得唐突,终于还是只拍拍我肩膀:"别哭了。"
我垂下头,长发落下些许,其间一缕明显短了一截,水不怀疑他亲笔书信,也不怀疑香囊是我所赠,只是想不起来,那段生死情深。
"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水柔声安慰。
"第一眼?"
"呃......"他说的第一眼,必然不是他两岁那年,"非台寺,今天又见,就有,亲近。"
"当年本就是我任性,真高兴你还留着香囊,我有点困了,我让小二找个地方让你住下吧。"虽然想念,我却害怕水拒绝用身体来熟悉我,毕竟,我是一个陌生男人,纵然前尘那番,如今又怎坦诚相见?
续篇 重来过(二)
于是之后几天,水于我淡如君子,却也不曾离开状元楼,有时到我阁楼小坐,有时到院子里看桂花,他说他那时醒来,发现自己在偎翠楼,只觉得脑中空空,以为醉了酒胡乱投奔吕飞霜,吕飞霜也不多解释,也不多留他,第二天就让他回双陵山了。
那一路上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仔细想想又没有,当时怀里只有个香囊,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觉得是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只要那个香囊贴在他心口,就不会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后来,看见小朱,遮遮掩掩总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又每每被小墨拦下,心觉奇怪,却发现他二人之间的感觉似曾相识,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也与人相爱,只是无人知晓那人所踪,唯有这个香囊,留着那人的一段青丝,一缕香气。
再后来,他有空便四处探访,也没有特别的去处,只是不自觉又回到我们每次相遇的地方,从天山到城外到状元楼,可没有一次遇见我。直到最近一次去了非台山,我正与那小沙弥捣乱,小沙弥要把尘屑往西扫,我就偏踢向东边,玩得高兴,他一见我就觉得很熟悉,心想如果自己没有那人,也许会爱上我吧。
可是他又为这种想法汗颜,他心中认定那人,怎会对别人产生情意,更何况还是一个大他几岁的男人--其实当时他也看不出我的年纪,只是觉得我虽然很美,其实已经年过三十,而这种意识也让他无措,很诧异。
"风信通"开业的时候,他从马千里那里出来,看见我发足狂奔,未及思索就跟了上来,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他也莫名其妙揪心,见了小二,原来还认识,所以让小二通报一声,没想到我砸了帕子下来,被他接住,刚见我一面,身体就不受控制般钻窗而入,仿佛这事干得多了,哪里可以借力落脚,哪里需要小心磕碰,全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看见那信,一眼认出是自己笔迹,隐约间还有印象,自己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什么,等到一个重要的时刻来读,自己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接着我撞入他怀里,这一幕更是熟悉,好像小时候也有过,好像前几年也有过,不料我突然呕血晕厥,幸亏小二通知了吕飞霜和钟若兮,自己又把信读了又读,一再确定那人就是我,虽然事实如此,可是感情上一时还不能接受,记忆里缺失的那一部分,多年来独自冰冷,都不是那么容易就适应多出一个"陌生"的男人来爱的。
"千里对你是不是......"我始终放心不下,若是千里与他怎样,我该如何自处。
他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也许只是他嘴笨,每次都要千里解围,给千里一种依赖的感觉吧,总之在他心里,只有那人,说罢微微一笑,又惊觉不妥,连忙改口说:"我心里,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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