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苦笑:"她能怎麽办?轮椅送我到那里我也站不起来啊。总不成要我插......"
话音噎在喉间,因为韩浩磊弓下身来,轻轻得吻了一吻我的嘴唇。
轻柔得像羽毛的吻,传到心间却像万吨重的铅块,我执拗得在韩浩磊起身之後默默得瞪著他,直到对方忍不住笑了:"小杰,你这种眼神,看起来像匹小狼。"
我擦了擦嘴唇,也想学著韩浩磊微笑,可惜不成功,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颤抖:"你说过,我们不再是情人而是朋友的。"
"我是说过啊,"韩浩磊耸肩,在我床头坐下,他的眼睛里闪烁著意味深长的光芒,我想避开,却又不愿示弱──就听他继续道,"可是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不是麽?"
平整呼吸,我终於微笑了出来:"我会努力的。"
"那就从......习惯我开始。"韩浩磊又笑。
就在我揣摩这个笑意的时候,韩浩磊猛然又逼近我,他手托著我的下颏,这回似乎没有再客气,唇结结实实得对贴,大脑一片浑沌间,那热乎乎软绵绵但又强劲有力的舌头探了进来。
坦率得承认,彼时我经历的情事实在太少,而对手的强大可以说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我想,即便在三年後的今天,若我对这个人并没有足够的透彻认识,只怕还是要败倒在这样的热吻下的。
那是,用上了全部挑逗技巧的亲吻;那也是,英俊漂亮得千里挑一的容貌;那还是,我的确心心牵挂的人。如果我没反应,那我肯定是昏了,或者索性是一命呜呼了。
很快,几乎不费什麽功夫,在韩浩磊的手游移到我的下体之前,我那不争气的东西就已经兴致盎然了......
性事的技术,我想韩浩磊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吧?
他只是用到了嘴和手,就已经让我彻底放弃了抵抗,忍无可忍得攀著他,全身燥热得要著火一般,下体的反应更是夸张,简直让我不欲承认那是自己的东西。
然而......就在我完全弃械投降的瞬间,眼前倏然闪现一个模糊的面孔,面孔闪烁几下,停顿不到一秒幻觉即行消失无踪。
──那是......流著泪的他......
哀伤的表情,黯然的眼神,清楚的泪水。
我心神一震,猛然冷汗从额角滑落,性欲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韩浩磊的反应也很快,他还拥抱著我,但是已经放弃了进攻,脸贴著我,在我耳边含笑:"怎麽了?想到什麽了?"
"你不要再玩我了。"我苦笑,无从向他或向自己解释,为什麽会在欲火高涨的时候蓦然想到阿达,那张脸仿佛是一个红灯,拒绝载满我欲望的车再往前行。
"玩你?"韩浩磊的指腹划过我的脸,他再对还露一个笑容,突然道,"既然你觉得小姚一个人不方便,那......你在我这里的时候,让阿达来陪你好不?"
有个男子来照顾我当然是好,可我没料到韩浩磊居然一开口就提议阿达,这让我大有种刚才的心事被看穿的感觉。不知道该用什麽话语来掩饰尴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我还是只能看著韩浩磊。
韩浩磊趁机又亲了亲我的嘴角,微笑道:"那就这麽定了,我待会就叫他来。"
第十章(1)、
这个故事说到这里,有人起了另外的困惑:为什么你把一枝端末梢的细节描写得这么细腻,这般详尽,而一些比较重要的大事--譬如说你大哥与韩浩磊的矛盾纷争,以及围绕他们的直接或间接改变、推动你的生活前行轨迹速度的事情,你却在故事里略了又略,真是看得人如坠云雾之中,身为作者,实在是不可饶恕。
可是我也想辩解,我除了在讲一个故事,还是讲述自己的生命,那三年里面实在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在追忆中,我只能去尊重自己的主观感受,以它为纵横,串连起整个故事。而,很多时候越是细节的东西,越能触动心绪;相反了,等到大事若流星一般轰隆隆杀到头上,那时候谁还有这个太空时间去多愁善感?
所以,越是面临险境的人,越没有呻吟的本钱。
就像我当时,傻乎乎得相信一切人,又颇为倒霉得被一切人打击,偏偏就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还连行走能力都丧失得干脆,一损一加,自然是要以脑力劳动代替体力活动了。
在韩浩磊安排的住处,我呆了足有一周。这一周中,阿达跟小姚几乎寸步不离,尤其是阿达,他怕我半夜再遭遇内急之类的紧急问题,晚上就在我睡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
这个人睡觉非常得警醒,我有时候睡着了,不自觉得想转身,偶然碰到痛处,只是呼吸稍重,便能将他惊醒,他会迅速得跑到我床前,低声询问有什么需要。
尽管我非常愧疚,然而无论我怎么来拒绝,阿达还是始终在我身边陪我。
整整一周,我们的距离,不是接近,而是渐渐拉远。
并不是错觉。
我们白天的共处,总是三人行,都是年轻人,互相却总是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经过一番互相调校,我们最能谈得来的话题,竟然是流行影视,真是让人泛晕。不管是小姚还是阿达,甚至是我,在这个地方似乎都对自己的事情讳莫忌深,我们从不主动挑起诸如身世一类的私人话题。
到了晚上,独处之后,阿达却像在回避着我。第一个晚上,我还挺兴奋,想和他聊聊他的事情,他妹妹的事情,毕竟经过了那一次的交心,我想我们真的是朋友了。
不一样的朋友......我们接吻过不是么?
然而事情却压根不是我所想象的那般,阿达躺下之后,对我的邀谈,只回了一句:"你要好好休息才行,早点睡吧,我困了。"
话到这里,我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情况照旧。
到了第五天,关系恶化。
我想......原因大概出在韩浩磊。
那天中午,韩浩磊突然现身,在我们三人吃饭的时候,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我打了声招呼,问了我有没有跟大哥联系,之后,他多事得拍了拍我的头,又风一般得离开。
待到室内又剩下了我们三人,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阿达猛然哼笑出声--他骤然低下头,全然将表情隔绝在我跟小姚的视线之外。
我料想他是见韩浩磊对我的"友善"举动被刺激了,与小姚对视一眼,伸手去摇动阿达的胳膊。然则这动作却是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阿达狠狠挥动胳膊,弹开我的碰触,他的气力大得超过我的想象,不但是我的手,连带我整个上身都被他震得摇晃。
若不是小姚见势不妙急忙过来扶住,我可能要连人带椅摔在地上了。
"你......"阿达起身背对着我,冒出一个字之后,快步离开。
剩下我和小姚两人在厅内面面相觑。
整个下午,阿达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四天来的三人行常规难得被打破。小姚要推着坐轮椅的我到处在室外花园中,我拒绝了,生怕还遇到那可怕的如厕问题。
小姚在我身边,总是柔声细语,她与她姐姐那仿佛荒漠玫瑰的气质完全不同,倒更像是未经风雨的小家碧玉,温柔中总是带点儿的羞涩。她接近我的时候,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完全不同于男孩子的柔和气息。
遗憾的是,小姚对自己的事情,几乎是守口如瓶,我试过几次想要引出她的话,都因为功力太弱,宣告失败。
就这么话不投机得聊了一会儿,我愈发困顿,便让小姚送我回房间。
本是打算一睡到天昏地暗的,但是......前面提过的脑体力互相代偿机制发生了作用,我辗转反侧了不晓得多久,才算迷迷糊糊得被周公收容。
不过,我仍然睡得很浅,证据就在,那声轻得几乎不可闻的推门响被我听见了。
紧闭着眼睛,期待的脚步声果然接着来了。
虽然是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来人站在了我的床边,似乎在看着我。
他的脸渐渐靠了过来,呼吸喷到了我的面颊上,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得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贴到了我额头上。
我不敢稍动,生怕惊走了他。
然后,我听见一声叹息,夹着痛苦与无奈卷进了我的意识中。
第十章(2)、
那一声叹息之后,又静寂了好久,久到我有些撑不住想要动弹。蓦得那只手移开,另有一个更加柔软的东西轻轻挨了上来,那湿润的触感,就算不看,也足以猜到是什么了。
为什么?我在心中反复得问,心跳得厉害,咚咚有声。
温暖几乎只有瞬间,那人接下来做的事情是帮我掖上被子,然后若来时般蹑手蹑脚得离去、关门。
听着门合上的微声响起,我也在同时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得抚摸上额头,手掌上似乎还能感受到余温,那奇迹一般的碰触。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懂。
曾经以为韩浩磊难以理解,现在么,连这个自称"贱人"的家伙,我也觉得凭自己的智慧并不能够解析。
就这么圆睁双目呆看天花板,一直到小姚推门进来,她见我不禁有些惊讶:"还以为你睡得很熟呢,听说你有点发烧,过来看看。"
她边说着,也上来试探我的额头,不过那份精干娴熟,不会让人有任何的误会--比如联想起温情什么的。
说话间,小姚从口袋中取出体温计,皱眉道:"嗯,好像是有点发热。"
待夹好体温计后,我笑问小姚:"是阿达让你来的么?"
小姚默不作声,给我倒来杯温开水,让我喝下去之后,倏然问道:"明杰也喜欢那个人?"
经过近一周的相处,小姚已经不再尊称我"陆先生"而改口叫我的名字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之间还是谈不上有多么亲近,她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我当场一怔。
脸上露出了像是嘲讽的冷笑,小姚直直得看着我,道:"你也觉得那个人很可怜?因为同情,所以喜欢?真是笑话呢,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有谁拦着他碍着他不让他走了?他真想离开,谁又会在乎?你们都一样,傻瓜!"
连珠炮似得打完这些话,小姚似乎怒气未消,转身走出了房间,并不等我答上一句。
我被这些话给震得发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首先取出体温计一看:不过三十八度,仿佛还算不上是高烧,那之前的那幕就不会是我在发热之下的幻觉了?
小姚那番话,究竟有什么深意?"你们"是谁?
难道是我跟......韩浩磊......不,绝对不可能。
但是不可否认,小姚的话,如同一桶冷水,把我心底的某股骚动的热情火苗给浇熄。是啊,我从来没有去考虑过,阿达这样的境遇,事实上,竟然是他自找的。并没有人束缚他不是吗?韩浩磊没有逼他,不,谁都没有逼迫他!若他要离开,若他真要重新生活,又有谁挡着他了?
作茧自缚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索然。同情么?从最开始的厌恶,到逐渐了解之后......我是在同情,同情那么一个遇到暴力时候不懂抵抗的人,一个风尘中堕落却又肯对我剖心的人,而之后呢?是喜欢?
是喜欢吧......跟对韩浩磊的感情不一样,但是,那份渴盼亲近的、甚至是忘乎所以到亲吻他的激情,或真真的不仅仅是同情了吧。
我仰天长叹口气。复杂,这个世界果然是复杂的,没有任何人单纯,包括我自己。
不多会儿,小姚又进来了,她从我手上接过温度计,叹了口气道:"真糟糕,我忘记了,真对不起。"
"三十八度。"我向她笑道,有点讨好。
小姚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一时间我们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小姚像认错一样低着头,双手摆动着温度计,我偷眼瞄向她,暗地里苦笑连连。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我不能脱俗得刻意干咳了一声作为开场白,笑道:"小姚......"叫了一声,人家也应了一声,可是我却没有话接着说了,心思活动得飞快,可惜就是找不到话题接茬。
倒是小姚愣愣得看了我一会儿之后,忍俊不禁得笑了,她这一笑,整个人立刻变身成乍见之时的那个小家碧玉,含羞带怯。然而就是这笑,却生生跟我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孔重合--到底是姐妹,她们的五官,细细观摩之下,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
为什么明明是姐妹,小姚却始终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姐姐呢?
想到这里,骤然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小姚所说另一个觉得阿达可怜的人,莫非就是她姐姐?
越想越觉得合理,我的头又开始疼,疼得我忍不住呻吟起来。小姚见状吓了一跳,疾过来关心:"怎么了?不舒服?你快躺下,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等等,"我抓住她的衣袖,苦笑道,"不用药了,你能见到韩先生么?麻烦你告诉他,我想回去了。"
小姚愣住,但很快绽出一笑:"先吃药吧,你现在怎么回去啊。"
看着房门再一次关闭,我默然悄叹,家难道又是个可以逃避的地方吗?家,就代表着从韩浩磊阿达处回到了大哥那里,从一个难以绕过的关卡,跑去面对另外一个难以逾越的深壑。
第十章(3)、
似乎退烧药都有些催眠效果,我吃了小姚送来的药,很快就抵挡不住睡神的甜笑,昏昏沉沉得睡去。
这一觉真长,等我醒来的时候窗外鸟鸣声声,从窗帘的隙缝中透出一线阳光来。
我睁着眼睛躺了小会儿,蓦然腹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才想起昨晚没有吃过东西。房间里只有我一人,阿达果然不在。
试着移动身体下床,膝盖已经没有最初肿得那么夸张,不过疼痛依然。但我想,它们应该还是能够支撑起我的身体吧?我不敢造次,挪动到床边后,双掌先抵住地板,支住上半身,接着再一点一点得往外耸动。
临到界限时,我咬一咬牙,左脚小心翼翼得着地,然而,稍一用力,负伤处就痛得我猛吸一口气。
然后,当门被推开的时候,来人就是见到我这么不上不下得挂在床边的模样--于是半惊讶半好笑得叫:"嘿,你在练杂技么,小男孩?"
这个姿势下,我费力得仰起脖子,见到来人一脸笑意,自己也禁不住讪笑:"我想下床而已。"
她到底是好心的,不会眼见我半吊着幸灾乐祸,很快得上前把我扶起回了床上。
"听说你受伤啦,跑来看看你,还不碍事吧?"她--姚安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人就在光线进来处背靠窗台向我笑道。
眼睛被阳光一照,有些睁不开,我扭头劈开光线的直射,也笑着回应:"还好。对了,你怎么来了?小姚告诉你我在这里?"
姚安雯嘿嘿笑了两声,但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我的伤势。
适应了强光后我望向姚安雯,从她漂亮的脸上看不出波澜。真是奇了,妹妹不愿谈姐姐,姐姐似乎也避讳提到妹妹。
"听说,你想回去了?"姚安雯踱到我床前,半蹲下身子问我。
我点点头,是该回去了。出来的时候身不由己,手机放在家中。一周没有跟大哥有任何联系,就怕万一他回到了家里,发现我居然失踪了,后果实在难以设想。
在我的意识里,从没有想过要瞒着大哥什么事情,可是这一次,我是真不愿大哥知晓真像。我必须做戏。
姚安雯看着我,欲言又止,忽又笑笑,拍拍我的手道:"也好。我送你回去吧。像你这样的孩子,根本不适合这里。真奇怪你怎么会是越哥的弟弟。"
"我大哥......"我苦笑了一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质疑了,当再次听到姚安雯说起这个,我禁不住将心中苦闷透露了出来,"希望我毕业以后去帮他做事。"
"是嘛。"姚安雯的口气像是早有预感,她望着我,目光闪烁,再次拍了拍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