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精怪)(一~二)————echoran
echoran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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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不解。
肖意也不多说,只是起身离开他站到另一边,对一直看着的肖光道:"带他回去。"
肖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吃什么醋呢?不就是这几天没回来嘛,生完气就算了吧,别吓着他。"
肖意看他,一动不动。
"你......该不是说真的吧?"
肖意作了个摆手的姿势,一直呆着的朱砂总算看清楚了,盯上肖意颤声问:"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
肖意看他,发现原本只到自己胸前的朱砂现在已经长到自己脖子那么高了,心里难过,面上笑着:"对,我不要你了。"
"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
"那为什么?"
肖意不语,心里苦涩,因为你已经先不喜欢我了。

三十四

朱砂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肖光走前跟肖意叹了口气:"他还是个孩子。"
肖意苦笑,孩子么?
连着几天,肖意都睡在书房,吃饭也跟朱砂分开。偶尔见到朱砂,只当作不认识,径直走过。
这几天,已足够让朱砂明白,自己是真的被讨厌了,不,不是被讨厌,是被抛弃。
这个认知让朱砂感到真正的惊慌,哥哥说不要自己了,是真的。可是,可是,哥哥不是还说喜欢自己的么?
晚上,门前稍微有些动静,朱砂就会一下坐起来,带着期盼地等,可肖意从来没有回来过。早晨醒来,身边没有肖意,会不习惯,没有身体给自己抱,也没有温暖。不和自己吃饭,到书房也看不见。
自从跟肖意来到这里,朱砂头一次如此彻底地跟肖意分开,见不到,听不到,摸不到。等待仿佛没了尽头,可除了等还是等只能等。
肖意也在等。
等自己想明白。
朱砂在宫里没回来的那三天,自己的思维是断掉的,朱砂回来后,自己竟然能够渐渐恢复了思考,肖意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贱。
自己每天都会做梦,梦很真实,梦里的自己与一个女子赤裸纠缠,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看,明明是很激烈的情事,肖意没有快感只觉心痛难忍,觉得心痛难忍可偏又装作很忘我消魂,每天醒来,梦里复杂的情绪都会被带到梦外,心里隐隐钝痛着,又隐隐觉得有些看不清的东西即将被揭开。
这样的情况重复了几天,肖意决定这次一定要看清是谁在跟自己缠绵,是谁在看,又是什么让自己那么痛。
是夜,熟悉的梦境又来临了,肖意在梦里睁大眼睛,可身上缠绕的女子似乎完全陷入情欲之中,脸完全隐没在自己的身上让肖意无法看清楚,渐渐地熟悉的酥麻出现了,肖意在梦里呼吸急促起来,搂过身下的女子似乎要索取更多,不经意地抬头,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看不出表情地慢慢转身,一瞬间肖意觉得身体冰凉,因为,自己看到了一张与朱砂一模一样的脸。下意识地要扯开身上的女子,可一时间根本无法挣脱,肖意焦急,想冲到前面把那女子拦住,谁知那女子竟象看透他的想法一般朝他笑了一下,立即转身离去了。恍若溺水般要喊救命,肖意脱口而出:"菏,菏--"
再喊时,自己已经自动睁开了眼睛,梦每日都止到这里。动了动,一惊,身上竟然有个人。
是朱砂。
朱砂似乎也被他的惊叫声震醒了,迷茫地揉了揉眼睛,黑暗里对上肖意黝亮的眸子,身子忍不住缩了一下。自己睡不着偷偷过来跟肖意一起睡,可现在被发现了,怎么办?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谁都没有开口。
肖意心里紧张害怕担忧什么感觉都有,梦里的白衣女子跟朱砂重叠上,看着眼前的人,竟然生出背叛了他的愧疚感。
朱砂也在害怕,哥哥是不是又要推开自己,装作不认识一般。
半晌,肖意张口:"睡吧。"然后自己就真的睡下了。
留下朱砂有些发愣。
肖意叹气,拉过他躺下,朱砂一动不动任由肖意拉过自己。靠着他,忍不住伸手抱上,把脑袋习惯性地贴到他胸前。
以前太过普通的情景,现在却好似过了万年才得出现一回一般珍贵。
朱砂一眨不眨,生怕这等了好久才得到的想念会一下子不见了,那天哥哥也是一下子说不要自己了就不要自己了。
肖意非常矛盾,现实中的被背叛感和梦境中的背叛感让自己斗争不已,身子有些僵不晓得要不要推开他。
近情心才怯,近情心更怯。
渐渐地,虽然各怀心事,两人仍旧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对上朱砂睁得大大的眼,肖意有些无法面对,要笑么?犹豫了一下,终于面无表情地坐起,下床,穿鞋。
朱砂一直看着,直到肖意穿好了鞋要走了,再也忍不住地小声喊了声:"哥哥--"
站起的肖意停了一下,没有转过头,只冷冷道:"肖平会进来帮你穿衣服。"
望着肖意离去的背影,这些天一直忍住的眼泪终于破闸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
肖平端着东西进屋看到泪眼汪汪的朱砂,心下真不是滋味,口中唠叨着作孽,作孽,拿起毛巾给他擦脸,被朱砂一下拽住:"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
对着朱砂从没有过的隐忍的脸,肖平有些懵,瞧着朱砂是真的委屈,委屈到不行了还得继续委屈的委屈。
肖平有些慌,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无法大声质问一句,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因为看着朱砂澄明的眼睛实在说不出,内心里竟然有些觉得,一说出来,这大热天就会下雪了。
还是当作没听到的好。不敢对上朱砂的脸,只管快速地给他穿戴整齐,抹了脸漱了口,慌忙溜了。一出门,撞上在外面不动的肖意,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只能唉了一声走了。
就在刚刚,有些事情被肖意连了起来,虽然一直不愿意想,一直逃避回到那个让自己心裂开的画面,肖意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一切发生的都太不可思议了,也太快,似乎就象要来不及一般,被什么推着,秋海棠、朱砂和自己。
返身回书房,看着在那立着不动的朱砂,脸上怔怔的似乎都带着些绝望,连自己走进来都没发现。此时此刻,肖意只觉自己竟然这么狠心,把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堪堪摔到了地上,不仅如此,自己还亲自上前踢了两脚。
摔掉下的宝贝,不会喊疼,不会生气,不会疑问,也不会辩解。是自己把他变成这样的不是么?自以为是的呵护,到头来,伤了自己也伤了自己从来都想保护的那个。
轻轻走近,拥住朱砂,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是真是假,造成的伤害还不够深么?
仿佛惊醒般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呢喃出声:"哥哥--"
肖意朝他笑笑,拭去他眼角挂着的泪,跟以前一样宠爱地说:"吃饭去吧,待会儿和我一起进宫。"
大眼睛翻了几翻,不解。
"难道这几天不想你的海棠姐姐么?吃完饭就带你去看她。"
没看到预想中高兴的反应,只见朱砂猛然推开他走开好几步伤心地喊着:"我不去!你要把我送给她了么?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喊得肖意心好疼,急忙上前制住已经有些发狂的朱砂,死命地抱住他,极尽全力地安抚,好一会儿才觉得怀里的挣扎平息了下来,肖意松了一口气,自责又怜惜地低头轻轻吻去所有眼泪,握住朱砂的手,翻开,一笔一划地写,半天,看到朱砂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相信地出声:"骗人。"

三十五

肖意苦笑。
重新握上他的手,手心凉凉的,一时间,肖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让他相信自己。事实上,是自己先怀疑他的不是麽?
爱情中最坚固的是信任,最脆弱的也是,一旦打破,即便是再小的口子都好比无穷大无穷深。
肖意深深明白这个道理,肖意明白很多道理,在这场关系里,肖意曾经执著而又无比自信地认为,这些道理只要自己一个人懂得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个人只需接受自己的守护。
多麽可笑,又天真。就象现在,懂道理的先破坏道理,不懂道理的被圈在道理里,到底是懂好还是不懂好?肖意不再多说,拉住朱砂,象以前一样十指交握著去吃早餐,或许嘴上说不出的东西用行动可以稍稍传达。
饭毕,肖意象以前一样抱了抱朱砂,微笑著跟他道别:"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朱砂点点头,前面那些等待又困惑的日子或许只是自己做的噩梦,哥哥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英俊。
看著他在发呆,肖意有些不忍,返身回到他身边,搂过他亲了一下,笑笑:"是觉得在家里闷麽?要不跟我一起进宫麽?"
朱砂摇头。
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肖意托起他的脑袋:"不知小小王爷在想什麽呢?"
朱砂抬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不解,伸出手摸了摸肖意的脸,停了片刻终於说了句:"哥哥,我好象做了一个梦。"
"梦?"
"恩,"脑袋点了点,"梦里你说你不要我了......"有些後怕地悄悄拿眼观察肖意的反应。
肖意愣住,有些吞吐:"还有呢?"
用力握住肖意的手,朱砂才觉安心地回答:"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朱砂摇头。
不知道这是什麽滋味,看著朱砂,肖意心里泛起苦涩,这还是那个自己百般呵护的宝贝麽?因为太过害怕而逃避忘记甚至隐瞒,单纯的心上不知被迫装载了多少原本不在那里存在的东西,这该不该怪自己?
如果现在不把疙瘩解开,就算以後朱砂真的不再想起或仅仅当作一场噩梦,肖意都不愿意这个阴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随他一生。这样想著肖意不由正视著朱砂,一字一字地开口:"那不是梦。"
看著朱砂有些惊慌地抬起头,不等他张口,肖意继续:"我曾经说不要你是真的。"
感觉到怀里颤了颤,不著意地轻轻安抚,低头对上朱砂的眼睛:"因为我看见了令我伤心的事情。"
"伤心?"
"恩,很伤心,从来没有那麽伤心过。"
看著肖意面上痛苦不已的神情,仿佛直觉般反应:"是我让你伤心了麽?"
肖意一怔,有些沈重地反问:"你认为呢?"
朱砂不讲话,想了很久,开口:"是因为我去看海棠姐姐麽?"
肖意有些克制不住地激动,尽管心里已经模糊地有了些想法,但还是想从朱砂嘴里确认一次,努力缓了缓,带著苦涩地问:"你跟海棠姐姐平时都做些什麽?"
"吃东西,看花,吹笛子。"
"还有呢?"
朱砂有些奇怪地看了肖意一眼,还有就是跟她谈论你,可朱砂不想说,因为不好意思,口上接道:"没有了。"
"真的?"
点头,不由有些心虚地把眼睛垂下,那个,向海棠姐姐请教怎样让你更喜欢我不知道算不算?
没有在意朱砂的表情,肖意只觉心里某一块地方放松了,故意转了个话题,摸摸朱砂的脑袋:"为什麽想学吹笛子?"
朱砂也不知道。
从某一天起,朱砂开始想学很多东西,心里说不上为什麽,只直觉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想了又想,勉强整理出一个答案:"呃,因为我想跟哥哥在一起。"说著把小脸埋进了肖意衣服里,这突然的动作让肖意有些摸不著头脑。
心念转了几转,肖意有些感动。是想跟我肩并肩站在一起麽?
不禁感叹,不用人教你长大,感情已经催著你成长,把朱砂的小脑袋扳出来,上面红霞飞著象只红苹果,肖意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随即在他耳边笑:"傻瓜,不用学也可以,我又不会嫌你。"
一个"嫌"字,说中了朱砂的小心思,低头脸继续红,被肖意故意托起,被迫直直地对上肖意有些调笑的眸子:"哥哥──"
明显的撒娇,把进来通报的肖平愣住了,才一个早晨的工夫,两个明明还在死去活来的家夥怎麽突然如此生意盎然含情脉脉了!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怪事天天有,今天最多!肖平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大下,提醒那边对视的两人。
肖意瞧向他:"知道了,把马车收了吧,今天不去上学了。"
"哦,可......"
"有事?"
肖平点点头,不自然地说了句:"秋海棠小姐来了。"
这麽一大早?
肖意有些疑惑,不过自己本来就是要去找她的,来了正好。随即摆了摆手:"带她到我书房去,说我随後就到。"
"不用了。"一袭紫衣突然近至眼前。

三十六

肖平有些讪讪地退了出去,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刚刚还只在大门口的说。
"海棠姐姐!"朱砂有些惊喜。
秋海棠温柔地朝他点点头,目光却对著肖意:"想问什麽尽管问吧。"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实在让朱砂感到奇怪,松开肖意的手想走到秋海棠身边去,突然一只白鸟冲了进来停在朱砂的脑袋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朱砂气恼:"干什麽啄我?"
秋地也不睬,只抖了抖化成了人形,幸好屋里没有仆人,否则绝对会大叫声妖怪冲出去。
"孔秋哥。"
秋地冲她笑了下,伸手朝朱砂头上一点,只见朱砂就直直地睡去了。
肖意惊慌,下意识地上前查看,被秋地挡住:"只是让他暂时睡著,"又看了秋海棠一眼,"我先把他抱去睡觉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抱起朱砂出屋了。
肖意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想跟上去,被秋海棠的声音拦下:"不用担心,孔秋不会把他怎麽样的。"
眼睛一跳,孔秋?
似乎在哪里听过。
看他愣住,秋海棠带著讽刺地笑:"来看看你和朱砂有没有怎样,啊,真没想到你这样都可以。"
"怎样?"
"不都看见了麽。难道那天推门的人不是你?"
秋海棠眼睛半睨,嘴上的讥讽毫不掩饰,肖意不在意地笑笑,看著她:"反正我也跟你上过床,不是麽?"
看到美人脸色突变,肖意心知自己猜中了,紧接著立刻逼到她面前,邪邪地笑:"按说是我赚了不是?朱砂什麽都不会,怎麽能满足你呢?还是你跟我做起来比较消魂吧?"说著还不怀好意的把目光投到美人胸前。
秋海棠身子有些抖,半晌,突然抬起头来,对著肖意媚笑出声:"是麽?那何不再尝尝这消魂的滋味,反正现在朱砂也不在这里。"一边已经主动地攀上肖意,纤长的手指轻佻地摩挲他的喉结。
美人如玉,肖意没想过现在这种情景。
愣了几愣,被一把松开,只闻秋海棠笑:"你还是这样,只有嘴上会耍些工夫,但,"突然一转身,口气变得有些仇恨,"也是这张嘴,迷倒了红蕖也迷倒了我。"
过大的转变让肖意一时消化不了。
片刻的沈默,秋海棠再次笑出声:"你也有这样迷茫的样子啊,呵呵,天意哥哥。"
天意?
肖意试探出口:"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红蕖只卧意中怀,意心独向红蕖开。天意耶?天意乎!生生世世。他日有违此誓言,魂崩魄碎朱砂痣,天意耶?天意乎!朱砂为誓。──"
一首词花了美人脸。
秋海棠不可置信地望著肖意:"你......你现在,到底是天意哥哥,还是肖意?"
肖意平静地回答:"两个都是。"
美人笑了。
直直地望向肖意眼睛深处,似回忆似痴迷:"你不是。天意哥哥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两个人,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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