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意顺从地跪了下去。
肖王爷看著更气，甩袖而出，走时用力地踹了肖意一脚："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麽个生死相依！"
肖意一惊，拽住父亲："不要！"
肖王爷重重哼了一声："不要什麽？本王还不是那种拿弱者开刀的角色。"
肖意安心地松开手，继续跪了下去，心知父王的脾气，苦笑，看来得跪上几天了。

肖意一夜未归，朱砂坐了一整夜，等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沈沈地靠在床头睡著了。
估计著肖王爷上早朝去了，肖平偷偷溜到大书房给肖意送饭吃，只听里面传来声音："朱砂可有睡觉？"
肖平压著嗓子："睡了，早上过去看的时候似乎刚睡下。"
肖意叹息，就知道小家夥会等自己，思索了一会儿吩咐肖平："今天你在朱砂的饭菜里放些安神的药。"
肖平应声，一溜烟跑了。
肖意吃著饭，失笑，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小的时候自己就经常被罚在这跪著，都是靠肖平偷拿东西来填肚子，想一想，肖平跟著自己真的不少年了。
困意渐渐袭来，肖意不住地跪著点头。
恍惚间，门咯吱一声，开了。
肖意直觉跪直，就听一道沈重的声音："起来吧。"
是肖王爷。
起来？
肖意满腹狐疑，这麽快？
站起身，两腿不禁有些打颤，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有些吃惊，父王这是怎麽了？一脸严肃。
肖王爷如同一下苍老了十岁，也不看肖意。
"快收拾收拾进宫看看太子吧，淑妃今早被人发现死在碧云宫里。"

四十三

肖意有些没听明白，谁死了？
精明无比的淑妃娘娘？！
肖王爷疲惫地叹了口气，是叹气，肖意没看见没听见但就是知道了。
有些踌躇地望向父亲，对著一张明显走神的脸，肖意担心了："父王，是不是......？"
"不要问，任何想法都得吞到肚子里，"肖王爷走近儿子，压低声音，"意儿，形势怕是要偏了──"
看著父王似乎老了许多的脸，一向没怎麽注意，从来都刚毅的面容两鬓竟然是花白的。
肖意抬起头，铿锵有力："孩儿已经长大了。"
良久，肖王爷用力拍上儿子的肩膀。
父子对望。
"皇上今早把我留在御书房，已经亲口向我提亲了。"肖王爷打破沈默。
肖意一愣。
对著肖王爷直直盯来的目光，肖意不由地退後两步。
眼前是一场战争，而父王已经完全回到战场主将的状态。
看著儿子明显的畏缩，"意儿，为父并不是在询问你，"肖王爷缓缓沈声，字字有力，"而且为父已经代你答应了。"
"父王！"
"快进宫看看太子，"肖王爷不再看他，转身走出房门，缓了一缓，"就算答应了也要等这阵过去才会成亲。"
心思百转千回。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肖意死都不会娶公主。
稳住心神，稍稍整理自己的衣服，先进宫。

太子殿里空无一人。
远远看到秋海棠走过来，肖意迎上去，秋海棠对他笑笑："你找的人在碧云宫。"
肖意点头，跟奔上来的秋地直直擦肩，秋地停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肖意开口："放心吧，我会劝他。"
秋地略略颔首，去追秋海棠了。
秋海棠在前面已经站定，待秋地走上来，不及他开口，美人先说话了："我没有怪他。"
秋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叹气，颓唐地解释："他母亲死了，你也住在碧云宫却没事......"
"所以我说不怪他。"
美人突然笑了出来，伸手挽过秋地："孔秋哥，你追上来就为了说这个麽？"
秋地也笑，反问："你说呢？"
"我说──呵，是来求我的吧？"
秋地一副赞同的样子，被秋海棠推了一把："果然是有了情人忘了什麽，你就知道我愿意麽？"
"我还不知道你！就算没有这一遭，你不也早就做好打算了？"
秋海棠嗔视不语。
秋地忽然换了表情，担忧又诚恳："谢谢你。"
美人长长出了口气，指著他笑："快把面具剥下来！"
秋地笑著要变脸，秋海棠突然却换了口气，"天上人间，都逃不过这些破事儿！孔秋哥，三日後我就走，现在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秋地疑惑："什麽事？"
"明天把朱砂带来，我想见他一面。"

等肖意进去，肖光已经从过度悲痛中出来了，只是看著眼圈还有些红，肖意叹了口气，再怎麽说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屏退了下人，肖意坐到肖光身边，肖光扭头一笑："你说，这人说没就真没了。今天之前我还挺痛恨她的，老是叫我这样叫我那样还不给我自由......现在我终於自由了。"
看到有眼泪出来，肖意坐著，一动不动。
"小意，你说她可笑不可笑，计算了一辈子把自己的命也算进去了。"
说到命，肖光有些颤抖，肖意搂过他，叹息，现在的肖光只是个没了娘的孩子。
肖光被他搂著，还在继续："她没了，我怎麽还怪想她的？你说奇不奇怪？小意，你说？"
肖意不语，只看著太子，他太需要发泄了。
肖光等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出来："她真可笑。哈哈，真可笑，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眼泪也掉了一地。r
又过了一会儿，肖光停下，拿肖意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好了。"
看肖意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肖光重复："真的好了。"
肖意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只得开口询问："不伤心了？"
"伤心。"
"不想她了？"
"想。"
肖意疑惑。
肖光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肖意有点恍，这样的神情是那个从小跟自己打闹的太子麽？
"小意，我要当皇帝。"
肖意一怔。
抬头，肖光一脸严肃，隐约带著天家的威严，肖意微笑："好。"
肖光伸出手，肖意握住，突然感觉肖光紧紧反握，肖意脱口而出："我会帮你，得到这个天下。"
听著肖光眼圈又有些红，肖意别过脸当作没看到。
半晌，肖意问："这次事态严重，你做好打算没？"
"没有，太混乱，不过我现在已经在想了，"肖光顿了顿，"母妃一除，下一个就是废太子，哼，我偏不让！"
肖意点头，看向肖光，肖光了然地回答："是毒。"
毒？
"你怀疑海棠？"
肖光摇头："不是她，我刚刚只是一时激动昏了理智。"
"恩，没道理是她。那是宁......？"
肖光对著他深深地看了良久，开口："就算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肖意点头："你小心点，我先回去，不能太引人注意。"
肖光冲他笑笑，临了又深深地望了肖意一眼，突然又自嘲地笑笑，作罢地挥挥手。

肖意回府，肖光那一眼，自己没敢接住。
他是在求我麽？
淑妃一去，朝中的格局跟著改变，皇上也在试探，试探肖王爷，自己的亲弟弟到底是不是支持太子，或者趁乱起了反心？
只要肖意娶了二公主，就能牵制住肖王爷，最根本是可以牵制三分之一的兵权。
肖王府若是答应了这婚事，就证明他们还是支持太子的。
万一有个犹豫，皇上一定会立刻废了肖光立肖宁，搞不好，肖王府也会被迫交出兵符，大势难保。
头痛！
肖意痛恨自己处在这种环境，为了家为了太子......
脑子里浮现出朱砂甜甜的笑，朱砂朱砂，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哪里会计较娶谁呢？
胡思乱想著，已经到了自己房门口。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朱砂早已兴奋地跑了出来，抱上肖意："哥哥你回来了！"
肖意牵起他，细细地看了又看，没有杂质的眼睛，没有杂质的神情，没有杂质的动作，为什麽世人就不能象你一样无邪呢？

四十四

朱砂轻快地领著肖意在床上坐下："哥哥，你又进宫了？"
肖意点点头，看到朱砂眼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地责备："怎麽没有好好睡觉？"
朱砂有些气恼："你都不在。"
"我不在也得睡觉。"
"为什麽不回来？"
"哥哥是大人了，必须做大人的事情。"
朱砂听不太明白，抱住肖意："为什麽是大人了？不做大人不行麽？"
我也想，肖意苦笑，扳起朱砂的脑袋："还困不困？再睡一会儿？"
小脑袋摇了摇，朱砂只想腻在肖意身边，抬头看看肖意："哥哥你不开心。"
肖意有些惊讶。
"为什麽不开心？你又生我的气了？"
肖意笑，冲他做了个鬼脸："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累了。"
朱砂哦了一声，把肖意拉到床上，让他躺好。
"我不困。"肖意有些无奈。
"累了就会困。"
肖意坐起身，把朱砂搂过来，逗他："你陪我说话就不累了。"
朱砂凑上去，小嘴揪著亲了一口，双手环住肖意的脖子撒娇："我想去打仗。我们去打仗好不好？"
打仗？
肖意狐疑地看向朱砂，只见朱砂非常豪气地开口："是男人就得打仗，我想做大英雄。"
扑哧一声，肖意没忍住。低头刮朱砂的鼻子："大英雄？朱砂想当大英雄？听谁说的？"
"爹说的。"
"父王？"
小脑袋点了点，郑重其事地道："做了大英雄就能跟哥哥相配了。"
肖意有些头大，父王都跟朱砂讲了什麽？
当下拉过朱砂，对他重新洗脑："不做大英雄也相配。"
"可爹说......"
肖意打断他，温柔地注视朱砂，果然只看见朱砂愣愣地回望著肖意，朱砂拿这种眼神最没辙，肖意心里满意，才开口道："朱砂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啊？"
"你已经是大英雄了。你看，你本来什麽都不知道，不会写字，不会认路，不会下棋，不会骑马，才两年多不是都学会了麽？对了，你不是还学会吹笛子了麽？"
听到肖意的赞扬，朱砂有些不好意思："真的麽？"
肖意朝他重重地点头，果然看到朱砂得意起来："我是大英雄！"
肖意再次狠狠点头。
朱砂笑得风流极了，肖意忍不住地上前吻了一下。
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要说不配，也是我配不上你。
※※z※※y※※z※※z※※
第二天。
秋地来了，把朱砂带进宫。
朱砂被秋地牵著打呵欠，秋地瞪了他一眼："怎麽会困？昨晚做什麽了？"
小脸有些发烫，避过这个问题："带我进宫做什麽？"
"海棠要见你。"
"哦。"
朱砂有些心不在焉。昨天晚上跟哥哥玩夫妻之礼，唉，怎麽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之礼呢？
突然来了一队士兵，其中一个上前对他俩行了礼，只见他附到秋地的耳朵上咬了几句，秋地点点头，转身对朱砂说："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去碧云宫吧。"又冲身边的士兵递了个眼色，他们都识趣地站到朱砂的身後跟著。
朱砂点点脑袋，松开秋地的手。
白衣一晃，秋地已经远了。
看得朱砂羡慕不已。
有些茫然，只管低著头走，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显然还有另一路人，眼看著两路就要交汇了，朱砂身旁的士兵都跪了下去："参见二公主。"
二公主？
朱砂抬眼看过去，对方也在打量著他。
第一个反应，没有海棠姐姐美。
看到朱砂身上肖府的牌子，二公主朝自己身後的人询问了一眼，看到有人点头，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就是朱砂？"
朱砂点头。
女人突然靠近，对著朱砂暧昧地笑："果然长得世间少有，怕是都不输那秋海棠吧。你可知我是谁？"
朱砂老实地回答："二公主。"
"恩，还有呢？"
朱砂摇头。
"我还是肖意的未婚妻。"
朱砂不解："未婚妻？"
努力地想了想，朝二公主笑了起来："你不是。"
轮到二公主有些吃惊，据打探，这朱砂不是个傻子麽？除了姿容出色其它都是空空。
二公主定了定，看向朱砂："我当然是，而且父皇已经向肖王爷提亲了。"
看著朱砂愣愣的表情，公主身边的随从都把他当傻子，鄙视道："别以为长得好看些就能飞上枝头了，我看那意小王爷就是图个新鲜，到了岁数还不是得正经娶妻生子？"
旁边的人都低低附和。
朱砂脸色变了几变，虽然听不太懂，但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二公主将来会做哥哥的老婆。
小手按住左胸，有些疼，他们在说谎，哥哥说我才是他的老婆。
二公主趁势加上一脚："肖意喜欢我，你知道麽？"
一瞬间身子僵住，咬牙挤出几个字："你骗人。"
哼的一声，二公主轻笑，"骗人？本公主犯得著骗你这种低级的男宠麽？"
朱砂听不懂，想了一想，拿出口袋里的白帕子："那你有这个麽？"
金色的意字绣在白色帕子上，二公主心里气愤，朱砂看著她的表情，笑了起来："你没有，哥哥只喜欢我。"
说完就要走，被大喝一声："站住！"
朱砂停下，不知道这个女的又怎麽了，只见二公主雍容地走了过来，从怀里也掏出一个白色的帕子，朱砂愣住。
金色的意字绣在上面，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为什麽？
朱砂有些窒息，哥哥也喜欢她？哥哥要娶她？
朱砂不相信："假的。"
二公主有些不明所以。
朱砂伸出手指，指了指她手上的东西，重复："那是假的。"
看他坚定的表情，凭什麽你的就是真的？二公主咬起了唇，扬手，一个巴掌落到朱砂脸上。
匆匆赶来的秋海棠正好看到这一幕。
心里有气，仪态万方地走到朱砂身边，低头朝他脸上吹了吹，疼惜极了。随即转过脸一甩袖子，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停在了二公主的脸上。
众人呆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侍女急忙冲上来检查二公主的脸，一个回头冲秋海棠咬牙切齿："大胆！还不跪下！"
秋海棠冷笑一声牵起朱砂便走，听到背後响起凉凉的声音："秋海棠，你可知我是谁？"
美人头也不回："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你──"
"可你不知道我是谁。"

四十五

二公主摆摆手，欲上前拦住他们的侍卫都止步了。
我不知你是谁？二公主凝神注视秋海棠的背影，陷入深思。
碧云宫里。
接过香翠手里的湿毛巾，秋海棠心疼地敷在朱砂的脸上，因为凉，小脸皱了皱。
"海棠姐姐，她做什麽打我？"
秋海棠生气："因为她坏！"
"为什麽坏？"
"因为她嫉妒你！"
朱砂有些明白地点点头："她也喜欢哥哥。"
秋海棠很是纳闷，把他扳过来："朱砂不生气麽？她打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