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二卷 神迹——细雪
细雪  发于:2011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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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与朱瞻垲隔着个小案对坐,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端在手中,玩弄着杯盖,缓缓开口道:“今儿倒是怪了。”

“哦?”朱瞻垲对他微笑道。

太孙道:“我朝会后去了御书房,正遇到二皇叔(朱高煦),本以为他在这事儿便不好说了,那知却是他正在为三位尚书说情。”

朱瞻垲略有惊色道:“他倒是变了心性!”

太孙冷冷道:“他深的皇爷爷宠爱,原本毛躁、耐不住性子才被你揭了短处。轰出京城,如今回来,倒是真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沉稳了许多。”

朱瞻垲拿了自己身前的杯子,轻泯了一口道:“前日见了,却是没变的,仍是毛躁。”

太孙沉默片刻道:“若不是他刻意骗你,就是后面有高人指点。”

朱瞻垲底下头去,半晌方道:“那日是他真性情。”

太孙望了朱瞻垲一眼,慢慢道:“今日确实像是装的,讲什么朝中斩杀三位尚书,不利近期用兵,有碍粮草调动,此等言语,确不像他。”

朱瞻垲接道:“皇爷爷本不想杀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反对御驾亲征才拘了起来,如今二皇叔投了爷爷所好,又替三人说了情,倒是厉害了。不过,这勾结朝中大臣之罪却是免不了吧!”

“昨儿夏家人在他府前哭诉了半日,他才动了恻隐之心。”

“什么?”

“夏原吉的大儿子、二儿子,去了他府上哭诉,他为他们的孝心所打动。”

“好大的孝心啊!皇爷爷听了不欣慰才怪!”

太孙叹了口气:“皇爷爷很是感动,立时答应下来,说是等凯旋而归时再处置他们。”

“不杀了?”

“是这意思。”太孙说到此,对这门外喊道:“外面的进来吧!”

原是夏远封为父亲的事儿担心,偷偷的躲在园中,不想竟是被太孙发现,只得低头进来,跪倒在地。

太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对朱瞻垲笑道:“极像!”

朱瞻垲冷下脸来,对夏远封怒道:“你且都听见了?”

夏远封谨慎回道:“刚来便被太孙发现,未能听全。”

“到会说话,”太孙笑道:“今日汉王朱高煦为你父亲求情,保了他的性命,陛下以下旨,待得胜归来在依律处置。”

“若是赢了,便可无罪释放?输了……”

朱瞻垲急忙打断道:“皇爷爷英明神武,定是不会输得,不过赢了也放不了他们!大约会关着,在牢中颐养天年了。”

夏远封大惊:“啊!”

太孙道:“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三位大人安排了个幽静的小院,派了两名侍从伺候,请了名医,每半月便去请诊,不会出岔子。”

夏远封忙磕头告谢,朱瞻垲拦了下来,拉起他道:“谢什么,太孙也是为自己留后路,你父亲已无生死之忧,快回去收拾吧。”

夏远封如今心中大石已经放下,才觉自己如此闯入偷听很是不妥,赶忙告辞退出。

太孙瞧着他慌张的样子,嘲笑道:“这就是你看上的?比文圭差的远了!”

朱瞻垲别过脸去,自顾自的喝茶。

太孙又道:“不爱听?文圭潇洒飘逸,淡漠冷然,高贵清远。他那?除了长得,哪有半分文圭神采?”

朱瞻垲此时已是半坐在榻上,摆弄着手中的棋子道:“有空评价他,不如想想朱高煦带着高人来京,到底图谋什么!”

“气了?”太孙起身,收着乱放的棋子,柔声道:“他远配不上你,玩玩儿便罢了,用不着上心。”

“行了,婆妈!你还是小心自己吧!”

太孙淡笑道:“皇爷爷能轰他一次,必定能再轰一次!”

朱瞻垲笑道:“倒是了,如今皇爷爷心中,最器重、最得宠的是你这个皇孙,不是他那个皇子了!”

说到此,太孙摆好了棋盘,已是一副准备打杀四方的气派。

第一章 寺庙怪声(六)

太孙陪着朱瞻垲吃了晚膳才肯离开,搬家计划也就拖延到了夜里。好在一切以安排妥当,也到不是什么大事儿。

朱瞻垲坐在车里晃晃悠悠的到了庆寿寺,因早就叮嘱过,也就没人来迎接,只有个守门的小和尚等在寺前。

朱瞻垲随着小和尚一路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看着身边的夏远封,被太孙扰了半日的心,静了下来。

因是深夜,寺内寂静之极,一路行来只能听到彼此呼吸之声,直到走到了正殿旁,才听得远处传来的木鱼声和吱吱呀呀的一些怪响。

这怪响伴着高大、庄严却毫无生气的大殿,难免让人心中警觉。

夏远封拉住朱瞻垲,皱眉低声问道:“瞻垲,你可听到了?”

朱瞻垲瞧着他一番皆备之状,不由笑道:“没事儿,这是大殿内传出的。”

“大殿?”

“恩,”朱瞻垲解释道:“这大殿内全是巨型的楠木,时日久了,木梁之间偶尔会发出吱呀之声,实属古庙之中常见,不足为奇。”

夏远封松了同朱瞻垲紧握在一起的手,憨憨笑道:“平日却是没听过。”

“不是你没听过,而是平日寺内善男信女颇多,根本听不到,只有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听到的。我从小在这寺中长大,听得多了,也到不觉得什么。”说到此,朱瞻垲不由问道:“上次在那儿也是听到这般声响?”

夏远封想了想摇头道:“不是,那声音如同身体轻盈之人拖着脚走路,很怪,却是很有节奏,不是这般吱呀乱响。”

朱瞻垲想到那日奇遇,笑道:“反正现在你父亲也没了生命之忧,那日安排你们见了面,得了空闲咱们再去哪儿看看,到底是什么响动。”

夏远封听了,似是有些难言:“还是不见面的好,这次哥哥们救了父亲,主母必定要打通门路去见父亲,遇到了反而不好。”

朱瞻垲安慰的拍了拍夏远封的肩膀,:“让你们岔开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夏远封窘迫道:“不用了。”

朱瞻垲见了,知他心里肯定有事儿,只是不便说,也就不再逼问,径直的去了禅房。

延寿安排朱瞻垲住在从小住的房内,而夏远封住在隔壁,半夜,朱瞻垲正睡得熟,只觉得身边有人看着自己,以为是夏远封肚子里搁不住话,难受的找来了。便扭头去睡,也不管他,那知,次日醒来,夏远封却是根本没出过隔壁房间。差了延寿打探,竟是太孙半夜来了,天微亮便走,这到让朱瞻垲心头一惊,脊背泛起了寒气。

过了两日,皇宫内传了消息出来,皇帝召见。

永乐皇帝见了朱瞻垲,问了问建文乱党的详细情况,叮嘱一番,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不过里面隐含了要他尽快动作,早日查出建文下落。朱瞻垲也借着机会狠狠的敲诈了一笔,搬了几样皇宫里的摆设回去,倒不是他多贪,不过是深知皇帝的秉性,他总喜欢掌握人的致命弱点,没有了解药,皇帝要掌握暗宫,只能靠其他手段,什么人才能让皇帝放心?无欲无求?清高自傲的?远远不如这个狡诈聪明、贪得无厌的来的可靠些。

回了庆寿寺,正见着夏远封拿了封信来找他,说是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丐帮中的熟人,黄浅前几日便派人来送信,不过是四下寻不到人,因此才耽搁下来。

朱瞻垲心中奇怪,不知黄浅找他何事,回了禅房,同夏远封一起打开信,一张黄绸翩然落下,夏远封一把接住,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黄村有疑。”

夏远封一旁看了,皱眉道:“黄浅说得就是那个寺庙的旁的黄村?”

朱瞻垲拿了他手中的黄绸,笑道:“不然会是哪儿?”

“这信耽误了几日,也就是我们刚走便送来了,黄大哥定是有急事儿,可这事儿他又不便出面,只好寄信来。”夏远封疑惑道:“可着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黄村有疑,疑又是什么?”

朱瞻垲道:“疑便是在这黄绸上!”

夏远封拿了黄绸细细观看却是没看出所以然来。

朱瞻垲道:“你不认得倒是在理,这东西很是少见,应是波斯一代包裹贡品时用的。建文帝当年曾赏给黄浅父亲一串波斯猫眼石的链子,他应是认得这东西,所以用它来写信给我,是要提醒我,这绸子与黄村有关。”

“建文帝赏过的东西你都知道?”

“原是抄没他家时被人寻了出来,送到了皇爷爷那儿。”

朱瞻垲说到此便停了下来,夏远封心下明了,嘲讽道:“不会是现在收藏在你的金库、密室之中吧!”

朱瞻垲果断道:“没有。”

“哦?”

见夏远封似是不信,朱瞻垲道:“几年前送给南平了。”

夏远封哼哼了几声,转而正经道:“这是包裹波斯贡品的绸子,可黄村虽说是连接北京与金陵的必经之处,但并非官道,因此不会有贡品路经,这绸子怎么会出现在哪儿?”

朱瞻垲接道:“这个黄绸必定是有个能动得了贡品之人带到那儿的。”

“贡品?”夏远封猛然道:“前几日你不是与我说过,唐赛儿应该来京城吗?”

朱瞻垲笑道:“倒想一块儿去了,这几日天高气爽,正适合出游,今日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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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朱瞻垲有个性子,遇到怪异之事儿总要探个究竟,在黄村他本想住下去,却因怕夏远封担心父亲,一个人在京城里瞎折腾惹了事儿,才一同陪着来的京城,加之等着朱棣为召见,因此久了些,但去黄村的准备却是早就做足。

说去,两人就立马上路。

马车是准备好的,外表看上去不过比那些官宦人家的稍稍宽些,里面却是尽显朱瞻垲的一贯奢华。

因早晨起的早了,朱瞻垲一上车,便倒在柔软的羽绒锦被上,裹着天蚕丝的薄被补觉。

夏远封看在眼里,心头微微有些不忍,这个到处享受的人来京路上却是陪着自己一起风餐露宿,毫无怨言,想到此,不由得伸出手,轻轻顺了顺朱瞻垲微皱的眉心。

朱瞻垲似是感到了什么,动了动头,翻过身继续睡。

夏远封会心一笑,挑了车帘欣赏起外面的风景。

上京路上,因担心父亲,也没注意这沿路的风景,初夏,算不上炎热,但路边的花却开的娇艳,紫的、粉的、红的、成片成片的撒落在田间地头,山林道旁,欣赏起来,却有那么几分野趣。

朱瞻垲正睡得熟,突然耳边一声高喊,马车急急的停了下来,好在车中铺了厚厚的软垫,摔得不算疼,拍拍压褶的衣衫,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愧疚的夏远封,挑了车帘向外看去,正瞧见延寿飞奔的马蹄后门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个孩子,缓慢的前行,立时明白某人好心又犯。

延寿和几个侍卫骑马跟在马车后面,突然见马车停了下来本担心朱瞻垲出了事儿,催马赶来,却见着自家主子脑袋趴在车阑上,饶有兴趣的瞧着自己,一颗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嬉皮笑脸的弯下腰去,对着朱瞻垲道:“爷,您这是怎的了?”

朱瞻垲扫了他座下的骏马道:“一会儿不见腿脚不好了?”

延寿嘻嘻一笑,跳下马来。

夏远封道:“瞻垲,要是顺路,就捎带上吧。”

“你到是好人!?”

夏远封低声道:“女人带个孩子挺不容易,而且这孩子好像还病了。”

朱瞻垲叹口气,对延寿道:“带那母子上车来吧。”

夏远封忙拦住延寿,自个冲出马车,向那母子走去,朱瞻垲没动,依旧靠在车窗旁,静静的看着,夏远封到了妇人身旁,说了什么,妇人开始拒绝,而后犹豫了片刻,便跟着他走了来。

可能是见了车上的奢华,妇人窘迫的站在车下,瞧着那厚厚的波斯地毯,没敢迈步,夏远封抱着孩子上车,笑道:“大嫂,您快上来吧。”

妇人窃窃的瞧了眼朱瞻垲,头却埋的更深了,朱瞻垲道:“上车吧,不碍事。”

妇人听了,小心的上了车,靠在车角席地而坐,嘴中发出如同蚊鸣的谢谢。

朱瞻垲扫了眼,回了软榻,挑开了车帘,瞧着外面风景。

夏远封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不由皱了眉,柔声问道:“大嫂,您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妇人眼中微微含泪道:“今早还好好的,半道上娃儿闹着非要在城里吃午饭,俺出来也没钱,打了他几下,这不,刚走出城就病了,早知道,好歹让他吃上个馒头……”

夏远封听了,安慰道:“前面到了县镇,请个大夫看看,您放心好了。”

妇人听了,应了声,却是依旧面带焦急。

一旁的朱瞻垲冷冷道:“你这孩子是中暑了,喝点酸梅汤,让他平躺,拿湿冷的毛巾敷额头,半个时辰内就好。”

“真的?”夏远封不可置信道。

朱瞻垲冷冷哼了一声,向外望去。

夏远封道:“瞻垲,你怎么懂得医理?”

“这还用的上什么医理?”朱瞻垲道:“初夏虽算不上热,但孩子体弱,仍是不能大太阳下赶路的,加上又哭又闹,还饿着肚子,不中暑倒是怪了!”

夏远封笑了笑,把怀里的孩子放平,喂了些酸梅汤,有用帕子裹了冰,敷在孩童的额头,却是没过半个时辰,孩子的烧就退了。

妇人很是感动,一个劲儿的道谢,夏远封笑着拿了几块儿点心递给孩子,询问道:“大嫂,您怎么独自带个孩子?”

妇人道:“俺男人在边关,听说要打仗了,今儿抽空上城里拖熟人给带个口信,告诉他家里都好。”说到此,怜爱的看了眼一个劲儿吃的孩子道:“这倒霉孩子,死活要跟来,便带来了。”顺手揪了孩子的耳朵道:“还不快说谢谢!就知道吃!”

孩子深深地鞠了个躬,囔囔的说了谢谢,妇人才放了手。

夏远封道:“您也听说要打仗了?”

“可不是,早都传开了,”妇人掩面:“俺也是担心家里的。”

夏远封不知如何规劝,默默的看着小孩儿狼吞虎咽的塞点心。

此时,朱瞻垲淡然道:“你丈夫从军,怎么连个孩子的吃食都供不上?”

“俺男人是独子,公公前几年从军断了腿,本不用去,如今是顶了村里秀才老爷家外甥的缺,当时给了两钱银子逼你,不去不行啊。现在可倒好,俺一人又带孩子又耕地,还要照顾个老的,哪有什么钱?”

朱瞻垲听了很是惊讶,夏远封却是了然于心。

第一章 寺庙怪声(七)

走了不过多半个时辰,就到了这对母子居住的村子,夏远封给了他们几两散碎银子,目送他们离开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傍晚,到了个县城,找了间干净的店,这里空房多,夏远封与朱瞻垲一人一间,其他几人分散的住了下来。

因车上睡得多了,朱瞻垲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带了延寿四处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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