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二卷 神迹——细雪
细雪  发于:2011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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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啐了一口道:“你爷爷的为人你还不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谁劝谁倒霉!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夏原吉年事已高,在那天牢里,万一有个好歹!”

宫主起身整了整衣衫,不耐烦道:“找人照料一二也就是了。”

“姑姑!”

“垲儿,你虽然叫我姑姑,可我终究不是你的亲姑姑,不说别的,但说这暗宫中,诸多事情陛下都不放心交予我手上,我说的话又能有多大作用?”宫主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现在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朱瞻基,还一个是朱高煦。”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和夏远封的事儿,陛下早就知道,你若是进言,只能是害了他;朱高煦为人险诈,且在陛下欲亲征之时从封地乐安回来,可见其居心叵测,巴不得陛下现在就去,最好死在战场,怎可能为劝阻陛下出征的夏原吉说情?”

“您的意思,我只有去求太孙朱瞻基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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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深,朱瞻垲回了别院,正见着夏远封坐在厅中,对这一桌早已凉透的饭菜发呆,他唤来侍从撤下了饭菜,走到夏远封身后,将他搂在怀中。

夏远封感到肩上的份量,才回了神,抬头瞧见是朱瞻垲,笑道:“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

“吃了。”朱瞻垲见他目露忧色,劝慰道:“你且放心,牢中有人照顾。”

夏远封苦笑道:“这就好。”

朱瞻垲见他神色,心头微微触动,“你们父子感情很好?”

夏远封点点头,缓缓道:“虽说从小我被寄养在他人家里,长大了也不随父亲同住,但他对我却是极好的。无论过节、过年总是接我回家聚聚;到了我生日他也总要亲自送上礼物,若是他实在脱不开身,也会请放心之人准时送到;他对孩子管教极严,对几个哥哥总是棍棒相加,但每次见面检查我的功课、武功时,若是不令他满意,他只是耐心的教导,苦口婆心的劝说,应多放些心思在那上面,没打过一次,甚至没说过一句重话。你说他这个人,也算的上是位高权重了,多少天下的大事儿要他操心,可我该添衣了、该加被了,他总会记在心上……”

朱瞻垲静静的听着,手抚着夏远封的秀发。

许久之后,夏远封停了喃喃自语一般的叙述,突然问道:“你说,我父亲是不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朱瞻垲笑道:“是不是世上最好的,我不敢说,但他对你却是用心的,你此时若是这般惆怅、落魄,他知道了定要伤心。”

夏远封顿时面颊上一阵绯红,怒道:“谁惆怅、落魄了!”

“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朱瞻垲退了一步,转身朝着厅门走去,回头道:“难得糊涂也好!”

“朱瞻垲!”夏远封边叫边跟了出去,一路来到他暂住的客房。

朱瞻垲又嬉笑了几句,便留了他独自休息,自己领了延寿离开。

走出不远,朱瞻垲即对延寿问道:“太孙何时能到京?”

延寿不免一怔道:“爷,为了他值得吗?”

朱瞻垲冷冷道:“我只问你太孙何时到京!那里找来的这么多废话!”

延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他们一行早于咱们两日离开的南京,走官道的话,应是后日抵达北京。”

朱瞻垲神色微凌,沉思片刻“朱高煦如今回了京城?”

“是。”

“好,明日去拜见拜见这位汉王!”

次日,朱瞻垲早早的去了汉王府邸,朱高煦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暗宫少宫主面子,足足让他干等了进两个时辰才缓缓出来见客。

朱瞻垲毫不在意,笑着迎了上去,“王爷您真是公务繁忙啊!”

“哈哈!本王哪有什么公务?有了公务还不是落了你们的口实?”朱高煦大笑着走到太师椅前,端然落座道:“昨夜碰到个水嫩的雏儿,今日便起的晚了些,叫您候着实在是抱歉。”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他脸上却带着讥讽的笑意,仿佛再说着,朱瞻垲远不如那个雏儿对他来的重要,站在一旁的延寿气的此时手指已经握的咯咯作响。

朱瞻垲对延寿摆了摆手,忙对朱高煦陪笑道:“前段日子侄子在南京遇到了标致的美人,想着您或许会喜欢,本想差人送过去,今儿得知您回了京城,特意送来了。”

朱高煦扫了眼朱瞻垲,冷笑道:“你父王爱美人出了名,南京能算得上的都纳入宫中了,怎可能还有落网之鱼?算了,你领回去吧,想来也算不上什么美人!”

朱瞻垲心中一紧,脸上却是带着丝毫不变的微笑道:“王叔真是说笑了。”

“哼!”朱高煦起身走了几步道:“你也别扯了,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朱瞻垲躬身道:“侄儿想请您为两位身在天牢的尚书大人说情。”

“哼哼!”朱高煦咬牙道:“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叫我去父皇面前触霉头,嫌我被贬的不够远吗?”

朱瞻垲道:“封王之中,那个不是领了封地即刻离去,皇爷爷却对您格外开恩,不但封赏了最为富饶之地,还把您又在身边留了这许多年,可见皇爷爷对您的宠爱,怎么能说是被贬?”

“得了吧你!”朱高煦面露凶色,手握起书桌上得镇纸道:“若不是你们暗宫诬陷,本王岂会被赶到山东去?”

“王爷,若不是暗宫减了密折上得文字,恐怕以您犯下的罪行,早就身首异处了!”

“噢?”朱高煦冷然道:“本王岂不是要对你感恩带德了?”

“侄儿不敢,但说得均是实情!您拥兵自重、暗中私制武器,累累罪行只是把您哄回了封地,真的是很轻了,若是我当日落井下石,恐怕此番,您也不会再这儿逍遥自在!”

朱高煦怒火攻心,顺手抛出手中的镇纸,向朱瞻垲砸去,立时朱瞻垲鲜血如注,双目紧闭,倒在地上。

第一章 寺庙怪声(三)

朱高煦本想发泄一下心中存了几年的怒气,没想到朱瞻垲竟是不躲,还被砸了个结实,顿时慌了神。

还是延寿清醒,立刻唤了人,拿来了清水和药物,替朱瞻垲止血起来。

朱高煦一旁看着,低声道:“碍不碍事儿?”

“不碍事!”延寿冷冷道:“自己砸一下不就知道了?”

“呵呵”朱高煦赔笑道:“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哼,你是不是要亲自去宫里告诉陛下你把殿下打了?”

朱高煦忙到:“不用,不用!”

“那不就得了?”延寿见朱瞻垲额头上的血止了,赶忙敷上药物,寻了绷带缠上几圈,对朱高煦道:“王爷,麻烦您备辆大些的马车。”

“马车?”

“我和主子徒步而来,如今还要我们徒步回去不成?”

“不会,不会。”朱高煦对着延寿点头哈腰,转而冲着侍从喊道:“你他爷爷的,快备车!听到没有,死了啊!”

延寿听着,鼻子哼了一声。

待车备好,延寿报了朱瞻垲上去。

马车一路疾奔,大有遇马撞马、遇人撞人的架势。

到了别院,延寿又是抱着自家主子直至内室。遣退了来看热闹的侍从,躺在床上的朱瞻垲立刻睁了眼,皱眉道:“这个混蛋,下手也太狠了!”

“爷。”延寿笑道:“您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啊!受点苦也是应该的!”

“滚!”朱瞻垲骂道:“什么舍不得孩子?我这儿可是自己的脑袋!是舍得一颗头!”

“好好!”延寿道:“不过就破了点儿皮!您自己拿手一捂,放了半袋子鸡血上去,真是吓人啊!”

“什么半袋子!”朱瞻垲坐于床头,踢了延寿一脚道:“整整一袋子好不好!”

延寿跳开那飞来一脚,惊讶道:“您把我昨日给您准备的全用上了?”

“废话!不然那儿能有这般效果。”

延寿扑哧笑,走上前去,为朱瞻垲换了常衣,方道:“爷,你说这么一闹,朱高煦会不会替夏大人说话?”

朱瞻垲懒懒的低头瞧了延寿一眼,笑骂道:“没长进!他极希望皇爷爷御驾亲征,怎么可能帮着夏大人说话。”

延寿蹲着去了朱瞻垲的宫鞋,为他素面的布鞋,抬头问道:“这不是白闹了?”

“也不尽然,他既然已经知道我要保住夏元吉,又有了今天这么一出,如果有人为夏元吉说情,他应不会落井下石的。”

延寿起身道:“他这人傻大胆,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干不出来?”

朱瞻垲跺了跺脚,站起身来,“你错了,他不傻。”

“不傻,他还敢伤您?”

“那囤积武器、粮草之事却是暗宫上的密折,以他的肚量怀恨在心也是难免,若真是他能忍了,今日笑脸相迎,恭敬有加,恐怕现在父王的太子之位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但是,他虽然心胸狭窄,却并不傻,夏元吉身居高位历经两朝,就算是没有刻意拉拢人才,身边也会有不少的亲信。这样的人,只要到了皇位更替之时,必定能辅佐新军,朱高煦不会落井下石也有此中原因。”

延寿递了热茶上去,道:“如此啊,就是不知道这事儿皇太孙殿下能否知道。”

朱瞻垲轻泯了一口,即把茶杯放在一旁,道:“朱瞻基耳目众多,今日这么大张旗鼓的走了一回,他一定知道。”

延寿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语道:“到时我要守着您,省的……”

朱瞻垲眼中凶光一闪而过道:“京城之中,他还不敢!”

“爷,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行了,你下去吧。把好门,别放进人来!”

延寿转身退下,朱瞻垲又道:“待会儿若是夏远封来了,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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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远封得知了朱瞻垲重伤,立时急了,抓了个人就问了朱瞻垲的住处,直奔而去。

这时延寿正从朱瞻垲屋内出来,一把便被夏远封抓住,他愣了愣,恍然笑道:“快去吧,爷在里面等着你那!”

夏远封听了,赶忙放开他,推门而入,正见着朱瞻垲拿着本《易经》在出神,瞧那神态,那精神,决计是身体健康的,一时安了心,走到他身边,轻轻抽出他手中的《易经》。

朱瞻垲突觉手中轻了,抬头一看,笑道:“来了?”

夏远封翻了翻手中的书,疑惑道:“怎么只前几页有翻过的痕迹?”

“后面还没来的及看!”朱瞻垲懒懒道。

夏远封道:“没看?”

朱瞻基回道:“是啊。”

“你连四书五经都没看全就敢去开相馆?”

“有何不敢?相面、测字十之八九都是骗人的,虽说什么人生福祸无常,却是躲不过定式,神相、半仙都不过是寻了这个道理而已。”

“福祸无常,却躲不过定式。”夏远封口中默念了一遍,恍然笑道:“深奥。不如说说,我父这福祸如何定式?”

“说句你不爱听的,”朱瞻垲道:“夏原吉是个极会变通之人,从建文哪儿到了皇爷爷这儿,都是高官显位,一则说明他的能力确实不凡,二则说明他为人圆滑。如今三部尚书一同上奏,阻止陛下亲征,肯定是暗地里串通过的。他也不想得罪陛下,但是按常理判断他觉得终归是为陛下着想,陛下不会重罚,而且还能给自己立个不畏强权的名头,很是划算。可那知算盘打错了,直接就被打入了死牢。”

夏远封苦笑道:“虽说画不中听,却是事实。”

颐中孚面色凝重道:“皇爷爷这人,我虽看不透,却也了解一二。他此时恐怕早就没了杀人的念头,可若是放了夏原吉则说明自己错了,面子是过不去是小,这承认自己年老体弱不宜出征是最不能的!因此夏原吉就只能关在死牢里,留着,不杀、也不放。”

夏远封猜测道:“要等人给个台阶?”

朱瞻垲点点头。

夏远封恍然道:“你今日去求汉王朱高煦为我父说情,因此被打了?”

朱瞻垲淡淡一笑,“只擦破点儿皮,没事儿的。”

夏远封道:“你为我如此,我……”

“行了,为你父亲说情也不全是为你。”朱瞻垲又道:“我明儿个本要出去,如今这般实在是行事儿不便……”

夏远封拍了怕胸脯,昂首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朱瞻垲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请你明日去家师的塔陵,替我上柱香罢了。”

“怎么?明日是姚大人的?”

“没什么,不过是昨日梦见了,想明日去烧柱香的。”

“好。”

“塔在京城的西南,有些远,明日一早就动身,兴许还要在呢儿主上一夜,才能赶回来。”

“好。”

朱瞻垲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歪在上面道:“有些倦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夏远封道:“该是午觉的时辰了,好好休息,晚点儿我再来看你。”

朱瞻垲道:“终归这儿是京城,陛下的鼻子底下。走的太近,以后也不好为夏大人说话。”

夏远封自是明白其中含义,点了点头,又拉着朱瞻垲细细的看了,才回了。

朱瞻垲听着脚步声渐远,叫了延寿进来:“我调了夏远封明日离开,你且派人跟好了,千万别叫他半道回来。”

延寿回道:“太孙肯定知道他住在咱们这儿,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若是他被太孙碰到了,抓住个茬儿,整一顿……”

朱瞻垲打断道:“行了,好像朱瞻基多坏是的,他真的要如何还非要见面?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他绝对做得到,可他却绝不会为此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他停了停又道:“我不过是不想明日他们见了面,平添些麻烦罢了。”

“这倒是,太孙他惦记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倒好让夏远封这个小子捷足先登,太孙能不恨才怪!”

朱瞻垲撇嘴道:“命长了!”

“爷,我走嘴了,该打,该打。”延寿说着,假模假样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朱瞻垲瞧着不禁笑了,“一个上午也累了,休息去吧。”

延寿领命退下,留了朱瞻垲一人,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第一章 寺庙怪声(四)

次日,夏远封起了个大早,迎着月光上了路。

朱瞻垲一夜未眠,听了寅时的更声才微微犯了困意,也就起的稍晚一些,没赶上送行。起了身,听延寿说人走了,便又睡了下,心里安稳反倒睡得沉了,直至太阳照进屋内,晒在他脸上才缓缓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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