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第二部 现——洪原蛮荒
洪原蛮荒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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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狄开国缘于蛮荒之地,族人生啖兽肉,生饮马血,勇猛过人。而如今,其彪悍之风依旧尚存于西狄铁骑之间。若不是数十年前一场血战几近灭了根基,当今四国霸主之位,岂又轮得到大金来坐?

总之,这个民族天生血性嗜杀,难安于世。说真的,燕如说出要与大金和平共处之际。别说樊落了,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这舌头都别扭的慌。

“所以,你的话,我一字不信。”似是看透了那人想法,樊落也不多说,依旧惜字如金,只是唇角挂着戏谑。可李全大概明白了,只因李全生在西丘之地,西狄民风他是最为明白不过……

只是,李全不明白,将军这算是……在守着大金吗?因为他流着西狄皇族之血,所以他或许比在朝堂上的哪一位都清楚,这西狄对大金,是何种祸害?

李全知道,将军不喜说话,于这许多该说的话,却从未对旁人说过。不知为何,李全突然有股哭笑不得之感。这人长着嘴,难道不是用来说话的吗?

就在李全与燕如愕然之际,樊落却不愿再费神,拉着李全,正待举步之际,哪知,燕如却突的重叹口气。

“堂兄,你应该看看西狄当今国主。他……确实与众不同……”至与哪里不同,这燕中却未细说。只是李全看着此时的狐狸,低眉顺目,一脸怅然之外,唇角却裹着一丝暖意。仿若轻叹着:“唉,这人啊……”透着些许无奈。

樊落离开的脚顿了顿,可却突然扬手直指燕如眉心,双眼透着厉光在这暗夜之中衬着火光,似是妖红。他说:“今日,放过你。”

燕如笑笑,只是有些牵强。许是被樊落的气势所迫,连声音都不似以往装着的娇媚,“为何?难道是堂兄念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语调上挑,连自个儿都不信。

可结果樊落却蹦出一个“是”字,差点闪了他的腰。

“先父之命,饶西狄皇族。”这,便是樊落一直不愿与西狄交战其原缘。只是,西狄国强则兵壮,必将危害大金。于是,征远侯的两令之间,樊落取其一。

说完,便也似不愿再耽搁一般,拉着李全也不顾天黑,便原路折回。仿若此行只是为了接一个傻傻的小兵而来。

“爷,咋们不追?”山洞暗处,走来一个虎头小子。他望着自家爷在夜风中单薄的衣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真不追?他独自前来还带着个包袱,爷,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燕如眨眨眼,突然又是抿唇一笑,透着一丝狡诈。“急什么?”他说,“这樊落留着,还有其用处。”

“啊?他都想杀您啊!”少年不解,又探头看看,“真不追?”

“那是当然!”燕如媚眼如丝,这唇裂着,可这笑意却未及达眼底,“前一阵青峡谷一役,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除了那些个戎氏部族?”

少年一听,惊得连忙四处张望。待探清附近真的再没耳朵之时,才松口气,苦着脸说:“侯爷啊!您说话得小心一些,万一被其他的部族听到了……”

可燕如却浑然不觉依旧笑得欢畅,“知道又如何?若真知道了……我送他们下去和阎王喝杯茶,不就都忘了?”说完水袖一挥,夜风一吹便全然飘扬,似是只手遮天。

李全跟着樊落在黑漆的山里疾走着。无月之夜,小兵跟得胆颤心惊,他都不知这将军是怎么找着路的。好在,自始至终,将军一直牵着自己的手,这才稍显安心。

只是……将军刚才那话,却一直索绕在李全耳侧,片刻不得安宁。想了下,小兵这才润了润喉,堪堪的开口,“呵呵,将军,原来您还是西狄皇族啊……怪不得小的就觉得您的架势非同一般啊!”马屁先上。

可惜,似乎又是马脚之上。樊落甚至连步都没顿过,伴着夜风传来声音似也能把人冻成冰渣子。

“先父遗血。”换句话,不由他。

李全尴尬的笑了数声,然后才问,“将军,您……刚才听到多少?”

“……”

“那个,小的看您来的似乎挺早的,杨副将怕是走得很急,连忙赶下山把小的事告诉您的,对不?”

“……”其实,樊落见着杨左之际,他正慢悠悠的绕着军营闲逛。等见到了樊落才打了声招呼,“啊,将军,李全那小子被个叫燕如的美人带走了。末将见他一脸陶然的便未加阻拦。

结果待樊落回过神来之际,已掠至这片深山之中。

“将军?”小兵又颤颤追问,“将军,小的没说您坏话……只是,不知您听到多少?”

于是,樊落的脚便顿住了。转身之际望着眨大眼巴巴望着他的李全,吐出二字。“全部。”

顿时,那人整张脸都变得青白,似是变了一个人般。而被自己紧握之手更是剧烈抖动,并用外力,努力抽回。

樊落自然不能让其如愿,握着的手劲便又是加大。

结果这小兵挣脱不得,只能抖着声问,“将军……您知道我是……相爷的人了?”

“……”樊落眼中一抹锐光,最终归于平缓,明知李全见不着,却也依旧对着黑夜轻颔首,“是。”

50.军饷

一个“是”字,宛若千斤,沉沉的击在李全身上便压得这小兵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直至樊落握着他腕部的手又紧了紧,传来阵阵刺痛这才惊醒了他。猛的倒吸口气,李全干笑数声,“将军……刚才小的是在开玩笑呢!您想啊,相爷又岂会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见得着面的?”

说到这,想偷瞄前方那人表情,可惜依旧夜黑的只看得到一团模糊的白影。于是李全又暗咬牙,堵一把道:“将军,小的刚才的话……您信不?”

樊落幼时曾拜高手为师,自然一身功夫助他保国。现下天虽暗了可却依旧能把对方那满面的惶恐给映入眼帘。

那人脸色刹白之际,齿牙紧咬,原本总是暖融的双手此刻却比自己的还冷。那一瞬,樊落睫毛轻颤,下意识的便想颔首,想说自己信他的话,只可惜……他从不打逛语。

“不信。”一字一顿,双眼不离。只见这小兵的眼神,由惶恐转为一片死寂。于是樊落又加了一句,“无论何人,我都未信过。”

李全听了,闪过一抹疑惑,“……将军?”

可樊落却不愿多说,只是依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转身便又向军营走去。

哪知,刚走不久身后的人便是一顿,待樊落回过神来之际,便突觉手腕一凉。冰刃紧抵肌肤,驱去了疾走之际所引起的燥热。

转身,樊落便见这李全不知何时,已从短靴中取出护身匕首,紧抵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双眼更透着自己所不识的凶戾之光,瞪着自己。

“将军,”李全看不真切对方神情,只能估摸着说,“请您放开小的。”

“为何?”

“……小的要逃回翼州,逃回老家!小的可不想在此丧命!”

这回,反而换樊落不解,“丞相命你杀我?你却逃?”

顿时,李全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将军,小的听这口气怎么觉着您很希望被小的所杀?”说完,又偷偷嘀咕一句:“况且现下江爷说了,随便小的咋样……”毕竟,他也没说不让逃啊?所谓的暗棋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的吗?

樊落没吭声,只是这手还是不放。于是李全只得暗自庆幸现下天黑看不清将军的美人脸,这样,一咬牙便能下狠手!或许伤了将军的手,他一松开的,凭着自个儿对林子的熟悉,或许就真的能逃脱?

李全想的虽美,可握着刀子的手却抖的一点儿力都使不出。明明只要再往下使力,凭这匕首的锋利程度,哪怕割不断,好歹也会有一个伤口,一个逃脱契机。

而若是留在这,被带至军营,则……必死。到那时,谁养那远在老家的妹子?总之,现在的李全觉得有一线生机,便一定要扑腾着活下去!

只是……略一恍神,李全仿佛又回到了在那青山峡之际,躲在崖上拿箭堪堪的指着将军的自己。掌心生疼如刀割凌迟,这心里却一片乱麻透不过气。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换的全是将军的影子。

将军不常笑,可笑起来不是迷死人便是吓死人。眉间的红印不是那花烛之夜的罗衫,便是那满天沙场的血河。

将军貌似柔弱,像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却身怀高强武艺杀敌之勇,更是万夫莫敌。

还有别看将军平日总是一脸冰冷,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可实际却是一个神经极粗经常东丢西落,着实迷糊。若不是有自己跟着,光是圣上赏赐的"乌蛟"便不知掉了几回。

还有,将军他……

顿时,李全满脑子又是将军,徘徊之际连他自个儿都不明白,怎么就不想想别人呢?可念头一转,依旧是将军那似天山雪莲般的玉颜。他环视四周沙场,指着自己,问:“你埋?”再指着李全,问,“你埋?”随即,一片沙场之中指着远处如山尸堆,问,“你埋?”

三个“埋”字——其实,自那一刻起,李全这满脑子里,便都是将军了吧……

突然,“噗”的一声,暗夜之中李全竟然怪笑。似是想到什么忍俊不禁般,持着匕首的手向旁一挥便避开了樊落的手。倒是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肚子,抖着肩闷声笑着。

“……李全?”樊落猜不透这小兵的心思,便跟着他蹲下身。

结果这小兵倒好,原本的闷笑变成了仰天大笑,“哈哈哈”的抱着自己的肚子直摆手,“不行了,将军。小的突然想通一件事……这事其实早该想通了,可是小的却一直都没往那儿想。结果啊,自欺欺人了这么久,绕了半天,还是回来了!将军,您说小的傻不傻?”

这一顿话,别说樊落了,就连李全自己都觉得语焉不详,绕得不能再绕了。若是换成韦右来了,早就一刀劈下,哪耐心听完?

好在,樊落对别事没耐心,但对这小兵说的话却还是上心的。侧头思索了片刻,认真的摇首,“不懂。”又想了想,回了一句,“不过,你是傻。”

于是这小兵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彻底的蔫了。李全只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喜欢男人的一天--至少他前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该做的,便是娶一个老婆生儿育女,便是对得起祖宗大任了。

可哪知,在认识将军的短短几月里,直的,都弯了……更可笑的是,弯了都几个月了,甚至于连床都上了几回,却依旧呆呆的以为这只是军中平常之事……你说,这人傻不傻?

李全还是在笑,似是被下了药般,止都止不住。甚至后来,这笑声中都隐现抽泣,李全才缓缓停了下来。

“将军,你啥时知道我是相爷的人?不会是刚才吧?”

“白凤。”

李全一怔,原来早在那日便知道了吗?可笑自己还扮得欢快。

“将军,除了您之外,还有谁知道?”不知为何,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个摇着扇指着自个儿说,“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友人了。”的方军师。若他知道是自己害了白凤,又会如何?

这回,樊落的声音有些迟疑,不过终究是答了李全,“杨左。”

“就杨副将一人?”

“是。”

不知为何,李全却暗自长舒口气,或许觉着只有一人对他虚与,这感觉还好受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是何其可恶之人?骗了军医,骗了赵兵头,军师,自然……还有许多人……

想到这,突然李全又执起手中匕首眼眸精光一闪,便直直的冲着与将军两手交握之处砍去!

樊落起初不为所动,依旧牢牢的拉着对方不让离去。可哪知刃光闪动之际樊落一双眼看得真切,待一回神,竟是自己先一步甩开了李全--只因那人狠手所劈的,竟是他自己的手腕。

顿时,那小兵便如只狡兔一般,向后一蹦一窜,便是三丈之远。似是怕樊落再追上般,翻手用刀尖直指自己。“将军,若您不放小的,与其回军营里让赵兵头他们知道小的是奸细,还不如死在这儿!”

樊落眉头轻拧,“过来。”

李全自是连连摇首又退了几步,“不要!”

“……不会昭告。”樊落不耐的声音传来,“你,依旧是李全。”

“……”李全一愣,不知将军为何如此。自己是相爷派来的,他的死敌。而自己对着孙兵和白凤,又……

“啪”的一声,樊落看得真切,只见眼前的小兵猛的跪地,额头紧叩泥地发出声响。“将军,小的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只是小的得告诉您,相爷对小的有恩,若是哪日他又叫小的加害将军,那小的依旧会执行此令。将军,小的会叛您。”

虽然说着敬语,自贬身份,可字字皆实,没有半分掺假。

可结果,将军连语调都未变的说了一句,“无妨。”

“……”

“因为我从未信过。”眼见前头的人身子一僵,于是樊落难得的闭目思索,挖着心思的想着该说何话,来表达其意。无奈,最后也只挤出干巴巴一句,“我从未信过任何之人,何来‘叛’之一说?”

樊落说的,也是实话。他只分“有用”及“无用”两种,至于信与不信,却全然未曾想过。至于李全于他,究竟是何用?樊落至今也说不准,全然未知。

跪在远处的李全似是明了,毕竟他也是机灵之人,总能从樊落那短短的三言两语中猜出所含何意。唇边溢出苦意,他不免会想,将军生就如此对其而言究竟是幸或不幸……

只是无论哪种,李全也顾不上了,只能衷心祈求将军日后,能平平安安。

想至此,李全又是一叩一拜,便想趁着夜色与这老林之间,逃得远远的。

樊落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小兵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仿若被根丝线般逐一拉长。而这根线的另一端,却在自己的手中。

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樊落知自己心中已经起了杀念。他是丞相的暗棋,对此樊落并未有何微词,当初留他在身边也只是转念之间,并无他意。

只是樊落至今不明,此人有何用?三番两次,他心中唯一所想的,便就是如此。而现下,那人要离开?樊落恍惚之间,那曾经的杀意便又涌现,连绵不绝,却又似被什么给滞了般,无法渲泄而出。

樊落迟疑了稍许,结果李全却趁机挪了挪身,循去身影。正待他小心转身拔腿欲跑之际,身后却似来了将军那清冷之声。

“四成。”

李全疑惑,不敢妄动。

于是樊落又说,“五成。”

“……将军,您啥意思?”

“六成军饷,你应我,无论天涯海角,均伴我左右。”

樊落这话音刚落,李全的脸就“嘭”的红了。那是初捷之际,自己缩在将军的榻上所说的话。那时,他还只是李全,不是江爷口中那傻傻的暗棋,于是李全自己清楚这话里究竟有多少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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