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容哑了，江怀雨居然道歉？！今天的太阳莫非是从北方升起来的？！因为诧异，现在本该说“不用在意”的项容只知道张着嘴看着江怀雨发愣。

知道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太坏，即使道歉别人也不会接受，江怀雨的头几乎低到桌面上去：“是……是我太不懂事……请……请……”

江怜砂看出项容的想法了，江怀雨以前任性是任性，不过本性并不坏，项容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对他制造麻烦的能力很苦恼。当然，现在怀雨突然改变，除了知道江怀雨身为楚延时是多么乖巧懂事的他，估计谁一时都接受不了。

瞪眼看了江怀雨半天，项容总算把嘴合上了，看看江怜砂又看看前效忠对象，满脸莫名其妙：“殿下……这……”

江怜砂总结：“怀雨想出门历练，你以前一直在怀雨身边，所以怜砂想拜托你，继续在怀雨身边保护他。现在他对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情很愧疚，希望你能原谅他。怀雨？”

江怀雨赶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项容，对不起，我会好好学，你交我习武好不好？”还是和老侍卫比较熟，他不知不觉用上了有点耍赖的语气。

江怜砂惊讶：“你想习武？”

项容总算稍微反应过来了，仔细把江怀雨看了一遍，摇头道：“怀雨王爷不适合习武。”

“强身健体倒是没问题，不过要想学一身在江湖行走的本事恐怕不太现实。”江怜砂拍拍弟弟的肩膀，“如此说来，项容可是愿意保护怀雨了？”

项容也算是看着江怀雨长大的，在江怀雨一脸期待面前又怎么会忍心拒绝：“殿下所托，微臣自当全力以赴，微臣在王爷即在，微臣愿舍身护王爷周全。”

江怜砂缓缓点头，然后双手按住弟弟的肩，语气严肃起来：“那么怜砂便将怀雨托付给你。出门在外，有三点你们都要记住：第一，切记不可主动挑事，一旦离开王宫，你便暂时不是怀雨王爷，项容也暂时不是三品带刀侍卫长，用普通人行事的方法去为人处事，除非有损害我湛海国威的事情发生，否则不能让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第二，怀雨不懂事，没怎么出过门，比起他来，项容你曾经在外游历多年，所以在一切和两个人都有关的事情上面，项容做主。在私事上怀雨也要尽量考虑项容，他是在照顾你，不是在服侍你。

“第三……”用力抱住即将离巢的雏鸟，江怜砂轻轻用脸颊蹭蹭弟弟的脑袋，“怜砂会将湛海暗部的联络方法告知你们，一个月内至少要向王宫里传一次消息，让母皇陛下知道你们还好。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是转换心情也好，学习本领也好，既然决心要改变，就大胆谨慎地去做吧。”

江怀雨听到最后一句话，眼圈又红了：“哥……”

放开弟弟，江怜砂对项容承诺：“你的母亲和妹妹，怜砂会派人好好照顾的，这段时间怀雨就麻烦你了。”

几日后，湛海国怀雨王爷被女王陛下委以重任，秘密派出去考察各地情况的消息在朝上流传，一时各地官场风气好了许多。

郊外，江怜砂和弟弟一路聊着走到了路的转角，前面就是通往湛海繁华的沿海城市屿洲的路。江怀雨这几天死记硬背啃下了江怜砂塞给他的好几本利于出行的书。拜前生楚轩在家给楚延授课多年的底子所赐，江怀雨居然在严格的江怜砂那里过关了，抱着厚厚的书，他特别有成就感。

江惜月不便出门，陆宇辰忙着去接他的晓光使团不在熙荷城，而且江怀雨出行要低调，所以今天给江怀雨和项容送行的只有江怜砂一个人。把马匹的缰绳像交接成年仪式的权杖一般，郑重地交到弟弟手里，江怜砂的眼里也有微微的水光闪动。

“我走了。”与几日前相比，今日一身清爽便装的江怀雨看上去精神许多，不再是怀雨王爷那标准纨绔子弟的形象，“哥，你们在宫里也要好好过，不管是你还是母皇，记得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江怜砂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关心哥哥了，唉……要是现在又电脑和视频就方便了。”旁边的项容对着外来语顶了一头问号。

江怀雨本来想哭，现在却忍不住笑出来：“哪里会发展这么快！就算我们一起努力，也要好久才能让湛海发展到那种程度吧。”

“哥哥学文出身，对电脑专业知识的了解基本为零，这个重任只有交给你了。”提到前生的事情，江怜砂颇有些感叹，作为稀有物种文科男生，他很有专业素质地对理科的东西头疼不已。和他不同，楚延倒是很喜欢抱着他的高中物理课本看，要是江怀雨仔细钻研，说不准能成为未来的发明家。

握着缰绳，江怀雨扑过去狠狠抱了江怜砂一下：“我要做一个对湛海有用的人！等我回来帮你们，哥……我……我走了！”说完他很快放手，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飞奔。项容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也赶忙翻身上马，匆匆对江怜砂说了句“殿下再见”就急忙跟过去，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江怜砂站在路的转角，直到看不到那两个身影才收回目光，然后转头遥遥看着朝阳下的熙荷城。沐浴金光的城市在鸟鸣声中苏醒，云霞晕染天空，这一刻，他深爱的这个国家的心脏开始生机勃勃地跳动。

可惜无人陪他看天晓，在心里充满了对新的一天的期待的时候，有一个角落却在小声地叫着寂寞。

双手背在身后，江怜砂站得笔直，迎着阳光，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自己曾经在圣坛上的誓言：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自己，这里站着的，是湛海圣子江怜砂……只是怜砂。”

第四十五章最好的助力

再过不久，受邀前来湛海的各国使团就要到了，这也将是湛海最缺人手的时候。送走了江怀雨，江怜砂忙里抽空跑了一趟药王丹溪老人隐居的山谷，在这里，还隐居着他身为辰砂时从苍炎全商盟盟主秦烽那里挖的墙脚们。

便服出行的江怜砂是一个人到这个宁静的小镇上的，丹溪老人就隐居在距离小镇不远处的山谷中。当他还是辰砂时，他听说眠瑾出事离开这里之前，曾经开了一个小酒楼作为暗卫们还有眠瑾、宁雪若和夜峥的居所，现在站在人气颇旺的酒楼前，江怜砂对他们经营事业的能力很欣慰。

正想着，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这位客官里面请！来点什么？”

江怜砂随意跟进去，刚想坐下，小二低声说：“殿下，我们掌柜希望邀您去最上房坐一坐。”

闻言江怜砂愣了一下，侧头扫到“小二”嘴角有点警惕的笑容，很快明白过来，对他们分析事情的能力更加欣喜，点头应道：“好，请带路吧。”

小酒楼的最上房不可能是这么豪华的地方吧……这所谓的最上房，估计就是他们用来接待特殊贵宾的场所，如此说来，莫非他们还做着别的营生？江怜砂安安静静端着茶慢慢品，等待着主人的出现。

脚步声不紧不慢，很沉很稳，却不是习武之人的那种特殊的轻灵；青衣锦带，倒是十足公子派头；腰间坠饰着金算盘，又添了几分经商之人特有的拜金味道……等等，这个眼神精明冷静从容的青年是——夜峥？！

江怜砂因为惊讶一时愣着没打招呼，夜峥却很有礼貌地一鞠到底：“草民顾夜峥，拜见圣子殿下。”抬起头冲着江怜砂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夜峥伸手一把拉住江怜砂的手：“辰砂公子，您能回到真正的身体里……真是太好了。”

“夜峥……”虽然不知道一直傻傻呆呆反应慢别人好几拍的夜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灵活睿智，江怜砂还是很高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怜砂的惊喜太多了。”

夜峥给两人倒茶，笑着回答：“说来话长，来，先喝点茶，我把大家都叫过来，咱们好久不见，该聚一聚了。”

一炷香后，在家练琴的宁雪若、同样在家看账本的季眠瑾、忙着做恢复训练的落日、在另一处茶馆汇总情报的虚空、就在这个酒楼里帮工的摘星和临时伪装成“小二”的揽月都到齐了。

江怜砂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感慨万分，被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都不知道应该先和谁打招呼比较好。和逃亡之前比起来，大家的气色都好多了，尤其是眠瑾，看上去都恢复到了之前还是长星芒时的女强人样子。

夜峥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显示的，今日便要来的湛海圣子殿下。”不等大家消化完江怜砂的身份，夜峥再扔重磅炸弹，“圣子殿下的名讳是怜砂。”众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睁大了，夜峥笑眯眯地说了最终答案，“由于几次借助吾神力量进行的灵魂转换，殿下的灵魂进入过另外的身体，其实殿下就是大家之前认识的——辰砂公子。”

“辰……砂？”不知谁发出一声疑问。

江怜砂点头：“你们见到的辰砂就是怜砂，现在怜砂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大家现在过得还好吗？”

眠瑾最先接受这个现实：“那就好，原来小砂就是圣子本人。你醒过来，湛海有救了。”

摘星是侍奉湛海王族的暗卫，不过在他之前江怜砂就已经沉睡了，所以他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湛海圣子。得知江怜砂是湛海圣子，他赶紧再次郑重行礼：“属下见过圣子殿下！”

江惜月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要求他回去，只是让他继续在外收集情报，等于是在给他放假。现在江怜砂来了，看来他得暂时离开虚空回去工作了吧。想到这里，摘星忽然对自己的暗卫身份有些无奈。

夜峥知道江怜砂最近忙得很，帮江怜砂直奔主题：“殿下很忙，今日难得过来一趟。湛海百废待兴，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建设大业了，所以殿下今日来这里……”他停下，等江怜砂接话。

江怜砂一一看过众人，诚恳地说：“湛海的兴盛需要更多人的努力，马上就要到湛海开门迎接四方使团的时候了，湛海急缺人手，怜砂想请各位帮湛海一把。”

他说的话内容太震撼，一时居然没人反应。知道自己的请求对于没有公开做事情的眠瑾之外的人们来说有多离谱，江怜砂继续说：“老一批湛海的官员里，许多人年纪不小，已经准备辞官了，而新一批人才尚在培养中，湛海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湛海王宫的防卫、情报网、军队里还不少职位需要更换人员，你们便是最好的人选。

“你们都是有才能的人，怜砂不希望你们一直埋没在黑暗世界，湛海并不是你们中很多人的祖国，可是湛海欢迎任何愿意共同建设湛海的人才。”顿了顿，江怜砂补充：“不过你们已经是经历了不少风雨的人，即使以后想继续隐居，怜砂也非常理解。如果你们下定决心，怜砂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生活，但怜砂还是衷心地希望能在湛海未来的舞台上看见你们活跃的身影。”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在仔细地思考。眠瑾笑笑，温柔地看着曾经被自己当成弟弟宠了很久的青年。如果说辰砂还是少年外貌让人很有保护欲，那么江怜砂便是那种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在江南男子中绝对出众的身材，和他传说中无法攻破的湛海之盾的称号，都让人觉得站在他身后就可以不用担心一切。

能与他站在一起，成为湛海未来名留青史的人物，这对于一个有雄心的男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可惜这一切却不是一个已经对男人绝望了的，满心疲惫的女人的愿望。

“小砂。”轻轻唤了一声江怜砂过去的昵称，眠瑾有点抱歉地看着他，“我很累，如果他们都跟你离开，那么这里留给我吧，我想安安静静在这里过一辈子。”

江怜砂走到她身旁，半蹲下来轻轻拥住她，“怜砂知道了。姐姐，要是以后有机会，可不可以来熙荷城看看怜砂？”

眠瑾微笑：“好，逢年过节，只要你在熙荷城，我就带些礼物去看你，你要是太忙了，我也能住两天，等你空闲再说，反正我是没什么事情的。”

江怜砂拿出一个刻有湛海水属符文的令牌来：“用这个就可以很方便地见到怜砂了，姐姐如果一个人生活有什么困难，记得一定跟怜砂说。不管姐姐有多么厉害，有时候碰到麻烦了，怜砂总能帮点忙吧。”

眠瑾收下：“我一个人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这天生劳碌命，也别忘了自己是凡体肉身，如果累出病来，看你怎么跟我交代。”

江怜砂默默点头，忽然有点伤感。湛海需要他，他也甘愿为湛海奉献一切，可是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会累？承担天劫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去形容，更不要说他为了追求兼修武道保家卫国，舍弃了修炼最强法术以减轻痛苦的方法，如此一来在天劫仪式中他往往要忍受比别的圣子更多的折磨。

但是他不能退缩，因为他是——湛海的江怜砂，湛海的盾。

“殿下。”夜峥的声音打断了江怜砂的思绪，“我愿意追随殿下为湛海出力。”

江怜砂站起来，转身看着他。夜峥嘴角带笑，眼神坚定，周围沉默的几人因为他带头出来，陆续也表现出有这个意思的想法。江怜砂明白夜峥其实早就下了决心，现在才说话，只是在气氛最好的时候适时给其他犹豫不决的人加点催化剂。

“那就太好了，夜峥。怜砂暂缺辅佐官，先委屈你在怜砂身旁辅佐一段时间，以后有更合适的职位时，怜砂再为你推荐。”以前的夜峥就是反应慢，却比别人多了几分睿智。现在他忽然变得这么厉害，江怜砂欣慰之余也想看看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与他知道过去和能力范围的几个暗卫不同，夜峥还是个未知数，想发挥一个人才最大的作用，必须知道他最擅长的领域。

这时摘星也开口了：“殿下，属下一直效力于湛海王族，做暗卫多年，殿下请随意命令属下执行任务即可。”

江怜砂笑了笑，忽然问了一句和前面的完全无关的话：“摘星，你可愿与怜砂交手试试？”

摘星一愣，想起来江怜砂是湛海历代圣子中第一个武将，有些犹豫：“这……属下……”

眼神一凛，江怜砂低声说：“不用留手，请！”当先攻了过去。

他一出手，剩下的人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在这么窄的空间里，展开手脚的余地自然很小，况且江怜砂的拿手兵器长枪也没用上，光是拳脚功夫，摘星就应付得有点吃力。几招之后，江怜砂与摘星双双分开，前者满意地微微点头，又指着眠瑾问：“如果怜砂偷袭姐姐，你是从暗处跳出来再阻止怜砂比较快，还是直接站在她身旁对付怜砂比较快？”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问的必要，不过摘星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殿下，属下以为直接跟在夫人身旁保护比较周全。”

“就是如此。”江怜砂认真地说，“从今以后，怜砂将改革暗卫们的工作方式，永远待在黑暗中不出现的暗卫，并不比直接跟在对象身边保护的贴身护卫来得更有用处。”

余下的几人愣了，那照江怜砂的意思，他们这种被培养成暗中棋子的人算什么？

“特工。”看到众人眼里的疑问，江怜砂说了一个这个世界没有的词汇，然后对众人解释道，“所谓特工，便是为国家效力的，拥有双重或者多重身份的人，本质上与暗卫们的职责差不多，但是特工只有在进行秘密任务的时候才需要用到别的身份，平时，他们也是普通人，生活在人们周围，随意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