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凌影
凌影  发于:2009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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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泰冷笑两声,无意于他无聊的游戏。

沙鹰低下头去,默默道:“我希望你……不要再流泪。”

第三章 特拉维夫的枪声

沙鹰的出现,曾经一度令蓝泰感到苦恼,后来却发现他是个微不足道的敌人,甚至不是敌人,因为沙鹰根本无心对敌,而是替蓝泰准备了交通工具和通行证,他们在耶路撒冷新城的教堂分手,沙鹰说:“下一次见面时,希望你能够想起我。”


蓝泰笑着关上车窗:“那就在特拉维夫等我。”

特拉维夫在以色列的政治与历史上都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1948年建立犹太国的时候它曾经是首府。它是以色列最早进入现代化进程的城市,然而这个城市还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建筑和纯朴的气息,挺立巍然的都市之后,还有不少民风朴实的小民房,乍一看土里土气,却说不出的憨厚可爱。


人蛇是个非常细心的男人,蓝泰进入中东,步步营营,他都已经计划周全,包括所有可能想象到的意外,譬如蓝泰在原计划中会直接到达约旦,而现在却出现在以色列,其实也被他考虑到。之前他给过蓝泰一个地址,叫他在特拉维夫,找一个叫饽饽的当地人,地址位于特拉维夫城豪斯区,那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矮矮的,古香古色。


饽饽的住处还要更偏僻,他在一个象纽约下水道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住所,蓝泰打听了许久才找到,他家的门口有几个小男孩在抢皮球跑来跑去,一个小男孩失足,叭得跌在水沟里,狼狈不堪,身边的小伙伴指着他叫着:“臭!臭小狗!”


蓝泰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走过去扶起小男孩。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这时候他象是听到了枪声。

“孩子,你有没有听到枪声?”他问小男孩,“就是‘蓬’的一声?”

“哦?你是说节日的烟火吗?今天的犹太人民没有节日。”说完小男孩从蓝泰怀中挣出来,又向他几个小伙伴跑去,他们嘻闹着跑了。

蓝泰笑着摇头,他走下楼梯,推开破落的门,进去,有一个走廊,他边走边叫:“饽饽?饽饽在吗?”

人蛇给这个地址的时候,蓝泰问过他,和饽饽接头需要什么暗号,人蛇哈哈笑着道:“你以为在演间谍电影吗?要什么暗号!就象去看望朋友那样就可以了!”

饽饽果然是一个和气亲切的人,三十来岁,个子小小的,耳朵却大大的,整个人看起来象只小猴子。

蓝泰还未开口道出来意,饽饽就热情地迎过来,让他坐在椅子上,可是那椅子年久失修,蓝泰半个屁股还没有坐上去它就塌了,他连忙单手扶地耸起身来。

饽饽的月牙一样的小眼睛有一丝的闪晃,如果不是这一下,整场戏还是很成功的。只不过他眼睛里闪躲过的光芒,却是蓝泰再熟悉不过的,那分明是一双窃贼的眼睛。

将饽饽的家迅速扫视一遍,并没有发生过奇怪事情的痕迹,那是因为饽饽的家庭布置本就很奇怪了。

他家所有的桌椅家俱都破落不堪,象是一碰就倒的样子,然而即使蓝泰不是行家也看得出来,那个朽掉一半的橱柜是中国明朝年间的,床是汉白玉雕花,花瓶是汉末明初的,桌子号称“八仙云集”,上面的一套茶具也是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皇室流传出来的。连放在床边痰盂状的坛子,也象是从法老古墓里挖出来的。


“这次找我来,想要什么呢?”饽饽冷静的问。

“想要一件东西。”

“是什么呢?”

蓝泰转过头去看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饽饽并不是个很高明的犯罪份子,从眼神就看得出来,真正的犯罪天才是绝不会出现闪烁的眼神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露出破绽就是给自己定了死期。那些犯罪无冕之王,正是身着锦衣华服、气质悠然地出入于高贵场所的绅士淑女们,他们将最可怕的罪恶隐藏得也最深。


其实饽饽根本不必害怕,因为蓝泰不打算难为他。饽饽既然是人蛇的朋友,肯定不会是两袖清风,只是蓝泰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一名低级的罪犯。

他们家放了很多名贵的古董,饽饽肯定是一个盗贼,也真是委屈他了,家里藏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却不敢声张,只能窝在这么一间破房子里,把这么些好东西当马桶一样地糟蹋。


哦,天哪,刚刚坐坏的那把椅子,估计也是哪位历史名角坐过的,他可不心疼坏了。

蓝泰对他的心理战术初初要见成果时,却有人来破坏。

是一个贸然闯进的家伙,打扮十分滑稽,虽然天气很热,可是他的袖子和裤腿挽得也太高了,即使这样还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更可笑的是他头上顶着一顶狐皮小帽,配合着他狐狸一样的长相。


饽饽家好象一个动物园。

他叫着大哥大哥的就进来了,一看到蓝泰,手不自觉地伸向头顶把狐皮小帽摘下来,拿在手里给自己的光头扇风。

饽饽看到他后,眼里闪过惊慌的神色,翻动本来就大的眼珠冲他使眼色。

他的脚步突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尴尬不已地站着,居然还来用询问的目光来看蓝泰,后者心里大笑,相比这位仁兄的举动,饽饽在犯罪上面已经很高明了,起码还会演戏,而这个人,却挂着一脸“我刚刚做了坏事”的表情。


蓝泰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害怕,他很热情地站起来,把饽饽的兄弟迎进家来,反客为主地招呼他坐下。

饽饽弟弟的目光始终在蓝泰和饽饽的脸上挪来挪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饽饽无奈地对他叹气,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依顺地坐在了蓝泰旁边。

他们三人都坐在相同式样的小圆板凳上面,虽然蓝泰对古董一窍不通,可是还是分得出来,这三个不过是街头卖五块钱一把的,坐起来才会心安理得。

蓝泰不懂与人寒喧,这兄弟两人又是心怀鬼胎,所以现在他们仅仅在用目光做交流,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很快,蓝泰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饽饽的弟弟自从进来这个房间以后就神情慌张,原因并不全是因为蓝泰,他的目光在注意另外两人的同时,总是悄悄地溜到角落去,虽然在上面停留的时间极为短暂,可是非常鬼祟。


那个角落无甚出奇之处,只放着一只大的木箱子,看质地,估计也是古物,从蓝泰这个方向看去,对面的角落,也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跟哥哥饽饽的道行相比还是差得太远,看得出来,他们兄弟都对角落的箱子关注无比,可是饽饽从蓝泰进这房间开始,目光就从未有一次停留在那上面,镇定从容得出奇,正是因此更让人怀疑,一个屋子四个角两个都有箱子,你为什么那么别扭就是不往那个方向看?


现在捉贼并不是蓝泰的工作,他更无意于去为难这兄弟俩,可又实在对这间小房子里面藏的秘密很感兴趣,这一屋子可以看到的宝贝已经那么惊人了,让他们频频顾盼的,又会是怎样叫人咋舌的稀世奇珍?


蓝泰并不是个喜欢耍花招、刁钻弄人的人,什么事情更喜欢直来直往,也许应该说两句掩饰的话来解释他的行为,也许应该耍几个花腔戏弄一下这两兄弟,可是他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起身来,直直地向角落的箱子走过去。


蓝泰一直很犹豫,到底要先打开哪个箱子,饽饽弟弟的反应很真实,他的眼光在这两个箱子上面投落的关注程度相当,而饽饽又从来都不看,所以令人很难决定。

可是在蓝泰站起来走动的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饽饽弟弟的眼睛直直地盯在左侧的那只箱子上,而饽饽正相反。

蓝泰应该向右边走,可是为了给自己多一点悬念,他却走向左边。

他掀起箱子的时候,饽饽的弟弟甚至惨叫了一声。

其实结果没有出乎意料,那是满满一箱子的珠光宝气,许多件都是在世界上极负盛名却不知去向的,散发出的光芒简直夺人魂魄。眼睛被照得生疼,蓝泰将箱子重重阖上,心里对另一箱子东西更好奇了。


看得出来这一箱子的东西的价值已经足以令一个珠宝收藏家发疯了,饽饽虽然不是个高明的罪犯,可确实是一个高明的窃贼,蓝泰将国际刑警档案榜上有名的著名珠宝大盗在脑中浏览了一遍,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开另一个箱子的时候蓝泰都有些紧张了,人类面对所谓财宝的时候的表现多么可笑呀,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并不能带给自己什么。

这个箱子的拉环甚至都比那个要沉得多。

蓝泰只开到一半,就又听到一声惨叫,一转头,这声惨叫却是饽饽发出的,他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所有的镇定全失。

他趴在地上,不断地用最虔诚的声音喊着神哪神哪,“我真的不是故意……故意杀掉他的!”

蓝泰将箱子整个拉开,里面不是沉睡的珍宝,而是死去的尸体。

尸体穿着白色的开襟长上衣,精巧的绣着花纹,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镶满宝石的阿拉伯小弯刀,伤口一滴血也没有渗出来,死得非常雅致。

“天哪!主原谅我们吧!我们只是想要向他借点钱!”

“他是你杀的?”蓝泰问。

“主啊!我是一时被罪恶的金钱迷惑住了!我们本来只是来向他借点钱,天哪,他的家中却藏着如此多的金银财宝!可怕的诱惑啊,就令我举起了罪恶的双手!”

这时候蓝泰明白了,这屋中的气氛会如此怪异的原因。这两个人,不过是饽饽的借债人,一时贪心杀了他,将他塞进空箱子里,空箱子里的财宝怕是已经被转移走了,然后由哥哥负责看着房间,弟弟去将财宝放到安全的地方,在这过程中蓝泰却正巧进来,把这好端端的横财梦打碎了。


他们那窃贼的目光猥琐的态度,都因为他们不过是两个小毛贼,而真正的大贼,却静静地躺在这大箱子里了。

永远没有机会见识到一代贼王饽饽先生的英姿了,蓝泰把他从箱子里面抱出来,平放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口。

“你确定是用这把刀杀掉他的?”

两个人中的哥哥奋力地点着头。

那就奇怪了,因为这把刀插进心脏处,却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来,这当然不是因为凶手高超的刀技,而是因为在他下刀之前,饽饽就已经死很久了。

“你是在哪里杀了他的?”蓝泰问。

“就……就在这里,当时门没锁,我们一推就进来了,正在奇怪平时一向谨慎到连门都不让人进的饽饽今天会那么粗心大意,就见他躺在床上正在睡觉……我跟弟弟商量正好趁着他在睡觉的时候看看屋里面有没有钱,拿点走就好了,他不会介意的,谁知道……”


这两兄弟都只是普通人,充其量是两个小偷,他们自然不识得这一屋子的古董,不然随便拿走一些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偏偏不识货又贪心,在别处没有搜到财宝,看到角落两个箱子,自然打起了主意。虽然上面挂着坚固的锁,可是也被他们强行扭断了,刚刚蓝泰在开箱子的时候,还感觉到上面有被撬的痕迹。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不……连梦中都没想过会有那么多金钱财宝,真是没想到饽饽会有……平时他也不过是比我们稍微阔气一点点……我们有困难能来向他借点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多的钱……”


看来饽饽生前也是个亲切的人,并不会因为有了亿万财宝而不近人情,反而非常乐善好施,可惜的是,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死在两个不识货只认钱的小毛贼。


“我们看到那么多钱,眼睛都红了,想到有了这些钱后我们……我们简直不知道能干什么!他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我们拿走了一整箱的东西他也没有动静,后来在弟弟把东西搬出去的时候……我就在房间里守着,紧紧盯着他,越看就越害怕,我太害怕他突然醒了过来,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我越看越可怕,突然觉得他动了一动,我吓得要命,拿起箱子里一把刀就向他插过去!天哪!谁来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呀!我们全家都是教徒,虔诚地信奉上帝!可是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啊!主啊,降罪我吧……”


看他语无伦次哭得一塌糊涂,蓝泰有点不忍心,想告诉他饽饽其实并不是他杀的,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停止呼吸,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一团混乱的他解释这复杂的事情,何况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忏悔状态中去了。


弟弟这时候完全呆了,本来他一回到这个房间就觉得不对劲,房间里多了陌生人,床上的饽饽不知所踪,哥哥又神态诡异,本来就不聪明的他更加糊涂,只能顺着蓝泰的意思来,所以他的眼睛才会只注意两只箱子,更关注的却是财宝。


他完全没想到哥哥居然杀了人。

这可怜的两兄弟,不过因为一时见财起意,却无意中把自己推落到一个他们不了解的黑洞里去。

蓝泰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就象他解释不了饽饽的死因,除了那刀伤以外,他全身没有任何外伤,一干二净,也没有中毒迹象,血都不曾流过一滴。

这世界上无形无迹杀人的方法还是有的,而且不少,可越是这种不动声色的方法,越是说明杀人者的心机手段还有他--无法预测的背景。

耳边突然又响起了枪声,蓝泰身子一耸,站起身来,问:“你们听到枪声了吗?”

兄弟两个都一脸茫然,挂着眼泪摇摇头。

第四章 暴怒的沙特王子

有两个大男人在面前哭哭啼啼,实在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你们只是向上帝忏悔有什么用?要用行动来弥补啊!”蓝泰说。

哥哥抬头来看他:“怎么弥补?您要将我们送进监狱吗?”

“这样吧!你们把偷走的珠宝原封不动搬回来,我就放过你们!”

哥哥看着蓝泰,眨了两下眼,问了一个聪明之极的问题:“那你呢?你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蓝泰几乎要拍案叫好,真是将心比心,贼心比贼心,既然他们会见财起意,难道自己就不可以顺水推舟中饱私囊?

他的问题真令人无法回答,蓝泰也不必费脑筋对付他们,因为这时候屋子外面突然想起警笛声。

兄弟俩听到警笛声惊慌失措,从地上跳起来,抓住蓝泰的袖子:“赶快跑吧!被警察抓着就糟了!”

蓝泰失笑,他们倒很快把他当成同伙了。

不过说起来,蓝泰的确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这种愚蠢--说出来他都恨不得掌掴自己!

曾经的刑警身份,让他潜意识里太习惯于警笛的声音,也太习惯于理所当然地站在犯罪现场,所以在兄弟两个择路逃跑时,他还非常镇定地站在原地。

可是他忘了!忘了这里是以色列!

直到十几只手枪瞄准自己,向他展开以色列警方的证件,蓝泰本来可以悠然地取出刑警徽章也对他们展开,可是现在他成了贼,杀了人的贼。

“先生,请你立刻放下武器,双手背立面对墙,现在以色列警方以杀人嫌疑逮捕你!”

在众多向他展开来的警官证件中,蓝泰看到了几张国际刑警的证件。

这件是偶然又是必然的杀人案,跟特拉维夫的神秘枪声一起,在他心中形成一道迷惘的影音风景。

警方的到来把现场弄得乱糟糟的,桌歪椅倒,蓝泰有点可怜这些宝贝遭到如此对待,莫非警方还不知道这是一名宝物大盗,可是如果仅仅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杀人案,又何必劳烦国际刑警?


而且为什么他们不把搜获到的珠宝作为证物带回警察局去?

在警察局,蓝泰作为一个杀人犯--现在他已经被定了罪,因为证据确凿,屋里全部都是他的脚印跟指纹,现场没有博斗迹象,凶器跟死者身体上面都布满了他的指纹,饽饽被杀前的时间,有多名证人证明他在杀人现场徘徊,行迹可疑。


可是奇怪的是,蓝泰在警察局受到了很好的礼待,也许警方不过想让他解答令他们疑惑的两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是用什么方法把他杀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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