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五卷 日出 下——燕回
燕回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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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厉声喝道,“你们敢动手!朕既知道了安德王意图不轨,自然早有安排,你们今日必败无疑,若现在弃暗投明,拿下叛贼,朕可以念在你们是被人蒙骗,饶你们一死,否则……”

很多人显出了犹疑之色,不由停住了脚步。安德王急了,叫道,“别听他虚张声势!他若真有准备,何须装死这么狼狈!给我上!”

有的人闻言上前了几步,有的人却还在犹豫。

这时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守备府千户模样的人,带着大约数百人,围了过来。瞬间我这边人人变色,那边安德王却喜形于色。

眼见包外圈外又围上了一圈,那名为首的千户却没动手,只拎着一个包裹,疾步走到安德王面前,奉上了包裹。

安德王一边笑,一边道,“羽林卫那几个都在这儿了?干得好!”说着,打开了包裹。

只见里面竟是三个血淋淋的人头,顿时四周一片惊呼。安德王却没露半点诧异之色,正笑着细看。这时跟着那名千户过来的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忽然身形一动,只见一道银色的光弧掠过空中,同时那名千户脚步一错,反手钳住了安德王的颈子。

安德王吓得大叫一声,后面守备府的人才反应过来,想冲上来,那名千户只紧了紧手臂,只听一阵咯咯之声,安德王再叫不出来了,脸都紫了,那些人自然再不敢动。奇怪的是,安德王身边那几名黑衣高手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忽然,一阵风过,其中一人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接着,砰然倒地,这时一缕细细的血线才从他颈间迸现出来,然后其他几人也纷纷倒地……原来,就在那银狐闪过的一瞬间,这些刚刚抬手就杀了数条人命的所谓高手,竟被那个小兵一击全部杀死。所有人顿时齐齐看向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兵,只见他剑已回鞘,悠然负手而立,仿佛从未动过。

其他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却在心中高兴暗叫,老婆!干得漂亮!同时冲那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人见了,神色未动,眼中却现出了一丝笑意。

那名千户也呆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拖着安德王,往我们这边走来。那名小兵……就我易容后的我老婆了,却仍然站在那里,淡淡睨着安德王的手下,结果那么多人,竟没一个敢上前的。于是,没有收到任何阻拦,那名千户已经挟持着安德王离开了对方的阵营。

这时安德王终于缓过了劲儿,叫道,“隋裕!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千户……也就是隋裕,微微一笑,抬脚踢了一下刚刚已落到地上的包袱,包袱散开,那三个人头骨碌碌滚出来,露出一张张震惊的脸,隋裕才道,“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安德王看着地上的人头,顿时呆呆道,“怎么,怎么会……”

我只听身畔先生轻轻一笑道,“死的怎么会是你的人,对不对?殿下聪明,难道现在还没明白?”

这时隋裕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抬手把安德王扔给了子玉的手下,掸了掸衣襟,对我躬身一礼,然后转过身对先生也是一礼。

已被人五花大绑的安德王这才恍然道,“原来,你是卢衡的人?”

先生笑道,“殿下这话不妥,应该说隋大人是陛下忠心的臣子。”

我立时道,“的确忠心!今日多亏你了!朕必有重赏!……唉,朕若早相信你们的话也不至有今日之祸了!”愚蠢也比设计杀戮亲叔的名声好一些,之前太后和我的小弟弟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再不能加上这一条了。

安德王愣了一下,马上道,“陛下!是卢衡设计陷害我!陛下!臣没想这么做,都是被这个家伙蒙骗!陛下!”

闻言先生垂下眼睛,却未作任何辩解,我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那边安德王还在大声叫道,“陛下!您不要被他骗了!卢衡和我有仇,这是设计害我!陛下!”见我不理,他改口嘶声骂道,“卢衡!你个狐媚祸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瞬间先生脸上血色尽褪,我立时吼道,“让他闭嘴!”

不带我说完,已有人封了安德王的哑穴,只见他嘴张得老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上青筋迸现,脸涨得通红,喉咙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随即双眼一翻,竟生生晕死过去。

我吁出一口气,转向先生道,“彦之,他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先生看了我一眼,勉强一笑。

我这才转过头,对着剩下那些安德王的人道,“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我话未说完,已有人铛地一声扔下了刀,扑倒在地,使劲儿磕起头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争先恐后地抛下武器,跪地求饶。

我不由微微一笑……今日这出闹剧,到此终于圆满散场。

次日一早,当我踏着正午耀目的阳光,走向巍峨雄伟的城门时,俯视着脚边诚惶诚恐跪在两列的文武百官,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成为了这个皇朝真正的帝王,从此,再也无人,与我抗衡……

193.归来

终于回到了京城,本来旅途劳顿,加之昨夜未曾睡好,应该好好歇一歇,可惜虽然安德王之乱已平,后续之事仍是不少。量刑定罪,清理余党,安抚人心,论功行赏等等都少不了我。

当我尚未忙完,已有消息传来,安德王于诏狱之中畏罪自杀……死得正好!毕竟是亲叔父,若由我动手,总是于我的声明有碍,至于是不是真自杀,恐怕没人在乎。

经此一事,朝中又要进行一番调整自不必说,只是我和小周他们商定,朝中不宜大动,毕竟江南初定,北疆方平,去年朝中又刚经过一次巨变,所以对百官还是应以安抚为主,以后慢慢再说。不过我们一致同意借此机会撤销丞相一职,拟旨权正式转由昭文馆学士承担,与日常政务的处理彻底分开。

忙忙碌碌,晚膳都是匆匆糊弄过去的,直到日暮时分,才算诸事落定,我喘了口气,接着安排私事……

这次回来胶州王府已然建成,得让他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让雪儿母子搬过去了,对了,还有王皇后,至于二哥,呵呵,再说吧。

还有谢曦……谢大哥,我该怎么安排你呢?……想到他,我一直飞速运转的大脑忽然一停,顿时一阵恍惚,呆呆望向窗外,许久……眼见斜阳渐没,星月渐升,心中百转千回,惆怅难言。终于,我猛地摇了摇头,迅速吩咐道,“速把西院酹月宫收拾出来,告诉秦大人,朕让他照顾的人,就安顿到那里吧。”对不起,谢大哥,我又自私了一次。可我真的很想,离你近一些,就好……

那天夜里,我明明疲惫至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辗转许久,心中愈加烦乱,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那时在临安小巷中,那一个个无眠之夜,那时的焦灼,那时的痛苦,还有那时的,快乐……霎那间我再也忍受不住,骤然起身,披衣,下床……

夜晚的紫禁城,褪去了日渐的恢宏霸气、喧嚣热闹,显得安静而安详,仿佛那连绵的殿阁宫宇也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宁谧的苍穹下,伴着檐间兽铃清越的鸣唱、清风偶尔送来的更漏之声,安睡了。纷乱的心绪在这一切的安抚下,渐渐宁定下来,我早已忘了初时的目的,不知不觉渐渐放慢了脚步,在高墙殿宇之间,信步而行。

越往北走,大殿渐行渐无,花木却渐渐多了起来,树阴掩映之下,隐约可见一座座院落,这里,已是内宫范围了。四周草木清芬,伴着蝉鸣虫唱,让人心中愈加舒展轻快。转过一座小丘,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平湖如镜,近岸的片片菡萏,如镜边精致的纹饰,风过,镜碎,菡萏香飘,清淡悠远。对岸杨柳依依,风吹丝绦轻舞,依稀可见其后一围矮墙起伏如波,其内若有亭台错落……见到那里,我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苦笑出来,原来,到底还是走这里了……酹月宫。我静静凝望着那片宁静的院落片刻,最后还是,举步行去。

当我到达酹月宫的时候,值夜的见到我吓了一跳,行过礼,便要叫人。我估计宫人内侍之前服侍新主人入住一定累坏了,恐怕此时正睡得香甜,便摆摆手没让他们高声,只叫人悄悄带我去找他们主子。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却仍然未睡,内侍穿堂过户,直将我带到了后园之中。酹月宫位于水畔,建时便顺势引水入园,后园修竹之畔,芭蕉之下,只见一弯细流曲折萦回,潺潺而行,最后流入了一潭丈许的莲池之中。池畔修竹之后,便是东厢,东厢面向小池,并有侧门,藏于竹荫之内,只有几级斑驳的石阶露在竹影之外,而此刻正有一人抱膝坐于阶上,静静出神。

我的脚步一停,随即轻轻挥挥手,身畔人躬身一礼,无声退下。这时,我才慢慢走到那人身边,迟疑一下,坐了下来。

那人自始至终一动未动,也未发一言,仿佛不曾察觉我的到来。当然,这不可能,想来这是因为,现在这里只有我俩,一切伪装都无必要,所以,他终于连虚词应付也不愿给予了。

我心中微微一痛,不敢再想,转过眼,轻声道,“晚上露水重,别在石头上坐久了,容易生病。”

他的身体终于轻轻动了一下,转过头,静静望了我片刻,忽道,“我有内功在身,不妨事……谢谢陛下关心!”

我勉强扯起嘴角,转头笑着道,“这里紧邻御花园,周围景色都不错,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到处转转……”说着,我骤然想起什么,赶紧解释道,“那个,我不是说非要我带着才行,你若喜欢,园子里随便转。”

他看了看我,忽然一笑,转过了头。

我呆呆看着他轮廓清俊的侧脸,半响,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回过了头。

我们前方,小池之后数丈,便是院墙。墙不高,墙头黛瓦嶙嶙,墙下细竹丛丛,也成一景。细竹丛中正是小池的泄水口,池水通过闸门流入墙外湖中,我们的视线却无法穿过围墙。平湖清荷,终究只能凭借隐隐水声,淡淡香气,在想像中看到了……想到此处,我心头莫名一堵,霍地抬起了头。

天上汉河如带,横贯苍穹,此刻恰有一颗流星,划过天河,向下坠去。我本能地抬指就去系衣带,可惜尚未触到衣带,流行已逝……我不由叹了口气,随即便觉好笑……对着流行许愿吗?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况且纵使真的有效,那一瞬之间,又岂能尽诉心中奢愿?

正自出神,只听身畔人忽然低声道,“谢谢你……”

我一惊回头道,“什么?”

他正垂眸望着前面的莲池,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清凉的眸子看着我,声音低缓却清晰,“你的江南赋役新法……早就想对你说声谢谢,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呆了一下,慌忙道,“不……不用谢!这是,这是我该干的!”平日歌功颂德的话听多了,什么英明睿智,天纵奇才之类的话,听在耳中都没了感觉,今日只两个谢字却让我慌了手脚,脸都烫了起来。

大概看到我的无措,他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清淡如画,却让我心中一荡,忍不住又向他那边蹭了一点。这下我撑在地上的手已触到了他的衣摆,身子再侧一点就几乎能碰到他的身体了。我不敢再动,赶紧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面前的莲池,手指却不由轻轻抓住他的衣角。掌心丝绸冰凉细滑的手感让我莫名地心中一安,于是我的手指忍不住又紧了紧。

还好他没发现我这个幼稚的小动作,安静了片刻,转开了话题,“很漂亮的莲花……可惜,这个时候开放……”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视线正对在池中一朵婷婷盛放的莲花之上,赶紧道,“啊……噢……是啊是啊,很漂亮……嗯,对,这个花就是这时候开,不过,不止这时,中午也会开一次,所以叫子午莲……”

“子午莲?”他轻轻重复着,近似呢喃的声音低润悦耳,在静夜之中格外动人。

我听得心头怦地一跳同时忍不住遗憾,叫什么子午莲?叫小淇莲多好!他若能用这样的声音叫上我两声……停!别再想了!我轻吸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接着道,“嗯,又叫睡莲。这里这株是蓝色的,西域进贡的,若是白日来看,阳光下花瓣剔透如蓝水晶,那才漂亮!”

他望着莲花,仿佛正在想象它阳光下的样子,嘴边含着淡淡笑意道,“是吗?”

听他语声柔和,我心中顿时高兴起来,我们已很久没有这么好好聊过天了,于是兴奋地急急道,“是啊是啊,很漂亮的!前院那边还有红色金色的,更漂亮了!不过你若要吃莲藕,这个却不好,还是湖中荷花的好吃,这个莲子也没法吃!”说到这里,我忽然住了口,该死!兴奋之下脱口而出,什么好吃不好吃?焚琴煮鹤莫过于此了。

他果然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到底 忍不住诧异道,“吃?”

我脸上腾地就烧了起来,支吾了两句,最后还是泄气地交代道,“嗯……这御花园里也有,御花园里所有的莲荷,我原来都挖出来尝过。不止这些,还有其它花,能吃的,都吃过……”越说越小声,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解释道,“这不能怪我!那时候和母亲在冷宫,天天吃不饱饭,谁还管好看不好看,好吃最重要!”口中理直气壮,心中仍是发虚,忍不住可怜兮兮抬头看着他道,“是吧?”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怔怔看了我半响,忽然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我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却听他轻声问道,“所以,你才会种菜?”

我一愣才道,“啊?嗯!是啊,不过那是后来了。我娘央李叔叔帮我们弄的菜籽,在冷宫开了块儿地……后来还养了小鸡小鸭,其实我想养猪的,那时好久没吃过猪肉了,可惜我娘嫌味儿大,死活不同意……哼,她就这样,养的时候嫌味嫌脏,都推给我,吃的时候又不见她少吃一点……我和她磨了半天她也没松口,结果我最后也没养成猪,不过李叔叔见我那阵子不开心,就帮我弄了只小鹅来,也不错。它可和鸡鸭都不一样,通灵性的,虽然平日尽和我捣乱,可若有野鸟要祸害菜,它头一个就会扑上去赶!”

“它还知道帮你们看菜?”

“……不是……因为它觉得那是它的专属零食……”

“……”

“我叫它小呆……虽然它一点也不呆……养了一年多呢,长大就更厉害了,一般的野猫野狗它都不怕,很剽悍,还会看家呢!见有人接近就大叫,扑上去用嘴拧人家的腿……”说到这里,我猛然住口。

他正饶有兴趣地听着,见我忽然住口,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我停了一下,低声道,“后来有人到冷宫来闹事,它见我被人家欺负,扑上去又要拧人家,结果,被那人一脚踢死了……”就是二哥带人来的那次,动手的,是他的一名侍卫……该死!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这些了!……我的记忆的森林中,好像处处都隐藏着荆棘,明明在如锦繁花中走着,却会突然被尖刺刺伤,措不及防,痛入骨髓……结果,就是越来越不愿回望,干脆当作一切都没发生,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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