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的慷慨——Abbyss发霉桃子
Abbyss发霉桃子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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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人倍感神清气爽。享受之余,菲拉吉诺并未放松警惕,如此奢华周到的待遇不像是对待一名异国的奴隶,倒像是服务于王公显贵

的。还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那些恭顺的土耳其仆人又带他来到旁边的另一间屋子,其中摆着一张大圆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

精美佳肴和饮料供他享用。

菲拉吉诺疑虑重重。之前在军营和奴隶市场里,他的确吃了许多苦头,已是身心俱疲,眼下这派的安逸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国。要说是时

来运转,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教人摸不着头绪——之前那个出钱买下他的人长的什么模样,他都还没认清呢!

因此,他处处保持谨慎,不敢任人摆布。但他也确实太久没有吃到什么干净像样的食物了,此时恰逢饥肠辘辘,根本经不起这撩人心魄

的色香味诱惑。草草揣摩一番后,年轻的威尼斯人横下一条心,不管接下来遇上什么,他也认命了,于是放开肚皮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是不抱侥幸,以为这些人占着种种优势,总不至于耍这种老掉牙的把戏。谁知一顿酒饭刚吃个半饱,他便昏昏欲睡

,即使已经警觉也难以集中精神,最后竟稀里糊涂地失去了知觉。

等到意识恢复过来,似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菲拉吉诺马上发现,自己已被人搬来到一个更加陌生离奇的地方。

当然,这时他是被人用布条蒙着双眼的。因为敏锐的直觉,再加上满屋馥郁甘甜的香气和融融暖意,他判定这里恐怕不是之前他曾就餐

洗浴的那几个屋子。

他知道自己是躺在一张床或者土耳其人用的那种华丽的软垫上——根据现状判断,更有可能是后者——又从眼下的那道缝隙,勉强看到

一点被渲染成紫红色的昏暗烛光。如此诡异的气氛,菲拉吉诺下意识地想要扯下遮眼布,一看究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也被绑缚在

了背后!非但如此,他的全身上下,即便腿脚未被束缚,却完全使不出多少力气,显然是之前吃下那些食物里的迷药的结果。

无法遏止的恐惧自他心底油然而生。忽然听到某处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移动,菲拉吉诺转动脑袋,紧张地望着

那个方向……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听上去似乎就在他附近不远。温和的语气听着倒是没什么恶意,菲拉吉诺按捺住惊慌,尽量保持镇定。

“我在哪里?”他用最近学到的、一知半解的土耳其话小声问。

“我的寝宫。”对方回答。

“你是谁?‘寝宫’是什么地方?”

虽然不是很明显,他还是听出来,这与之前出钱买他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这些土耳其人说话的声音都差不多,不过这个人的吐词语气

显得更加沉着,富有威严。

对方接着说:“这是我的宫殿,你被人买下来,送到这里,我是你的主人。”

“什么主人?!让我看看你的脸!有本事就别偷偷摸摸的!”

这种傲慢的说辞激怒了高傲的威尼斯人。不顾此时身处劣势,菲拉吉诺气愤地驳斥对方。

“不得无礼!”

不远处,另一个人对他发出可怕的低吼。菲拉吉诺吓了一跳。

那个自称是他“主人”的男人倒像没有怎么生气,挺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菲拉吉诺听到动静,身下的床垫随之震动。他嗅到一股淡

淡的香气,感到若有若无的温暖。对方来到他身边,侧身靠近他,一只柔软又光滑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轻轻抚摸。

菲拉吉诺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完全赤身裸体的!恍然大悟之余,他羞愤难当,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大声喊道:

“住手!你们这帮可恶的异教徒!竟然想要对一个正直无辜的基督徒男人做这种下流无耻的行径吗?!”

被他这么一骂,对方立刻停下动作。

“为什么这么说?”那个男人问,仿佛很有些疑惑,“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有所伤害?”

“真是可笑!”菲拉吉诺轻蔑地冷嗤。“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菲拉吉诺·德·朗戈,出身自威尼斯堂堂正正的清白之家,是一个

自由高贵的基督徒!即使现在遭逢厄运,沦落到这该死的异国他乡,遭受你们这帮异教徒的侮辱,被你们所买卖。但这些并不代表我从

此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与尊严,甘愿与你们行这种丧失人伦的苟合之事!”

“你太放肆了,基督徒!”

过激的陈词果然再次招来另一个人的强烈不满。菲拉吉诺听到那异常沉重的脚步声,想象着一名凶狠的巨人将要逼来,心里十分恐惧,

不免有些后悔。

“住手,阿拉比。”

又是那位“主人”把手下劝住了。如此看来,他的确是个富有理智又极具威严的人。

“你们都退下吧。”他接着说。

“可是,陛下——”

“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如您所愿,陛下。”

他们的这段对话,菲拉吉诺似懂非懂。只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看来这屋里的其他人一下子都离开了。忽然想到刚才不止一个

人围观自己在那种状态下的裸体,令他不合时宜地尴尬起来。

“你刚才说的‘遭逢厄运’是怎么回事,基督徒?”剩下那位不同凡响的“主人”继续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沦为奴隶?”

“我已经说了。”菲拉吉诺回答,“在天主赐福的国度里,基督徒都是自由的,只有你们这些残忍的土耳其人才把人类当牲口使唤,任

意买卖!”

对方轻声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把他的控诉当回事。菲拉吉诺也不指望这种时候自己可以担当传教士的角色,说服一个顽固的穆斯林改

宗易教。然而就他自身,作为一名虔诚坚定的基督教徒,他确确实实把对方企图对他作为之事看作是可耻至极的罪恶。倘若对方一意孤

行,坚持要对他实施污辱,即便现在无力反抗,稍后只要一有机会,他一定会杀掉这个可恶的家伙以雪耻,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也说过,我不是打算要伤害你。”对方说,“不过是听你说起经历之事,感到好奇罢了。”

“有什么可好奇的?”菲拉吉诺没好气道,“我不过是个倒霉的俘兵,拿不出钱赎身,就被那些无信义的小人卖作奴隶。”

“你是军人?”对方略显惊讶,“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事实上,我倒是很想听听这些前因后果的事,假如你觉得可以信任,不如对我讲讲。”

“我才不会跟你这种异教的魔鬼说长道短!”

“是吗?”土耳其人轻蔑地说。菲拉吉诺紧张地感到,他又一次朝自己靠近,那只手抚上他的下巴,顺着脸上的点点胡髭颇有兴味地轻

轻摩挲。“这么说来,我们还是直接干‘正事儿’,别浪费宝贵的时间了——如何?菲拉吉诺·德·朗戈先生。”

“住手!混蛋!”菲拉吉诺着急喊道。刚才对方凑上他的脸说话,故意吐出的气息吹入他敏感的耳孔,惹得他面红耳赤不已。

土耳其人得意地轻笑了一声。菲拉吉诺了解到此人如此狡猾,无可奈何;再加上之前几番宣言,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向对方透露了自己

的许多身世。

“对,我是威尼斯人。”他叹了口气,陷入回忆的惆怅中,“是总督洛勒丹纳公爵麾下步兵团的一名小队长……”

菲拉吉诺对这个陌生又神秘的土耳其人讲述起自己的出身来历,他在军队里的冒险,后来不幸遇险被俘,先是给军营做苦力,接着又被

卖身为奴。他本来很想痛斥一番野蛮的土耳其人对基督徒的残忍虐待,但考虑到眼下算是身陷“敌营”,再招惹些是非可不是什么明智

之举,便不情愿地忽略了过去。

因为是他急于立功,承担下危险的任务才遭遇意外被俘的,菲拉吉诺顺便也提到了自己和海伦娜小姐的恋情。听到这里,土耳其人插言

打断他——

“这么说,你在故乡已经有了妻室?”

“不算是。”菲拉吉诺如实回答,心中也隐隐有些遗憾。“但我们确实彼此相爱,我美丽的海伦娜,如果不是因为这场不幸,或许现在

我已经娶她为妻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当初试图从军发迹的想法何其幼稚。眼下的境况就常理来说,其实已够幸运的了,当初与他同行的许多人甚至连

性命都没能保住。经过这番历练,他也算是脱去青涩,变得成熟坚强起来。

土耳其人接着说:“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有了心仪的女子,所以不肯接受我的恩宠?”

菲拉吉诺生气了。“什么‘恩宠’不‘恩宠’的?!我早就说过,这是你们异教徒可耻的堕落,休想把它冠冕堂皇地强加到我身上!”

“堕落?”对方依然疑惑,“你是这么看待的?”

“难道你还说它是荣耀不成?”

菲拉吉诺很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个人的固执实在可笑得很。

“不,我不这么认为。”对方十分严肃地说。“如果因为它只是纯粹的享乐,你就视它为罪恶;那么,即使世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男女

之间的交合,也不光是为了生育后代。双方追求着那份极致的喜悦,这样的境界,除非彼此相爱,否则是不能感受的。你们基督徒不也

歌颂爱情,视它为人世间最为高洁完美的情感?”

“住口!不要拿那种肮脏的东西来比较我和海伦娜的恋情!”

“可怜的无知者。”

土耳其人低声叹气,好像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可以直言相告,”他说,“你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很值得我喜欢。既然已经出钱赎买到手,起码在这个地方,你就是我的财产

。”

“我绝不是属于你的!”

“奴隶的发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两人激烈地争辩起来。菲拉吉诺尤其被对方那股子独断专横惹得怒不可遏。此时他已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全身挣动起来,差点就能一

跃而起。

对方大概也被他的举动惊诧到,不免有所忌惮,不再发言刺激他。双方情绪稍有缓和之后,他恢复之前的平和语气说:

“我承认,这种时候我这样对你确实如同强迫,恐怕不会让你感到愉快。”

“愉快?!真是无稽之谈!”

“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土耳其人说,“我说了,你认为那是罪恶也罢,在这件事情上,仅仅靠口舌之争是不会有任何实质结果的。

你来到这里已非自愿,在故乡也有许多牵挂。我给你一个机会,这就放你回去,将你的母亲和家人安置妥当。在这期间,如果你始终坚

持你的想法,被你视为‘堕落’的这桩事的的确确是违背人性,行不通的。我决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从此放你自由,再赠

送你一笔财富,好让你同你的那位未婚妻结合。”

菲拉吉诺听得入了神,完全想象不到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财富什么他不敢奢望,可是自由……这不等于是白白放他回去了吗?他

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弃立场!不,这一定不会是真的!肯定是个圈套。

“不,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诡计!”他愤愤地说,“我劝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因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心意的!”

对方轻轻叹气。

“既然这样,你始终把我视为异教徒对我不信任的话。那么我这就实话告诉你,我是苏丹,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土耳其人的国王。我以自

己身为一名君主的名义,对你许诺,以上句句属实。”

听了这话,菲拉吉诺简直目瞪口呆。哪怕他再怎么清高自大,面对堂堂一国之君,心中的敬畏始终是无可避免的。

“但你不要以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放你一马。”苏丹接着说,不知道是不是身份坦白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格外威严庄重。“我相信你

的信义,因此你也必须以基督徒的名誉起誓:任何时候,一旦你认可了这种感情,你都必须回来,作为我的奴隶,终生侍奉在我身边。

说完,他好像坐直起来,响亮地拍了拍手。哗啦啦一阵响动,刚才出去的那一拨人好像全都又回来。菲拉吉诺听到那个粗鲁大汉的声音

。苏丹对他发出吩咐,好像是让他把威尼斯人带出房间。

菲拉吉诺惶恐地感到对方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一张钢铁般坚强有力的大手捂住他的嘴,不容他挣动,并给他的鼻孔里吸入

一种似乎是鸦片烧出来的闷沉沉的烟雾。很快,本来恢复过来的神志又变得昏昏沉沉,令他再度坠入梦乡。

直到第二天,他才完全清醒过来。起初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昨天有过怎样的经历——什么苏丹,什么自由,根本太不可思议了!——可是

睁开眼一看到周围富丽堂皇的景象,围拢在自己身边那些衣冠楚楚的仆从,年轻的威尼斯人才逐渐明白过来,脑海中的一些印象,或许

并不是什么荒唐的梦境。

一切就像是昨天的重演。那些训练有素的土耳其仆人依然一声不吭地服侍他洗浴、梳理;给他吃得东西还是跟昨天一样精美丰盛。菲拉

吉诺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又在上头做什么手脚,但仔细一想,现在这种情况,无论结果好坏,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好在这次什么也没发生。酒足饭饱之后,那些人又给他送来一套欧洲人穿的、做工周正的漂亮衣服。菲拉吉诺穿上十分合身,也很满意

这样式,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又回到从前那个住在威尼斯城里、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了。

料理完这些琐事,他寻思着事情又该如何继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传话。

两名仆人前去开门,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迎进一位身穿华丽长袍,头戴大礼帽,面相和蔼又显得十分尊贵的长者。菲拉吉诺很快认出

,这正是当初那个在市场上拿钱买走他的男人。

当然,他已经确定此人不是昨天那位苏丹。莫非这是其实一位高贵的大臣?他心想。对方站在他跟前,礼貌又不失优雅地对他鞠躬行了

个礼——

“日安,基督徒。”

如此谦逊的态度,显然已不再把他当作是个低贱的奴隶,而是平等的客人。菲拉吉诺是很有教养的年轻人,别人对他友好,他也不会胡

乱发什么脾气,同样谦虚地以自己的方式对其回礼问安。

“您好,高贵的先生。”他说,“我感谢您在昨天的慷慨相救。只是能否请您告知于我,我现在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必客气,大人。”这个土耳其人说,“一切都是我们主上的命令。至于这里,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当然是我们奥斯曼帝国的都城

、伟大的苏丹陛下所居住的宫殿里。”

菲拉吉诺听了之后,一颗心既放了下去又立刻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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