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出书版 穿越 第二册)BY 阿堵
  发于:2011年03月18日

关灯
护眼

子释被他挠得痒不自禁,又不敢使劲挣扎,一边扭啊扭,一边颤啊颤,腰身软软滑下去,,骨头都抽走了,成了一滩泥。

「别……长生……饶命……我吃我吃……别说乌鸦野狗,就是人血人肉,也照吃不误……」

长生挠得自己受不了了,悻悻住手。

子释缓过气,满不在乎道:「天天有东西吃,哪那么容易饿死。」话题一转,「——你听说过玄门辟谷术没有?玄门中人讲:「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我当初特地问过夫子,他吹胡子瞪眼训了我一顿,说我不务正业。最后却道此事或非虚妄,未必不能一试,嘻嘻……」

长生顿时怒不可遏。

出谷之后,眼见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整个人都白成半透明的了,看得人心惊肉跳。死是死不了,然而渐渐接近楚州边境,须改道往北,向江边突进,路途将会险恶得多。何况还要准备渡江,没有足够的体力,怎么支撑得下去?

两下封了他穴道,匕首在左手腕上一划,右手捏住他鼻子就往里灌。嘴里犹自恶狠狠:「哼!「神明而寿」是吧?「不死而神」是吧?今天就让你尝尝人血是什么味道。我告诉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凡夫俗子罢。还想成仙?做梦!这口人血喝下去,成了仙也叫你做鬼,三辈子都休想翻身……」

第〇二六章:授汝长生

天佑四年二月,西戎大王子符定和水师都督白祺,押着十艘大船,装载了在楚南各地搜刮的近万斛粮食,从水路送往銎阳。

荆楚乃天下粮仓。尽管上年秋天遭了大旱,老百姓没饭吃,官府和地主的仓库可都是满的。西戎兵进入楚州南部之后,先把各地官仓占了下来。义军退入离商山脉之前,曾在民间竭力收购粮食。也有些正义之士,主动捐粮给义军将士。

剩下的,几乎全被投机奸商把在手里,坚守不粜,以待高价。

随着米价越涨越狠,江北远远高过江南。军民合作的粮食倒卖生意自然做得蒸蒸日上。符定接到父王要求送粮入京救急的命令,立刻大规模劫掠私仓。没过两天,本地米商的重金贿赂就直接送到了大王子的案头。

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实重利之下,也必生智者。符定两只眼睛被那黄澄澄的金子一晃,脑子一下变机灵了:与其干收买路钱,何不自己独享这杯羹?金子落袋,照抢不误。到手的粮食,三一三十一,一份留作军粮,一份送往京师,还有一份,偷偷运过江去,变成真金白银。

军中负责具体执行此项任务的人相当有悟性。没过多久,什么陈米先粜,泡水发胀,掺砂混石,大入小出种种米商中流行的伎俩都学会了。本来入冬以后,天气湿冷,士兵们驻扎在几个大城镇里闲待着,单等开春进山剿匪,没什么娱乐生发。这下可好,抢粮运粮卖粮,上上下下财源滚滚,人人干得热火朝天。

符定看着营帐中堆成小山一样的金银,心里总算平衡不少。

东南事毕,一些有功将领留在当地驻守(这一趟东征,大家都看到了东南三州的美好前景,能留下来,那是一等一的肥差),另一些人回京再论功行赏。轮到自己,父王却说:「定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行事怎的还是那般毛躁?竟叫生儿……唉,虽说战场上刀箭无眼,到底是你未曾思虑周全。你先不必跟我回京了,去楚州好好历练历练罢……」

送粮进京,是个表功的好机会。不过开始的时候,符定并没打算亲自走这一遭。生意正做得如火如荼,不愿抽身,固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是,粮食要安全迅速入京,势必走水路。对于坐船,符定心里始终有点惴惴的。何况,一想到要和那个投降过来不知底细的白祺同行,总觉得不太舒服。

前来传达父王命令的人是禁戍营的副都司贲苗。两万玄铁亲卫,归西戎王符杨直接指挥。其中又选出五百最勇敢最忠心的卫士,组成禁戍营。这些人,既是符杨的贴身侍卫,也常常替他传达重要指令,执行一些紧急任务。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贲氏,乃西戎部落中仅次于符姓的大族;符定的母亲,符杨的正妃,就是贲氏前任族长的女儿。

等场面话都说完了,不相干的人也都打发走了,贲苗重新参见大王子,另有密报:「内府令大人说,秘书令大人正在劝大王登基称帝。」——内府令大人是符定的亲舅舅贲荧,秘书令大人却是莫思予老莫了——「所以,在这个紧要关头,大王子还是回京多和大王亲近亲近比较好。而且——大王似乎有把三王子接到京城来的意思……」

三王子符留因为早年一场事故,双腿不良于行,一直负责枚里绿洲的保卫工作,替父亲看守后院。

听贲苗转达完舅舅的话,符定懂了:即使是亲父子,也得常常联络感情。老三虽然一向站在自己这边,但是现在老二死了,没了共同的敌人,这个联盟就显得松散不少。父王正当壮年,登基之后干它十年二十年皇帝恐怕不成问题,弄不好添上老四老五老六……另外培养接班人也说不定。何况,开国登基,人事上必有大动作。离得太远,定会错失很多良机。

是得积极表现表现了。

到了江边,白大人早在码头上候着。远远看见,立即迎上来跪拜:「白祺参见大殿下。」

白大人行的是锦夏朝臣正式场合参见皇子的大礼。符定搞不太明白这礼节的含义,却觉得对方谦卑诚挚,毕恭毕敬,十分受用。西戎人也从来不会称自己为「大殿下」——「殿下殿下」,听着怎么就那么有味道,那么气派呢?本来他很看不上这个为了女人孩子说投降就投降的夏人水师中郎将,无形之中印象好了不少。

倒卖粮食的勾当,虽然一直在底层运作,水师都督大人肯定是知道的。大王子当然不在乎,谅他一个降将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可是共进晚餐的时候,忽然想到这趟同行,低头不见抬头见,看对方马屁十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符定心里反而别扭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祺装得越像,他越觉得别扭。

接近楚州西部边境,山岭起伏,沟壑纵横。遥遥眺望,可以看见一片奇峰高耸入云,仿佛割断了天空。子释告诉另外三人,那里就是著名的浮留山。

四人顺着溪流小径往北,向江边进发。时而翻山时而涉水,有时候干脆没路,须披荆斩棘攀石钻穴,行程十分缓慢。走了半个多月,还在山区里转悠。若是直接沿着江边向西,十来天工夫就可以到达回梦津。然而西戎兵早已封锁两岸,四人无论如何不敢冒这个险,宁肯在山里慢慢走。

偶尔遇见藏在高丘低谷中的小山村,夷夏杂居,犬吠鸡鸣,一派安宁平静。这里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又没什么油水,暂时还未受到兵祸荼毒。虽然也遭逢大旱,地下水源却非常丰富,山涧溪流轻易不断,水井泉眼常年不干。只是受地形限制,人们只能在山脚开出一小片一小片窄窄的水田,加倍辛勤劳作。

山民淳朴。饮食借宿,几乎全不肯收钱。因为长年和夏人打交道,差不多都会说流利的夏语。遇上大胆的夷族少女,不但使劲儿往两个俊美少年手里塞食物,还一路山歌相送,声传数里。子释心情大好,抱着满怀的礼物,冲姑娘们笑得春光灿烂,甚至不知死活的吟起了诗:「开门白水,侧近桥梁。清溪小姑,独处无郎……」

长生暗中磨牙:「哼哼!「独处无郎」是吧——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这天正午时分,翻过一座小山,远远看见前方溪塘边灰墙青瓦,木槛竹栏,是一片苗寨吊脚楼。小小村落屋舍不多,也就十几户人家。却听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大哥,他们在做什么?怎么好像过节的样子。」子归问道,一边睁大眼睛伸长了脖子,想看得清楚些。

子释掐指算算,笑了:「可不就是过节,今天四月八了呀。」

「咦,今天是大哥生辰呢!」双胞胎说着,笑嘻嘻过来,装模作样给子释拜寿。

「去!一边凉快去!哪年不是我过生辰你俩分红包?」子释冷不丁抬手,就要敲他二人栗壳。

「娘说了,对弟弟妹妹要友爱……」子周子归双双跳开,批评大哥。

山路崎岖,一侧挨着深沟。长生一伸胳膊:「你们三个,别在这儿闹。下去再说。」又数落当兄长的:「不知轻重,没大没小,白长一岁!」

李子释心情好的时候,确实相当没大没小。长生不由自主越来越像家长,轻则呵斥,重则体罚,不亦乐乎。

四人接着往山下走。

「大哥,我们到寨子里去看看好不好?」女孩儿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充满期待。

「不好。」

「为什么?」

「苗寨四月八,是拜神祭祖的大日子,差不多和新春一样隆重。苗人又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别说进寨子,哪怕从寨口路过,都会被拉进去喝酒。咱们要进去了,今天肯定脱不了身,还是绕道走吧。」

「长生哥哥——」双胞胎一齐转脸。

「机会难得,看看也无妨。不在这一天两天。」一家之主发话了。

「噢——」两个小的撒腿就往山下跑,转眼不见了。

两个大的一前一后慢慢走。

子释笑道:「男孩子也罢了,你说子归一个女孩子,野成这样,以后怎么找婆家?」心想:自己总不知不觉忘了用这个世界关于女孩的规定去要求她,再过几年,恐怕免不了要头痛。

「我倒觉着她这样没什么不好。各花入各眼,你操心太多。」长生说完,半天不见他答话,于是停下脚步,回头。

原来子释忽然觉得二人的对话吊诡异常——太像两口子商量孩子的前途了,不禁开始出神发呆。从什么时候起,到了这样自然和谐水乳交融的地步了?这当然不是坏事。最坏的事情……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前方依然一片晦暗不明。许久以来,自己刻意忽略不肯追究的问题,在这个毫无防备的瞬间,蹦出来撞了一下腰。

长生看向他。那双墨色深瞳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定定的凝望着自己;又似乎空洞洞一无所有,茫茫然投向无穷远方。他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又在回避什么。他看见他正迎面走来,又好像马上要转身离去。他太聪明,太聪明……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痛得肝肠寸断。

既然无法说,那就做吧。长生上前捧住他的脸,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子释睁着眼睛,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一齐旋转起来。只好闭上。心想,管他呢,谁怕谁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一世,苦也好乐也好,都是额外赚的。谁也拿不准的未来,何必追究?

等他俩循着「咚咚」的鼓声来到寨中唯一的晒谷坪里,双胞胎已经挤在盛装的苗人中看得又叫又跳,神情激动。原来场上立了根三丈高的木桩子,横插三十六把尖刀,刀柄处五色彩带飘扬。一个小伙子赤着双脚,正准备表演「上刀梯」。

「呜——」号角声响,小伙子光脚踩上了锋利的刀刃,步步上升,直至梯顶。只见他扯下头上发带,往顶端刀刃上一搁,立即断成两截。人群中一阵吸气,紧接着掌声如雷。他却不忙下来,在顶上忽而倒挂金钩,忽而大鹏展翅,忽而观音坐莲……亮出各种造型,惊险万分。

长生暗忖:「想不到南人中也有这样悍勇的部落。」

恰好子释开口解说:「据说这仪式是为了纪念千年前拯救了族人的英雄。每一个能上刀梯的人都是族中的勇士。」

旁边一位老者接道:「这位小哥好见识。格波是替我们苗人除了野猪龙怪的大英雄哩……」充满热情的向几位年轻客人讲起了本族的古老传说。

下午,青年男女们跳花舞,对山歌;男人们杀猪宰鸡;主妇们点豆腐烤糍粑……这苗寨人不多,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却一条不落,忠诚的执行着。

四位客人被留下来吃晚饭,看篝火。

满桌鸡鸭鱼肉,还有烧辣子灌血肠酱猪脸炖下水……子释瞅瞅,拿一块糍粑吃了,又喝了碗豆腐汤。族长嫌不给面子。他家老二,也就是之前上刀梯的小伙子,于是捧着盛酒的大牛角给他斟了满满一大碗。子释也不含糊,端起酒碗就干,赢得彩声一片。没想到这大姑娘似的少年郎如此气概,男人们好胜心起,一个接一个起身敬酒。长生捅捅他,子释回他一个「安啦」的眼神。眼角染上了薄薄一层玫瑰色,端的是风月无边。

不怕他喝醉,只怕他这副模样叫别人看了去。长生站起来:「我们兄弟一起多谢各位大叔大哥。」拦下大半。

结果,这一顿,同桌七八条汉子全让两个外来少年给放倒了。子释笑:「上刀梯你们厉害,论海量,不如我。」

晚上子归在另一户有闺女的人家借宿,兄弟三个就住在族长家里。火塘四围的地楼用桐油擦得锃光瓦亮,上边铺着草席,一尘不染。洗漱完毕,子释领着子周恭恭敬敬的盘腿坐过去。长生早经他扫过盲,知道入乡随俗最重要,小心的挨着他坐下。

他们三个是客,分在左侧。右边是族长的两个儿子。老两口睡堂屋后边的内室。累了一天,又喝得多,很快其他人都睡熟了。白日里喧嚣震天的苗寨沉静下来,只听得见草树丛中虫儿低低的鸣唱。

四月已经不必烧火过夜,但今天是过节的特殊日子,火塘中放了一整根点燃的青冈木,据说能从头天夜里烧到第二天早上,以示子孙绵延不息之意。

「有点热。」子释翻个身。喝了酒,又被火一烤,脸颊红红,当真黛眉春水,粉面朱唇。

「咱们乘凉去。」长生说着,把他拉起来,顺手搂了角落里的薄被带上。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门,摸到楼上。这寨子里唯独族长家的吊脚楼有三层。一层饲养家禽,二层饮食起居,三层是个小小阁楼,做了仓房。尽管如此,第三层曲廊栏杆俱全,一点儿也不马虎。

「看不出来,你吃饭不行,喝酒倒挺厉害。」长生把外衣铺在廊子最宽敞的地方,抖开被子裹住他,抱在怀里,坐下。

「热。」子释不肯老实待着,往外拱啊拱。

「一会儿就好——你是来乘凉,不是来着凉的。」一面说,一面在耳根后、脖颈里轻一下重一下的蹭。果然,没力气拱了,乖乖靠着,微阖着眼静静喘息。

飞萤流火,夜色如水。

划过深蓝天幕的星子,转瞬湮灭在黑暗之中。

子释轻笑一声,开口说话:「小时候读书,见人家说,诗仙『酒诗百篇』,『会须一饮三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什么的,十分向往。就想啊,干学作诗不会喝酒,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他声音放得极低,宛若骨瓷温玉叮当相撞,又随着绕过回廊的一缕山风袅袅消失。

「于是我就偷偷的练。千杯百杯不敢比,十杯八杯总要能拿下。我爹早年在北方待过,爱喝西凤白,柜子里藏了好几大坛。这酒比起越州本地花雕青梅之流,劲道可大了不止一倍两倍。刚好那时候他忙得很,没工夫检视。等我把几坛西凤白偷喝差不多,中秋节『月影楼』开诗会,一帮公子哥儿谁也不是我对手……嘻嘻……」

每当子释说起从前往事,长生是又想听又怕听。想想得心痒,怕怕得胆寒。矛盾不已,五内俱焚。总忍不住想象: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着锦绣,走章台;调丝竹,弄丹青;戏笔墨,逐风流;赏秋月,笑春风。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子释……」

怀里的人兴致不减:「后来我才知道,古人喝的是米酒,类似于醪糟,照花雕都差远了,怪不得可以成斗成斗往下灌,呵呵……今儿晚饭上的是家酿谷酒,顶多花雕的程度,入了我这西凤白练出来的口,那还不跟喝醪糟似的?……还有啊,光说我,你不是比我更厉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