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绝(出书版)下+番外 BY 冷音
  发于:2011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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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却没让自己继续深究下去。

就算曾有过一瞬间的防备与嫉妒,可若连邵璇那样深挚的情都没能相信,他又怎有颜面再回去相见?也因此,又自望了眼前方的内殿后,上官鎏不再迟疑,换好衣袍、系好腰牌,一个轻身离开了邵璇寝宫。

——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内殿的门由里而启,君王难掩疲惫却已恢复原有仪容的身影亦随之显现……瞧着如此,柳行雁登即迎上了前,将昨夜的情况大抵汇报给了主子。

毕竟是早就定好的计划,只要他仍活得好好的,是否亲自坐镇倒也不至于带来太大的影响……借着寿宴中群臣荟萃之机,他封了宫门将皇城内外的联系完全切断,彻底阻绝了消息走漏的可能,而后先外而里,一步步收拢了这个已布下太久的网。

宫外,他以暗卫之力与自个儿在军中的无上威严夺下效忠于武忠陵的将官;宫内,他以自身为引,于退宴时同湘妃演上一段卸其戒备,更刻意将湘妃留宿寝宫之事透露出去……如此一来,待到廷宴散去,以为武倚湘有望后位的「武党」们自然免不了对武忠陵一番逢迎贺喜,而图谋已久的禁卫们,则在邵珩的带领下趁机将其一举擒获。

武忠陵伏法、湘妃自尽,再加上先一步给他撤换了的将领,曾有的威胁顷刻消散,余下的,也就只有一些成不了气候的中层人物而已……只待天一亮,大理寺的文书发出,京中各大衙门便会联手展开行动,将最后的漏网之鱼通通一网打尽。

「虽仍有部分伤亡,但撤换将领的部分大致仍算顺利,只有城防司的部分出了点意外……早在暗卫动手前,一干武党将官便给尽数撤换就缚,可以说是这次行动中损失最小的一段。」

「原来如此……杨家吗?」

除了牢车把握着军权的他,这天下间还能对士兵们有如斯影响力的,自也只有军方大老、开国元勋的杨家了。

回想起那个面上总洋溢着笑容的少年,君王微微一笑,却旋又因忆起那个才刚由自个儿身边离开的男人而化作了苦涩。

他已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当他由沉眠中醒转,感受到上官鎏那满载着怜惜的拥抱之时,一瞬间涌上的泫然让他几欲落泪,却仍是逼自己强忍了下,而又自依恋于那份温存片刻后,才于上官鎏怀中缓缓睁开了眼。

因为他怕。

他怕上官鎏会在他醒来后将那份温柔收藏起,他怕一夜缱绻,即将要面对的,却依然是昨夜难以厘清的纠葛。上官鎏的不信任将他伤得太重、太重,让他即便仍为那份温暖所环拥着,弥漫于心的,却依旧是彻骨的寒意。

所以他竭尽所能地控制了情绪,而在「醒转」后下达了逐客令……对「清洗」行动的关切只不过是原因之一。真正驱使着他这么做的,却依然是昨夜那番争执的余波。

如果上官鎏的误会仍然延续,如果下达逐客令后、上官鎏便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就此离去,他或许就能逼着自己死心、逼着自己放弃……可上官鎏没有。

当昨夜引发一切冲突的话题再次被提起,明明是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唇,可传入耳中的,却是完全迥异的意涵……上官鎏不再疑他,便连自个儿刻意丢下那么句模棱两可的言词之时,他也只是微微苦笑,然后极其温柔地于唇上落了吻……若说昨夜弥漫于邵璇心底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么醒转之时,上官鎏所表露出的一切,便无异于再次给了他希望。

——可那种一切成空的苦,他却已不想再尝。

没有留下任何的约定,他就那般放走了上官鎏,同时强迫自己压抑下所有不合时宜的期待。如果连阴谋都算不上的小小手段换来的便是那样的结果,是否早从一开始便不该强求?

至少……纵然只是一夜,他也已得到了多年来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拥抱与温暖。

感受着下身隐隐存着的钝痛感,以及体内仿佛仍衔着什么的触感,邵璇吐息微乱,终忍不住走近桌畔撑持着歇坐了下。

虽说真到了那最后一步时,上官鎏早已不复最初的粗暴,而连每一个亲吻都显得无比温柔,可失去理智的欢爱却仍给身子带来了太大的负担,若非靠着多年的调养与自制,他只怕连下榻穿衣都不能……便是此刻,他虽已尽可能恢复了属于君王的一切,却仍难以化解此刻周身透着的乏力。

若换在平时,柳行雁老早便为他搬来软榻、披上外褂了。但此刻,足称心腹的下属神情间的恭谨依旧,却只是保持着属于臣下的距离,而不再将那份逾越分际的情意化作关怀表露于外。

知道这或许是昨夜同上官鎏那番纠缠的影响,邵璇心下几分歉意升起,正待同柳行雁说些什么,怎科下属在沉寂片刻后先一步开了口:「陛下,睿王求见。」

「喔?何时的事?」

「便在您和……上官鎏进房之后。」

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冒着犯上甚至被人怀疑其忠诚的危险,柳行雁也是断无可能让任何人进到寝宫里头的。「可臣虽阻止了睿王闯入,却没能阻止他在您宫外侯着……若非您亲自下旨,怕是怎么也没法将王爷劝走的。」

之所以不建议主子与邵珩相见,自是顾忌着昨晚的一切仍对主子留有的影响……但邵璇却只是摇了摇头后,一声叹息。

「让珩弟进来吧……他也只是出于关心才会如此。若贸然将人赶走,倒是我这么做兄长的不近人情了。」

「……是。」

主子都已发话,柳行雁自然也没有继续阻拦的道理,当即一个躬身领命外出通传。

听着那足音渐远,邵璇强忍着身子的不适支着下颚靠坐桌边,心神却已陷入了些微的恍惚之中。

按说以他刻下的情况,好生上榻歇息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宫中没一个侍候的人,内殿又是那般狼藉,不论邵璇再怎么疲惫不适,也是断不可能在才刚同上官鎏欢好过的榻上与弟弟相谈的……也因此,尽管身子乏力得近乎瘫软,他却仍是勉强撑坐着于桌前,静静等待着幼弟入殿相见。

而当苦等了一夜的邵珩终得入内之际,最先望见的,便是兄长靠坐桌畔、俊美容颜之上满载疲倦的情景。

昨晚,他才刚代替兄长除去了武忠陵等人,便意外听得兄长滞留寝宫而未到外边指挥一切的消息。心底莫名升起的焦躁让他几乎是一得闲便马上冲到了寝宫确认兄长的安危,却连寝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入,便给柳行雁死死地拦在了屋外。

别人或许会因皇兄的宠信而不敢当他的面加以违抗,可柳行雁作为众所周知的天子近臣,却是唯一一个可以不买他帐的人——说到底,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全是因着兄长的宠信而起,可柳行雁却向来是兄长旨意的执行者,自然让他身上的那份宠信失了作用。

可,为什么?

他清楚兄长对于自身职责的看重。若非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变化,即便到不到场都无所谓,兄长也是绝无可能冒着让臣下担忧疑心的危险临时变卦的。也就是说,在皇兄回到寝殿的这段时间里,必然有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拖住了他的脚步,这才让向来极重公务的兄长没来得及亲身指挥一切。

问题便在于这拖住兄长的「事」是什么?

柳行雁还有余力在外阻拦自己,就代表这事必定是不会要胁到兄长安危的。但若不是遭遇了威胁,又会是什么原因……竟能那般占据了皇兄的心思?

他在殿外等候了一夜,也在殿外苦思了一夜。只是这万般思量亦不可得的答案,却在瞧见了兄长的身影之后变得分明。

一如往昔的容颜,一如往昔的龙袍,乍看与平时无二的一切,却在细瞧之后显出了端倪……隐隐残着血丝的双唇、衣扣略微松脱的龙袍,再衬上那衣领之下隐约可见的红痕,以及兄长此刻的疲惫……那个让兄长滞留于寝宫的理由,自然再清楚不过地呈现于眼前。

为什么柳行雁不惜冲突也要将他拦在殿外?

因为就在他苦苦盼着而不得其门而入之时,便在这寝殿之中,他的兄长正和另一个人缠绵欢爱。

和一个男人。

那样的痕迹,不是女人能够留下的……他甚至能想见出对方扯落兄长衣衫时的粗暴,以及品尝着兄长唇瓣时的掠夺。但理当守在兄长身边的柳行雁没有阻止,却说明了一切全是出自皇兄的期盼。

瞥了眼内殿反常紧闭着的门,邵珩不需思考也能明白里头仍残留的狼藉……虽不知那人究竟是何时离开的,可思及自个儿被拦阻在外时,兄长却就那样心甘情愿地展开身子承受了那人的拥抱,邵珩心下便再难克制地燃起了熊熊妒火。

但他却没有马上出声质问什么。

他只是放轻了脚步缓缓行至兄长身畔,连应有的礼节都不曾遵守,便紧依着兄长于桌边坐了。

或许是因为身子的疲惫与对弟弟的信任,本就有些恍惚的邵璇已微微打起了盹儿,一时却连邵珩的贴近亦未曾留心。察觉这点,邵珩也没出声相唤,而仅是近乎痴迷地深深凝视着兄长,将那过于诱人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若说平日的邵璇是在雍容中含蓄展露着霸气,而让人忽略了那张容颜所能化作的艳丽,那么此刻,才刚经历了一番云雨的君王,便是彻底除下了那层遮掩的帐幕,将那种与生俱来的绝艳风华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出。

可这些,本该是只有他一人知晓、只有他一人能见的。

怔然凝望间,浓浓妒火之外,占据了邵珩心头的,已是那份足称「禁忌」的情感。

在东北的十三年,支撑着他度过的,是与兄长间的所有回忆。

在彼此都只能称作孩童的时日里,相较于仅是庶子而备受欺凌的邵珩,年长六岁的兄长不仅受父皇看重,更已靠着自身的力量在宫中竖立了极高的威信。不管是面对朝臣、面对兄弟,面对父皇,邵璇都已学会了那份成自父皇的冷峻,却唯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露出发自真心的温柔笑容。

——那是个便连不晓人事的孩童,亦不禁深深为之掳获的绝美风情。

而他,也一直以为兄长隐藏在俊美冷峻之下的这份艳丽,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

十三年来,他所思着、念着的都是那个在他人眼里俊美雍容,实则却艳丽得勾人心魂的皇兄……可当分别了十三年的他们终得相见,已再非昔日单纯孩童的他,却从兄长那份因凄愁而更显媚人的姿态,察觉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的事实。

皇兄动情了。

或许是对他过于信任的缘故,皇兄几乎没怎么将那份凄然掩饰住,也因而让他得以猜出了对方的身分——

缙云庄主,上官鎏。

他不晓得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和皇兄扯上了关系,却改变不了皇兄动情的事实……不是没想过破坏,但他的实力毕竟不在这里,所能做的,也只有在推测出事情的端倪后,适时地在二人之间添上阻隔。

指使成都府将一则公告安排得如此扎眼的是他,设计让季书荷亡于上官鎏「同伴」之手的也是他。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便有了这些个足以让二人恩断情绝的一切,上官鎏却还是得到了皇兄。

得到了……那个本该只属于他的皇兄。

便在这寝殿里、便在他苦苦于外头候着的时候。

思及此,胸口翻腾着的怒气愈甚,凝视着兄长的目光却已再无掩饰地染上了那份不该存有的情愫与欲望。

比起单纯的兄弟,他更想要的,是足以独占「邵璇」的关系。

甚至……力量……

仿佛受着兄长周身那份诱人的气息牵引,而连同心底灼烧着的独占欲,让邵珩终是极其轻佻地一个抬掌轻扫过绝艳容颜……突如其来的碰触让邵璇瞬间清醒,却还没能弄清刻下的情况,便给一双臂膀紧紧圈锁入怀中。

「珩弟?」

因眼前所见的袍服而明白了对方的身分,邵璇略有些困惑的声音流泻,却并未使力推拒,而仅是任由弟弟将他紧紧抱着——在他想来,邵珩会那般执着地候于殿外必有其理由,眼下有此失态自也不是什么让人讶异的事。

可当他双臂略抬正想安抚着轻轻回抱住幼弟时,没打算继续隐瞒的邵珩却已顺着拥抱的态势以掌沿兄长背脊迳直抚划而下,直至包握上为黄袍所遮蔽着的、浑圆勾人的臀丘。

「皇兄……已经被他抱过了,是吗?」

伴随着沉沉低语,他一个侧首以唇轻吮住兄长耳垂,需索着那已渴望了多时的芬芳。连误会都难以构上的爱抚举措让邵璇瞬间僵直了身子,一时却仍无法理解一切究竟是怎生发展到如此境地的。

「邵珩,你可知道自己现下在做些什么?」

苦思而不得解,最终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摆出君王的姿态冷冷质问出声,同时使力尝试着自弟弟怀中挣开。可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是:当那双圈锁着自身的臂膀终得松开之际,一阵剧痛却已骤然自腹部传开。

那是……被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所带来的痛楚。

俊美面容之上,瞬间已是一抹愕然漫开。

感觉到兄长抵抗的力道渐消,邵珩将那没入他腹中的匕首拔出,而顺着眼前躯体软倒的势子再次将其拥入怀中。

「我当然知道。」

以唇留连于兄长耳际,他沉沉落下了问题的答案:「但要想得到皇兄,臣弟却只有这一种方法……没能巧取,自然只能靠着豪夺……」

最后的语声,没入相交叠的唇瓣之中。

即便东胡国主之位早已触手可及,也因兄长所封的「睿王」而得到了其余兄弟所远不能及的权力,可让他奋斗至此的却从不是这些,而是怀中比任何人都来得美丽的兄长。

温软的唇瓣,一如所猜想着的,有着震慑了整个心神般的甜美。

可邵璇却没能反抗。

得知背叛之时,他本以为先前的反常只是弟弟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手段,却没想到……原来,珩弟一直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他所最最关心在乎的弟弟,终究还是改变了……

随着周身气力逐渐流失,神智恍惚间,浮现于邵璇心底的,却是先前临别时上官鎏的那一个吻。

至少……这一回,他与他之间的分别,没有那么多的遗憾……

「璇!」

便在他即将昏厥之际,熟悉的唤声响起,下一刻,邵璇只觉一股劲风擦身而过,原给弟弟环抱着的身子,亦转而落入了那过于熟悉的怀抱之中……视线迷蒙间,但见隽朗面容之上深深震惊与疼惜交错,让他终是心神一松,再难克制地昏了过去。

回想起来,若他真依着父皇的意思做个冷心绝情的人,或许就可以免去这些日子来的诸般波折……无心无情,便无须为情所苦,更不会让珩弟萌生出那样反常的情感,纵难免孤寂,一切却能顺风顺水,平静以渡。

但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一切全按着父皇的意思走,不甘心生于帝王家,便该对这样充满斗争而无一丝亲情可言的生活感到理所当然。所以他对远远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庶出幼弟投以了名为亲情的关怀,却不料这份关怀所换来的,却是珩弟超越了伦常的情感……

意识昏沉间,犹自震惊难消的邵璇缓缓睁开了双眸,而旋即望见了床榻一侧、上官鎏满怀关切定定凝视着自己的面容……腹部仍然鲜明的痛楚与随之而来的虚弱感让他一时有了种回到八年前的错觉,可周遭寝宫熟悉的摆设,却将他彻底拉回了眼前的现实。

「璇……需要我请御医来吗?」

见他终于醒转,已在旁边守了整整一日的上官鎏不由得大喜过望,却因顾忌着君王身子的状况而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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