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也许知道的,卡斯人怎么穿过迷雾的,你不是北国的公主吗?还有,他,不是很喜欢把什么事都说给你听吗?”摸
着她锁骨的手在她咽喉处猛然收紧,又放了开来,让雅珈说话,可是雅珈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崩溃
般的大哭起来。
青凤放开了她,慢慢站起来,“杀了她。”
那一瞬间,盈凤觉得,扑天盖地的恨,在帐内翻涌,那好象不仅仅是因为雅珈是卡斯人,而是青凤对这个女人的存在的,恨。
吉宋突然冲进帐来,“我说不行,不!”
青凤猛然转过头来,对着吉宋。
吉宋有一瞬间忘了自己想说的话,但是她努力鼓起勇气,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好象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不想杀人,我们不想
杀人,而且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从来没有杀过人,我问过的,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卡斯人、梭蒙人,北国人,她一个也没
有杀死。”她深深地呼吸着一口气,“你有没有看看外面,大家在想什么,大家都不想在这样下去了,大家想回到我们原来的
生活。”
青凤冷冷地讥笑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向谁炫耀您的善良仁慈呢?公主,我们都愿意跟随您呀,请您带着我们一起返回故土
吧。”
吉宋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挣扎着痛苦地看着青凤,“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这样对我,你不是选择了我,你知道那时我是多
么开心,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你……”她说不下去了,她的手苦恼地伸出,求援地伸出,青凤叹了一口气,终于将她拉近了
怀里,得到心爱的人的拥抱,吉宋笑了,她捧着青凤的头,在那冰冷的头盔上亲吻着,但是怎么也温暖不了那钢盔的温度。没
有人注意到青凤的身体僵硬,但是他的声音变柔了,“好了,听你的,不会杀了她的。你不明白我在卡亚哥遇到过什么,你不
会明白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呀。”吉宋哭泣着,她丰满的胸部贴在青凤的身上,梭蒙族女人本来就传统穿着的轻少的衣衫此时根本
就遮挡不了什么,她的整个身体都倾泄着对面前男性身驱的渴望。但是青凤将她缓缓又坚定地推开,“好了,我首先是一个战
士,也是梭蒙族的王。”拥抱,最多是亲吻,是青凤唯一能给她的。
青凤领先退出了帐篷,他对着随之跟着他的盈凤交待,“看好那个女人,也许对我们还是有用的。如果可能,可以用他把我们
被卡斯人抓去的俘虏给换回来。”
盈凤沉默了一会,“你不应该这样对我的妹妹。”
青凤加快了脚步,“我怎么对你的妹妹了。”他急于想甩开盈凤的样子,显示他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盈凤突然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梭蒙士兵,跑了过来,在青凤面前行礼,“王,卡斯人的使臣送来了一封信。”
青凤接过了信,只是在看到笔迹的那一瞬间,他马上放下了信,眼睛转了一会,才将那信举起来拆开。
盈凤没听到他出声,时间好象在此时已经停顿,读信的人好象被施了魔法一样,完全静止,那好象是一瞬,又好象是很长,然
后青凤将信折起,“他们提出用九王交换雅珈公主,卡斯人想和我们议和,九王会告诉我们。”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如
何回到故土。”
盈凤调整一下呼吸,“这是不是意味着,恒久的战争要结束了?”他的声音里露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喜悦。
青凤没有回答,他的脚步又再次迈开,而且没准备停下。
那封信的最后是这样写的,“我还有可以教你的,如果你还愿意学的话。明牙”。
这一次盈凤没有跟上。他只是研究性地盯着青凤的背影。
青凤在组建大寨不久,就以他近乎卓越的武技战技成为了领导者,但是随着他攻陷一座又一座的城池,梭蒙族里却出现了两派
,拥护他和反对他的。
为了配合梭蒙族的长处,青凤并没有将他的剑技教给所有的梭蒙族战士,而是让更多的人成为弓箭手。女人也被号召将自己左
边的乳房切除,为了让射出的箭的速度更快。
无数曾经失去爱人和孩子的女人居然也肯忍受这样的痛苦投身到这场战斗中去。毒药被大量使用,梭蒙人的弓箭成了卡斯人最
害怕的武器。年轻一代的梭蒙人变得更好战和疯狂,杀死卡斯人,甚至强奸卡斯女人都是被默许甚至是赞赏的。
这些,很多人不觉得不对,有一部分人提出了反对,说青凤把卡斯人的魔鬼带回来了,那声音也曾经很巨大,但是当皎凤也在
战场上去世后,那声音就变得微弱起来。树立在梭依河边无数的干尸和五百年来梭蒙族流过的鲜血几乎象永远不能熄灭的真火
一样把他们的眼睛烧红了。
“一切为了梭蒙族”这样的信仰支撑着他们战斗。而在卡斯国后方,服侍着大人物的梭蒙族人突然合作起来,他们愿意陪着大
人物睡觉,不管是男的女的,还是未变身的梭蒙人,都愿意将他们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自动自觉地娱乐着这些大人物,但是
这样的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卡斯人的军事秘密象风一样被传播出去,一座又一座的卡斯城被攻克。青凤的主张,新一代的梭
蒙人都不折不扣地服从了,因为除了他,他们已经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年轻的梭蒙族人都自动宣誓在一切战争结束之前,他
们将不再拥有爱情,这似乎意味着他们不再变身,那么也将意味着没有年轻的孩子成为他们的负累。就连皎凤王的后代盈凤也
加入了他们。
每个人都遵从着青凤王的引导,就算有人提出异议,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也很快消失了,因为他们太想活下去了。他们爱
好和平,所以受人欺辱,他们手无寸铁,所以妻离子散。
青凤几乎象是梭蒙族的神一样被人追捧着。
与此同时,慌乱在卡斯帝国中弥漫,杀死梭蒙人,斩草除根,不管是忠诚还是狡猾,此时他们不再是美丽的玩物,而是帝国的
祸根。卡斯人疯狂地肃清梭蒙人,没有逃走的梭蒙人都被除以死刑,那并不是天王下达的命令,而是上层卡斯人慌乱的结果。
梭蒙族与卡斯人正式成为两军阵营的那一年,传出来的却是天王的死讯。
人们于是才突然想起九王。
天王有好几个儿子,但是每次都在足月以后就离开人世。那是因为,天王做了太惨绝人寰的事情了,所以梭蒙族的阴鬼来报复
天王了。可是天王却还是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而且一直长大了,他是天王的第九个儿子,虽然是天王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却
被称为九王。他是个怪胎。他是有三只眼的怪胎。他两只和正常人一样的眼睛并不能看到任何世物,而那双在额头竖立起来的
眼睛让他吓退了死亡之神和梭蒙族的阴鬼,从而活了下来。
当卡斯人在深宫里找到九王时,他不再是一个瞎子,只是他额头上的眼睛,被人剜掉了,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洞。
天元壹仟零伍年,时天王在位
卡亚哥的皇宫里。
“明牙?我也可以这样叫你。跟青凤一样?”低着头的梭蒙人问。
“当然是可以的。”说话的人微微笑着,“对了,我已经跟管事的伏驽长官说了,把你和青凤的奴籍取消。所以你和我一样都
是平等的,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奴隶,当然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以后如果别人有不合理的要求,是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就要
说‘不’,知道吗?你的性子这样柔弱,是会受人欺负的。”说话的人很认真地解说着,但是好半天,那个在他面前听话的梭
蒙人才说了声“谢谢”。
低顺着头的梭蒙人抬起头来飞快地打量了坐在窗前的九王,他那睫毛就象蝴蝶翅膀一样可以飞舞似的扇动着。九王正在摸索着
他手上的一件皮革,皮革上用细小的针刺出小孔排成字的形状,九王就是依照这样的方式来读出那些文字。他的脸上洋溢着一
种淡淡安宁的味道。
“你在看什么?”梭蒙人问。
“是雅珈给我的信,对了,我和你说过吗,她是北公国鹿角大人的女儿,她可是个凶蛮的女人。”九王爽快地解释着,并做了
一个大大的鬼脸。
“是吗?她很漂亮吗?”梭蒙人沮丧地低下头来,又猛然醒悟过来,“啊,不是,我不是问这个?”他的脸微微有些红。
“哦,这没什么,九王丝毫也不介意,“呵呵,果然不愧是爱美的梭蒙人呀,我可不知道她漂亮不漂亮。不过一定没有梭蒙族
漂亮,你们可都是精灵之子呢。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去探访一下这位公主呢?北公国可我们这里不太一样。”九王的脸上闪过
一丝阴沉,但是马上就被他乐观的笑脸给冲散了。“青岚,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为什么?”梭蒙人提高了嗓门叫着,声音尖利起来。
但是九王仍然一个劲地鼓动他,“去北公国吧,那里没有奴隶制度,他们会对你好好的,雅珈虽然很任性,但是她其实是很好
心的。”
“不!”梭蒙人再次叫了起来,坚决地。
九王惊讶地转过头来,把脸朝向梭蒙人,虽然他并不能看到青岚的表情,他只是微弱地发出声音,补充完他本来想说的话,“
那里风景优美,你会喜欢的。”
可是梭蒙人尖声地又重复了一句,“不!”
九王终于叹了口气,“可是青岚,为什么呢?”他在空中伸出手,象神一样,似乎解除世上人的痛苦。
梭蒙人抬起眼睛来,他的身子象在风上摇曳的树叶,他的样子无比沮丧,又无比痛苦,他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怎么来说。
“哼!”一个声音扬起,是站在门口的另一个梭蒙人发出的,冷冷的,只发出一个字。明牙看不到,梭蒙人的眼睛和他的声音
完全不同,好象是有即将要奔涌而出的岩浆,而此时那些灼热的视线全都在烧灼着青岚。
“啊,青凤,你来了!”九王几乎是跳了起来,喜悦一瞬间把刚才在他脸上才出现过的困惑一扫而尽。他马上就已经把刚才要
问青岚的问题给抛在了脑后。
就算给他答案他又会如何?青岚努力将脸别向一边。
“青凤,你今天来晚了。”九王急不可耐地告诉了青凤他的想念。“我刚已经把好消息告诉过了青岚,那你就不是第一个听到
的了,你知道吗?”他笑得灿烂得让太阳都觉得羞愧,“以后你们就都不是奴隶了。”
青凤走了进来,一步步的,他走到青岚面前,狠狠推了青岚一下,青岚被推得趔跄了一下。
“你还是梭蒙人吗?”
泪水迅速从青岚漂亮的眼睛里流下来,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力推开青凤跑了出去。
青凤转过头来。
明牙无比哀伤地问,“为什么呢?难道青岚不能和我说话吗?难道卡斯人和梭蒙人不能做朋友吗?”
青凤用无比憎恨的眼睛看着他,“你果然就是一个瞎子。”
那声音似乎象寒冽的北风一样,可以把一切有生命的萌芽,包括一切不切实际的幻灭都给剪除。但是在那样的寒风中,明牙问
青凤,“我也不行吗,我和那些卡斯人真的一点区别都没有吗?”
他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青凤,他的脸上一扫本时挂在脸上的微笑,无比地沉重和认真。
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青凤将他的甩开,“你见鬼去吧,你以为谁想满足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好心吗?你对我作的这些,你以为
和那些肖想着梭蒙人的卡斯猪有什么区别吗?你们不过就是想把我们骗上床去,你们这些猪!你以为你那点好心,救得了谁?
你能对我们梭蒙人做什么好事?”
九王的嘴唇抖动着,但是说不出话来。
青凤看着他的脸,苍白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好象是他,他才是那个将他所有的快乐都剥夺去的刽子手,一种无法忍耐
的愤怒让他几乎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他勒死,但是他只是推开了他,夺门而出,背后那一声呼叫,如同那个人的脸色一样苍白
无能为力。
青凤在一个无人可以路过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背紧靠着墙,喘息着,在他的心里出现一张脸。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为你着迷了,他为你疯了,这是你的资本,可以给你带来一切的资本,你要的自由,你要的报仇的能
力。你看,你都还没有变身呢,不需要变身就可以了,你对你的身体没有信心吗?不要忘了,你是梭蒙族的人,世上最美的梭
蒙族的人,不管你的外表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抵挡不了你的诱惑,去诱惑他吧,为了自由,去诱惑他吧,去吧。把他那双
眼睛挖出来,把那双可以抵抗阴鬼的眼睛挖出来!”
那声音越变越大,越来越响,充满了欲望、邪恶和魔力。
“不!”青凤抱着自己快要轰炸的头,惨叫了一声。
第四章
曾经他们也是那样粗鄙地认为我们只是浮世中的一粒,似乎他们才是最接近神的那种种族,既然,他们看不起人,就让他们尝
尝被他们看不起的人可以将他们踩在脚下的滋味吧。
——天王
天元壹仟一百零伍年,时摄政王石雷掌权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老兵朴骞都有点儿受不了,可是他这次随之而行的大人却一声不吭。有几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朴
骞忍不住在路边呕吐,然后看到那位大人物只是用力抓着马车上的扶手,脸色发白。
“大人,要不喝点水吧。”
“别叫我大人,叫我明牙吧。”大人物笑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污垢,只是脸上仍擦试得干干净净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朴骞搓搓手。
“这没什么。”朴骞看到明牙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抬头看着天,然后扭过头来问自己,“我们能动身吗?”
朴骞忙说,“能,能呀,你别看我是老骨头,我还行的。”
出来一起的士兵,都走光了,这位大人叫他们走的。
“去了是送死,你们还有孩子,还有心爱的人,没有必要。走吧。”朴骞还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安宁,好象就是叫大家
换件衣服一样简单,没有人敢相信这样的好命,然后真的有人走了,慢慢地走得人越来越多,就只留下自己了。
这个人和都城里那些大人物可真的很不一样呀。
“我不走,我死了,他们会给我女儿一铢子金子,那够我女儿找个好男人改嫁,然后把我外孙养大的。我回去了,一个老头子
,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朴骞露出特别特别大的一个笑容,嘴角把腮帮子挤得鼓鼓的。
对方终于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变成了两个人上路。
昨天下了一场雨,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陷进泥泞里的马车给推了出来。“嘿,真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力气的。看你秀秀
气气的样子。”
男人又笑了一下。
因为这几天的相处,老人已经知道他安静的性格,话就多了起来,“你真不应该把所有人放走,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