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生子)下+番外——吴清吴楚
吴清吴楚  发于:2011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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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就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被一个不该爱的人爱上,便要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

凌初钧死命咬住下唇,怒意却不受控制地爆发。手上也不知从何处得到力量,猛地一把甩开尹鹏飞的禁束。

“陛下用死亡来威胁一个已经死过的人,难道不觉得好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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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保护朕的国土。”

相对于他的愤怒,尹鹏飞的表现异常冷酷。

“朕不管你是活人还是死人。只要徐靖武认可你的价值,朕便愿意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南国。”

“我不是你的筹码!”

“你没有资格选择。”

尹鹏飞冷冷地抛下一句,扭身示意影卫靠近快速地吩咐心腹收拾残局。警告今夜所有在场者闭紧嘴巴,绝对不能泄露半点。尤其是恨初钧入骨的尹太后。

影卫躬身领旨,锐利的眼神不时扫向旁边站立着的初钧。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拔刀一刀砍杀了这个妖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他没有和初钧贴身接触,没办法相信一个被砍掉脑袋的人还能复活。单纯以为当年有人在刑场上动了手脚,找了替身,巧妙地掩饰蒙骗了所有人。

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余在场旁观的人也纷纷从最初的恐惧与震惊中恢复过来。神鬼之说历来都有流传,可从没听说世间会有哪个鬼怪魂魄有手有脚有影子有呼吸。况且眼前人和常人行动毫无二致,怎么看都不像是鬼魂之流。只能解释为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初钧大口大口喘气。退回到孩子身边牢牢抓住他的小手,试图从中获得一点温暖和支持。幸好从这里到南国一来一回至少要十余日,中间仍有时间可以回转缓冲,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为什么?”

领命步出的影卫突然停下,抬眸与曾经的半个主人对看直视。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问句。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说明,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因为你们出尔反尔。”

杀害骁在先,不守承诺残杀杏仁在后。一个浑身伤痕已无威胁无利用价值的弱女子,在他愿意服软束手就擒的情况下被暗地杀害。光是这一点,初钧便不认为自己当时的举动有丝毫过分。

影卫似乎也想起了往事,表情掠过丝尴尬。这件事是他们有错在先,但却没想到会招来几乎毁灭的打击。被灭掉差不多一半,影卫名存实亡。

“在南国答复回来之前,他们就暂时关押在此。”

尹鹏飞略一思索,开口打断两人对持。指了小有悔说。

“再传令下去,彻查皇族宗室血脉。朕要确认这个孩子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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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特征无法作伪,唯一一个可能的解释便是有皇族骨肉流散在外。随着穆郡主的现身,尹鹏飞已知道自己的猜测已全无可能性。况且北国皇室对血缘的控制近乎苛刻,每一个孩子哪怕是民间私生子都会在出生后便统一登记在册。凌初钧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孩子?蓝眸纯净得恍如出自直系皇室血脉。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最快的解决路径自然是询问凌初钧。不过今夜并不适合继续追问。无论是他自身还是对方,都已经心力交瘁疲倦不堪。他揉了揉眉间,那厢初钧正像只豹子般警惕而凶恶地守护着小小的孩子。父子彼此紧握双手,片刻都不愿分开。

“朕不会押你入狱,因为朕不希望孩子受到惊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血统非常纯正。”

“如果你愿意告诉朕孩子的来历,朕可以答应你一个相等的要求。好好考虑一下吧,朕的耐性不多,不会与你一耗再耗。”

“没什么可说的。”

初钧断然回绝了尹鹏飞开出的条件,嘲讽的微笑再度浮现在唇边。

“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父亲。陛下要是不相信,大可以滴血认亲。”

“……”

尹鹏飞哪里会相信他的说话?看着初钧真挚而坚定的表情,感觉不过是垂死挣扎徒增笑料。他从未将当年初钧作出的辩护和解释记在心头。因为从一开始,他便视什么去大雪山求子为笑话中的笑话。

既然他记不起来,初钧更加不会主动提醒。现在正在他怀里沉沉入眠的可爱幼童,是他们两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他很可恶不值得原谅,但他仍然是有悔的生父之一血脉来源。

“你既然不想回答,朕便换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接近尹曦堂?撒下弥天大谎?难道你以为可以有十足的把握瞒天过海到底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到北国来?

为什么要重返这个伤心又危险的国度?

为什么要接近他?接近皇室子弟?

初钧无法立刻回答。他躬身弯腰捂唇轻咳两声,喉间的灼热感却并未能随之消除。自从上次突然吐出大量紫黑液体以后,他的胸口和喉咙便一直不太舒服。尤其是今夜,不适感分外明显。否则他断不会在一个新环境里毫无防备地入睡,连尹鹏飞进内批阅文件都没有感觉。

这具残破的身体,会不会……突然被神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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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突然重获生命可以继续活下去,突然失去生存的权利,也不过是神的一场玩笑。又或许……

无论如何,如果这能够令有悔得到一个安全的身份全新的生活。他愿意。他愿意为孩子做出一切牺牲。哪怕化成灰尘再也不见,他也高兴欢欣。至于有悔的真实身份,就让尹鹏飞彻查吧。反正就算他把整个国家翻过来复过去也不会得到答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答案,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答案。

真可笑啊,明明是触手可及的真相。

初钧冷眼看着影卫们来回折腾,一遍遍翻查宗室宗卷询问各路有可能的人物却一无所获,隐约有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快乐。而有悔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那一夜的恐怖回忆似乎只是个梦。可惜现在他已然无法到最喜欢的御花园奔跑游玩,只能呆在被层层封锁的院落内,与他呆在一起。

“爹爹,给你。”

不大的院落里种了几丛草药。金银花开得正盛,两色混杂,小小的花朵亦非常美丽。有悔贪心地扯了一大把捧在怀里,笑脸盈盈地递给他最爱的爹爹。初钧撕去伪装让他很开心。小孩子,总爱向别人炫耀自己独得的宝贝。

“谢谢。”

初钧接过儿子特意为他摘的花,浅色嘴唇牵起丝发自内心的快乐。有悔得到鼓励,兴高采烈地滚进花丛里去。东一枝西一枝,玩得不亦乐乎。

“啊,叔叔,给你。”

他再一次捧满鲜花跑出来时,迎面和尹鹏飞碰了个正着。有悔不假思索,快乐地向面色阴沉的皇帝送上花束。可爱的脸蛋上沾满泥巴。

“笑一下嘛,笑一下。”

他的童音娇柔清脆,拖长了声调向另一个父亲撒娇。尹鹏飞无奈,只得勉强露出抹微笑。大手覆在他头顶揉了揉,算是答谢。

“陛下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初钧连基本的礼节都懒得维系,以极随意的姿势靠在假山石头上说话。指尖掠过怀中金银花,摘下一朵簪在自己发边。

“又或者,是徐靖武已经给了你回复?”

“……”

尹鹏飞早已知晓他姿态风流容姿优美,多年未曾真正忘却。可今日再见,方知记忆当中的他不及真人一半潇洒。每举手每投足,都隐含说不出的味道。

也只有这样一个人,才有资格引起两国纷争才有能力平息两国纷争。他猜想过徐靖武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初钧的归去,可的确没有预料到能够获得这么丰厚的回馈。只要初钧平安回到南国国土,他愿意将此前占据的全部有争议领土全部归还。这还不说,另外配备大批粮草食物,供北国人民度过饥荒难关。这一个条件恰好击中了尹鹏飞心中最大的隐痛,完全消除了他最后一点犹豫。

可以救命的粮食!这条件太丰厚了,丰厚得没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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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边境交接。”

尹鹏飞低声宣布,验证了初钧之前的猜想。皆因失败了一次的徐靖武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再一次失败。即使要付出极重的代价,以他的脾气,日后再讨回来便是。

“我价值几何?”

轻笑数声,初钧启唇发问。待得到答案,饶是平静如他亦禁不住愣了一愣。

“哈,原来我如此重要。我还是头一次知道。”

土地,粮食,和平。这些都是一个国家最需要的东西。别说尹鹏飞不清楚真相,就算他们感情如往昔般亲密,恐怕也会有多少动心。初钧摇了摇头,对兄长的疯狂执着感到可笑。得不到真心的感情,到底有什么值得追逐?

他站直身,抬头间却突然看见尹鹏飞身形闪动。站在两人中央的有悔顿时被抱离地面,在九五之尊的怀抱里咯咯地笑。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好好玩啊。”

他拍着沾满泥土的小手,欢乐地为方才那一刻鼓掌。尹鹏飞深深地看了那湛蓝双眸一眼,转身把还不知道成了猎物的孩子交到守候着的影卫手里。

“好好看护,不得有任何闪失。”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不管他是谁家的子孙,北国皇族血脉不可以流入敌国手中。”

影卫应声跪下领命。初钧脸色剧变,立刻迅速地冲上前想把孩子从影卫臂弯中抢回来。而有悔亦本能地向父亲伸出渴望拥抱的双臂。可武功超群的影卫只轻轻向后一跃,人已经离开原地数丈有余。

“放开他!放开他!”

孩子被夺走的父亲几乎要发疯,再一次朝有悔冲去。却被另外两人从后死死拉住无法动弹。尹鹏飞大手一挥,同样惊恐不安的有悔立刻被带离现场。下一刻便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拼尽全力大声呼喊着爹爹。每一声都叫人心酸心碎。

“尹鹏飞!!!”

初钧脸颊雪白双目血红,紫黑色液体自唇边溢出。他用绝望的眼神瞪着造成他们分别的罪魁祸首,厉声道。

“你没有权力分开我们父子!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他将会是朕北国的大好男儿。”

面对着反应出奇激烈的初钧,尹鹏飞终于有一点心软。但同情归同情,有悔的血统注定他的归宿。他只能留在北国,除此以外,哪里都不能去。

“朕不能让他落入徐靖武手中,否则他日必将会乱了北国皇族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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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钧想反驳,但他的身体却不允许他这样做。张启的唇瓣内无法再喊出愤怒声音,只有大股大股颜色诡异的液体喷洒而出。整个人立刻随即如失去了支撑一般软软倒下。如果不是他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影卫按住他肩膀,很可能就这样摔落地上。

“!!”

休说那两个影卫,连尹鹏飞都大吃一惊。跨过去将人搂在自己臂弯,拨开被汗打湿的额发察看情况。只见他嘴唇苍白两颊泛红满额的冷汗不断,微弱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看得出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身体和四肢不时猛烈抽搐。可饶是这样,他仍然坚持着攀住尹鹏飞衣领。断断续续地说话。

“把…孩子…还…”

但即使他拼尽全身气力,初钧亦无法完整地发出自己的诉求。身体内部像被一把利刃来回拉锯,剧烈的疼痛远比上一次来得要厉害。意识迷糊之际他唯有死死拉住尹鹏飞衣袖,不让他从自己面前离开。用眼眸向他传递身为一个父亲的悲伤和哀求。

“还…还给…我…”

肉体的痛楚虽然猛烈,却远比不上心中的伤痛。有悔伴随着他走过最困难最痛苦的日子,没有他,他早已选择以死明志。与其说他们是一对父子,不如说他们是相互依赖相互帮助的一对朋友。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的唯一。最最重要的宝贝,最最柔软的心尖。如今尹鹏飞突然抢走了他,无疑于初钧心上硬生生挖走一块肉。与此前所受打击完全不同,这个血淋淋的伤口除开有悔这剂良药,除外根本无法愈合。

可惜尹鹏飞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能察觉到初钧的无助,但没有丝毫退让的打算。如果那个蓝眸的孩子落入南国之手,以徐靖武的本事,必能利用他的独特血统兴起另一番惊涛骇浪。而皇室的尊严是如此脆弱,绝对不能有任何受损或被诋毁。

这一次…就算是他对不起吧……

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脆弱脸庞,尹鹏飞不自觉地收紧臂弯将怀中那已然半昏迷过去的他抱得更紧一些。右手更是轻柔地为初钧拭擦额上冷汗,如同往昔情人之间那般亲昵。如果不是影卫们及时提醒,失神的皇帝或许会犯下更大的错误。例如重新亲吻那双久违了的柔软唇瓣,重新将那人拥抱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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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好险,只差一点……差一点便又失了定力……

尹鹏飞擦了把冷汗,悄悄站起退后。尽量离那人远一点。若果他是一只蜜蜂,那凌初钧就犹如一罐蜂蜜。无论他以什么样貌出现,都能牢牢地吸引他的注意力。因为身为独坐高座高处不胜寒的九五之尊,比起惊为天人的俊美容貌,更重要的是心灵兴趣的契合。否则他也不会忽视那群幽怨的后宫妃嫔,能躲就躲。

“你们听令。从即日起护送他前往边境,不得有任何差池。”

徐靖武写来的是正式国书,改了玉玺亲笔所书的旨意。尹鹏飞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毕竟身为一国之君,那么一点气量和诚信还是应该有的。

“是。”

影卫们领命,尹鹏飞略一沉吟,又说。

“他这次昏迷事出蹊跷,你们叫个信得过的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在交接之前,千万不能出事。”

这倒是个大难题。试问一个连脉搏都没有的人,到底应如何救治呢?几个影卫为难地讨论了一下,决定胡乱弄些药效强劲的药丸给初钧服食。反正只要将人顺利交给南国皇帝便好,其余问题他们一概不加以考虑。如果能让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交接以后便一命呜呼,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尚在半昏迷中的初钧就这样被送上了特制囚车。车厢内用软毯铺了一层又一层,两个影卫陪同他一道锁在车内,防止他在半路自杀。因为仅有的两个窗户都装上了铁枝,为了避免闷热的天气对犯人造成影响,每到一个驿站都会有专人更换冰块。饮食亦是按最高规格供给。尹鹏飞亲自将车队送出城门。看着卷起的漫天黄沙,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返回的路上恰巧遇到匆忙赶至的老太监,焦急得满额汗水。

“陛下陛下,小凌公子一直哭个不停呢。都晕厥过去好几回了!太后请您赶紧回宫!”

孩子自从被他抢过来后就直接送到太后处,希望这位宫中最为尊贵伟大的女性能够令他平静下来。奈何小有悔愣是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回父亲身边,那些会动的猴子活灵活现的木偶乖巧可爱的哈巴狗全都入不了他法眼。小小的孩子哭喊得几度背过气去,连带太后都吓得眼泪直流搂住一个劲地喊心肝宝贝。将太医们全都召集起来守在宫殿门外,随时候命冲进去救治。

尹鹏飞有一点恼火。才多大一个孩子?居然把倘大一个后宫闹得鸡飞狗跳。倒忘记了事情的起因全部在他身上,正是他一手令那对情深似海的父子生生分离,方造就现在这派混乱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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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归埋怨。等他见到哭得惨兮兮的小家伙,满腔的火气顿时又消了下去。

“皇儿,你来得巧。”

尹太后陪着哭了一场,两只眼睛肿得老高。指了坐在软榻上虽然声嘶但仍在竭力放声大哭的有悔说。

“快哄哄他,可怜见的,都哭了大半个时辰了。”

突然被人从父亲身边强行带走,这种惊吓如何是哄哄就能了事?有悔哭得累了就伏在软榻上抽噎,有了力气又坐起来嚎哭。十余个太监宫女皱了眉头左右围着绞尽脑汁逗他哄他,一个个都苦着脸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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