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弟弟,也就是太子偶尔会来到离宫,但也只是为了说些他很碍眼之类的话。仔细想来,对于曾经有过但当下已经亡故
的亲人,他并不感到怜悯悲伤。也许正是因为
自己也是个冷淡的人吧?
不,要说冷淡的话,其实在他们生前,他就没把他们当成血亲看待过。这才是更冷淡的表现。
但也没有人能为此而遣责自己。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有把他这个失明的人当成亲儿或者亲哥哥。
想到这里,比起亲兄弟来,居然是敌国的太子那边更有人情味一些。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大骂湘王的,琰之太子还是第一
个。这说不定是因为他心中那超乎常识的那一部分而来的感情吧。
公子对柏翁说:
“呐,爷爷,我真是个幸福的人啊。”
从小就服侍他到长大的老人,却似乎对这句话很不满的样子。
公子于是又重复说道:
“我是个幸福的人呢……”
但是这其中所包含的真意,恐怕这位老人是不会明白的。
是夜,柏翁在铺完床之后就退下了。公子独自在寝室中沉思。白天,和琰之太子面对面说的话,如今仍在他的心中泛着
涟漪。
他听说太子是个脾气比较急躁的人。柏翁会说他像老虎一样说不定是有道理的。也可以说,像自己这么渺小的人肯定一
口就会被他给吞了。
被他吃了倒也无所谓啦,恐怕就是填不饱他的肚子吧?胡思乱想着,公子不禁笑了出来。
突然,听到离宫门口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因为是在宫城之内,这里的门总来就没有上锁。可能是有王宫来的传谕什么
的吧,公子站起身来,正要去开寝室的门。
正在这时,那扇房门却被谁从外面用力推开了。
公子忽然觉得,太阳跃进了房中来。而且这不是冬天的太阳,是盛夏的太阳。这个人散发着灼热的、猛烈的、甚至能够
射进他这双失明的双眼里的光芒。
他似乎被耀到了眼一样眯起眼睛,凭着直觉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太子……?”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被另一双燃烧般灼热的手握住了。烫得他担心自己的手指之后会留下烙伤的地步。
下个瞬间,就被紧紧地抱住了。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封住,虽然知道那是太牙的嘴唇,但是头脑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是被他咬了吧?牙关被硬生生地撬开,而进入嘴里的东西是他的舌头,诱惑一样地颤动着。
“嗯……嗯--”
发不出声音,无法呼吸,感觉越来越痛苦,但是男人强壮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渐渐地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瘫软在男人的胸口上。这时他的呼吸才终于得到解放。
公子调整了一下气息,责问道:
“殿下……想干什么?”
“你说过任我处置的,忘记了吗?”
太牙大言不惭地回答着,毫不客气地把手搭上公子的衣带。
“请住手,太子……!”
“不行。”
随着丝绢摩擦声,衣带被拉开,寝衣前襟敞了开来。太牙把腰带扔在床上,继续掀开单衣领口,将手抚了上去。
公子感觉到赤裸的肌肤相触,整个脸顿时红了起来。他的肌肤没被任何人触摸过,如今就足以令他全身僵硬了。男人的
手抚弄着,像要带出他的反应一样。
“请住手……”
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细不可闻。
“请住手,太子……”
太牙完全无视他的恳求,将嘴唇靠到他的耳边。
“很光滑的皮肤啊……”
直接拂在耳廓上的话语与呼吸,令公子的身体猛然一颤。太牙的气息是那么灼热。
“……!?”
接着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因为感觉到他的恐惧,太牙紧紧地抱住了他。在明白自己是被稳稳地抱住而且是被安慰似的抱
紧了之后,他才细细地吁了一口气。就这样,他被抱到了床上。还没有来得及感到安心,身上就压上了一个沉重的躯体
。
“太、太子……”
想要抵住男人的手,却被他反压在身后。呼吸喷在他敞开的胸口上,当嘴唇落下时,他全身都颤抖了。
而后便被无声的爱抚摆弄着,拼命地抑制着喘息与难以的遏止呻吟,正当理性与耻心都快要崩溃的时候……
灼热的感觉来到腰间。
“……!?”
公子想把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推开,然而手腕却反被抓住,按了下去,继而便深深地侵了进来。
“啊……呜……”
抵在分开的双腿间的身躯纹丝不动,让他想逃也逃不了,强迫他承受这份难忍的痛苦。
不知抵抗了多久,当疲劳达到了极限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时,感觉到有手指抚过脸颊。这时公
子才知道自己哭了。
“月心……别哭。”
低声的呢喃,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月心……”
这声音,是在叫谁呢?公子茫然地想着。这座离宫里还有谁在吗?除了被所有人抛弃的自己以外?
“月心。”
眼泪被轻轻吻去了。两人连接的部分只剩下温热的麻痹,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感觉了。
“……月心。”
就像要把气息送过来一样的亲吻。像是复活了一样,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名字。被自己亲父疏远,甚至连名字也不屑一赐。水月--水中之月,只是影子,没有实体,连称
呼也不算的东西。
但是这个炎热的蛮荒之国的太子却给了自己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是只有我才有的名字。
“月心……”
这是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月心公子以颤抖的嘴唇,回应道:
“……太子。”
男人的声音继续呼唤道:
“……月心。”
“太子……”
“月心……!”
“……啊、啊啊……”
他被仿佛要压碎骨头一样的力量拥抱住了。虽然全身都要散架一样,可月心觉得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充满了自己的内心。
“……殿下去逗猫了吗?”
火乌一大清早的招呼就是这句,那是在通向朝堂的走廊之中的事。
太牙一开始还诧异他到底在说什么,在火乌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后,他伸手一摸才感到一阵刺痛。
“好像是抓伤的痕迹。到底是怎么了呢?”
自己没有去逗什么猫啊,他想来想去,猛然想了起来。那个昨晚被自己强行抱了的亡国公子。
不知是在事情发生之前,还是中途,他似乎记得什么时候被他的指甲抓到过。当时不觉得痛,这么想来,应该是在中途
的时候吧?
“……是着了魔。”
“啊?”
“够了,跟我走。”
“小君,臣今天要去公子那里记
“……”
“那种东西又不会逃掉,少说两句,你跟来就是了。”
“还真是蛮横啊,小君。”
“蛮横?要不要我告诉你蛮横真正的意思啊?”
对太牙的恐吓,火乌只是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那先让侍从下去吧。”
在太牙的东宫,两人相对而谈。
“……说亲人与敌人的意义是一样的,你认为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太牙突然提出来的问题,曹火乌一时莫名其妙。
“啊?”
“这是他说的,说什么不管在哪里,无论被谁养,他都会心存感激。这不也就表明了,他会把亲人与敌人一视同仁吗?”
太牙说的他,火乌马上就明白指的是谁了。
“哈哈,小君是这么解释的啊?”
“他也没否定啊。”
“原来如此。”
火乌淡淡的微笑又刺激了太牙。这个比自己年长的知,总是时不时地露出仿佛看透了太牙心思一样的微笑。
“湘是个非常古老的国家。有着能与中原三大国媲美的悠久历史。”
太牙追问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
现在湘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
火乌顺着他的意思,又再说道:
“太子莫怪,但那段历史确实存在过。固王权,肃百官,修律法。换言言之,一切循规蹈矩,基本难以接受传统之外的
异例事物的体制。”
“就是说那些人头脑硬得像木头疙瘩?”
“是的。别说将失明的王子立为太子,就连他本身的存在都不能承认。臣以为要是能选择,公子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吧?
”
太牙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
“……那可是湘王自己的儿子啊?”
“湘是个讲求正统、高格调的国家。王与王子之间的关系就与君臣般无异。湘国的太子在面对父王时也许都不能称其为
父亲。当然,湘王对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何亲昵之语吧?不过如今,也已无从考究了。”
太牙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早就成了乌鸦的食物了。”
把他们示众三天三夜,再斩首并将首级悬挂于故国的城墙之上,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火乌笑了起来。
“殿下该感谢老天,让殿下生于琰。要是小君生于湘国,王一定会大感头疼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破格的孩子,然后就把殿
下禁闭起来吧?”
“说什么蠢话,要是这么倒霉,我一定会弑父取位的。”
话
虽这么说,但是听到禁闭这个词,不禁又想到了湘国公子的遭遇。听他说过,原本想隐瞒他失明之实的母后,在事情暴
露后就被湘王打入冷宫,所以才会在万般绝望
的情况下服毒自尽。究竟她为什么会如此绝望呢?是因对自己失明孩子的将来感到无望,还是因为悲叹失去了王的宠爱的
自己呢?
“……湘国公子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太牙这个不经意的问题,火乌答道:
“湘国的蔡后--也就是湘国公子的母后,臣也曾听到坊间传诵她的美貌。每逢出席宴席,都会成为文人骚客争相赞美的
对象……对了,据说《一顾百媚生》就是为蔡后而作的。”
也就是说,只是回眸一盼而已,她那倾城之貌就已能俘获众人的心。
“还有,听说只要蔡后去御花园散步,连盛开的牡丹都会羞愧得掉落下来呢。”
“真的有那种事?”
“虽只是比喻,但这样的话比较有说服力。”
“哦。”
太牙又回想起湘国公子的容貌。如花般,那么形容他母后的词也就不为过的了。
说起来,湘国的公子虽没牡丹那超群的美艳,形容成同样是重瓣的花朵的话,那么应该是更加洁白的,洁白的--
“……栀子花吧。”
火乌没听清楚。
“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
为何会把那个公子比作栀子花呢?太牙自己也不清楚。若说那花楚楚可怜,却有着极为馨逸的香气。在月夜中皎洁地盛
开,以甜美的芬芳吸引人的花朵。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昨夜抚摸过的肌肤的光滑感,接触的双唇的柔软感,激烈地吸吮后产生的血色。那时自
己被冲昏了头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不过如今这些记忆却渐渐在脑海中苏醒过来。
然而,那一切又像是一场梦。昨夜虽确实触摸过,看到过,却又迅速地淡去。他想要再确认一次,把他拥在怀里感受他
。猛地,太牙意识到自己居然浑身发热了。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一下,让自己的脑子从淫欲里摆脱出来。
“那个,蔡后。她是个很矜持……或者说高傲的人吧?”
“那是自然。她的美貌天下无双,而且贵为一国之后,还得到了想要的男孩。”
湘国公子也曾经说过,他的母后无论如何也想让自己生下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她对此寄以的热切期望已可称之为野心了
。然而最终,一切都事与愿违。这大概正是导致她走向绝路的因由吧?
就如事不关己般淡淡地叙述着的公子本身,也被禁闭在离宫中。若然所谓祖训体统是须要做到如此地步才算恪守,那真
要对我新兴琰国*了,太牙想。他还记得不仅是火乌,火乌的父亲以及身为琰王的父亲都曾经说过,要视民如子。
在父王仍未抱恙时,自己虽年幼,但已是桀骜不驯了。每逢他顶撞道反正自己无儿无女,不知该如何对待时,都会被父
王训斥“那就如待亲人般珍惜百姓!”反观湘国,父不慈子不孝。一国岂能立于如此疏淡的关系上?
“小君?”
“……我还是不明白。”
“什么?”
“被虐待至此仍默不作声,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是啦。若把湘国公子与小君比,二位的脾气就好比水与油般相异。”
“即便如此,也总有个忍耐限度。火乌,若是你会怎么样?你的性格比我沉稳多了吧?倘若被处以绞刑,至少也会反抗一
下吧?”
“那个--臣以为即便是臣,可能也会给对方腿上几脚,或在对方脸上打几拳吧?”
“那他为何都没做?只是默默地等着被杀,还说是什么义务!”
“哈哈……”
火乌似乎想到什么,嘿嘿地一脸坏笑。
太牙被他弄得越发焦躁。
“什么事?”
“没什么……臣感慨让殿下与淡宫公子两人单独一谈也有好处啊。”
火乌他绝对不单是在想这个。太牙沉下脸来。
“你惹我不高兴了。”
“啊呀啊呀。”
火乌笑了笑。看来,他又看透自己的心思了。或许很多太牙自己还不清楚的事,火乌却都已如洞悉围棋的路数般,了如
指掌。
不悦。相当相当地不悦。
挥了挥手表示他可以走了,史书大夫马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下了。
太牙对着他的背影道:
“今后,淡宫的客人已改名为月心了。记得叫他月心。”
火乌脸露笑容:
“真是个好名字。臣会依殿下的吩咐称他月心的。”
从他笑容来看,果然是让他看穿了什么,太牙把脸扭向一边。
为何又到这里来呢?太牙自己也不清楚。下意识地,脚就自己往这里走了过来。
站在淡宫门前,身后的月光总将自己的影子映得些不吉的感觉。
若然他已就寝,我就回去。如此想着,太牙推开了大门。里面乌灯黑火,似乎里面的人都已熟睡。他轻手轻脚地,朝寝
室走去。
推开房门,发现房里也没有亮光。只有从窗棂照进来的月光将室内映成了苍白色。
床榻之上,躺卧着另一轮明月。自太牙下命以来就再也没有绾起来的青丝,水流般地披散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