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子窗棂中透进来的月光渐渐移到了床脚边。空气愈发澄澈,夜空中传来几声清清凉凉的虫鸣。炎热的季节已经结束
,现在正是适合欣赏清冷月影的时节。今夜也正是个美丽的夜晚。
但是,房中却蒸腾着与秋夜的凉爽无缘的热度。
“……啊……”
郁郁的喘息。
“那里……不要……”
轻微的呻吟声,以及将它遮盖的强有力的声音。
“不行。”
“啊……啊啊……”
这股热气产生的源头正是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他们衣衫不整,呼吸紊乱,正沉溺在肉欲之中。
“……请饶了小人……”
“不会饶你。”
“啊啊……我主……”
以悲伤的声音称呼对方的时候,一声锐响划破了夜中的寂静。
从脸颊被打的痛楚上,他明白自己对对方的称谓惹来了对方的怒气。“我主”这个称呼虽说是对那个身份显贵的男人的
敬称,但也是多少带有点亲昵意味的称呼。
低沉的声音责问他。
“我是什么人?”
那是难以相信是和抱住他的灼热双臂属于同一个主人的,冷漠的声音。
他回答道:
“这琰之国的太子殿下。”
琰国太子又继续追问:
“那你又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是被琰之国俘虏的……卑贱的囚犯。”
“既然如此,怎容你这一介俘虏如此搀越地称呼我!”
“……请恕罪--”
“所以,这就是惩罚。”
太子扯开那可怜的虏囚睡衣的下摆,用力分开他的膝盖,将自己的欲望君临在那并没有经过充分润泽的地方。
察觉到那种感触的他苍白了脸。
“请饶了小人,太子--”
悲痛的叫喊却无法得到宽恕。太子冷酷地说道:“我不会听的。”
他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地扼杀掉自己的声音。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他喉中发出的将是无穷无尽的悲鸣。
炽热的分身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而那从大敞的衣襟中露出的胸部也被揉搓着,自然这并不是为了缓解那难忍的疼痛。
他只是紧闭着双眼承受这场暴风雨。他已经习惯了忍受,因为直到今天,很多时候都是不忍耐的话就会遭到更残酷的对
待,正因为将这些全部忍耐过去,现在自己才会存在于此。艰难是一时的,痛苦也是一时的。没有关系,他还能忍--
“……唔……”
眼帘内灼热起来,传来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的感觉。他牢牢地抓住了床褥。
因为从体内冲刺的角度有所改变,他知道太子的上身倾了下来。由于新的刺激,他不觉伸出了双手去撑着那压向自己的
身体,两人的胸贴在了一起。
“……月心……”
轻轻的低语声与之前的狂热大相径庭。
眼泪被舔去了,舌尖顺着脸颊的线条在游走。那是非常温柔的动作。
“月心……”
男人的欲望仍然在他的肉体当中,但是随着他以呢喃般的声音持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苦痛似乎也不可思议地减轻了。
“月心--”
腰被抱起,太子为了满足欲求而又开始了剧烈的律动。月心把脸埋在男人宽阔的胸前,仍然压抑着自己的悲鸣声。这个
年轻男人给予自己的东西,不只是囚犯这种立场,近乎暴力的交合,还有令他意识到的、由此而来的痛苦与屈辱感。
只有琰的太子低声地唤出的他的名字--月心,这个有着清朗的发音与意味的名字,就是这个如斯傲慢的年轻人给予他的
最大的恩惠了。
虫声渐微,静寂只持续了一时而已,小鸟又开始啾啾地鸣唱起来。这座小行宫里绿意葱茏,有很多在此筑巢的小鸟,鸟
声的合唱煞是热闹。
“公子……起身了吗?”
满含着担心的声音从房外传了进来。是贴身照顾自己的老人。
月心慢慢地坐起身。昨夜被太子强迫后全身都仿佛在彼此倾轧一般,但他不想将这一切在这位爱担心又上了年纪的老人
面前显露出来。
“我起身了,爷爷。”
他努力地发出平静的声音,房门发出微微的吱嘎声,老人走了进来。
“老奴来服侍您更衣。”
月心解开腰带,脱下睡衣。
感觉到站在身后接过脱下的衣服的老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月心悄悄地轻叹一口气,一定是背上残留了什么痕迹吧?也就
是说老人已经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老奴去为公子准备热水。”
将单衣穿在他单薄的肩上,老人逃也似地想要退下,他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柏翁。”
月心呼唤着他。
柏翁停下脚,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实在太过分了,公子。就算老天能够容许,您也不能容忍做出如此恶行的琰国太子啊……!”
月心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我的身边还有更加要自省的人吧?你也应该清楚地知道,父王是将我置于怎样一种处境中的。
”
“所以老奴是说--”
“不要再多说什么了,爷爷。这座离宫虽冷清,但始终要小心隔墙有耳啊。”
“公子……”
“……不要哭了,爷爷。对背叛同盟的国君之子来说,就算当即斩首也是无可厚非的。能够让我这样活下去就已经是十
分仁慈了,而且还供应衣食,保证我不会行动不便,那么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公子不能如此松懈啊!即使他们现在这么做,谁能保证在公子写完了被毁坏的故国藏书之后不会下手呢!”
“即使如此,那对我来说也是够长的时间了。”
月心向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老人伸出了手,老人也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好了,那你就快去准备吧。再这么磨蹭下去,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啊。今天火乌大人好像也会来……快,去吧。”
老人擦擦眼泪,为了准备洗澡水而退了下去。
月心独自一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琰国的太子名炀虎,字太牙。拥有练武得来的强壮体魄和雕塑般硬朗的容貌。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才能无出其右者,而由
此而
来的自信,好比华美的绫罗一样为他增添了无比风采,令他更显得威风凛凛。虽然现在还是太子,但是被称为“小君”
的他已经全权代替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执掌朝
政了。只不过,因为国法中规定前王没有驾崩时太子不得继位,所以大家将王称为“大君”,相对地将他称为“小君”
。
“……正因如此,小君的决断是--”
而这样的他此时正在议政厅中,大臣在说什么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长叹了一口气。
等着他裁决的众人马上惊恐万分地窥探着他的脸色。
“小君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问让太牙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周围的人,他为此反省。
令
他叹息的并不是政务,也不是臣子的问题。如果硬要说理由的话,他是在厌恶自己。昨晚对月心做出的愚蠢行为令他的
胸口沉甸甸的。他自己也有自觉,自己放纵欲
望做出了十分过分的事来。多半还伤害了对方,连自己的衣服上都沾上了他的血。他今天还能够起身吗?会不会发起烧来
--
但是,现在不是想私事的时候,这里是议政的朝堂,是议事之地。不能再这么磨磨蹭蹭地烦恼下去了,他又重新把精神
转到了政务上来。
可是,就算把视线落在置于御案上的奏章上,他也完全没有读的心思。
“……今天要定夺就这些吗?”
“是。”
“推到下午,我现在精神不太好。”
见他从御座站了起来,众大臣也慌慌张张地跟着站起来。
“那、那个,有件重要的事……”
“没有重要的事,你们少管。”
丢下这么一句,就立刻走出了大殿。
出了朝堂,往太子居住的东宫走去的时候,遇到了从走廊迎面而来的一个人。
“小君!”
穿着文官服饰的人飞跑了过来。
太牙稍稍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火乌?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写藏书吗--”
曹旦,字火乌,是太牙的陪读,现任史书大夫,专门负责管理书册典籍。同时他也是个立志成为像父亲一样的谏议的年
轻人。他比太牙年长两岁,如今也已经能够胜任谏议这个职务了。也只有他才敢对太牙直谏。
现在,火乌正带着责备的眼神回答太牙的问题。
“殿下对公子的所作所为,臣以为不妥。”
“哦?”
“臣觉得是小君的不是。”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核心,太牙还在那里佯装不知。
“你指什么?”
“那位老人已经向我哭诉过了。就算是亡国的遗孤,殿下如此行事也未免太有失体统。”
“……”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了昨夜月心的样子。他哭得很厉害--这件事不用别人说,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月心大人做了什么违逆殿下的事吗?”
“他没有做的必要。”
太牙的用词很奇怪。
“那么,是他在什么事上触怒了殿下?”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小君!”
扔下这句话就转身要走的太牙,被火乌闪身拦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望殿下谨记,既然身为一国之君,那么做任何事都必须控制自己的私欲,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和沉着,不能任意妄为,
要以百姓--”
太牙打断他,分辩道:
“我还不是一国之君。”
火乌付之一笑。
“殿下何出此言。既然被尊称为‘小君’,就已经是这个国家实质上的君主了。”
“……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不管愿意不愿意,立于万民之上是殿下的义务。”
“……”
太牙绷着脸沉默下来。
他知道火乌说的话总是正确的,自己也明白。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要悻悻地回嘴。
“要是让你成为谏议的话,想必每天都会说些麻烦事吧?”
火乌微微一笑。
“当然,只要能让小君有所成长,臣一定事无巨细时时提醒。”
“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太牙背过身去。
“那么关于去小离宫的事,臣恳求殿下做事要有分寸。”
“知道了。”
一想到这样月心也会松一口气,他就没来由地越来越烦躁不安了。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天下大乱。那个时期,中原三大国和六小国立,琰灭了东部的邻国荆,从南疆的一介小
国跃升为大国。
在
荆灭亡后,最慌乱的莫过于琰国西北部的湘国。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落得跟荆一样的下场,就赶忙要求与琰结盟。而当
时的琰国也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战事,须要休养
生息,充实国力,安抚荆国的人心等,要做的事堆积如山。说得坦白点,他们也没有对湘国出手的余力,何况如果拒绝
结盟请求可能会让湘国起疑,为了不引起不必
要的动乱,琰国便应诺结盟。
但是湘国却突然撕毁了两国的同盟协议,向琰国发起进攻。
当然,琰国也因此怒不可遏,征讨完荆国的宝剑刚刚归鞘没多久,现在又出鞘去迎击湘国。
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不用说也知道,是琰国。湘国自古以来就是文人雅士之国,根本不是以武力建国的琰国对手。
在军队前锋给予背叛者痛击的正是琰国太子,炀太牙。他以鬼神般的强悍力压湘国大军,势如破竹,不多时就将湘军打
得望风披靡,并且还生擒湘王,放火烧了王宫。
背叛者之首湘王及其一族被带来见太牙时,他正站在血腥扑鼻的战场上。身着战袍,冰冷的虎目喷射出愤怒的火苗,脸
上还沾着溅上的血迹,浑身散发着迫人的鬼气。
被俘的有湘王叔乐,他的两个弟弟,太子和三个公子。不论他们穿的是多么华丽的战袍,染满了血迹和泥污后,也看不
出锦缎原来的模样了。虽被缴了兵器,但因为他们的显贵身份而没有绑起来。
太牙瞥了他们一眼,内心非常惊讶。因为他们看起来都是一群连矛都不会挥的人。
“还真是乱来呢,湘王陛下。”
才刚说了一句连揶揄都算不上的话,罪人全都低下了头,湘王双唇颤抖着说道:
“对造成如今后果,我无话可说。但是,湘国之人秀于文化,一定会对贵国有所助益。所以恳请殿下大发慈悲,饶我们
一命吧。”
湘王叔乐双手交握,恳切地哀求。太牙抬眼看了看他的可怜相。
“哦?那么我说陛下,如果这次是陛下赢得了胜利,会大发慈悲地饶我们一命吗?要是陛下能做到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放
了陛下及你们一族。”
虽然太牙是这么问,但是答案不言自明。他们正是为了这个理由才撕毁与琰国的盟约,杀到这里来的。趁着结盟让对方
麻痹大意,然后一鼓作气取下太牙的首级,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所以对太牙来说,放过这些卑劣的人就等于放虎归山必留后患。自然决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的。
“至少我还能让你选择斩决还是绞决,怎么样?”
“尔黄口小儿!”
男人刚想以膝撑地站起来,就被侍卫用手紧紧压住。
太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我而言,真的是感到很遗憾啊。如果不是陛下如此无谋的粗暴举动,贵国与我国说不定就有可能保持长久的友好关
系吧……世事实在难料,太遗憾了啊。”
这句话就像引见结束的暗号一样,刑吏立刻把曾经是一国之君的男人以及他的亲族都拉了下去。
看起来最是年长的一位公子--后来才得知,那就是湘国的太子--虽然双手被紧紧地反绑在身后,但是仍旧以充满憎怨的
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太牙,并向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刑吏慌忙把他按倒在地。
“你老实一点!”
“无礼的家伙,把他拖下去!”
无视场中的骚动与混乱,太牙平静地以手指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冷然地宣布:
“在城中示众三日三夜,然后把他们枭斩。就把头挂在湘国的城墙上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好好地眺望一下故国了吧?”
将军马上发出命令:
“立即执行!”
看着罪人一个个被拖也似地带了出去,太牙似乎也倦了的样子,把身体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