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春 第一部 无极之春——阿苇
阿苇  发于:2011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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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他想要依赖别人汲取体温的时候,那男人都可以咬紧牙关忍受寒冷……为什么能这样独善其身?能这样打断牙

齿和血吞?那家伙的身体构造真的和他同样吗!?我不过就是一个人啊阿心……

……简直像为了折磨他、挑战他信仰而降临的神祗般……你真是我的神只啊阿心,你永远高不可攀永远无所不能永远不

被击溃……强得无懈可击……难怪我如此地、如此地喜欢你爱你……一见钟情地被捕捉,即使被握在手心玩弄也甘之如

饴,只要你理理我、看看我……只要你跟我说话,就是鄙视的眼神也好、不屑的语句也好,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

毫无保留地给你……阿心、呐、阿心啊……

「阿心……阿心阿心阿心……阿心啊……」

给我!!给我力量!!给我,给我那种撑下去的力量!!现在就告诉我我仍活着,告诉我我没有死!!我仍然存在在这

世上,不是只剩下灵魂……给我力量……求求你……求求你……求你让我活下去……跟我说说话吧……跟我说说话、一

句也好、半句也好……跟我说话吧,给我听你的声音吧……

陆皑躺在地上,一句又一句地叫男人的名字,彷佛是唯一语言。

他哭,很想大哭大叫迸发出来,却不知为何死死咬着唇,把声音压抑在体内。

眼泪与鼻涕在地上糊成一团,肩膀轻震着。

「阿心……跟我说句话吧……求求你、半句也好、一个字也好……求求你跟我说话……」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竟看见阿煦,曾经爱过的人出现在脚前——就这样,死死地盯着他。

像迫他崩溃、像防止他求救。

在暗无天日,永无止境的绝望中。

那男人,阿心,再次成为他唯一信仰。

***

「……让不让人睡啊?」

通风气口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他以为是幻听。

因为那男人说出了,在他入箱第一晚,可可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二十二、婚礼与丧礼 上(慎入)

他闭上了眼,有点恐惧。

下一秒,感到一阵风刮上来,哈雷出拳了。

他被打得快撞上墙,还得用手撑着,避免真的撞上去发出太大声响。

久违的被殴打的痛。

辛可记得自哈雷入狱后,他再没有被欺侮殴打过。

而现在,他要求这男人再给予这种痛。

***

「……阿心?」

如果连刚才的声音也是幻觉的话,我一定会凄凉地大哭起来。我一定会。

陆皑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刺探着「……是你吗?阿心?」

简直像困在一颗骰子再被罩上了盅,他搞不清声音从何来。

他着急地用下巴向前顶,直到顶到墙壁,他倚着坐下来。

那里也许不是声音发出的地方,但那是最贴近阿心的地方「阿心!?阿心是你吗?你没睡着就应我一声啊……」

「是那个狗娘养的不让我睡啊?」

是他。

真的是他。

陆皑当下连眼泪鼻涕都哽住了,他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咳咳……我睡不下,你可以陪我说说话

吗?」

即使阿心现在答“不要”,或直接不应和他也不要紧。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浮游在黑洞,他可以整晚贴着墙壁不去转头——转头就会看到阿煦的脚了。

「如果我说不要,你会一直地烦到我也没得睡吗?」

「……我不会啊。」

「他妈的你肯定会。」

究竟在这男人眼中,自己变成了个多讨厌的人啊?一定是超级讨厌的吧……虽然有这样的认知却毫不难过,只要想像到

男人现在的困扰表情就很想笑。陆皑调整了坐姿,让右手大张,紧紧贴着墙壁,是幻觉也好、抽气扇引起的也罢,他能

感受男人说话时传来的震动「既然你都醒了就陪陪我吧,阿心,我保证不会很久。」

「五分钟。」

「十分钟?」

「顶多五分钟,要或不要随便你。」

「好。」陆皑打睹隔壁的男人多厉害都好,都没办法准确计出时间「……我想问你几条问题。」

像他们之前的打架是假像、像他们只是碰巧犯了错而同期进入水饭房,他们没提起陷害彼此进水饭房的事。

「几条?」

陆皑翻了翻白眼,这男人太懂讨价还价。之前他就该注意到这男人是情数分明的类型,他说一是一、绝不宽裕「……大

概三条吧。」

他说得很模梭两可,男人大概觉得他那脑袋想不出大不了的问题,于是不再与他争议,他想要的只是安稳而无噪音的睡

眠,陆皑保证五分钟过后要乖巧得像哑巴。

一阵沉寂过后,陆皑不想浪费时间地问了,因为他开始觉得阿心——那无所不能的男人正用指骨敲地板来计数秒数「你

的国藉到底是什么?我说的是出生地跟住过的地方,你是混血儿吗?」

「我是巴拿马人,有点中国混血吧。从四岁开始就住在那不勒斯。」谁都知道,就是跟中国来的黑市劳工鬼混,然后连

看也没看过的母亲把他丢在脏乱的孤儿院,太典型的前奏了。

哇咧,他好像曾看过一篇报道,那不勒斯是一个建筑不美、街道不平、光线不足、排水不畅,居民不善、管理不妥、空

气不好的城市……虽然是意大利第三大的城市但也是个罪案最猖獗的贫民区。陆皑立即联想到意大利很出名的一样东西

——黑手党,但他决定还是打住好了「好吧,我总算知道你真是混血儿。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很久了,之前在图书馆…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是被蝙蝠叫过去的吗?」

「……那家伙想给我个下马威,反正去看看也好。」

陆皑肯定男人现在一定耸耸肩,摆出“那又怎样”的态度,事实上他在语气中表现出来了。这个与他在截然不同世界成

长的男人,在五光十色、龙蛇混杂的贫民区成长的坏男孩「……你记得吗?那不勒斯的歌谣,可以哼哼看吧?这样我会

比较容易入睡……」

「哼,我的工作应该不包括唱他妈的童谣吧。」

陆皑吐吐舌。阿心没有上档,罢了,他肯定可可即使乱哼都比阿心好听「你以往没听过那边的歌谣吗?我是说,你的褓

姆或是老妈都没有哼过?」

「我肯定这已经超过了你该有的发问数。」

「但还没过五分钟,对吧?」

阿心似乎很后悔答应了这稳赔的游戏,陆皑能想像他紧抿的唇角,他肯定阿心不会撒赖说不玩就跑去睡觉,他不是这样

的人。于是他的等待便换来了一段小故事——

「……我有预感如果不说些关于自己的事会给你烦死。」男人这样说。

陆皑笑了「我想你是对的。你也可以问我三个问题啊。」

不过阿心肯定对他的生平没兴趣就是了,别说三个,即使给他十三个问题都会关于情报交换。

「……ROSANNA,她告诉我的名字,也有些人叫她ROSE。我不知道那女人的姓氏……连这是不是她真实的名字也不知道

。」

陆皑呼息一窒,这个ROSANNA该不会是阿心的……

他的心跳还没起动,男人就给了令他抒缓下来的解释「那女人把我从巴拿马的孤儿院收养回来。那是她跟老伴的旅行最

终站,当然他们是打算逛完半个地球的,但她那老伴在巴拿马就已经不行了……那是他们很流行的说法“死前想看看这

个世界”,于是那两个没钱的老家伙就出发了,以为是很简单、伟大又浪漫的事。」

陆皑发誓听到男人的不屑哼声。

「他们来到巴拿马时,我在火车站偷那蠢女人的钱,以为矮矮胖胖的旅客会很易得手,但那女人执意要抓我去警察局,

也许她相信那群性变态警察会把我教好吧……总之,当她回去原本的地方时,老伴已经倚着墙绝气了,捉襟见肘的环球

旅行也可以结束。她来不及回去陪他最后一程,是这样的吧……她是为了追我所以到最后没陪那老家伙,那女人以为这

是上帝的启示,生命延续别的生命之类的,屁,我看得出她只是想有个活下去的理由,好让她不会随老伴而去。她去问

警察孤儿院的地址,收养了我,带我回那不勒斯,那时候她已经把钱全部花在旅游上了,简直是穷到要死,不知道凭什

么说要养我……」

「她住在花店的小阁楼,也在花店工作,无处不在的花味他妈的臭。她很喜欢玫瑰,常把快枯萎、卖不出去的玫瑰别在

头发上,所有人都称赞她好看,也叫她ROSE……我知道的就这样多,每天还是出去打架抢钱,那个不育的女人根本不懂

怎样照顾我跟教我,她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懂下班后去警局接我,跟我说,孩子,以后不可以这

样做。」

「……我差不多十三岁就没回那个家,加入了那里的组织……就这样混到二十,其间不停去别的地方、去别的组织,越

转越大,跟了颇有声望的头头的,什么贩毒抢劫军火的都搞过……」

这男人在意大利的黑道中混得响当当的吧,陆皑见识过他的打架技巧跟那种好勇斗狠,完全不觉得意外,跟哈雷一样,

阿心是属于那以暴亦暴的世界的,他将所有大型罪行的参与视作理所当然,任何人也休想把他拉回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那你……之后有回那不勒斯那花店的阁楼吗?」

「偶尔有想回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但始终没去。那时候我在意大利有点名声了,跟了六年的老大做起事来满狠的,

但每当他说谎或紧张时会不自觉用食指在膝盖上打小圈,他从来没发觉这点。有天,他叫我上他的轿车,我上去了——

之前有人警告过,说那男人想要动我,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决定看看那男人的把戏——在车上,他跟我扯些有的没

的,然后食指开始打转,他说让我见见别的接头人、也是颇有名的组织头目……当然没有那样简单,那时候我打算跳车

的可能,但车故意拐上了高速公路,直接去了机场。」

「……机票上印着的是香港,他在香港有贩毒卖买中转站。一下机,他便用枪顶住我背脊,带我去废置的仓库,那里有

另一批人等着,是接头的人。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之前一宗从香港运去泰国的卖买被条子搞垮了,他知道有卧底但查

不出来,香港那边迫得他太急,于是他把我出卖,他卖我出去还有钱收。」

陆皑润了润唇瓣,他知道阿心是因为想相信那跟了六年的男人所以上车的「……呐被出卖的感觉很难受吧?」

「愤怒,反正我早猜出来了,只是去确定。在仓库中我把拿枪胁持我的人的手腕给折了,抢了枪,那时候条子又来了,

早知道会有这次聚会……我们那边根本没卧底,是香港的组织有。」那些并不重要了,最后他没杀得成,只来得及把那

群人渣——他曾经的老大和兄弟——给打到半身残废,下半生都躺床,来不及补最后一枪让他们解脱。现在他觉得这样

反而好。

总之惹到他的人不是死就是半身残废……陆皑觉得这话题会让他不舒服,于是转了话锋,五分钟已经过了很久了,但他

知道阿心想说,就像可可,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也不会说了「ROSANNA,ROSE她怎样了?她知道你入狱了吗?」

「之后收到她的信。」

「她寄信进这里给你吗?」他一次也没有注意到阿心有书信的来往「她还是很关心……」

「不是她寄的,是她写的信……上面很多血指纹、字也写得歪歪斜斜,像谁拿着枪迫她写信给我。」

陆皑很想终止这话题,不用听都知道接下来的事,这是一场报复,虐杀阿心的亲人以作报复。在这狭窄黑暗又腥臭的环

境里更加令他想吐,因为他能想像那花店的小阁楼中发生了什么事,那种真实感让他晕眩,必须用额头紧贴墙壁「……

我不想听了。」

尤其是阿心表露出完全不在乎的态度,他知道不对,这男人不是那般冷血的,是他想让自己觉得“阿心”就是这样残酷

无情,别再去招惹他、别再去对他好,他知道这男人的本性绝不是这样「……说下去会令我们都很难过。」

「信中夹了几张照片,我倒出来,在拍立得看见了那女人……她看起来很糟糕,坐在那张发霉的餐桌前,头部被切下来

,用勾花盆的倒钩钓在炉头上,那双蓝眼珠瞪得大大的,嘴巴塞满了碎纸条。厨房的墙用血写着“HEY!!SUM,MY SON

,HOW AR U?”,脑袋下面被烤过了,血没有流下来。我还看到她身后的烤炉,她应该是在烤派的时候被那群男人胁逼

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派,她永远只烤那个苹果派,樱桃对她来说太贵了……」

「我说我不想听,阿心——!!」

对于阿心几乎强迫的、而且详细的描述,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制止。

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够糟糕了,这男人就行行好,放过他吧!!这样的报复、这样黑吃黑……

如果可以,他早一拳打在墙壁上,现在只能用肩膀发泄地撞上去、撞了好几下「我也没多喜欢自己的父母,但遇上这样

的事我不会无动于衷的!!」

阿心没有再跟他说话了。

再次从地球表面被抛回深层的海底,耳边还有嗡嗡嗡的声音,陆皑突然后悔刚刚对男人咆哮。

过了不知多久,他将脸压在地面上,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不知为什么,竟然是自己先难过起来

「……呐,阿心,你在哭吗?」

他问。

男人没有回答,他知道阿心没有哭。

但铁定很难过,被那男人归类为“愤怒”的难过,不懂如何处理的感伤。

可可说出过往经历时哭得像个孩子,他心痛到愿意为他而死。

阿心说出自己的遭遇时,反而是他哭到不能自已。

医生说得对,同时爱上两个人,真是很糟糕的事情。患得患失的喜悦、双倍的失落。

二十二、婚礼与丧礼 下

天亮了。

早餐像丢垃圾般丢了进来,陆皑已然精神涣散,只能两眼无神地看着那盆水。

他用脚跟击地,地板的震动让水生了涟漪。

他像观看有趣的综艺节目般看了很久、很久,偶尔眨眨眼,但脸无表情,只是重复着击地。

脚跟红肿了,他便收起脚来。

手不能活动,他没办法揉一揉疼痛的部份。他在等,等医生所说的“解除手铐与盘腿静坐”,如果这轻量刑罚真的发下

来,他知道自己便可以撑过最后三天,若否,他便撞墙自杀算了。即使是佯装自杀的也好,只要能离开这个白天只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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