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瓜子是镇静安眠剂的俚称,医学名称为佐匹克隆,不正确使用亦属滥用药物一种。
*爱滋病由英文 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 (AIDS)的译音而来,它的学名是「后天免疫力缺乏症」,有
可能经由性接触感染到爱滋病病毒。
二十一、水饭房 中(慎入)
已经蹲到双腿发麻了,那群混蛋还不肯让他们起来。
洒水器已经关掉了,医生也来大略地看看众人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全部人都熬了棍但称不上要医疗的伤,于是又走
掉了。不知那个狱警提出来的鸟主意,让他们蹲下去而没有喊停,而且把风扇大开着,故意对着淋了冷水的他们直吹。
发丝贴在脸上,滴滴答答流着水,已然冷到牙关咔咔作响了。他期待牛奶从那个角落冲出来,大叫囚犯也有人权然后把
风扇关掉——如果有这样的事,大概是冷死前出现幻觉了。
旁边的哈雷向他投来嘲讽的一眼。
可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公主大祸临头了”,可能还是“你的公主大祸临头了”。
他很想提醒哈雷,“你的手下阿心也好不到那里去”。他肯定陆皑跟阿心拿到了水饭房的入场券。
那是明正言顺虐待囚犯的乐园。
……陆皑出手打阿心?
听上去是这样的,但他真的不太相信那个把阿心奉若神明的男人会出手。
他迟早会知道原因,可是无论什么原因,那个天杀的死混蛋也不该大刺刺打架。他从入狱以来惹出的麻烦一件比一件厉
害,只判短短刑期都抓紧机会游览整座监狱,搞不好还想去水饭房刻个到此一游,现在可好,把自己的假释申请狠狠搞
垮了……真混帐!!
他径自分散着注意力,好让自己别在意发麻的双腿……
「好好享受水饭。」
可可微微转过头去,确定那人是跟自己说话。
太大动作会被狱警发现,他侧头看身后蹲着的男人,男人接触到他的视线,扯出阴侧侧的笑「蝙蝠哥说,那两个小子这
一星期就好好享受水饭吧。」
可可略瞪大了双眼,他明白意思等同「享用最后一餐」。
对蝙蝠来说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机会不是吗?他手上有非法药品,只要买通狱警在水饭中动手脚!!阿心跟陆皑都会……
「敢动我的人,我要你的蝙蝠哥吃屎。」
突然,身边的哈雷出手了!!
哈雷的腿向后一扫,劲度十足,身后的人想不到他突然攻击,被勾到了单腿,身体失去平衡!!
眼见脸颊就要撞上地,男人急忙伸出原本放在脑后的双手,撑着地面!!
手是按着地面了,才松一口气,突然脑后加了力度!!哈雷伸出大手,把他的头压下去!!
「啊——」痛叫响起,男人的鼻梁狠撞上石地,鼻骨裂了,血如泉涌。
哈雷的出手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旁边的人来不及看清,已见同伴惨叫着捂鼻子,在地上翻滚,满手鲜血……
「妈的!!快叫医生来!!」
「哈雷——!!你在干什么!?」
「混蛋,是不是也想被关去水饭房!?我叫你乖乖地蹲你听不见吗!?」
像审问犯人的桌灯招数,狱警把座地式的旧式铁风扇转向,正对着他,然后较最强风度!!
简直像刮*八号风球,哈雷的头发吹得全向后,差点连脑袋也刮飞!!
「啊啊——该死的!!别吹了啦快冷死了!!」
***
白雪公主大发神威打火龙。
最后惨遭战败,被困在*玻璃棺木里了,至于复活之日像遥遥无期。
陆皑觉得这天杀的流言至少混杂了三个不同的童话故事在里面。
而且他特别不喜欢“战败”这名词,要说的话,他在劈下火龙的鳞角当战利品之前,被三只小猪、不、一群小猪冲出来
抬走了,这样故事才有真实性,虽然童话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实。
行行好,安徒生、格林兄弟复活来教教这群低水平的人怎编写故事吧。
他跟阿心被判了进水饭房七天七夜,两人同期,不多不少。
他像大型垃圾般被两个狱警丢进水饭房,那两只猪猡没有拔出他口中的毛巾,毛巾塞得太深了,他一直想要吐出来都没
办法……反正男人们吃定他没法呼叫求救(呼救也没人会理),在他身上尽情施展些擂台绝招之类的,他痛到连痛本身
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那是他第二次差点被强暴。
男人们粗暴地替他换上拘束衣,一脚踩着他屁股警告他别乱动,七手八脚把他剥了清光……他费尽心力才不露出惊慌眼
神跟逃走,因为他任何怯懦的小动作都只会让男人们更兴奋而已(如果医生跟可可在看,一定会吹口哨说公主学乖了)
——他很可悲地瞄到拘束衣简直像SM情趣店买回来的套装。
他被迫脱下了囚衣,露出这边青一块、那边紫一片的身体,然后穿上了精神病人般的白衣,皮制的带从胯下穿过,把两
手绑在腰间,右手在后,左手在前的古怪姿势——一想到阿心也正被摆弄成这样的姿态,他就极后悔为什么要向那男人
出手……
简直在叫谁来侵犯阿心般。给那群人渣提供了绝妙的场所。
他很想大叫,但他没有。
他看见其中一个警官拿着的东西,是防声器,对付咬人疯狗般的防声器,只要给那样的东西塞进口中,搞不好只能像白
痴般一直流口水。他绝对不戴,他绝对不要戴那个见鬼的东西。
死命咬着毛巾让自己不发出声音,陆皑知道,如果拿着那玩意儿的男人向他接近多一步,他一定忍不住惊叫起来,大叫
不要不要,然后给他们很好的藉口为他装上那东西。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像要观察他能忍住惊恐多久,终于说了句「算你聪明。」
然后走过来一下拔走他嘴里的毛巾。陆皑还是没有叫。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浚乱的脚步声,是另一批狱警来了。
另一批狱警跟门口的男人们说着话,从他躺着的角度看不见阿心,但他知道,阿心将会进入隔壁的房间,他希望阿心够
“聪明”,让男人们满意的“聪明”,好让他不用戴上那他妈的狗罩。
隔壁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拳头撞上骨肉的恐怖声响。
陆皑彷佛感受到阿心的痛苦般,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闭双眼。
如果……如果让他听到阿心的呻吟声、或是男人们的呻吟声,他肯定会用头颅撞地,撞到头破血流,直到那群男人被迫
要送他上医院而放过阿心为止。
过了不知多久,男人们喘着气走出来,为他与阿心锁上门。
可以称为之箱子的空间里,只剩他一人了。
房间一角开了个小洞,陆皑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那里传来屎尿臭味。
他像猫般蜷缩在一角,脑袋变得很沉重……我就要在这儿过七天了吗?连现在几点也不知道……
突然,门又被人拉开。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蜷得更紧,鼻翼抽抽吸吸着,虫行般的血让鼻头很痒。
医生走了进来,把他扶起,让他靠墙坐着。他这才看见医生带了医疗盒出来,那个摆在玻璃柜底要什么没什么的白盒「
……我之前看过,里头没有绷带也没有碘酒。」
医生漫不经心地应和着,陆皑真想说:你把东西整理好再来啊糟老头!!
医生拿出类似飞机枕头之类的小枕(上头竟然有*国泰航空的字样!!),放到他的颈后,然后用卫生纸很随便地印走
血污……简直像黑市无牌医生的手法,你真的有修过医科吗你?答我啊你!!
问出口的却是「阿心……有被塞进那个东西吗?」
「嗯哼,你说呢?那是个只要嘴巴能动都能咬死人的家伙啊。」然后彷佛变魔术似的,医生在他眼前甩一甩黑色的东西
。医生替阿心除下了,不然那男人被奸到死也没人知道吧。
医生用棉棒把血迹印去,随便擦了些药水,瘀青其他的也没有管就开始收拾东西。
「可可叫我告诉你,别吃这里的饭菜。」
「连水也不可以喝!?」
「如果你想半夜HIGH到不停去撞墙撞到死的话,你就喝吧。」
「……你不会想要我去喝尿吧?」继白雪公主后,现在上演的是鲁宾逊飘流记吗!!
「谁叫你要打架。」男人翻开白盒子的第二层,里头有7-11一件装的面包跟褐色玻璃樽,虽然药用标签贴的是碘酒,但
陆皑知道那是水,小量的水——前提是,医生真的记得把碘酒跟清水调包。
医生将小药瓶跟面包都从他衣领后塞进去,陆皑心想,这太荒谬了,他没可能一直原地跳原地跳跳到面包跟药瓶都从裤
脚滚出来,而且中间还有皮革挡着,简直是不可能任务嘛!!在他把面包弄出来之前,肯定有狱警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吃
了甩头丸。
「至少这些比水饭好吃多了。在第四天如果你行为良好的话,他们会解开手铐迫你盘腿坐着,到时候再把那些东西弄出
来吧。」医生这样说着,然后敲了敲门上的压克力板,让狱警放他出去「迟点见了,公主。」
「谢谢你。」顿一顿,陆皑想起了些什么般,叫住了医生「医生!!你能不能……给我带张纸来?」
后半句为怕被狱警听到,声量压得很低,他不确定男人听到了没有。
然后男人低笑一句「你难道想在这里完成什么世界巨着吗?大作家。」
狱警抽出了电子钥匙卡,一刷,医生走出去了。
陆皑尝试爬上那张尼龙布摺叠床,简直与毛虫无异的姿态,自己都觉得恶心可笑得不得了。
终于爬上去后,又发觉不能平躺,不然面包会给压扁。
双手不自然的摆放让他有肩膀脱臼的错觉,好吧,看看你把自己搞成怎样的悲惨模样,陆先生?
像只他妈的有疯狗症的流浪狗被困在渔农署等待被人道毁灭。
一边自嘲着,他一边尽力让自己入睡……
即使脑袋疯狂埋怨着:这样怎可能睡得下啊!?这里又臭又脏简直是地狱!!
十分钟后,他却因极致的疲累而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八号风球∶香港维多利亚港内现正或预料会有烈风或暴风从信号所示方向吹袭,持续风力达每小时63至117公里,阵风
更可能超过每小时180公里。
*白雪公主的故事中,七个小矮人将公主放进玻璃棺木中,等待王子的一吻让她苏醒过来。
*国泰航空:以香港国际机场为枢纽的亚洲航空公司,也是香港最大型的航空公司
二十一、水饭房 下(慎入)
他这一觉睡到了夜深。
差不多刚吃完晚饭就被困进来,然后他睡着了,依照监狱强制教育的早睡早起,他精准地睡了足够的时间然后醒来,证
明这里的教育真是他妈的成功。
他瞪大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得一片黑。
一时之间弄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想伸出手来摸索,回应他的只有发出剧痛的僵硬肩膀……
「啊……啊好痛……」他想要大声地发出声音,即使自己跟自己说话也好。
现在的他简直像掉进了黑洞。
他很勉强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坐起来也没事好做,于是又吱嘎一声躺回去……
身处海底般寂静无声。
漆黑不见五指就是说这样的地方,这里只有抽气扇,连窗都没有。
无所事事地躺了五分钟,他大事不妙地发现自己有尿意。
人类就是当意识到有尿意时,本来不太急,突然就急到非去不可的麻烦生物。在重复着收紧、放松腹部的无聊动作后,
他认命地用膝盖摸索着水泥地,向着臭味散发的地方膝行过去。
压根儿不能用手去摸索位置(即使可以,他也绝不要),皮革中央露出了阳物,只能蹲着向大约的位置解放,根本对不
准也不能擦拭,裤子周围跟脚掌都湿了。
——简直像个精神病或重度残废。
陆皑忍受着尿湿自己的不适,在脱力一屁股坐下去之前,爬离那个地方。
没有必要躺回床上,反正也睡不下了。
没办法看自己的指头,他用脸孔磨擦着水泥地,想要忆起自己的轮廓……
可怕……在这里待了不够半天,竟然像身体都消失了只剩下意识般,而意识浮游在空气中。
这里只有抽气扇千遍一律的马达声,听久了就什么也不是。
他尝试唱歌,唱他记得歌词的,唱“YELLOW”、唱“HEY,JUDE”,无意识地反覆哼着NA NA NA那段。当自己的声音停
下来时,便出现耳鸣,像有只幽灵学着他哼,一直在哼着没有停。
他强迫自己想起可可跟阿心。
那两个男人在脑袋中对他说话,但没有声音,只有嘴巴开合的动作。
他觉得非自救不可,于是大声地数数,从一数到五千多吧,断断续续地数,然后天光终于来临。
光把他的身体还给他,他知道自己在那里了。
等了好久,终于有别的声音传来。
是狱警的脚步声,然后下面的小门开启,递进了一盆白饭跟一盆水。
看来这是他的早餐。
那塌只加了盐的白饭引不起他的食欲,他只想喝一口水……
咕噜一声吞下口水,他知道不能喝。
不知道蝙蝠叫人在水里下了什么药,可能喝一小口就会像医生说的,HIGH到不停撞墙撞死、甩头甩到颈骨断开——没有
人会理会水饭房的求救声。
看清楚一点,盆底好像沉淀了些白白的粉,他更是不敢喝。
跟死尸无异的身体转了转,故意感受到面包跟药瓶,他觉得好过了点……
只要、只要再忍耐三天半的话,解开了手铐就可以吃东西了……
如果他熬不够三天就昏倒被抬出去的话,那就更美妙了。
晚饭的时候,狱警恶质地将水全部倒进饭盆中。
白饭发糊,盆中的水也变得混淆。那种连猫狗也不吃的东西,反而拯救了陆皑的心。
这样恶心的东西放在给猫舔水的盘子中,他连看的欲望也没有。
***
第三天的黄昏,他喝了自己的尿。
晚饭之后不久,关灯了。
他像被全世界遗忘了般,就这样躺在床上,由原先感觉到手指、脚指、手腕……的存在,随着黑暗的时间越长,他便逐
样逐样失去,最后整个身体都不见了,只剩下意识,永远不会被吞噬的意识。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饥渴不停向他抗议。
直到他再也睡不下,也感觉不到肚饿为止。他想唱歌,但脑袋早出现了自己在哼音的幻觉。
不停重复的单调音节,像幽灵般缠绕。
他要找个人来跟他说说话,不然接下来的五天他都要听着NANANA了——
这样他肯定会疯掉。
只要再一天、只要忍一忍……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不过是短短四天不吃不喝而已……
他终于明白可可为什么害怕这见鬼的地方。
他想起阿心,那个强悍的象征。
……如果他像阿心般坚强就好了……如果他像那男人般天生就如此倔强难缠就好了……阿心永远都不用别人来救,亦不
会求救……为什么那男人能强到这地步?他凭什么!?明明只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而已……这样一点也、一点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