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出书版) BY 梓寻
  发于:2011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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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声应下,结束谈话。

想驱车去封玉堂处,可时下人皆敏感,动辄胡乱猜疑,何必授人以柄,只致电于他。

三声之后,封玉堂接听。

我直入话题,道:「听说你最近有大举动。」

封玉堂笑道:「江山向来多娇。」

我默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难道劝人中庸,阻人雄心?

封玉堂仍笑道:「我看多黑道喋血录,愿亲历亲为,人人有此侠客心。」

我轻声道:「是我落伍,你好自为之。」

封玉堂突然道:「心愿太深,总能得偿,是不是?」

我叹气道:「上帝只有一名,为战争、水患等已然焦头烂额。」

封玉堂大笑,半天才道:「抽时间喝茶。」

我便道:「待将军大战归来。」挂断电话。

我闭目回想自己,又不动声色将多少企业蚕食鲸吞,都是一样的血雨腥风,他们自有他们的章程,也自有他们的退路

去医院探望傅篱,买得一大捧玫瑰,这世上无人讨厌玫瑰,若哪个美人说玫瑰不配她,那只是因为她不够美,与玫瑰

般配。

傅篱果然欢喜,撇嘴抱怨道:「江南只知购买奇花异草。」他脸色仍然苍白,但气色绝佳。

我便笑道:「你若同我一起,天天可得新鲜玫瑰。」

傅篱团团笑道:「那未免过于无趣,我并不讨厌新奇。」果然,柳江南比我更适合作情人。

我灌瓶插花,随手折下赘枝。

傅篱在我身后,道:「我本来要瞒他,可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我没有回头,只道:「说谎是一种美德。」

傅篱轻笑道:「同你生活必然幸福,只要相信你的每一个字。」

他竟这般嘲笑我。

他继续话题,道:「我不想同你交恶,可他同你一起太危险,你让他多少次亲历险境,那些都让我不寒而栗。」

这话无一虚言,我更无力反击。

他乘胜追击:「我宁愿他只是一平凡的名门浪子!」口吻如同家长声称:吾愿吾儿长命百岁。

我忍不住笑,回身道:「你欲要我如何做?」

傅篱声音温柔,笑道:「继续撒谎!」原来柳江南已将柳宅事宜告知于他。

我将玫瑰置于他床头,笑道:「你我心意相同。」

施施然出来。

生活步调照旧,柳江南曾过来,与我在床上叙旧,讨要我允诺他的肉体支票,我自然不许,告诉他艳遇过期作废。他

十分愤愤,被我花言巧语安抚,少不得同床共枕。

聂雨戏路一路畅通,既有机会,也肯用功,在家同我作威作福,在外乖巧精滑如鳅,眉间英气不减,收敛的只有锐气

、戾气以及人人视为畏途的少年意气。

偶遇程程,他已归港,仍在黄氏供职,头上老板改作黄宝祁,他的哥哥回至纽约,打理总部事宜。

见面时,程程更见成熟,举手投足,隐隐蕴华,可见他于红尘历练,已得正果。

他问我近况如何,我告诉他「老样子」,他便调侃道:「以往我羡慕你为仙家,手眼通天,后自己也列位仙班,始觉

艰辛,姿态须大方,性情须和睦,手段须优柔,作情人时也要床上床下,内外兼修。」

我忍不住笑,爱他未失这一寸跳脱。

聊得正开怀,黄宝宝跳进来,不顾一身西装笔挺,扑到我身上要我请客,我便笑道:「你现在也是老板,有钱有权,

为何还要吃我?」

黄宝宝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你像我……」

我连忙掩他嘴,不欲使人知我竟老到可做人父。

黄宝宝眨眨眼,笑道:「呃……一位长辈,一同吃饭,难道要小孩子会帐?」

饭毕,同他们握手告别,程程掌心纤润,不现往日艰难。

又过几日,正在公司办公,有不速之客闯入。

我开口询问何事可效劳,他报上名字,我连忙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大导演驾临。」

他并不见喜色,仿佛同我谈判,道:「我现下同聂雨合作,有意将他打造为超级新星。」

我便微笑:「他的荣幸!」

他略作踌躇,道:「秦先生自然知道,现下青春偶像对私生活要求极高,万不可破坏其纯情度。」

我点头称是,他便继续:「那么请恕直言,秦先生与聂雨交往,已然超过业内容忍程度,前几年一位歌手便因此事退

隐江湖。秦先生不缺床伴,而聂雨只此一遭青春,请秦先生略发善心,放他自由。」

我直望向他的眼睛,他并不畏惧,因笑道:「导演中,你算勇猛之辈,并不怕我动怒,断你前程!」

他额头汗水微微,却仍同我对视。

我便笑道:「聂雨的事业聂雨做主,他的去留,由他自己告知我!」

又挥挥手,道:「你去吧!」

那导演抿唇退出,我方叹气,聂雨离去,朝夕可待罢。他终非池中物,能耐心居人篱下,这与他喜爱扑来接吻无关。

突然助理敲门,道:「秦先生,有急事!」

我揉揉眉心,请他进来报告。

原来荣氏与封玉堂之役,封玉堂已见下风。

助理问道:「我们如何自处?」他以为这是侠客行,我秦某人应腰仗三尺,择人助之,他日方可共享江湖以及荣华锦

绣。

我虎起脸,沉声道:「此事非你工作所辖,做自己应做的!」

他一惊,脸色涨红,慌不迭退下。

工作至夜,只觉颈僵背直,怕是做辅助牵引之日,不远矣。

助理敲门轻轻,声音怯意可察:「秦先生,早过饭时。」

我招手让他进来,这孩子细嫩皮肤,脸蛋圆圆,比黄宝宝还水灵,便安抚他两句,让他下班,我能听见门外他收拾办

公桌时,轻哼曲调,步履轻快,如踏圆舞。年轻人的开怀,如此简单。

        

聂雨打来电话,说有杀青庆祝,晚些回来。

我驱车去用餐,毫无饥感,在街区乱逛,香烟也吸完,便下车去买,发现正站在封氏大厦下,只有一层灯火全亮,本

欲思量,又懒得思量,便一步踏进。

一进门,便有人走过来,轻声道:「先生,这不是会客时间。」

我一笑道:「我用的也是私人时间!」

那人仍客气道:「请您明日电话预约!」

正好电梯门开,封玉堂走出,脸色十分疲倦,见我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我笑道:「欲作不速之客!」

他一笑,问我是否用餐,我反问道:「你想么?」

他略一摇头,道:「了无胃口!」又慢慢笑起来,恢复些人气,道:「可有时间喝茶?」

我点点头,同他入电梯。

电梯升起,他抬手搥搥后颈骨,苦笑道:「始觉岁月不待人!」风衣耸起,憨态十足。

我亦笑道:「宇宙共此悲苦!」

第八章

进入会客厅,又是红茶相待,封玉堂慢抚杯身,指尖青白,笑道:「自略显败势,并无旧友登门。」

我一口口饮下,烫得舌头发麻,笑道:「我虽相貌堂堂,漂亮非凡,可未必狼心狗肺!」又小心翼翼问道:「可否允

我……」

他立刻阻止,道:「鹿死谁手,未为可知,我若有求,必然开口!」

我自知失言,顾左右而言他,讪笑道:「这会客厅不错,若辟作舞池更佳!」

他眨眨眼道:「这有何难,有人跳舞,便是舞池!」

我哑然失笑,道:「无乐无灯相佐!」

他起身立于一侧,脚跟轻磕,微微躬身,姿态邀请,笑道:「人生不必如此求全责备!」

我一笑伸手,被他握住。

两人身高相差无多,相对而立,未免古怪。

他并不尴尬,平平起步。我亦随他,步法无论男女,只是你退我进,三步四步,你进我退,四步三步,慢慢旋身,重

复至厌倦。

我有些想笑,看他面色平静,只好低头抿唇。

他轻声道:「你若知这是我平生所愿,还会不会低头偷笑?」

我抬起头,他眸光如水,毫无龙争虎斗的心机,毫无雄心天下的意气,那水泽亦不是海水、河水、湖水,只是杯中水

,不够令人望而兴叹,却能救人干渴。

步子都渐渐从容,默契得成,熟能生巧,适宜万物。

他的手心略有些干热,脸色也苍白,我便问道:「身体不舒服?」

他摇摇头,顽皮笑道:「体温失调,为紧张之故。」

我只好由他舞步,回旋往复,可惜现实不能如此轻松,容我等时刻慢舞。

封玉堂移手关灯,复又放回我腰间,落地窗外,夜色如幕。

我便笑道:「你夜能视物,不怕撞到桌椅?」

封玉堂笑道:「我为狼人,夜间活动,你可见我目中荧光?」

他低头凑近,我一惊,脚下一滑,脑后正是墙壁。他伸手揽住,仿佛把我轻贴在墙上,依旧凑过来。

我心中苦笑,连忙道:「不可趁火打劫!」

他轻笑道:「我尚未明火执仗!」嘴唇已然贴上,只是轻巧一吻,复抬起头,鼻息细细,喷吐如绵。

我刚立定,他已拥抱上来,我面夜色,他面墙壁,众生皆为苦僧,一心求果。

略动转身体,封玉堂轻声道:「可否容我休息片刻?」

我默然静立,同荣四争斗,果然太耗心神,不然何至于如此示弱?

半晌,封玉堂轻声叹息:「秦欢,你可知自己弱点?」他并不容我开口,继续道:「顽固至极,又容忍无度,对着你

,神仙乏术。」

我没有开口,离开怀抱,下楼而去。

街上依然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购得香烟,返回车内,慢慢驱行。

穿过几条街道,发现街角立一熟悉身影,在自动贩卖机处购买饮料,有风吹来,始知他头发细软。

我车徐徐开近,他转身过来,眨眨眼,笑道:「秦先生!」

我侧出头,微笑道:「荣六!」

他突然两步跨来,开门进车,趴在后座,向我摇晃一根手指,示意噤声。

我等他重新坐起,方笑道:「出来私奔?」

他咯咯笑道:「偶尔逃家!」又递给我一瓶啤酒,自己也拉开拉环,

大口灌了两口,抹抹嘴巴,笑道:「家里最近太烦,哥哥又忙,我只好溜出来!」

荣六又自车内钻出,向远处摆摆手,大叫:「阿鸿!阿鸿!」

一辆机车风驰电掣过来,那人亦是休闲打扮,若非手腕纹有一条小青龙,就是标准的良家子弟。

他向我一笑,又向荣六道:「出来玩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荣六一脸委屈,道:「你可知我爬了多久铁丝网才顺利出来?」

阿鸿只笑道:「我知你现下比江洋大盗身手还快!」

荣六嘻嘻笑,跨上阿鸿机车,向我挥挥手,呼啸而去。

我闻听阿鸿问道:「荣先生呢?」

荣六不耐烦大叫:「泡茶、喝茶、泡茶……」

我一笑,原来今夜大家都放下屠刀,偶为欢颜。

又过几日,封氏略现颓势,封家诸元老也颇有微词,易主谣言亦起,自有人等,落井下石,冷眼旁观,唏嘘嗟呀,众

生各相。

我致电于封玉堂,他只笑道:「他日煮酒,再候君来!」

如此,我只作壁上观。

        

与柳江南数日不见,又有新业务事宜待商,索性开车过去,一同用餐。

柳江南秘书告知我他正在会客,我信步过去,打开休息室等候,这也是柳江南的休息室,与办公室仅有一门之隔,面

积不大,但配备齐全,床也极其舒服,年轻时淘气,曾在上面同他共鱼水之欢。

打开冰箱取水,突听见柳江南道:「公事已毕!」声音清清楚楚,才发现那扇门半掩,暗想这小子刚又在偷懒休息。

却听柳江南道:「他花了多少心思安抚荣四,你又搅他去蹚你的浑水!荣四虎狼一般,心肠歹毒,吃了你,会放过深

夜造访你这祸首的秦欢?少不得又是剥皮抽筋,断送他半条命!」声音低沉至极。

我一愣,另一声音又起,是封玉堂,亦是冷言冷语:「你也知道爱惜他?他现下根本魂魄不全,你何止磨掉他半条性

命!」

柳江南大笑,嘲讽道:「爱惜?当初你购他新鲜肉体,可曾想过这两个字?」

封玉堂沉声道:「当年罪孽,我一生难得洗脱,不消你来提醒!」又道:「我只问你,你对他是何心意?」

柳江南道:「朋友!」

封玉堂轻哼一声,道:「那么你只须贡献友情,何必奉上身体?」

柳江南恼羞成怒,道:「与你何干!」

封玉堂轻笑道:「是,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且不谈他待你如何,你如何待他?十年前,你只身入皇门,为他收拾

残骸;十年后,你贸然闯荣家,救他囹圄;哪一次你不是冒冒失失,纰漏百出,了无胜算,可你畏惧过吗?

「就算这全是你待人赤诚,那么你何必屡屡阻我姻缘?他中刀伤昏迷时,我不过亲吻面颊,你就翻脸驱人?这是朋友

?」

柳江南怒声道:「封玉堂,你滚出去!」

封玉堂声音慵懒,笑道:「我甘作媒人,天必福之!」声音陡然一沉,道:「柳江南,我只问你几句话,此生不再踏

你的门坎!」

柳江南没好气道:「请讲!」

「若他命在旦夕,只有你撇尽情人,一生相守,才可获救,你肯不肯?」

「这是孩子的把戏!」

「你只须回答!」

「我肯!」柳江南轻声答道。

我一怔,仿佛手足无措,只能默立。

「若他命遭车祸,待高位截肢,同法使他如常人,你肯不肯?」

「我肯!」

我听见柳江南清晰作答。

「若他精神受创,心如死灰,动如槁木,你肯不肯?」

柳江南深吸一口气,道:「我肯!」

「若你能使他一生幸福,你肯不肯?」

空气凝结,室内一片静窒,我听不到两人声音,开门离去。

自楼内出来,才恢复呼吸,得前三个答案,吾愿足矣。

只佩服封玉堂手段,竟这般去逼迫柳江南,如此同荣四较量,不输他半分颜色。

驱车徐行,街上陈出聂雨的平面广告,眉目俊朗,英气勃发,肌肤仍然金棕,光鲜诱人,远处碧海蓝天,近处椰树沙

滩,这等清亮眼目的漂亮,

人人喜欢。

        

开得一包香烟,翩翩吐圈,爱上此物早已年深日久,幼时娇纵,怨母亲只恋丹青,曾不辞辛苦,拿数盒香烟把她一幅

巨画细细烫洞,趴在地板上几乎忙了一夜,成果斐然。

想到此,忍不住笑出声,那幅画的惨状历历在目,起先只是规规矩矩下手,后来厌倦,便一一烫出太阳、花朵、房屋

形状,即使毕加索看见,也应赞叹不已。

母亲盛怒之下,送我至寄宿学校,度日如牢,尤其不肯上图画课,写生时去抓蝌蚪,拿塑料袋盛着,好容易偷渡到宿

舍,又不小心全洒在床上,

只好静坐一夜。后有叔父劝导,我方得以归家,然与母亲分隔而居,数日不见。

耐心工作数日,也曾出入酒会,众人谈论尽是封荣之争,形势越加不明,牵涉企业集团也越来越多,连聂雨都大发兴

致,天天翻看报纸,跟踪时事进程,赞叹道:「连观者都觉热血沸腾!」

他记忆绝佳,认出封玉堂便是机场所遇之人,连忙问我:「这位封先生可是当日向你慷慨解囊者?」

我几乎忘记那个蹩脚的谎言,只含糊道:「怎么?」

他眼睛发亮,道:「如果是他,你当投桃报李,助人一臂之力!」又摇晃我肩膀道:「我曾翻阅当年商场史,知晓你

也是商界悍将,一举重创苏德平,江山独揽!」见我无动于衷,十分沮丧道:「难道真成老头子了?」

我伸手抚他后背,细细接吻,愿他勿再刁难,果然他十分享受,骨碌着眼睛道:「你可知当红XX女星?」

我点点头:「略有所知。」此人曾是柳三女伴,故得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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