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偶之皓兮 下——伏汐
伏汐  发于:2011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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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皓坐在床沿,心中有些不安——那脚步声,听起来不似马伯一人……莫非!

“马伯!”进一边跑下楼梯,一边喊道,他跑的欢快,喊得也是倍加亲切……“马伯,怎么这么早……”脚步突然止住,进愣在了楼梯转处——猛然转身,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塔顶跑去。

“这么些年,还是没变什么呢。”

“是的,只不过……一些基本的礼俗似乎忘得差不多了,见了父皇居然不下跪。”

“进……”皓迎向匆匆奔上来的进,察觉出他神色的不安。

“他们……他们来了……”进喘道,拖着皓就在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他其实是想找个避身之处,此时才发现,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还是没变,稍微受点惊吓,就这样六神无主。”沉稳的语调,苍老又冰冷。

“别过来!”进一把将皓揽至身后,厉声说道,眉心的神色却早已慌乱。

“皓也别来无恙。”那人继续说道,走到桌旁径自坐下。他身后的人,走上前来,为他斟了杯桌上隔夜的冷水。

“他们治好了你的腿吗?”那人端起茶杯,抬眼看了看进身后的人——充斥着寒意的目光,一只手扣住进的手臂,指节发白。

“是山泉吧,很凉……”他小啜一口,复又轻轻将漆木杯放下。

“我……我不会再为你做预言了。”进身后的人终于开口。

哼……淡淡一笑……“眹记得……当时眹只不过摸了下进的手……”身后的人神色一紧,很快又回复常色,“你就咒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说永不为大汉预言……”他神色转狠,“你可知,你若不做预言,便和废人无异。”

皓闭口不语,眼神也不避让。

“不许侮辱皓!”倒是进激动的吼了一声,大有冲上前的架势,却被皓从后狠狠地拽住了。

毫不在意进的动作,随意瞄了眼房中摆放的两张床,又看到了床上那躺在枕边的布偶……自称眹的人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眹不让你为大汉预言,只为一个人如何?”

皓听出话中机关,露出了戒备的眼神。

“谁……”许久,他才问出那个字。

呵呵……那人终于笑了开来:“文休。”

这两个字,让他身后的人再次为之一振,双拳握紧,被灌满的力道震得抖动起来……

“阿嚏!”文休掩面狠狠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你说皇上不在宫中?”

“是,燕王陪着出巡了。”内侍娘娘腔地说道,忍不住朝文休抛了几个媚眼。

文休一一闪过,又道:“燕王?他们去哪了?”

“这……小人不知。”内侍赔笑。

“罢了。”文休转身欲走,却被内侍喊住。

“等等,文公子……”内侍将一木盒递至文休眼前,“文公子前阵子身体欠安,又不让皇上探视……皇上心中可着急了……要不是有要事,又担心公子的身体,皇上也不会丢下文公子去巡视的……”

“长话短说!”文休开始不耐烦。

“呵呵,好、好……”内侍被扇惯了耳光、看惯了脸色,依旧不慌不急的哼唧道,“皇上说,文公子若是来了,就将这盒药材给文公子,让公子好生调养调养,等公子养好了身子,皇上回来,再一道去骑马射猎……”

文休掀开那木盒看了一眼……竟是一只千年人参……

扣上木盒,谢了皇上,谢了内侍,文休夹住木盒向宫门走去,隐隐能够听到内侍们议论之语……

‘啧啧,皇上可真舍得,我可没见皇上有对哪个后宫娘娘这么好的……’

‘你的命也抵不过那一根参须……’

‘唉……’

最后那一声消失在耳畔的叹息,仿佛一阵冷风渗入文休的心底……宫苑这地方,果然踏了进来,自拔便是妄想。

秦失,还是你聪明,走得干干净净,双宿双栖,不用再理这些烦心事……

文休看向远空,会心一笑……

我也要努力咯……

怎么……怎么会这样——抽搐的眉梢……

“这个好漂亮啊!”

“小兄弟你喜欢,送给你啊!”

“可是很贵吧。”

“就当我送你的!”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他!?

“祁伦奶奶做的饼最好吃了!”

“呵呵,乖孩子,今天也给你留了几个,带回去和你哥哥慢慢吃吧。”

“谢谢!”

天……这、这是孤僻吗……

“和祁秦失,你怎么了?”终于注意到那个一直没吭声的人了。

“没……没什么……”慌乱摇头。

“……”——街上大包小包和两手空空的无声对峙……

“唉……难得出来一次,你就辛苦点吧……我也知道你很为难……可是,我们还要过日子的。”无害又漂亮的眼神——秦失算是明白那些人将劳动果实拱手相送的原因了。

于是,鼓起勇气……掀开斗笠……

“啊……这锦真美,瑟儿姑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轻轻一笑,颠倒众生的媚眼,俊逸又不轻挑……对那羞涩捧上织锦、红透脸的小女孩完全视而不见,继续温柔地笑、甜蜜地笑——只因想便宜换到那块锦,然后回去为自己喜欢的人……

布置下温馨的小床……(# ̄▽ ̄#)

第二十章:浅草原

浅草原上的小屋,是皎和秦失的新家。

两年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屋外扶起加固的栅栏,屋内摆放整齐的桌椅瓶罐……皎哭了——他知道,哥哥,哥哥一定回来过……

伤要慢慢养,身上的也好,心里的也好……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秦失和皎都是貌合神离的感觉。

两人不说话也不尴尬,并肩坐在屋外栅栏旁看着卧在草尖上的落日……一人眼中,是昔日和哥哥在草原上奔跑嬉戏的光影;一人眼中,却只有另一人。

要说生活,也不是那么难。临走时,文休仗义相送,钱财物品足够他们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日子不能这么下去……两个人,一个是金盆洗手的盗匪,一个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子,此刻扔下刀剑,非但不能立地成佛,反而会极速饿死……

于是他们去市上买了两只羊……然后秦失看到那两只羊于光天化日之下行了洞房花烛之礼,后来小羊出世,再后来小羊长大……两年过去,也有一圈羊了。

羊奶和羊肉都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或者换些需用品回来……皎长得讨喜,看着不温不火,心思却很灵巧,只有少换多,没有多变少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

秦失拎着大包小包跟在皎身后,心中喜滋滋的——一是因为他换到了那块锦,可以为皎单调的床添些东西了;二是皎就在他的眼前,一手抱着祁伦奶奶送的饼,一手提着刚在路上打死的蛇……呃,尽管有些血腥,那人的背影此时还是将秦失的心填的满满的。

回到家,便又看见圈中的两只羊在那里造羊……

“快看!”皎笑道。

两只羊见主人们瞪大眼看着他们,动得更欢了……秦失真是恨不得一脚踹开那两只得意忘形的东西。

话说回来,他和皎如今,仍然水是水、乳是乳……这就是当初皎说的,不能给他更多。

秦失咬牙忍了,他又不是畜生,他有坚强的意志……可事实上是,忍是极痛苦的一件事。

好几次,他们月下对酌,秦失眯着细目伸手去指天上的月亮,皎便已不胜酒力,扑通一声倒下……微敞的衣襟,和被酒色晕得明艳的面容,又是自己喜欢的人,着实让秦失在心里感叹了成千上万变……夜风吹来,秦失这才意识到皎会着凉,低头一看,皎的衣衫不知何时、被何人扒了个险些精光……再一看,有两只手还正插在那人的裤腰中……嗯,这只手好像是自己的……啊,这只也是……

啪!草原上清脆一声,夜风一摆,草身一低……秦失狠狠赏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瑟手瑟脚地又将皎的衣衫一件件套了回去……才算完事。

唉……秦失总是将小羊鞭儿插在身后,猫着身子没在羊群中,搂着小羊羔互诉衷肠……

“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

咩……

“你说啊!不说我宰了你!”

咩……!

“逗你呢,宰了你,我会被皎宰的。”

咩咩……

“嗯……你说,皎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咩……?

“就像我对他那样……”

咩~

被羊否定了——第一百二十九次。

秦失忽然有种冲动,想扎在羊堆里,大哭一场……不知他哭死了,皎会不会可怜他,摸摸他……

草原上的气息渐渐清新,清冽的阳光洒下,飘落在秦失的眼睫上……

秦失朦朦胧胧睁开眼,知道自己又在羊堆中睡了一宿……然后觉得胸口沉,心中不禁骂开:又是哪只不要命的羊羔仔坐在他身上睡了!怎知刚想坐起身,便听皎一声闷哼……

诶?……秦失低头看去,用力揉了揉眼睛——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的那个人,不是本应睡在新买织锦上的皎吗……是他吗,是他吗……?秦失将那人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知如何整理此时心绪,迎接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

一只羊羔可顾不了秦失的心思,大咧咧站了起来,羊尾扫过皎的脸,皎抠了抠,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睡在外面容易着凉。”皎撑着秦失的胸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所以……你才抱着我睡了一晚吗——秦失敢想,却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你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皎握了握秦失那湿了的衣襟,然后抬头,看到了秦失那隐忍又欣喜的面孔……

“谢谢,那锦很漂亮……”只是凑上前用唇轻轻点了下面颊,“我都舍不得睡。”

秦失都要感动出泪来——什么水不水、乳不乳都无所谓了,这样也很好,足够了……

“想吃什么?”皎笑问。

“嗯……祁伦奶奶的饼。”那个不能放得太久——秦失也越来越会过日子。

然后两人靠着栅栏一起吃饼饼,你一口我一口,每一口都是就着笑嚼入腹中。

而就在此时,一阵零碎的马蹄声打破了草原的清宁……

秦失和皎齐齐望去,只见一匹瘦马力竭向他们奔来……马背上俯着一个人,黑成一团,和当初皎有的一拼。

那马奔了几步,似是用完最后一口气,咚的一声倒了下去,连人一并摔下。

秦失和皎赶忙跑上前欲看个究竟——倒在那儿的,只剩一匹口吐白沫的瘦马咽下气去;还有一个人,半死不活连声都没有,唯有那胸膛仍然起伏着,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我去拿些水来。”皎说道,转身跑回小屋去拿水。

秦失蹲在那人身旁,拍了怕那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道:“喂喂,死了没有?”

喘得更厉害了……

“听见我说话没?”秦失并不怜惜,又拍了拍。

“水来了,喂他喝一点吧。”皎将盛水的碗塞到秦失作恶的手中。

秦失将水碗递到那人唇沿,那人果然猛灌起来……

“小心,不要让他呛着。”皎见那人喝的急,不禁提醒秦失。

“他都喝完了!”秦失惊呼,这人喝水的速度可比当初荒漠中落难的皎要快上许多。

“还要不要?”秦失又干巴巴说出这四个字。

那人抬眼看了看,似乎使出全身力气道:“秦……秦失……”

秦失一听,这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忙问:“你是谁?”

那人听到秦失这样说,即使面目难辨,也能看出他唇畔露出的苦笑:“我……是谁……你不会,自己看嘛……”说罢大字往草地上一趟,喘着气,又似在尽力理顺呼吸。

皎觉得这人奇怪,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番,便听秦失一声高呼:“无天!怎么是你!?”

咚、咚、咚,皎将收藏的食物全都摆上了桌招待这位秦失的挚友。

还来不及洁净全身,只是洗了把脸搓了个手的无天忙抬起头来,笑着道谢:“谢谢,谢谢,太客气了!”

皎什么都没说,浅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秦失道:“我出去看着羊。”说罢推门轻飘飘走了出去。

他本意是留下那久未相见的二人好好话旧,怎知无天瞅了瞅他的背影,回过头来,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友道:“皓的弟弟……有点冷淡呢。”

嘭!秦失仿佛被戳破的羊皮囊,泄了全身气力,只得强撑起身子骨狠狠道:“吃你的吧,说那么多当心噎死!……”

无天知道自己朋友的底线,赶忙低头与食物作战,不再多言。怎知还没嚼两下,秦失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他就是这样……时而冷冷的,时而又笑得人心中暖洋洋……话不多,除了偶尔刀子口,大多数时候,总是说得清清和和,在情在理……”

无天一边咀嚼,一边听着,也不知秦失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同他倾诉……只是那些话,似是触到了什么,心中一阵夹着怅然的不快……抓起饼,无天狠狠往自己口中塞了两下,恨不得连那莫名的情绪一并吞下肚去。

“对了,这两年,你都在做些什么,还在净山吗,进和皓可好,你又是怎么到这来的,还搞得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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