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谦书回忆起一开始过度担忧自己的脸庞,以及对方在他手中释放欲望後所低语的那句话,他懊恼的捂住自己的
脸。
然而,当时清晰穿透耳膜的话语,依旧回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糟透了…』
的确如苏凡雁所言,主动引诱对方作出那种事情的自己,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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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自己就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什麽成长吗?
还是会一时冲动之下,伤害了某些人…
或许他可以肯定小时候的自己,确实对那个胖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当他们重逢之後,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蜕变得如此彻底。
或许是出於震惊,或许是出於好奇,他又像当年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注意著那个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人。
明明不想看,眼睛却有了自己的意识。
明明不想听,耳朵却不遵从他的使唤。
明明不想触碰,指尖却在对方沉睡时,留恋的拂过发梢。
当那个人从小憩中醒来,他对於窝在一旁装睡的自己,感到无比的厌恶。
更令他厌恶的是,他必须聆听对方和恋人所说的一字一句。
『你和会长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我怎麽可能会喜欢上他?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不可能喜欢上对方的话,自己也说过。
他明明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还是感到…痛苦…
因此,当他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抱持著微妙的感觉,就再也难以压抑。
「好热…」
宋谦书翻了个身,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虽然热度已经褪得差不多了,笼罩全身的灼烫感却没有消失。
他开始怨恨起自己生病的事情,不然他就永远不会发现,自己一再费尽心思使唤对方、奴役对方,强迫对方留在
自己身边的理由是什麽。
变得睡不著了。
宋谦书下了床,决定去看看小猫的动静。
不过,看来那个人离开前,的确遵守和他的约定,替他喂好小猫。把吃饱喝足又睡得不醒人事的小猫叫起来玩,
也未免太残忍了。
於是他放弃玩猫的念头,转身走向书桌,想找些书来看。隐约记得,还有一本从小八那里「徵收」的推理小说…
然而,当他看清楚自己手中拿著的东西,不禁哑然失笑。
「我的脑袋…真的烧坏了…吗?」
无意识的从抽屉里拿出来,搁在掌心正中央的,是看起来有些廉价而粗糙的怀表。
银色的表壳有些破损,无法牢牢阖上,只见一张傻呼呼的笑容,从敞开的表壳直对著他笑。
「苏凡雁…」
最後,他还是不自觉的将那个人的名字低吟出声。
宋谦书握著摔坏的怀表,喃喃自语著。
「你这个胖子…到死都是只欠揍的胖蕃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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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
吵死人了…是谁啊?总觉得很讨厌这个人喊他的声音。
「小雁!小雁!小雁!…」
苏凡雁用枕头闷住自己头,想隔绝烦人的呼唤声,却被出其不意的一把掀开来,刺眼的阳光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
「干…干嘛啦?」
「你到底要不要起床啊?都九点多了,我记得你的闹钟是定七点半吧!」
「闹钟?…」
苏凡雁勉强睁开,那个让他感到厌烦的声音,正是来自於伫立在床边的兄长,却赫然想起现在不是悠閒的找闹钟
的时候。
「糟了!集合时间!」
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苏凡雁手忙脚乱的开始换衣服,今天可是系游的日子,现在的时间早就超过预定的出发
时刻,尤其是床头柜上一片漆黑的手机,宣告他死定了。
只见表现出事不关己的苏凡仁,一派悠閒的将闹钟放回床头,默默看著苏凡雁慌张的模样。
这时,苏凡雁才察觉不对劲。
「等等…那就是我的闹钟吧!怎麽会在你手上?」
「因为我借去用了啊!」
「啊?!」苏凡雁诧异的连嘴角都歪斜了,但手上不忘拉起牛仔裤的拉鍊。「你干嘛拿去用啊?我今天得早起耶
!」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你自己没有拒绝的。」
「你什麽时候说的?」
「你睡著的时候说的。」
「你!」生再多气也挽不回逝去的时间,苏凡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压抑怒气,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出门
。
话说回来,为什麽每次哥哥出现的时候,他都会这麽狼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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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忙著替手机替换电池,一边往门口移动,又被苏凡仁叫住了。
「喂!你有没有帮我问啊!他今天晚上会去同学会吗?」
「啊?」
看苏凡雁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麽」的表情,苏凡仁浮现些许的不耐。
「宋谦书啊!我不是叫你问他吗?」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苏凡雁的心脏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
自从去探病那天之後,他没有再遇到那个人,为什麽呢?
因为他得了重感冒。
咳嗽、发烧、昏睡…徵状和宋谦书如出一辙,用下半身的脑袋想也知道是谁传染给他的。
只能怪自己精虫冲脑,不只和生病的人接吻,连不该做的都做了。
这或许是对自己的惩罚。
他在病得昏昏沉沉之际,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为了什麽受到惩罚?他也说不上来。
是惩罚他不该为了逞私欲,和不喜欢自己的同性互相抚慰?
但这也可以算是对方先引诱他的吧!
不对…宋谦书似乎有阻止他把手伸进去,只是他没有理会…不过,後来对方也摸了他那里啊!
这几天以来,他不只一次想要去找宋谦书谈谈,可是,就算他不是因为重病动弹不得,见到对方又能怎样?他根
本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
如果对方说他只是「炮友」怎麽办?说不定连炮友都称不上,只是一时冲动借他发泄而已?甚至,那又是一个国
王用来戏弄他取乐的游戏…
但如果不是呢?那个人可能对他抱持其他更深层的感情吗?
「喂!你又神游到哪去了啊?」苏凡仁在苏凡雁眼前挥挥手,弹了弹指头唤回他的注意力。「我只是问你有没有
问他,这麽难回答吗?」
被问到烦了,苏凡雁没好气的回道。「今天是我们的系游,你说他会不会去同学会?」
「是喔!真可惜…那他现在有没有交往的人?」
「交往?」这个问题连苏凡雁都心头一惊。「你…你到底要干嘛啦!」
「干嘛?应该说,想要忏悔的心情吧!」苏凡仁偏著头想了一想,露出少见的苦笑。「以前我曾经对他说过很过
分的话。」
「过分的话?」
「小学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说他是同性恋,还只喜欢肥的。」
「什麽?!」
这一瞬间,苏凡雁觉得脑袋里有一把怒火猛烈燃烧著,他差点揪住自己亲生哥哥的衣领,把他痛揍一顿。
「你怎麽可以对他说这种话?」
突然间,苏凡雁想起自己在毕业典礼开始前,去过学校的後操场找宋谦书,也记得当时哥哥在场,他们两人之前
似乎谈过什麽,表情都很奇怪。
或许,就是因为哥哥说了这种差劲的话,宋谦书才会对他这麽反感…
「你为什麽要这麽说,他哪有喜欢我?」
苏凡仁本来还嘟囔著「我又没说他喜欢你」,但对上苏凡雁彷佛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恐怖眼神,只好两手一摊。
「好啦!好啦!我那时的确说他喜欢的人是你,除了你这个死肥子还有谁?不过,我也不是真的觉得他喜欢你,
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你有什麽病啊?为什麽要这样伤害他?」
「其实比较像是嫉妒吧!因为我那时候挺喜欢他的,还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但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眼睛都在
你这个胖小子身上。」
「你…」苏凡雁像听到什麽恐怖的鬼故事,诧异得合不拢嘴,瞪大的眼眨也不敢眨。「你是说…你喜欢他?」
「这麽说来,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失恋了。」
「他可是男的。」这一句,苏凡雁不知道是说给哥哥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啊!」苏凡雁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不介意。」
「可是他介意。」
苏凡雁从来不知道自己这麽伶牙俐齿,但就是忍不住要顶回去。
「你死心吧!他已经有交往的人了。」
「咦?」
不理会兄长错愕的表情,也不管自己说了毫无根据的谎话,苏凡雁抄起背包,头也不回的逃离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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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懂自己为何说出那种话。
他明明听说过,宋谦书自从上大学以来,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应该说女生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男生才会前
仆后继的追在他屁股后面。
「本来就是…哪个女人会笨到跟那种恐怖的国王交往啊?」
苏凡雁一边咕哝着,一边思考该怎么靠自己的力量赶到这次系游的地点。
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到目的地时,已经接近中午了,途中他试图拨电话给活动组的组长茗洁学姊,当然被痛骂了一
顿。
所幸,没有他,整个活动还是顺利的进行着…得知这一点,他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XX市立动物园…太好了…」
仰望着入口的巨大彩绘看板,苏凡雁感动到快要哭出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一发现来电者是同学方嘉莉,他彷佛看到救星般,迅速接了起来。
但他连「喂」都来不及,对方高分贝的喊叫声几乎刺痛他的耳膜。
『凡雁!你到了没啊?』
「你小声点啦!我正要买票进去,你们在哪里?我去跟你们会合…」
『买票?等等!你别买啦!大家的票都是之前就买好团体票了,我们找人拿出去给你…喂!你们谁自愿拿票去给
小草莓?』
「不要叫我小草莓…」
然而,苏凡雁的抱怨还来不及传递给方嘉莉,不知为何,手机那头一片鸦雀无声,他不禁感叹自己似乎很不得人
缘。
「嘉莉,算了啦!那我自己…」
『等一下、等一下!你在售票口那里等着,会长说他会拿去给你。』
「咦?!会、会长?」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苏凡雁知道自己的大嗓门引起路过的情侣侧目,赶紧伸手遮住嘴巴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你等等,我问一下…会长,小草莓…不是,凡雁问说为什么是你要去接他?…』
「笨蛋!我不是真的要你问他啦!」
尽管苏凡雁压低了音量拼命阻止,方嘉莉却已经认真的替他尽到转述的义务。
『凡雁,会长说哪有为什么,票都是他在保管的啊!』
「嘉莉…你这家伙…」
『好了,总之你乖乖在那里等妈妈去带你,千万别乱跑喔!…哇啊!会长,不要打我的头啦!会变笨耶!…』
把不断传来哇哇大叫的手机切断通话,苏凡雁有如看到鬼一样,赶紧将手机扔回背包里,深怕又传出不该听到的
话。
但是,那个人要来了,那个人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前进…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不知道喃喃自语了几句「糟糕」,苏凡雁像只困兽般在动物园门口绕来绕去,片刻不得安宁。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要是这时候看到那个人的话…」
一定会想起对方高潮时的诱人表情。
「呜!…」
苏凡雁猛地弯腰抱住自己的肚子,总觉得腹部在阵阵抽痛。
「你蹲在这里干嘛?」
突然间,有些傲慢、有些冷漠,却足以深深烙印在心中,久久不散的嗓音,笼罩着头顶上方。
苏凡雁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在他病得迷迷糊糊之际,总是浮现脑海的白净脸庞,闯进了视线范围。
「学…」
将「学长」两个字吞回疼痛加剧的肚子里,苏凡雁低声唤了句「会长」,站起身来。这时候他该怎么办?应该要
先打声招呼吧!
那么,该说些什么好呢?─『你的感冒应该好了吧!』还是『你还好吗?身体状况如何?』但总觉得,最后话题
都会回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苏凡雁更是无法开口。
「喂!小草莓…」
没想到,先打破僵局的是宋谦书,苏凡雁紧盯着那仍欠缺血色的唇,战战兢兢地竖耳倾听。
只见宋谦书冷冷的把票交给他,便兀自走在前方,领着他穿过入口。
「你要是搞到这么晚才来,干脆不要来了。」
即使早知道会被数落,也觉得自己活该,苏凡雁还是垂下肩膀,说了声「抱歉」。
「我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必须迟到,但身为活动组的组员,竟然没有任何交代就擅离职守,还完全联络不上
,这不是系学会成员应有的态度。」
语气严肃的宋谦书连头也不回,毫不留情的提出责备,理亏的苏凡雁只能低头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吭。
「表面上,你的组员似乎顺利的cover了你的工作,但实际上,你还是替他们带来很多困扰,甚至也影响了学会的
运作。」
「对不起…」
这是第一次被宋谦书如此严厉的责备,苏凡雁沮丧得抬不起头,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以及对方乎远乎近的鞋跟
。
「真的很抱歉,我一定会找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
「无论你还有没有机会弥补,但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走过办活动用的舞台,宋谦书在即将抵达可爱动物区前,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苏凡雁。
被那双彷佛能穿透人心的双眸凝视着,苏凡雁心头跟着一紧,不断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回忆起那天…
「小草莓,这一次,你得接受惩处。」
苏凡雁倒抽了一口气,其实他早该猜到自己的下场,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坦然接受。
「我知道了。等活动结束之后,我会…」
「今天一整天,你都得乖乖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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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苏凡雁掏了掏耳朵,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你说…」
「换句话说,我到哪,你就得跟到哪。」
宋谦书的表情还是没变,浮现淡淡笑意的唇线,令人目眩神迷。
苏凡雁下意识的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在栅栏里缓慢吃草的小羊。
「可是…」
「还是你想在大家面前公开被惩处?」
「不、不、不…不想!不想!」苏凡雁死命地摇手,表示坚决反对。
开玩笑!
要他跟宋谦书一辈子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对方下达「公开惩处」的圣旨,谁知道会有什麽恐怖的刑罚在後面等著
?
记得有一次,有个本来就是散仙、一向只当苦力的学长,因为文宣组长前一天参加灌酒大会的时候,一时大意把
各组熬夜做好的巨型留言海报交给他保管,没想到第二天,海报就不翼而飞。
而各组呕心沥血的结晶,最後在学校的游泳池里找到。
後来,散仙学长被公开处以名为「黥面」的惩罚。
系学会里除了女性成员自由参加,其他人都要在他身上留言。
不过不是画在脸上,而是用各种颜色的油性笔画在肚子上,没地方写就得往上写…结果,那个学长连耳朵上都写
了字。
至於因贪杯而把东西交给他保管的文宣组长,也跟著行连坐法,由其他组组长将罪状写在背上。
一直到更豪华的新版留言海报出炉,那两人才被赦免,不用顶著一身刺青担任街头艺术的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