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雁无视於宋谦书为了阻止他而伸过来的手，双手夹住三个斟满高梁酒的杯子，张大了嘴，一口气全灌进去。
热辣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和喉咙，呛得他几乎飙泪，一阵剧烈咳嗽之後，他能强烈的感觉到酒精在胃里沸腾。
苏凡雁迷迷糊糊的想著「果然是58度」，想要坐下来，却因为泪水而视线模糊，一个脚步不稳，被桌脚绊住。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倒时，身旁的宋谦书已抢先一步搀住他。
「你是白痴吗？」
气到五官扭曲的宋谦书难得严厉斥责他，苏凡雁看到他脸色发白，不知为何想笑。
「你…」喉咙还在痛，尽管苏凡雁连话都说不清楚，却无比坚定的攫住宋谦书的手。「你跟我走。」
「什麽？」
「你现在就跟我走。」
33
在苏凡雁气势凌人的注视下，宋谦书依然紧蹙紧了眉，低声问道。「见鬼了，你这麽快就醉了吗？」
「我没有喝醉！」
为了展现自己的清醒，苏凡雁抓起自己的背包，扯住宋谦书的手腕就往外走。
察觉到苏凡雁的企图，周遭顿时掀起一片抗议声，纷纷嚷著「把要把会长带去哪？」、「把会长还来！」
「小草莓好像不太舒服，我陪他离开一下。」
然而，稍微停下脚步的宋谦书，只是从容地回过头，三言两语就抚平了这些噪音。
「他才大病初愈，一下子被迫喝太多酒了。」
「被迫」两个字才出口，即使没有看见背对著自己的宋谦书是什麽表情，苏凡雁却发现许多刚还嚣张喊叫的男生
们，一个个面色铁青的闭嘴了，全都听懂了宋谦书的弦外之音─
『我刚不就说过他酒量不好吗？哪个不怕死的还硬是要把他灌倒，害我这麽麻烦，等一下回来再找你们算帐，非
得要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躺著出去！』
…之类的吧！
当苏凡雁还傻傻的站在原地，思考宋谦书可能传达的恐吓之意，对方早已往门外走去，被自己握住的手臂，反过
来拖著自己前进。
赫然想起自己才应该是主动带领的那个人，苏凡雁转为握住宋谦书的手，抢回主导权。
当他们走出餐厅，没有人敢追上来。
苏凡雁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快步的走著。
其实他的意识很清醒，也不像宋谦书说的不舒服，纯粹是三杯高梁太急著下肚，在刺激下一时脚步不稳而已。
但他不想自打嘴巴，也不想失去带走宋谦书的机会。
可是，他们一直在街上徘徊也不是办法。
苏凡雁带著宋谦书走进熟悉的学校，白天喧闹不已的校园，在周末的夜晚同样人声鼎沸，许多活动仍在进行著，
前来遛狗、散步的居民也不少。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耳朵里充斥著噪音。
沉淀在胃里的灼热感似乎爬升到胸口，引起莫名的焦躁。
他只知道，自己想去一个没有其他人会来打扰他们的地方，他想去一个能够消除躁热情绪的地方…
突然间，那片盈满沉静光芒的沁凉世界，在脑海中浮现。
下定决心的苏凡雁，再次握紧宋谦书的手，朝预定的目标前进。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即使路人对於两个大男生手牵手的景象，不时投以好奇或揶揄的目光，苏凡雁却视而不
见。
前往游泳社的路程彷佛比往常还要短，苏凡雁不肯松开好不容易抓在掌心的手，以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在背包里摸
索著，终於摸到钥匙。
星期一换他当社团的值日生，他一向讨厌这个得早到开门、晚走做苦力的工作，今天是第一次，他由衷对於自己
担任这项工作感到幸运。
苏凡雁略嫌笨拙的应用单手打开游泳社的门，而宋谦书从不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只是默默的跟著他走进游
泳社。
无人的游泳池，少了探照灯的光芒，黑暗得有些可怕，就著远处微弱的灯光，苏凡雁领著宋谦书到游泳池畔坐下
。
他放下背包，手却还是握紧了身旁的人。
以往，只要能够嗅到水的气味，那股湛凉的气息，就足以驱散体内的焦躁，但此刻全然不管用，握住对方的掌心
，还是热到难以言喻。
苏凡雁祈祷自己沸腾的情绪能赶快冷却下来，明知道松手是最好的办法，他却不想放开。
过了好半晌，始终保持沉默的宋谦书，还是开了口。
「为什麽带我到这里来？」
「为什麽吗？…」苏凡雁沉吟著，他就是不知道该去哪，才会带宋谦书来到这个能够让自己感到些许平静的地方
。
「难不成你现在想游泳？请恕我无法奉陪。」
「那倒不是…」
「还是你以为现在这种时间能看到学姊曼妙的裸体？」
「不是跟你说了没有什麽裸体吗？」
苏凡雁激动地反驳了宋谦书的揣测，只见对方脸上已无戏谑之色，以那双彷佛能看穿一切的锐利双眸，正定定的
凝视著自己。
「既然如此，你就得好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麽？」
「因为…」
每次被这双眼睛一看，他就会慌了手脚，苏凡雁结结巴巴的低下头去。
「因为…太热了…吧？…」
「太热了？」宋谦书不耐烦地挑起单眉，随即抽回被苏凡雁握住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既然这样，你就下去冷
静一下。」
「咦？！…哇啊！」
肩头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推力，苏凡雁才刚张嘴发出惨叫，下一刻，已经整个人跌进游泳池里。
34
水从大张的嘴里涌进，只要一慌就会呛入气管，苏凡雁赶紧闭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熟练地摆动身体和手脚
，浮出水面。
「噗哇！咳…咳咳…」
好不容易得到新鲜空气，苏凡雁又咳又喘地趴在池边大口呼吸。
这个邪恶的国王，是想谋害他吗？
不过，真是托宋谦书的福，之前那缠绕全身的热气，瞬间消逝无踪。
抹去脸上的水，苏凡雁撩起湿透的前发，向害自己浑身湿透的罪魁祸首投以怨怼的眼神。
「会长…你真是…」
「冷静一点了没？」口气冷淡的宋谦书只是蹲在池畔，面无表情地俯视著苏凡雁。「如果你没有话说，我就要回
去了。」
「等一下！」苏凡雁赶紧出声唤住打算起身的宋谦书，向对方伸出手。「你先拉我上去。」
只见宋谦书厌烦地皱起眉，似乎不是很想帮助一身湿漉漉的苏凡雁。
看他沉默不语，苏凡雁又将手往他面前探了探，出声催促著。
「快点啦！难道你要我站在水里跟你谈话吗？」
「我是不介意啦！」
即使宋谦书嘴上嘟囔著，还是握住苏凡雁的掌心。
眼看两人的双手紧紧交握，苏凡雁趁对方还未察觉自己的意图之前，使力一扯，另一手也攀上宋谦书的肩，也将
他拉下游泳池。
随著无意识迸出的惊呼，宋谦书毫无防备地跌入水中，宁静的泳池响起「噗通」一声。
本来就没有打算让宋谦书灭顶，苏凡雁赶紧将他拦腰搂住，以免整个人沉入水中，但溅起的水花还是打湿了宋谦
书的脸庞，就连发梢都凝结了串串水珠，沿著浏海滴落。
虽然灯光微弱，苏凡雁还是有一种，自己怀中的人正散发著光芒的错觉。
然而，现实中的白皙面容已经僵硬到有些扭曲，压抑的怒气似乎濒临爆发边缘。
腰部以下全都泡在水里的宋谦书，几乎每一字都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
「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这麽狼狈吧！」看宋谦书努力挣扎，苏凡雁却把双臂收得更紧，将他的背脊压在池边，不
让他有逃脱的机会。「我们既然要好好谈谈，当然得站在对等的位置。」
发觉自己挣扎无效，宋谦书咕哝著「什麽鬼对等位置」，自暴自弃地垂下双手。
「好了，现在我们都跟落水狗一样了，你可以放开我吗？」
「不行。」苏凡雁一口回绝，总觉得只要一放手，对方又会跑在他永远也追不上的前方。「请你一定要先回答我
一个问题。」
「那你说啊！」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麽？」
苏凡雁的问题怔住了宋谦书，只见他僵著脸，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突然又开始试图挣脱苏凡雁的臂弯。
「喂！你不要抱那麽紧啦！水都流到我身上来了。」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你要说我自食恶果吗？」
「请你不要岔开话题，先回答我！」
苏凡雁定定地凝视著宋谦书，以目光锁住对方想要逃避的念头。
「我不想再装傻下去了，我只想知道，那天在你家，你为什麽…为什麽主动吻我？…还跟我…做了那种事情？…
」
「我不是说我的脑袋烧坏了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话说回来，当时我是生病了，可是你没病吧！你又为什麽没有拒绝？」
一被宋谦书反问，苏凡雁顿时愣住了，怎麽问题又抛回自己身上？他们一定要这样你来我往、不断闪躲下去吗？
这个人，真是太狡猾了…
看苏凡雁没有反应，宋谦书继续冷言冷语的说下去。「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像往常一样，当作我又在恶整你，叫
我别闹啊！」
「所以，这果然只是你的恶作剧吗？」
「如果我说是呢？第一次是吻在这里…」宋谦书的嘴角泛起冷冷一笑，抬手指向苏凡雁的颈项，接著若无其事地
指向他的双唇。「只不过第二次，吻在这里…」
「我不信。」
尽管自己总是被对方玩弄於股掌之中，但这种事情他还能分辨。如果只是单纯的恶作剧，绝不可能为此触碰同性
最私密的地方，更不可能掀起彼此的欲望。
拉开宋谦书的手，苏凡雁欺身吻住这总是吐出恼人话语的双唇，泄愤似的挤压著，立刻招致奋力抵抗。
「混…去死…呜…你…妈的…」
将宋谦书的咒骂全都封进嘴里，就算头发被扯得很痛，苏凡雁还是不肯松口，仍制住宋谦书躁动的身体，拥住他
狂吻。
两人纠缠的身影映照在不平静的水面，游泳池里回盪著「哗啦」的水声，掩盖亲吻时的恼人声响。
「请你说实话，不然我就一直亲下去。」
稍微退开自己的唇，苏凡雁下定决心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麽？」
「笨蛋学弟…」被吻到泛红的嘴唇，还是倔强地咬紧著，宋谦书恨恨地瞪著苏凡雁。「你只是一个笨蛋学弟…」
「我不信。」
再次低下头，再次无视於对方的挣扎吻住，直到感觉两人都喘不过气来，苏凡雁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而宋
谦书依旧不肯松口。
「是笨蛋学弟，也是我的仆人…」
「我不信。」
「是我取乐的对象…」
「我不信！」
「呜！…」
对方越是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他就越用力亲吻那可恨的唇，舔舐、吸吮、啃咬…反覆蹂躏著让他心脏揪疼的
唇瓣，直到对方同样感受自己心中的纠葛。
35
直到身下的挣扎减弱，苏凡雁才稍稍松开拥抱。
「你要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的话，为什麽我明明在最重要的活动迟到，你还愿意亲自来接我？为什麽要帮我喝酒
？看我被大家闹，不是更有趣吗？为什麽…为什麽老是说只有你才能戏弄我那种话？为什麽从来不去找其他人？
」
苏凡雁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宋谦书只是一脸愤慨地瞪著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你说不出来吗？我就自己猜了，因为你讨厌我？」
尽管爽快地说出这种可能，苏凡雁更希望得到宋谦书否定的答案。
「从小时候到现在，你都还在讨厌著我，气我又胖又痴肥，老是拖累你，也气我推过你一把，害你受伤。」
宋谦书终於出声了，只不过第一句话就是骂苏凡雁「白痴」。「我怎麽可能记仇这麽久？」
「好哇！如果不是讨厌的话，那就是相反的答案，因为你喜…哇啊！」
苏凡雁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谦书一掌挥向头顶，幸好他闪躲得快，退了两步，还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摔倒。
而成功摆脱他的掌控，宋谦书趁机攀住池边，使劲爬上游泳池。
心中只萦绕著「不能让你走」的念头，苏凡雁想捉住宋谦书，却慢了一步，只能看著宋谦书湿透的脚蹬上池畔。
眼看他就要逃掉，苏凡雁也紧跟在後，赶紧往岸上一跃，情急之下伸手一捞，攫住宋谦书的脚踝，害来不及起身
的宋谦书几乎面朝下趴倒在湿滑的地上。
气急败坏的宋谦书，死命地伸长了被抓住的脚往後踹，想要挣脱苏凡雁的掌握，却还是让追上的苏凡雁从背後压
倒在地面。
下一刻，苏凡雁抓住宋谦书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两个人又回到面对面的景象。
「请你不要再逃了。」或许苏凡雁使用的是请求语句，语气中却有不容反对的坚持。
「虽然你老是坏心眼的使唤我、戏弄我，可是我也是有感觉的，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事情，也感觉得到你对我不是
完全没有感觉。」
他们谁也没有生病，更没有喝醉，全都是意识清醒的状态，什麽脑袋混乱都是藉口。
「所以，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无法当成恶作剧看待。请告诉我，说你做的一切不是恶整我而已，我只是想从
你口中亲耳听到。」
「你知道又能怎样？」
打破沉默的宋谦书，恢复以往的冷静态度，表情不带一丝笑意。
「无论我喜不喜欢你，我们都不是能成为情侣的组合。因此，我喜欢你也好，不喜欢也罢，就只有四种结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结果？」
「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如果我们是这种情况，就让我一个人受伤，再默默疗伤就好；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喜
欢我，你也自己滚到一旁疗伤。」
宋谦书冷冷地抬眼看了苏凡雁一眼，令人猜不出他眼中纠结的情绪究竟是什麽。「至於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
我的情况，我想是不可能的，不然我们不会一路纠缠到现在。」
苏凡雁的心脏猛地噗通一声，没错，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已产生情愫，而自己这一方，是已经确
认了。
只不过，宋谦书接下来的疑问，怔住了他。
「但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情况，是你乐见的吗？」
「什…这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想问什麽？」
「如果我们都能坦然面对彼此的话，又怎会是现在这种光景？好像我不说，你也不说，那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明白
，有些话说破之後，场面会比不说的时候还难看。」
「你在打什麽哑谜？这样暧昧不清的，我根本听不懂！你只要告诉我喜不喜欢我行了啊！不要老是搞得我脑袋一
片混乱…」
「我就是火大你这点！」再度失控的宋谦书向苏凡雁的脸大声吼著，眼中燃起一簇怒火。「明明什麽都还不懂，
只知道逼著我要答案，不觉得自己很莽撞吗？」
「我哪里莽撞？我又怎麽会不懂，我们明明都对彼此…」
「你要是真的明白了，就先和你女朋友说清楚啊！」
直到这一刻，苏凡雁才想起那个始终被他遗忘的存在，浓烈的愧疚顿时涌上心头。对了，这几天，自己早已抛诸
脑後，那个自己曾经称为女朋友的人。
「你先告诉我，你有伤害她的觉悟吗？」
36
宋谦书的话，令苏凡雁顿时哑口无言，他不想让小榛受到任何伤害。
「你有为了喜欢我而伤害到自己，甚至家人的觉悟吗？你忘了我和你都是什麽性别吗？忘了自己说过…你怎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