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喜欢上我吗？」

就在苏凡雁想回应「这样的话你也说过」时，背包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突兀的噪音让诡谲的气氛更加紧绷。

两人同时瞪著前来搅局的手机，谁也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吵死人了，快接啊！」最後，宋谦书不耐烦地伸手探向苏凡雁的背包，摸索了一阵子之後，掏出吵闹不休的手

机。

他盯著手机萤幕看了几秒，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扔向苏凡雁。

只要不伸手去接，手机就会摔坏，苏凡雁下意识地握住手机，马上被宋谦书出其不意的推开。

宋谦书往後挪动身体，一下就站了起来，苏凡雁想说些挽留的话，掌中的手机却响起尖锐的喊叫。

『喂、喂？小雁吗？怎麽不出声？』

苏凡雁诧异地看著手机显示的来电者，也才发现宋谦书在发现对方是小榛的同时，已按下接听键。

『你到底怎麽了？为什麽不肯说话啊？小雁？！不要吓我！』

手机那头催促苏凡雁开口回应，他赶紧将手机贴近耳畔，应了声「喂」。

『呼…你终於出声了，吓死我了。』

「对不起…」苏凡雁习惯性的道歉，但是，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感到抱歉的究竟是哪件事情了。

『不是…我才该向你说抱歉。』电话那头的游以榛踌躇了片刻，背景有些嘈杂，还隐约夹杂著歌声。『前两天是

我不对，我忘了你有重要的活动，还强迫你参加旅行，甚至威胁你要分手。』

「不…我…」苏凡雁心虚地垂下头，又担心宋谦书跑掉，立刻抬头盯著他，所幸宋谦书只是表情淡然地伫立在原

地，彷佛在等待他结束。

『那个…小雁，我们的旅行改成明天可以吗？』

「旅行？」苏凡雁一发现自己的声音因激动而过大，赶紧压低音量。「你是说改到明天？」

『我知道你星期一没有课，所以，我拜托学姊改为安排周日到周一的旅行就好，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一起去。

』

「可是…」

『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可不可以到校门口来接我？我现在人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你人在我们学校门口？！」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面向你道歉。』

「小榛…」

忍不住喟叹出声，苏凡雁自知对女友有所亏欠，心头又是一阵痛楚。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更不想留下宋谦书。

他为难地抬眼望向等待自己结束通话的人，那张白皙的脸庞漾起一抹又似无奈、又似淡漠的浅笑，开启的唇似乎

正无声地向他说些什麽，然後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

等不及想通宋谦书到底说了什麽，苏凡雁正想追上他远去的身影，耳边又响起女友困惑的呼唤。

『小雁？』

他的脚步彷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想留又不敢留、想追也不敢追。

『小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想见你一面…拜托你…一定要来找我…我…我…』

手机传来轻声的啜泣，苏凡雁一时愣住了，和小榛在一起这麽久，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坚强的女孩哭丧著脸，更

别提听过她的哭声。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劣。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差劲的人。口口声声说重视

小榛，最後却遗忘她的存在，只记得追寻那个他唯一想要的人。

也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宋谦书刚才和他说的话究竟是什麽。

『那麽，伤害我就够了。』

如果他没有伤害小榛的觉悟，那麽，受伤的人，就会是宋谦书了…

突然间，他明白小榛之前的不满，也明白宋谦书的愤怒，因为自己始终在两人之间摆盪，从来没有真正做出果断

的决定。

眼睁睁看著宋谦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苏凡雁深吸一口气，向另一个等待自己回答的女友，柔声地开了口。

「小榛，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找你」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最後，他只能做出违背这项宗旨的决定。

37

人心是会变。

他一直这麽认为。

再怎麽重视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弃如敝屣；曾经爱得多轰轰烈烈，那些热情总有一天是会变淡的。

但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是怎麽把讨厌的情绪，渐渐转变成在意，最後，又变成难以言喻的爱情…

「去死吧！臭蕃茄、死蕃茄、烂蕃茄！…」

滔滔不绝的咒骂声，彷佛随著冲散的泡沫卷入排水孔，宋谦书粗鲁地拧上水龙头，靠在浴室的墙壁喘气。

即使骂到嘴都乾了，心中那股痛楚依旧无法平息。

其实，他真正愤怒的不是任凭自己离开的苏凡雁，而是明知毫无胜算，还是倾心於对方的自己。

他擅长察言观色，他知道什麽时候该说什麽话，他知道什麽人是他可以利用的，因此，他可以不靠任何人协助，

独自撑起一整个系学会。

惟独感情，是他难以操控的。

所以，每当苏凡雁追问他的心意，他只能一直逃避，因为他很清楚，坦白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也痛恨自己竟然

喜欢上这个没用又差劲的学弟。

然而，再怎麽差劲的人，都知道不应该舍弃可爱的女朋友，选择身为同性的他。就算一时有些动摇，最後还是会

回到女朋友身边。

如果他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喜欢上那个从小就优柔寡断的家伙。

前提是，他可以选择的话…

要是他们没有再相遇，自己可能不会陷入如今这样进退两难的窘境。

要是他没有意识到，当年追在自己身後的懦弱学弟，早在脱离他的羽翼之後，成为独当一面的大男生，甚至有了

一个需要他呵护的人。

要是他没有留著那个提醒自己曾经犯错的怀表；要是他能够忘记对方将礼物献给他时，那紧张又期待的表情，和

自己至今仍难以忘怀的愧疚。

要是他没有发现，那个人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管自己提出什麽难题，仍会认真地达成他的要求。

要是他能够抛开那个始终都在全力追赶自己的人…

发现脑海里又充满挥之不去的身影，宋谦书叹口气，拿了条大毛巾擦拭身体，顺道咒骂了两句把他拉下游泳池的

苏凡雁。

这时，门铃响了。

宋谦书想起早上把小猫交给住在附近的父亲照顾时，曾答应过晚上会去接它回来，不过多亏苏凡雁那个浑蛋把他

拖下水，害他今天根本没时间把小猫带回来。

或许父亲已经等得不耐烦，决定亲自把小猫还给他。

宋谦书很快套上换洗的衣物，期间电铃不耐烦地响了好几次。

他从不知道父亲也会这麽急性子的人，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名义上的父子关系，但血缘的联系是不争的事实。

自己的外表遗传自母亲，从容的个性却是来自父亲。

即使父母离异，他跟著母亲搬离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有时仍会应父亲的要求，回以前的家坐坐。尤其是在旧家附

近就读大学後，他到父亲家的次数更频繁。

只是他忘了，当初自己不顾母亲的反对，舍弃更好的志愿填了这间学校，究竟是为了什麽？

从大学前往父亲家的时候，他常常会选择绕个路，沿著小时候放学的途径，走过熟悉中又有些陌生的街道。然後

，会先经过隔壁那令人怀念的热闹家庭，总是吸引他驻足仰望。

有几次，他听过苏妈妈呼唤一家大小吃饭的声音，也看过苏凡雁独自走出家门购物，甚至撞见他和女朋友手牵手

在门口道别的画面。

只是，他都默默地走开，从来没有被苏凡雁发现过，倒是有几次，被苏妈妈唤住，寒暄了几句。

除此之外，他不打算在苏凡雁心中留下学校以外的回忆。然而，如今情况早已失控…

电铃又开始吵闹不休，这次更过分了，对方甚至开始拍门。

突然间，宋谦书发现，父亲是绝对不会做出这麽没礼貌的事情，而这景象却似曾相似。

生怕深夜吵到邻居，宋谦书两步并作一步地冲出浴室，边喊著「来了」，终於稍微平息了焦躁的电铃。

但当他从门孔看见来者的同时，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伸向门把的手也定住了。

「喂！开门啊！」

或许是等不到他开门，门外的人又扯著嗓子嚷了起来，宋谦书只好打开大门，好止住这阵喧闹。

「妈的，你给我小声一点，别吵到邻居啦！都几点了…」

「谁叫你不开门。」

比小时候修长许多的健硕身躯从门缝挤进来，苏凡雁没有得到宋谦书的允许，就擅自跨进门内。

宋谦书正想赶他出去，却因为隔壁的房客已经探头出来张望而作罢，向邻居说声抱歉，他跟在苏凡雁身後回到屋

内，掩上门。

当他回过头，却发现苏凡雁手中拎著便利商店的塑胶袋，正朝自己房间走去。

「你要去哪？你到底来干嘛啊？」

宋谦书上前扳住苏凡雁的肩，却在对方转头的瞬间怔住了。

「你的脸？…」

发现苏凡雁的左脸红肿了一块，宋谦书赫然想起，或许是自己刚才在黑暗的游泳池畔挣扎时打的，赶紧住口。

只见苏凡雁神情复杂地想说些什麽，最後还是苦笑著耸耸肩，晃了晃手中的塑胶袋，上面浮现著细小的水珠。「

我想你还没喝够吧！」

意识到苏凡雁带来的是酒，宋谦书冷哼了一声。

「如果你是来陪我喝酒的，那就免了，你的酒量还不够格。」

「反正，我就是想来找你。」

38

「找我？」

宋谦书忍住反问「那你女朋友呢？」的冲动，他不希望对方认为他很在意这件事情，尽管他的确很想知道答案。

原以为自己退出这段纠葛的三角习题就好了，如今，那以为被自己远远抛在後头的人，又追了上来，让他不知该

如何是好。

想赶人出去，却无法开口，就算摆张臭脸，也吓不走苏凡雁。

他很清楚，这家伙从小就是如此，平时装作随和、好沟通的模样，但倔起来就死赖著不动，甩也甩不掉。

当他正在思索如何解决眼前这尴尬的局面，苏凡雁已走进他房里，看见空无一物的纸箱时，还困惑地问了声「小

猫呢？」

「在我爸那里，我正想接它回来，谁叫你就闯进来了。」

「已经很晚了，你要接它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谁要你陪啊！」宋谦书没好气地瞪了苏凡雁一眼，抛下一句「我去吹头发」，就匆匆躲进浴室里。

「该死，这家伙到底跑来干嘛？」

吹风机轰隆轰隆地在耳边作响，如同纠结的思绪。他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苏凡雁，也怕得不敢问对方来找他的原因

，深怕听见对方是来和他划清界线的。

但除此之外，他不晓得还会有什麽其他的答案。

吹到连面颊都发烫，宋谦书不得已关掉吹风机，慢吞吞地拖著脚步走回房间，真希望到时苏凡雁早已等得不耐烦

，起身走人。

然而，对方却好端端地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还拉开一罐啤酒灌进嘴里。

看到有人竟敢在他的卧房喝起来，宋谦书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去夺走苏凡雁手中的啤酒罐。

「喂！你不要在我房间里喝酒，要喝就滚到外面喝。」

「有什麽关系？」

苏凡雁满不在乎地抢回啤酒，猛地又灌了一大口，些许来不及吞咽的金黄色液体，沿著嘴角淌下，却被他随便地

抬手抹去。只是一触碰到左颊的伤，他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好痛…」

「你搞什麽啊？」宋谦书忍不住出声数落苏凡雁。「又不是失恋，喝这麽猛干嘛？」

「我是失恋了。」苏凡雁过於坦率的低语，瞬间怔住了宋谦书，听起来也格外沮丧。「应该说，我和小榛分手了

，就在一小时前。」

胸口猛地抽动了一下，宋谦书不清楚他们分手的原因，也不知该不该安慰苏凡雁，最後，他让动摇的情绪平静下

来，无关紧要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我说我移情别恋，她就揍了我一拳。」

说著说著，苏凡雁将手中的啤酒喝乾，从袋子里又摸出另一罐，正想打开就被宋谦书拿走，厉声警告他别再喝了

，但他仍不为所动，只是笑著要宋谦书放心。

「虽然我酒量没有你好，但这点啤酒还不至於醉，我只是想壮胆而已。」

「神经病！你壮胆干嘛？」

宋谦书想将整个塑胶袋带走，打算隔绝乱源，却被苏凡雁从旁一把攫住手腕。「你知道我为什麽特地要跑来这里

喝吗？」

笼罩在苏凡雁认真的目光下，宋谦书故作镇静地说「我怎麽知道？」

「你怎麽会不知道？你从以前就比我强，不管我多努力都追不上你，如果不多喝点酒，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

」

「我看你根本就醉了，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宋谦书挣脱苏凡雁的手，拎起塑胶袋往外走。「反正我不会跟你喝的，等一下你就回去吧！」

然而，才刚松脱的手，马上又握住了他，还紧抓不放，彷佛不愿让他离去。

这一次，宋谦书不像之前那样轻易摆脱苏凡雁的掌心，任凭他怎麽挣扎，对方就是不放手。

甚至感觉到原本坐在地面的苏凡雁，已经站起身来，朝自己靠近。

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一双臂膀却从身後向前揽住了他，将他紧紧环抱住。

「学长，我喜欢你。」

39

手中的塑胶袋连同啤酒罐滑落在地，宋谦书浑身一僵，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才好。

打从在系学会发现苏凡雁脖子上的吻痕，听到他耐心哄女友的温言软语，就不再奢望，有一天会从对方口中得到

这样的表白。

这样只有短短几个字，却为两人这些年来的纠葛下了最终的结论，简单而直接地撞击著他前一刻还打算冰封起来

的心。

「如果是因为我不说，你也不说，那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逼你承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对你的真正感觉

。」

心脏猛地狂跳，尽管宋谦书极力隐藏自己的动摇，肩膀却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只是身後的苏凡雁尚未察觉到，仍兀自拥住他不放。

「我不想再继续装傻，如果是我会错意，或是让你觉得我很恶心，请你马上推开我，就算揍我也没关系。」

决定权突然回到自己身上，宋谦书怔了几秒，嘀咕了一声「白痴」，却没有推开苏凡雁。「你被打上瘾了吗？简

直是被虐狂…」

「也许吧！」见他没有反抗，苏凡雁收紧了臂弯，将他搂得更牢。

「光是喜欢上你，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有M的个性，嘉莉也这麽说我。」

「你是M干我屁事！你不要抱那麽紧，很痛耶！」

察觉对方拐弯抹角地指控自己是虐待狂，宋谦书不悦地使劲挣扎，但才挣脱苏凡雁的怀抱，却踩到脚边滚落的啤

酒罐，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後跌，感觉背部撞上身後的苏凡雁，下一刻，两个人交叠似地双双跌倒在床垫上。

发现自己仰躺在苏凡雁身上，宋谦书赶紧起身，却被对方双手一抱，一个翻身，又变成被压趴在床上的诡异姿势

。

意识到两人呈现类似交媾的画面，宋谦书气得连脏话都飙出口。

「烂草莓！你想对我干嘛？」

「不是啦！我只是不想让你跑掉…」

「才怪！你根本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虽然看不到苏凡雁的表情，但从他慌乱的反应，宋谦书知道他并非故意压倒自己，却也无意移开身体。

「不是故意的话，就赶快让我起来。」

「不行，我一松手你就会跑掉，我不会一错再错。」

不理会宋谦书的抗议，苏凡雁仍抱住他，呢喃似地在他耳畔低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