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卿衣
卿衣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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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

“你对我们说,李染是李信如的情妇,打得火热,以至李梅跑回娘家去。可是就我们所知,李梅一气之下跑回娘家的理由是因为当时李信如强奸了李染。”

“强奸……”他用很奇怪的口气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这是听谁说的?”

“李染自己承认的。”

“原来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那么李染说的是真的罗?”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又不在现场。”他狡猾的说:“印证是否真实,不是你们警察的工作吗?”

“所以你或李染,其中必然有一方说了谎。”

“看来是这样。”

“下一个?侍馐牵裁匆祷涯兀俊蔽宜担骸八祷涯且环降哪康模薹鞘前丫降乃悸芬蚰掣銎牖虼砦蟮姆较颉K坪踔挥腥绱私馐汀!?

“为什么你会认为说谎的是我呢?”

“因为你是律师。律师都是撒谎的高手。”我坦言:“我承认我对律师有偏见。”

“嗯,我明白了。”

“而且你的表现也有点奇怪。”

“是吗?”

“照理说好朋友被杀了,应该更……”

他很专注的看着我。

每次他的目光深深的投射在我身上,我就有点说不下去。琉璃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一个非常性感的男人。低而温和的嗓音,宽阔的肩头,还有优质的西服勾勒出的线条优美的胸膛。


我觉得喉咙有点发干,赶紧喝了一口酒,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案件上去。

“应该更怎么样?”他问。

“更,更……反正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若有所思的喝了口酒,突然问我:“你一定见过杀死丈夫的妻子或杀死妻子的丈夫吧?在证明他们是凶手之前,他们看上去不难过吗?他们没有哭泣吗?他们没有捶胸顿足吗?他们表现出来的悲痛和伤心难道不够充份吗?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伤心是人人都可以假扮的。什么也说明不了。”我表示同意。

他耸了耸肩。

“这么说,你其实是很难过的罗?”

“的确如此。”他若无其事的吃着羊扒,回答说。

我们吃饭的座位正对着豪华的落地玻璃外墙,现在正是华灯璀灿,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如此美丽的夜色。我忍不住联想到,李信如生前是否也常常这样来到这里,看着同样的景色,和他的好朋友吃着饭,微笑着。他们那时说的,一定是更为轻松愉快的话题。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将来的某一天,就在这里,有两个人谈论着他的死。


这时我们已经吃过主菜,吃过甜品,胃里被食物填得满满的。我们的面前都摆着一杯咖啡,在轻轻的钢琴声中,咖啡的浓香温柔的四溢,一种有点疲倦的舒适感包围了我的身体。


我们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很舒服,很放松的感觉。有一刻我真想要抛开调查的事,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的品味一下这种美妙的感受。

“你知道吗,你和他其实有一点象。”他突然说。

“我?象谁?”我问,但随即明白过来:“李信如?”

“你们的侧面,从鼻子到下巴的线条……”

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难以致信。

“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样。他的皮肤更白,眼睛也更黑,而且他的年纪大一点,嘴角已经出现了法令纹,看上去更冷酷。而你看起来挺有人情味的。”

“别开玩笑了。”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心想,虽然他是美男子,可我也不想生成那么一副短命相。

与此同时,我有一点点违和感。

我一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这时他停住不说话了。

他似乎查觉了自己的失言,于是他伸手招过侍者:“把账单给我。”

侍者送上了晚餐的账单,也取来了他的外套。

“对不起,让你来陪我吃西餐。希望今天的菜还合你的口味。”他一边穿着黑呢大衣一边对我说。

我觉得他说话的口气太温柔了,让我有些不自在。

“哪里,我应该多谢你才是。”我举杯向他致谢:“如果每次查案都能象今晚这么豪华,警察工作就要变成一种美差了。”

离开的时候我又出了一点小小的洋相。

我们坐的位置到大厅之间原来有一步台阶,我居然看漏了,脚下一虚,差点没?蟾雒虐逡谎は氯ァ3堂骷笆钡纳焓掷×宋摇U飧龅蹦甑拇笱Ю肚蚨釉毕允境隽怂拷〉谋哿涂焖俜从Φ脑硕窬?


“小心点儿。”他在我身边温和的说。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张脸瞬间发烫起来。

“谢谢。”我很狼狈的说。

电梯在无声下行。

显示板上的数字在迅速的闪烁变化着,我觉得我的心也在快速跳动,无法平静。他就沉默地站在我的身边,我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这小小的封闭的空间真是让人窒息。


还好,我们很快的到达地面了。

走出大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我当场打了个冷战。他看了我一眼,但只做不知。

我反倒松了口气。

“我的车就停在下面的停车场。我载你一程好不好?”他提议。

“那就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

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象游鱼一样轻捷的滑到我面前停下。

我手指冰冷的拉开车门。

车里很温暖,他开了暖气。但我不能自制手指轻微的颤抖。我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简直担心他也听到。

“你的地址……”

我说出了我家的地址。

“我想对你纠正一件事。”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什么事?”我心慌意乱的问。

“刚才你不是说,律师都是撒谎的高手吗?这我不能同意。”他说:“律师恰恰是最不会说谎的人群。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巧妙的利用真实。”

真实是象蛋糕一样,可以随便切取,任意取用的东西吗?片面的真实,和谎言差距有多少呢?

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他争论。

我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是吗。”

“而且对于你刚才谈到的推理,我有一个证据可以将它完全推翻。”

“什么证据?”

“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李信如被害当晚,我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他微笑着说:“当晚我一直在一间迪斯科酒吧喝酒,后来还醉了。那里的侍应都认识我,他们可以为我作证。而且我保留了当晚的入场门票和消费收据,因为娱乐消费可以抵税。”


“是哪一间?”

他说了一个名字,是一间很大的迪吧,挺出名的。那里属于中高档消费场所,据说很受现在一些所谓小资或者雅皮欢迎。

我不说话。

“如果你有兴趣,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他说。

我侧脸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晃而过。过了一会儿,我艰难地开口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怎么,昨晚又有谋杀案?”

我没有看他的脸,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吃惊还是调侃。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我重复了一遍。

“是这里了。”

“什么?”

他的车停了下来:“你的家啊,就是这个地址不是吗?”

我这才惊觉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楼下。我到了。

“那么明天见了。”

我下了车,看着他在车里冲我微微抬了抬手。然后黑色的奥迪流利的掉了个头,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我在街灯下呆站了一阵,终于慢慢的转过身,往楼上走去。

进了门,打开灯,一切都是老样子,拖鞋随随便便的甩在门前,吃过的饭盒和看过的旧报纸乱扔在桌子上,穿脏的牛仔裤斜挂在椅背上,椅子上展览着破了洞的袜子,床褥在窄小的双人床上乱成一堆。


我好象突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走过去,将自己摔在床上。床也是冰凉的,只有它那没有整理过的凌乱痕迹,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激动人心的欢爱余情。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乱七八糟。

——小心点儿。

脑子里不断浮现着这句话。

在酒吧里扶住我的那个人,跟我一起回家的那个人,昨夜的那个人。

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12)

今天是星期六。

本应是属于我们的宝贵的休息日,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两起谋杀案,就被局里残忍的占用了。

一大早我们就来到办公室,总结这两天的调查报告。

照例是我们那慈祥的头儿先就这两起谋杀案的严重性和在社会上的恶劣影响发表了一段小的讲话,然后又强调了尽快破案的必要性,再接着又就我们刑警工作对社会安定团结的重要性进行了一番阐述。


他的声音不高,又沙哑又持续又顽强,就象催眠曲一样响在我的耳边,我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我用手撑着额头,半昏迷样的在椅子上坐了不知有多久。腿部传来的一阵剧痛将我的意识拉回了身体。

是琉璃。她正在用她尖尖的高跟鞋拼命的踢我的小腿。

我啊了一声,痛苦地缩起腿。

“该你发言了,发言!”她小声的说。

我回过神,发现那个和蔼的胖老头门缝一样的眼睛正瞧着我。

“小陈,又在开什么小差啊?”他问。

“报告长官,没有开小差。属下正在全心全意的想着手上的案子!”我赶紧回答。

琉璃扑哧一声笑了。

老头子也笑了。

“好嘛。不仅是上班记挂着案情,下班记挂着案?椋〕铝帕艘踩娜獾叵胱虐盖槁铩U庵志袷侵档帽硌锏穆蓿俊?

同事们这下子都笑了。大个子孙刚发出了特别响亮的笑声。

“谢谢领导表扬,我会继续努力,发扬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做好警队里的一颗螺丝钉。”我悻悻的说:“但是在这里我要对孙刚同志提提意见,开会的时候一点都不严肃,嘻嘻哈哈的象什么话。”


“我这不是看到你得了表扬,特别为你高兴嘛!”孙刚笑哈哈的说。

我正打算反唇相讥,结果被科长打断了。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吧。”老头子很有领导风范的把手一挥:“现在请小陈谈谈他对案情的看法。”

我打起精神,拿出了这两天我总结的调查材料。

“案情到目前为止,虽然仍然是扑朔迷离。但经过这两天我们各方的调查,现在已经有了点头绪。”

我清了清喉咙,说:“首先,我觉得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依然要放在李梅身上。因为这个案件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就是李信如是在他们家里被害的,而李梅竟然称对此一无所知。李信如在临死前难道没有叫过一声救命吗?而李信如在李梅睡着以后,偷偷地离开她,换了衣服出去,做妻子的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抑或是她跟踪李信如找到了周洁洁呢?事实证明,李信如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而李梅却单方面坚称他们的夫妻感情很好。她为什么害怕我们知道他们的夫妻感情并不好呢?纵观全局来看,李梅杀人的动机是最充份的。因为她的婚姻非常不幸,她的丈夫随时有可能抛弃她,她的父亲却不允许她离婚。她是一?銮啡卑踩泻图彝ノ屡呐耍馔枪钩缮比艘氐墓丶颉5牵诹硪环矫妫液土鹆г诶蠲纺锛矣龅搅诵碌那榭觥!?


我把第一次去找李梅父母的经过和昨天遇到李染的经过谈了谈。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李染要躲避我们警方?我可不可以假设,真正的凶手其实是李染?这样一来,很多事都解释得通。因为如果是情妇杀人,为什么对象是另一个情妇而不是男人的老婆?除非这个负心人的老婆是自己的亲姐妹。我们可不可以假设,一年多以前,李信如与李染有暧昧关系,被李梅得知,他们大吵一场。最后以李信如送一套房子给李梅家做为赔礼了事。他一定还答应了李梅再也不和李染来往。但是很明显,李染是个青春可爱的少女,象她那样的少女应该会喜欢象李信如这样事业成功,外型英俊的成熟男人。这种事,如果女人不放手,男人又很随便的话,他们一定继续暗渡陈仓。直到李信如遇到了比李染更漂亮更可爱的周洁洁。李信如因为爱上周洁洁而离开了李染,所以李染怀恨再心,一路跟踪李信如去了李染家,杀了李染,再回到她姐姐这边,杀了这个玩弄感情的姐夫。李梅从一开始也许就清楚凶手是谁,但她必须保护她的妹妹,也许她还帮助李染离开现场,西瓜刀也许就是李梅洗的,她思前想后很久才决定报警。因为我们没有证据逮捕李染,如果她们全家守口如瓶的话,我们就找不到李染的杀人动机。事实上她们全家的确也对这件事一再回避。”


这时大个子孙刚提出异议:“但是有一件事我搞不懂,李梅或李染是怎么跟踪李信如去周洁洁那里的呢?李信如是开车去周洁洁处的,但是李梅姐妹应该并不会开车。如果会,她们跟踪的车又在哪里呢?”


“会不会是搭计程车去的?”蒋胖子说。

我觉得孙刚说的很有道理:“应该不会。因为李信如家楼下行人稀少,在深夜一定很荒凉,应该很难搭到计程车。”

“我同意。”琉璃说:“而且如果要杀人的话,搭计程车也太蠢了。我们只要掌握了当天那个时间她搭车的证据,也就等于掌握了她的杀人证据。”

大家都沉默了。

老头子用手敲了敲桌子:“这里是个疑点。大家要落实搞清楚这些事。”

“我星期一去出租车公司,调查在案发时段,有哪些车在李信如家楼下载过客人,争取得到出租司机的配合。”孙刚主动请缨。

“好的,这件事就交给小孙去办。”头儿说。

钱麻子一直沉思着不说话,这时突然开口说:“刚才孙大个子的问题,我想会不会李梅或李染一开始就躲在李信如的车上?”

“这也不是不可能……”琉璃说:“那么首先就要排除李梅的嫌疑。因为李信如是在她睡着后出门的,他们的房子只有一个大门,没有可能睡在床上的李梅倒抢先李信如一步离开家,跑到他的车上去躲着。”


“琉璃你这种推理的前提就是完全相信李梅说的是真的。”钱麻子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的呢?目前为止,我们怎么可以确信李梅说的就是事实呢?”


琉璃不说话了。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说:“就是我们取得的两份口供有不符之处。”

提到程明,我惊讶的发现在我心里有一点儿不情愿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在这种场合提到他的名字。我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早就在心里踢了自己一千八百脚了。

就象要和自己较劲儿似的,我非常平静的述诉了和程明的对话,以及李染和我的谈话。

“程明和李染,必然有一方在说谎。”我说:“那么到底是谁呢?最初我怀疑是程明,可是他却提出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人证物证俱全;如果是?钊荆裁匆阉酵ㄋ党墒乔考椋克胙谑问裁茨兀俊?


“不可能是程明。”琉璃第一个反对:“程明根本没有杀人的动机!而且他是律师,杀人抵命这种事,他应该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正因为他是律师,接触案件比谁都多,他更清楚有太多的凶杀案至今仍然没有下文。太多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我说。

“对啊,那种高级知识份子犯罪的案例还少吗?”钱麻子嘿嘿笑了两声:“妈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读书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还不是一样的男盗女娼。这次要是让老子再逮着个大律师就更有意思了!到时候老子非扒了他的裤子让大家看看这是个什么鸟儿。”


琉璃听了这么粗俗的话,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咬着嘴唇,面颊发红,眼睛闪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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