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卿衣
卿衣  发于:2009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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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觉得有点怜惜。

我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程明律师了。

我从来都不太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但是,当我真的见到时,我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天生具有让人在瞬间倾倒的奇妙魅力。

“有女同志在这里,小钱你说话得注意点儿。大家讨论情况嘛。小钱,你别怀了偏见,犯了先入为主的思想错误啊!”德高望重的科长大人出面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大家都得小心求证才是。”


“有没有可能是两姐妹都参与了这次凶杀?”琉璃和我们斗嘴的时候,孙刚很罕有的保持着沉默,这时他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可不可以假设,凶手其实有两个,但因为事先有约定,所以用了一样的凶器。西瓜刀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物,一定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西瓜刀。”


“你的意思是说,李染躲在李信如的车上,跟踪去杀了周洁洁,然后李信如回到家里,李梅又杀了李信如?”我皱着眉头说。

孙刚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提出个想法而已,是异想天开了点儿。”

“也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啊。”琉璃立即附和他。

反正只要和她单恋的程大律师无关就可以了。

但是这一次我同意琉璃的意见。谋杀案里,太多的不可能恰恰正是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子也活该被杀了。”钱麻子喃喃的说:“搞了姐姐搞妹妹,李信如这小子也忒风流了点儿。”

蒋胖子笑着说:“怎么了,钱麻子,敢情是羡慕了吧?”

“哪个男人不羡慕?”钱麻子咧嘴一笑:“我就不明白,怎么那些混蛋们就能一个接一个的搞女人,我们人民警察了三十大几还打着光棍,连他妈个风流鬼也比不上!这世道啊!”


琉璃撇了撇小嘴,好容易才忍着没说出什么挖苦的话。

老头子已经出声了:“喂喂,大家现在是在讨论案件,与案情无关的话到了私下再说。不过我也要批评一下小钱,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人民警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钱麻子诞着脸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小赵是个新分来的警校生,一直默默的听着没说话,这时突然细声细气的发言:“头儿,那我们应该对案件的主要嫌疑人李梅采取什么行动吗?”

“嗯……”头儿象思考什么难题一样沉吟了一阵:“暂时不忙,我们手上还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不要打草惊蛇。”

“要不要派个人到李梅家去盯着?”孙刚问:“万一疑犯逃跑了怎么办?”

“也好。”老头子点了点头。

“就怕她不跑。”我说:“她要是真跑了,咱们就有突破口了。”

开完会以后,琉璃找了个机会和我私下说话。

“你和程明昨天什么时候见的面?”她问:“怎么我不知道?”

“下了班以后。”我摆出讨厌的表情:“他好象挺关心这件案子的,想找个机会和我谈谈。我也正好要问问他李染的事,就在一起碰了个头。”

“啊……”琉璃失望的说:“为什么他不找我?我也是警察啊。”

“拜托,小姐。象你这样的美人,如果在下班时间给你打电话把你约出去,别人还怕你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

其实我也知道琉璃是就怕他没有企图,那人有企图才好呢。

“还是男人好,说话做事多方便。”

我犹豫了一下。

“今晚我打算去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琉璃你有兴趣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真的?程明也会去?”

“是啊。我昨天跟他约好了。”

“太好了!”

傍晚六点钟,程明的车准时来到了我家楼下。

我说不清楚当他坐在车里,看着我和琉璃一起从我家楼上下来,走向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走近了,才看清他是在微笑。

“你好,陈警官。”他和我打了招呼。

然后他下了车,为琉璃打开车门:“再次见到你真是高兴,许警官。”

戴着珍珠耳环,穿着白色大衣的琉璃嫣然一笑,象个贵妇人一样仪态万方的坐进车里。

我坐在他的身边。

关了车门,琉璃身体散发出的甜美香气更明显了。

一路上只听见他和琉璃在说话。琉璃丝毫也没有执行公务的意识,一路上只把这当成是首次约会,又说又笑,闲话多多。程大律师好象也一副受落的表?椋苎陨频篮宓昧鹆Ω霾煌!S泻眉复挝艺嫦胩岢隼矗蝗缛梦依纯蛋桑阕胶竺嫒サ髑楹昧恕K净庵纸巧梦依窗缪葑詈鲜什还N抑懒鹆б欢ɑ岱浅T蕹傻摹?


上一次穿着旧夹克和他去到五星级酒店吃西餐,搞得我自惭形秽。这一次为了应付场面,我特别穿上了一套黑西装,别别扭扭的打了一条暗红色的格子花领带。这西装还是老妈生前硬逼着我买的,在一间她生前常常光顾的老服装店,花了二百多块钱。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衣柜底下,记忆中好象只有老爸再婚的那一天我穿过一次。我把它翻出来的时候心里也在感慨想不到它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因为压得太久了,西装有点皱,不过也没办法了,我不会烫衣服,也没时间拿到外面去烫了。


程明今天反倒穿得挺随便的。

他穿了一件厚厚的防寒风褛。因为他身材高大挺拔,所以看上去仍然很有型。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不好?”他问。

我没出声。我猜他不是在问我。

果然,琉璃甜滋滋的回答:“好啊。”

我们到了那间酒吧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钟。

迪斯科酒吧的确要收取门票,男士一百元,女士五十元。

在买了门票后程明就带着我们往里走,门口的小弟笑眯眯的和他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一走进门灯光一下子突得幽蓝,就象突然进入一大片深海,这是迪吧的吧台。穿过那一大片幽蓝的吧台区,是一条长长的有点象时空隧道式的走廊,走廊的门有时打开,我才知道这条长?鹊牧脚远际前俊Mü呃群蟛沤氲习傻拇筇?


我好象突然来到了科幻电影里的场景,远远的看到一个象是山洞又象是外星表面的平台,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在平台后面陶醉的扭动身体。我知道那里是DJ台。DJ台下面是一个很大的舞池,因为时间尚早,跳舞的人并不多。舞池里的烟雾弥漫,偶尔有几对男女相拥着的身影转过。


我们在小弟的带领下,来到一个靠边的比较安静的地方。

程明一坐下就脱了外面的防寒风褛交给小弟,露出衣服里面的黑色樽领毛衣。琉璃也除了白色的大衣,她里面穿了一条黑色的羊毛绒连衣裙,看上去非常漂亮。我这时才暗叫了一声苦也。除了不露声色站在屋角的带着耳机的打手,这里根本没有人穿西装。我面前的一男一女,打扮得精致优雅好象贵族情侣,而我穿着这种劣质西服坐在他们面前,好象正要对他们推销保险的经纪。


我们要了一瓶红酒和一些小吃,琉璃还要了杯柠乐。

“随时可以开始了,陈警官。”程明对我说。

“什么随时可以开始了?”琉璃问。

“调查啊。”

我点了点头,叫过了一个穿着黑衣黑裤银色西装背心的小弟。

我出示了我的证件。

“你的名字。”我问他。

“王小峰。”

“这是你的真名吗?”

“是的。”

“可以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

他愣了愣,“可以,不过请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他的身份证过来了。

我看了一会儿,他年纪挺小的,才十九岁。

“可以把你们这里的负责人叫过来吗?”我说:“有一起刑事案要请你们协助调查。”

小男孩听到刑事案,露出有点兴奋的神情。

“好的,你等一下。”

我们三个都不说话坐在那里,程明抱着手,面无表情,琉璃则是一副扫兴的样子,她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好象在说我不认识他一样。

过了一会儿,小弟过来了。

“陈警官,我们经理请你去经理室。”

我看了琉璃一眼,她丝毫没有要和我同去的表示。我只好自己起身跟着小弟走向经理室。

13

调查的结果一无所得。

程明提供的不在场证据非常充份。

星期三晚上当班的小弟表示,程明的确一直呆在这间迪吧里,他喝醉了,将近一点钟的时候,王小峰等几个小弟将他扶到了包房睡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他才离开包房。


等我离开经理室回到座位,发现程明和琉璃已经开始跳舞了。

我一个人傻傻地坐回位子,远远的看着这一对好象是穿着黑色情侣装的一男一女相拥着在人造烟雾里旋转而过,他的身材高大健硕,许琉璃在他的臂弯里显得那么纤细娇小,正是爱情故事片中的理想恋人形象。他在跟琉璃说什么,琉璃仰起头看着他笑了。


我玩了一会儿手中的打火机,然后站起身,离开了那里。

我在寒风刺骨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心情近乎茫然。然后我想起了,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寂寞。我想要有人陪我,和我说话,逗我开心,我需要有身体让我取暖,有拥抱让我放松,我希望我身边有点温情和笑声,但是今天,我却不想要那种可以用钱买到的温情和笑脸。


就在我的身子快冻僵的时候,我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钟了。我脱了西装,换了一件旧毛衣,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条件反射的拿起来。

“喂?”

“陈子鱼吗?”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话口齿有点不清。

“我是,你哪位?”

手机那头传来很长的一阵沉默。

“喂?喂?说话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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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我随时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她声音有点沙哑的说。

“李染?”我一下子明白了。其实我应该早听出她的声音的。但是这一次,我没办法把那个象辣椒一样又鲜亮又泼辣的少女和这个软弱压抑的哭腔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她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好的,我马上来。”

等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双臂重叠着趴在吧台上睡觉。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防寒服,侧着头伏在手臂上,长长的睫毛盖在脸颊上。她这个样子,就象小学生在课堂上打瞌睡。尽管是在这样污烟瘴气的地方。


“李染!”我用力摇醒她。

她睁开眼睛,有点不解地眨着眼睛看着我,好象在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打电话给我,叫我来,有什么事?”我问她。

她这时好象才完全清醒过来。她用手理了理头发,直起身子。

“你借点钱给我好不好?”她小声说。

“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面前的酒杯。

“我喝多了,不够钱给……”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帮你买单?”

她低下头:“我不知道可以打给谁……”

我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之下继续难为此时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少女的话,相信所有的人都会指摘是我不对。我只好告诉自己,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多,居然让我捡到一个,这是我的荣幸。


“谢谢你。”她看着我掏出钱包,在一旁可怜巴巴的说:“我会还给你的。”

我点点头:“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摇了摇头:“我站不起来,我头昏。”

我只好过去扶她。

她软软的靠在我怀里。

“别送我回家。”她闭着眼睛说。

“不回家去哪里。”我没好气的说。

“哪里都无所谓。我不要回家。”

“少任性了。”

她突然在我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和你走!放开我!”

周围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我突然变成了一个绑架少女的强奸犯。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她牢牢的控制在我怀里:“好好好,我们不回家,不回家。”

她这才柔顺下来,再次把脸埋在我的胸前:“真的,我不要回去。”

“那就和我去酒店开房吧。”我吓唬她:“酒债肉偿。”

我等着她骂我流氓,谁知她倒一声不吭,好象是默许了。我吓了一跳。

上了出租车,我对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

她突然在后座跳了起来:“陈子鱼!我说过我不回去!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说着她就打开了车门,一副好象要跳车的样子,我和司机都吓坏了。我死死的卡住她的手腕,拉上车门,司机马上靠边停车。


“我说,你们小俩口吵架,别拿我的车开玩笑!”司机转来头来大骂:“我他妈的还要赚钱养活老婆儿子,你说这闹出人命了怎么得了?这车是让你们跳着玩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拼命道歉:“小姑娘不懂事,您别气,别和她计较。”

这个疯丫头,我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决定把她暂时带回自己的狗窝,等她酒醒了再从长计议。

“这是你的家?”

她?砭破奶稍谖业拇采希拇Υ蛄浚嬉馀溃骸罢媛遥嬖喟。ド砟腥说淖〈Γ嫦蠊肺岩谎!?

我忙着收起摆了几天的臭袜子和脏内裤扔到塑料盆里去,然后又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把饭盒啤酒罐沾满油渍的旧报纸统统塞进去。听了她这话,我回答:“对,就是狗窝,本来住了一条公狗,现在又来了一条母狗。”


李染尖声大笑起来。好象我说了什么幽默得不得了的话。

我把一大堆脏衣服抱到厕所,扔到洗衣机里,放了些水,又倒了些洗衣粉泡着。

李染在我身后说:“不行不行,你这件黑色的不能和白衬衣一起洗,会掉色的。”

“是吗?”我只好又把那件黑色的湿淋淋的打捞起来,单独泡在一个盆子里。我突然想起来了,转过身来看着站在我身后的李染:“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软得没力气了吗?”


“是啊,现在还是头晕。”

“那还不快去躺着?”

她嘟起可爱的小圆嘴:“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床上会害怕。”

你?还会害怕?应该害怕的人是我吧。

我几乎要讥俏的说出这句话来。但我看到她那张一脸纯洁的可爱小脸,就忍住了口。

“我床上又没鬼,你怕什么?”我温和的说。

“不知道。”她拉着我的衣角说:“你快来陪我嘛,人家真的好头晕哦。”

人家……

我背上一寒。

于是我只好放下手中的脏衣服,抽出一块毛巾胡乱擦着双手跟着她往床那边走,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还真是有点害怕啊。

她坐在床上,脱了外衣,又开始脱毛衣,脱得只剩一件小衬衫,当她开始动手解牛仔裤的扣子时,我制止了她。

“你这是在干什么?”

“睡觉啊。”

“就这么睡不行吗?”

“牛仔裤穿了好多天了,会弄脏你的被子的。”

“没关系,反正床也不干净。”

她轻轻的咬着下唇,抬起眼珠子看着我,笑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没有紧张。”

“你在怕什么?”

“我?怕?”

“你的脸红了。”她吃吃的笑着说:“好可爱,陈警官。”

我不能确定,也许我的脸真的红了,但那绝不是因为紧张。

我只是非常非常的尴尬。就算我再怎么迟钝,我也知道她现在挑逗着我。

她想错了。

这个天真的,诱人的,不老实的大女孩,她完全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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