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老 上——不睡城的孩子
不睡城的孩子  发于:2011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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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你过来。”

斜斜往门口看一眼,罗衣牵了欢蹦乱跳的呶呶穿过长长的黑色人列上了长阶,疏影央了脑袋过去了。

“这事起初便是你不对,了结这事的,疏影你是一定要做的,”说罢抚了抚疏影的头发,道,“早些结了这事,我们就离开这里。”

疏影低着头,罗衣又说,“将这些人都遣下去,宫中知晓的便不过我们而已。往后谁再提及,你只说不是便是。”

当下,屋殿下的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悉数退下。

疏影想了想,又继续说,“我不是女子,便不要行那女子婚嫁的礼节。”

于是当夜——

偌大的殿宇,冷冷寂寂的立了三人在袤袤的石阶与宫麾之间,夜色深深嵌入空气里来,除开两只红色人类使用的灯笼而外,没有其他一盏宫灯亮着。

远远一个着一件向瑟黑衣的人,扭扭捏捏的走过来,觉着鞋子穿着别扭,脸上也是沉沉的撒气时才有的神情。

“鞋子太小了。”挑刺中。

“那你脱下来,我抱你过去。”色色道。

“我忘了洗澡了,脏呢。”忸怩着。

“那么……行过礼,我便带我的夫人去洗澡。”俊脸近在耳侧。

揩揩头顶飙出的汗,疏影瑟瑟的说,“我将就着。如何行礼?”

往大殿上下寻了三遍,都未见到那平日里见人成亲时所用的红帷帐和天地酒。

销紫方才扶了疏影前去站再大殿之下的圆形攻雕血妖偌大图案中央,一行侍卫便托了只形状繁复的雕弓过来,销紫接过,又将一筒冬青木雕琢精致的弓箭交道疏影手上,满满一桶箭,却并不沉。

疏影抱在手中,往上抛抛在双手接住,玩弄一会,说,“你这箭不怎么样嘛。”

“师父说你用箭,今日便叫人依着你特意打制的。”

我师父岂是你叫的?“用这么多作什么?今日要教会我使箭么?”

“我要你每剑必中。”朦眼错错的看着他,疏影不禁瑟了一瑟,那人便又扶了他往那只偌大的靶前近了十步,随后拉开自己手上的弓。

“将你手中的箭架上来,对准靶心。”

疏影不屑的看了看里离自己只有不过十步远的靶,心下想到:你要我中,我偏不中。

于是随意抽出一支箭,往销紫拉开的弓弦上随意一架,未及销紫回神,便将箭斜斜的射了出去,连靶边都没有着。

销紫也不恼,将弓往一手上一跨,英姿飒爽的将疏影一把横抱起,在身后罗衣和呶呶的惊叹下,将疏影抱到离靶五步远处放下来,“再试试。”

疏影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从跨在腰间的箭筒里捉了一只出来,在销紫手上的弓上挨了一挨,便径自将那箭丢了出去。

“我箭法不好。”得意奸笑着。

“那你试试我的箭法。”

销紫低下头,从身后将疏影掌住,双臂贴在他双臂上,手握住疏影的手背,将下颚抵在疏影头顶,借着疏影的手轻轻拉开弓,往后退了五十步,将疏影手一握,箭出弓,迅猛的一声挂破风声,稳稳直直插进靶心。

身后几声掌声响起,疏影转身狠狠瞪了那见色忘义的两人一眼,恶恶道,“就是中靶心么,我也会。”

说罢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自自扬袖立到靶前,细细的瞅了那靶两眼,后退几步,眯眼看了看,又自觉得不满,便又近前去,站到离那靶不过两尺远处。

随后在身后三人的诧异目光中,袖子一捞,握住箭身,就将那箭往靶上插了过去。

而且更为使人诧异的是,如此近的距离,疏影插过去的那支箭,离靶心也相去甚远。

“……”

“……”

独独只有销紫冕尘处变不惊的说,“夫人,箭法不错啊。”

身后的呶呶扯了扯罗衣的袖子说,“姐姐,疏影妈妈刚才使的是弓箭还是剑?”

罗衣看了一眼拂袖而去的疏影和随后跟上疏影身型修好的黑衣的俊男子,说,“他使的是匕首。”

——

疏影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四下看了看,便推开自己身后的朱红色扇门,闪身躲了进去关上门。

以为销紫冕尘并未找到他,便就倚在门楣上闭眼舒缓了一口气。

今夜若是被他找着了去,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躲过今夜,明天一早便就跟着罗衣和呶呶离开这里,这场噩梦就算结束了。

略略倚了会儿,便四下打量起自己今夜的栖身所。

长长的天井,两旁是两排屋舍,每一间都做成殿中殿的府邸小模样,每一件门上都有一块别致的小匾,取上不同的一致典雅名字。

走在这天井中,不免冷风萧瑟,风钻进疏影的衣袍内,在衣内囤积的热气中生生吹起一层疙瘩。

走了十来步,是在冷得疏影腿发软,便闪到近旁的一间小邸门前,因这阁子门是向内开着的,所以两侧都有扩灯的门墙,若正对的是条大街道,这定是个下雨天下雪天乞儿和穷困人避风雪的好地方。

疏影靠着墙角坐了下来,抱紧身子。

大人此刻在哪里?

是和落白在在锁寒阁,还是此刻正在月转廊?

大人若是在月转廊,扶苏会告诉他自己失踪么。

想来是不会担心的吧。

大人,等我长大,就娶我好么。

那一日紧紧靠在他背上,希望这么就一直睡下去,睡到自己皱纹爬满脸廓,青丝尽白。

那一日的潺潺水流,踏了一地灰黄枯叶,清风渐起,林中没有一丝声音。

疏影是醒着的,静静靠着大人肩膀,每一字句,都是来自肺腑。

正低眉垂眼,一阵潺潺水声将他激醒。

他朝那朱色雅致小门靠过耳去,淅沥沥清切无比。

也许,这就是宫外了?

疏影心下暗自惊喜着,若是到了宫外,那么一切好办!

往双手上淬了一口,便往那高高低低的墙上扶了过去,脚往那雕瓷晚墙上蹬了一蹬,轻轻一跃,便攀上了那墙顶坐着。

拍拍扑了灰的手,十分满意于自己还未退步的爬墙身手,便往下看了过去。

一条幽雅的小水渠横跨了过来,水渠里袅袅婷婷长了浅色芙蓉,清澈可见水底花色锦鲤。

溪岸的木制小桥和木梯,小小亭子落在一丘的竹林中央。

林子一侧,便是一间纸连木门的回廊小府。

再往远处,就是绵亘到远处云色里的层层宫墙。

这哪里是什么宫外。

谁这么又闲情,把这破小溪引到宫里来。

疏影端坐在宫墙上,死死扶住了墙顶的瓦楞,不知该进改退。

忽然一声“公子在墙上作什么?下来罢,当心摔着了”,生生将疏影给从墙上撵了下来,跌进院落中。那人身手倒也十分敏捷矫健,在疏影落地一瞬便将疏影稳稳接住,避免了两天内的再次落水。

未及疏影一个“谢”字出口,便生生呆了一呆。

好个衣着白衣清灵俊秀的女子!疏影不禁心下惊叹。

“公子看我作什么?”

疏影连连退了两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道,“见了姑娘如见天人,所以心下冒犯了。”

女子笑了一笑,从小竹桥上细步跨了过去,端坐在一具琴前,道,“生的在如何,也无法博得夫君一夜之幸。有何用?”

疏影呆呆的听着,跟着坐在她身旁。

“在下疏影,敢问姑娘芳名?”

“辞鸳雪女就是,已为人妇,姑娘就不必了。”

“那么……”,便是觉得不恭,疏影也按捺不住问,“雪女夫君是这宫中何人?”

雪女黯然道,“便是那赫赫的销紫冕尘了。”

疏影心下一惊,又问,“既然是殿下的妃子,为何住这里?”

“想来你是新来的仆侍吧?”雪女看了看他,说,“这里住的都是他的人。”

原来这里是销紫冕尘的后宫,那么那一排排的府邸,想来住的都是这位姑娘一般的丽人了,疏影突然手心有些痒痒。

“今日冕尘又纳了一人,听闻是个男子,不喜人多,所以将所有的侍从仆卫都遣下去了。不知此人究竟生得是个什么神人模样,敢叫冕尘都如此?”

疏影喝喝附和的笑了两声,说,“也许未必好看呢。我看那销紫冕尘也不过玩几天罢了……”

雪女突然神色一变,勃然道,“说是新来小仆侍,便是不懂规矩了,怎可如此叫殿下的名字?”

疏影赶紧说,“对对对,我这张嘴……”

雪女弃下琴,扬扬衣袖进了屋,道,“我管他生得怎番模样?那日若是让我见了他,定让这媚了销紫的狐媚子尸骨不存。”

疏影站在屋外,脊背又是一阵发凉。

不想如此貌美的女子,妒火中烧的模样却是这番可怖。正欲乖乖转身逃了去,不想却转身便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疏影,跟我回去。”

未及疏影回神,一双手便紧紧握上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出去。

“冕尘!”

一声凄凄然的喊声,却进不了任何人的耳中,拴不住任何人的心。

出门一瞬,疏影战战看了一眼雪女,晶莹的眼中烧着殷红光斑。

——

“放我下来!”

销紫推开门,将疏影横抱起来,蛮横往床榻上丢过去。

被重重摔了一下,既是在柔软的榻上,也觉着生疼。所以可想丢的人力道又多大。

疏影看着销紫,恐惧的将被子捉起来裹在自己身上,蹲身往床脚缩着。

“你……你要做什么?”

“方才你躲什么?”

“我……我哪里躲了?”声音颤颤抖着。

“我可是在门外等了你半宿。”黯黯道,双手撑着疏影脸旁的墙壁,近着他的脸道。

“你……你前日几天便玩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上百女子,你,你那东西不歇歇么?”憋红了脸慌慌的胡言乱语。

“原来是吃醋了……?”森森然笑了,舔了舔那闭眼翁翁闪动的睫毛。

疏影颤了颤,便将眼睛闭了更紧了,“罢了罢了,算是还了那夜的债了。”

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却迟迟再没有动静。

悄悄睁了一只眼缝来,却见那人已经退开站在床帏旁,手支在帐上,埋着头看他。

“你是……真的,不愿意?”

疏影睁开眼来,毫不迟疑的点头。

“好罢,我不为难你。”说罢放下手中的帘子,“好好歇歇。”

轻轻吹灭了灯,屋子沉入黑色中,疏影默默蹲在床脚,却迟迟缓不出气来。

销紫如此黯然的神情,是我……是我伤了他么?

二五.路途

泠泠然昨夜像是做了个长长的噩梦,醒来头发湿,胸口也有些闷,却想不起来那梦来。

常常听人说,前半夜作的梦便是真实的,但是大半会记不得。想来这便是了。

昨夜就着这个蹲下的姿势睡了,今日醒来,身体竟也是有些僵的。

床帏轻轻动了动,床下一点细小的动静,疏影警觉道,“谁!”

一只堇色小脑袋从床界上赫然冒起来,欢喜的掀着帐子,说,“疏影妈妈,我们要走啦。”

疏影伸手摸了摸那软软的小脑袋,说,“好,呶呶乖乖在外面等等。”

方才穿好衣服,一只小手便拖了他的衣袖往外去,磕磕绊绊,见了罗衣和销紫冕尘才停下来放开疏影,伸了双手抓着罗衣裤腿,探出脑袋高高仰看着销紫冕尘。

疏影才要向销紫冕尘道别,昨夜心下绞尽脑汁想了一些话,突然一声打断了几人的注意。

“姐姐?”

听了销紫的声音,疏影也转了头去。前夜那见了自己笑话的太后将双手握在怀前,稳稳的迈步而来,身旁一个看来不过七八岁的黑衣小男孩步伐不稳的跌跌撞撞撵过来,撞到销紫冕尘的腿上,被他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疏影朝那位姐姐巍巍笑了一笑,罗衣也礼貌的鞠上一躬,那位姐姐稍稍看了一眼罗衣,便未再说什么,对销紫道,“此去何时会回来?”

“罗衣师父说大约会用上两月。”销紫逗了逗怀中的小皇帝,轮廓已经有些明晰的小男孩轻轻戳了戳销紫的脸颊,喃喃说,“席儿想和舅舅一起去。”

不理睬一旁龇牙咧嘴的疏影,罗衣对太后说,“这次也许会去山南,一来一回就是一月,所以应是两月没错。”

太后点了点头,对罗衣似乎并非十分放心。心下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弟弟,却是对那看似缺了根脑筋的疏影十分揪心。

那位小妖帝十分识时务的凑到疏影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放心,舅舅说他会保护好你的喔。”

此时的呶呶放开罗衣的衣角,跑来拽了拽疏影,瞪了斗鸡眼望着销紫怀中的小妖帝。

“我们该走了。”罗衣提醒道。

一辆车骑停在宫门外,销紫扶了三人上车,自己牵来一匹红色鬃毛的深色俊马,英武骑了上去,跟在那车身后。

罗衣揭揩帘子,看了看窗外人,关了帘子对疏影说,“很好的殿下,哪里不好了?”

疏影侧过脸去,说,“让他一起来作什么?”

罗衣也默默不作声,将探到车外的呶呶的脑袋扳过脸来。“恰恰好了也要出去,所以我让他顺了路与我们同行。”

“他可以帮我们拿很多东西。”呶呶说。

“我不能拿么……”疏影愤怒的嘟嘴抱怨道。

两人十分同心的一起朝疏影摆了摆手,意思十分明确。

“再忍忍吧,不过两月而已。”

疏影心下想着,更为明确的,是想要有个极品美男子同行吧。

车驾停在那座小阁子外,销紫便遣了极为黑衣侍卫回去。罗衣和呶呶进去收拾了一些东西, 疏影倒是没有什么东西,进屋拿了那包东西,便牵了鬃渊出来。

不想早早已经去了寒冬,天气却依旧如此寒冷,四围的湖泊迟迟不肯化开。

呶呶一路都黏着销紫,销紫也倒不再理疏影,径自与呶呶在一旁。

看来这殿下不只对女子有一套,让小孩子也是有足足的一手。

渐渐销紫和呶呶走到了前面去,疏影牵着鬃渊和罗衣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看出疏影的疑惑,罗衣解释道,“北国一年四季都如此寒冷,只有仲夏才会稍稍显暖和一些。这一年都不是尤其冷了,雪是时积时消,倒不必往年了。”

疏影默默想,我是错过了北国大雪了么?这一个冬日都呆在锁寒阁和月转廊,却是未见了那许多雪。

这样想到,转过一个山头,便渐渐见了一家小栈子酒肆,远远看过去,呶呶正往这边挥了挥手。

无可否认,此刻站在屋中的销紫冕尘确是俊逸非凡,连带这简陋栈屋内和屋外的树木山水都增了色。销紫眯眼看了看他手中牵的鬃渊,说,“是个难得好坐骑。”

疏影坐下来,说,“想来这东西殿下宫中也有很多。”

“这神兽世间也不多见,即便宫中也不曾有。”老老实实回答。

“不论数量还是质量自然都不能与夫君你宫中美人媲美。” 处处不忘冷言挖苦。

“从今日起,便只有夫人你一人了……啊……”最后一个“啊”时,便小心从碗中舀了只汤圆往疏影嘴里塞,疏影倒也大大落落的张开嘴,往那勺子上一咬,连带吞了汤圆,便将那勺子紧紧咬住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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