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被震慑的心神,皇甫皋理直气壮的宣布雎南风的“罪状”:
“雎南风夜闯太守府,盗走本官印信。罪犯滔天,理应拿下!”
“有何为证?”敖霁不慌不忙地说,似乎成竹在胸。
“这支金簪就是证据!”皇甫皋从怀内掏出一支金光璨璨的发簪,递到敖霁面前。
接过发簪,敖霁稍微端详一下,冷哼出声。“这种发簪,随便照样打造一支——也能算证据?”
“不忙!上去搜查的衙役还没回来。”皇甫皋早有准备,对敖霁的推测不置可否。
不消半盏茶工夫,就见楼上的衙役抱着一个黑色布包下来,交呈给皇甫皋。
解开布包,里面果真有个黄锦织面的印玺盒。
“这次,你还有何话说?”皇甫皋奸计得逞,不禁有些飘飘然。
“哦、哦、哦,”敖霁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伸手接过还没开启的盒子,暗中施法。
啪!
盒盖打开,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只瓷乌龟!
哇——
众皆哗然,连皇甫皋也看傻了眼。
“这,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皇甫皋与一班衙役面面相觑。
“大人,这种玩笑都开得出来,您可真幽默呀!”雎南风推开众人,拿起盒中的瓷乌龟,讪讪笑道。
“可我明明……”皇甫皋气极,差点就要说漏嘴。他瞪了一旁看好戏的敖霁一眼,心里明白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在坏事。
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皇甫皋恨恨地想着。
贼目一转,计上心头,他拉过躲到角落正想开溜的冒牌老道,阴险的问:“道长,刚才我们不是在捉妖吗?”
“是,是。”老道点头如捣葱,一时不能会意。
“那就捉呀,——还等什么!”厉声呼喝,老道顿时领悟。
“大家听着!”挺直腰杆,老道恢复了原先的神气,指着敖霁说,“这位公子阴气缠身,印堂发黑,必是为妖怪所附!——还不快点将他拿下!”
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班衙役扑向敖霁,将他团团围住。
“放开他!”偃子期大喝,出手撂倒几个近旁的衙役,护在敖霁身前。
“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雎南风厉声责问,见事出突然,他也冲到敖霁身边保护。
“道长法术高深,能鬼能神,他说的话怎么可以不信?”皇甫皋强词狡辩,也不管这句话听在众人耳里有多么可笑!
“你放屁!”雎南风真是火冒三丈,顾不得礼数,他破口便骂。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皇甫皋恼羞成怒,下令将他们全部拿下。
眼看情势一发不可收拾,敖霁不想连累他人,只得出声制止。
“子期、南风,你们不要管我,我跟他走便是。”
“那怎么行——”还想说服敖霁,雎南风接下来的话却被打断。
“放心吧,他们奈何不了我的。”敖霁肯定的说,决然的语气令其他的两人不解。
斜睨皇甫皋,敖霁走到一群衙役的面前,自愿伸出双手。
“你们不是要抓我吗?快动手吧,但不许牵连其他人!”
衙役们马上为敖霁带上镣铐。一旁的偃子期想去阻止,却见到敖霁对他摇头。
“走!”
拷上拘具,敖霁跟在皇皋甫身后,眼看就要被带走。
蓦然回头,敖霁自信的一笑,象是叫偃子期他们放心。
霁儿,……
& & & &
三天后,岳阳府衙贴出太守皇甫皋下达的告示,声称已经捉拿到在洞庭湖上兴风作浪的妖怪,并决定七天之后举行河祭,祈祷上苍赐福黎民。
岳阳城的河祭本来每年都要举行,但今年却因为天灾人祸而提前了好几个月。尽管如此,百姓们还是兴高采烈地为河祭作准备,丝毫不受时间太仓促的影响。因为,在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祈求他们最尊敬的龙王为他们带来福祉、驱除灾殃!
然而,百姓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龙王,此时正被困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品尝度日如年的滋味。
“啪嗒,”牢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走下石阶。
来到囚禁敖霁的房前,人影精光四射的眼睛朝里面张望。视线从脏乱的地板移到草铺,终于发现日思夜暮的人
“小龙王,是我。”深情的呼唤,赫然是黑蛟的声音。
有点失望地叹口气,敖霁懒懒的转过身——几天不见,他竟憔悴了这么多!
“你为什么不逃?”黑蛟心痛的问。以敖霁的能力,凡人怎么困得住他?
“既然来了,又何须再逃?”敖霁反问,一副“你连这都不懂”的表情。
“是为了他?”黑蛟苦涩的问,虽然心里再清楚不过。
“可以这么说。”敖霁承认,他的确是为了不给偃子期添麻烦才自愿进来的。
“其实,我也想找你。”敖霁接着说,“别误会!我并不想跟你打,可能你不相信,我到现在也不认为你的本性真的很坏!我只想问一句,——你究竟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黑蛟不语,敖霁以为他还是执迷不悟,心里一阵难过。
“你……真爱偃子期?”沉默了许久,黑蛟幽幽的开口。“你认为你们的事能够瞒得住天界吗?还是你太自信,以为让龙帝知道了也不要紧?”
“父王不会知道的!”敖霁大声否认,他非常清楚让父王得悉这件事的后果——那不是偃子期能承受的起的。
“的确,洞庭湖发生再大的事也不会惊扰到天庭。”黑蛟别有深意的点头,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可能会令敖霁恨他一辈子。
“如果天界的人发现你居然跟凡人结合,不知会怎样——你说呢,小龙王?”
“你到底要干什么?!”敖霁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黑蛟,陌生得令他害怕。
“没什么,只是想吓你一跳而已。”黑蛟没有明说,轻松的语气像在聊天,——但那险恶的用心却透露无遗。
“我决不让你伤害子期!”敖霁严厉的出声警告。必要时,他会采取非常手段来阻止黑蛟。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黑蛟装作没听到,转身离开。
步上石阶,黑蛟踟蹰了一下,像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
喃喃低语,敖霁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才想问他,就见黑蛟蓦地消失在空中。
黑蛟,希望你不要让我的预感成真……
敖霁诚心祈祷,一颗悸动的心深深为偃子期挂怀。
如斯风景如斯月,如斯相思如斯人……
& & & &
七天的期限很快过去,洞庭湖上一切筹备完毕。
遥隔君山,湖面上搭起一座用百只小渔船承载的高台。高台位呈四方,面朝烟雨蒙蒙的洞庭湖,中间设有祭坛,两边摆放香案。
祭坛正前方,架立着一只虬龙腾云青铜鼎,专用来焚香祷告、祭祀苍天;祭坛中央,是为法师们设置的颂经唱文、拜神求雨之所;祭坛左右,香案上摆满了老百姓送来的鲜蔬瓜果,算是他们敬奉给龙王的一点心意。
随着祭天时辰的接近,百姓们全都蜂拥而至。一时间,高台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靠近湖面的簇拥人群中,偃子期扮成渔夫混在里面。他微抬起头上的斗笠,眼光瞟向高台下一班值守的衙役。
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向他打了个手势,偃子期立刻会意。拉下斗笠,他以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姿势随人流涌向高台,成功的“撞”上那名官差。
官差揪住他衣襟,边谩骂边将一个小纸团偷偷塞入他手中。
连连赔不是,偃子期小心地闪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展开纸团,里面是雎南风的字迹——
“一切平安,见机行事。”
按捺住心头的兴奋,偃子期总算得知敖霁没事,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撕碎纸条,偃子期又钻入人潮,向更靠近高台一点的地方移去。
一艘华丽的官船停靠在岸边,皇甫皋身着官服,从舱内步出。
一个督卫模样的人从高台跃下,向皇甫皋禀报。
“大人,事已备妥,可以开始了。”
“嗯,”皇甫皋点头,对身边的随从下令。“去把舱里的人带出来。”
少时,五花大绑的敖霁被押到船头,他一脸无惧的蔑视老贼。
“你不用瞪我,这是你自找的!”皇甫皋恶狠狠的说,以为会看到敖霁脸上的一丝惧意。
“你想拿我喂河鱼?——谢谢!”敖霁早猜到皇甫皋的险恶用心,他无所谓的说。
“你就真不怕死?”皇甫皋不甘心自己总是居于下风,几乎是愤怒的问。
死?你有见过龙王溺死的吗?——真是蠢到极点的问题。
不想浪费自己珍贵的口水,敖霁懒得理他,索性扁过头去,对他嗤之以鼻。
见敖霁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皇甫皋气得吹胡子瞪眼。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抛下无意义的狠话,皇甫皋命人将敖霁押上高台。
看见传说中的“妖怪”出现在台上,围观的百姓一阵喧哗,争着朝前挤。
子期!——
眼尖地看到台下熟悉的颀长身影,敖霁真想不顾一切的叫他。
与此同时,一直关注台上动静的偃子期也发现了敖霁。他拉下遮脸的斗笠,立刻迎上敖霁炽热的目光。霁儿……
“快走!”
衙役从背后粗鲁的推了敖霁一把,敖霁踉跄的走到祭坛中央。
心痛的看着敖霁在台上受苦,偃子期实在无法忍受,他决定不等雎南风联络,自己去救敖霁。
眷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偃子期消失在敖霁的视线里……
遍寻不见爱人的身影,敖霁失望的回头,却看到一脸狞笑的皇甫皋。
“你别得意的太早,当心自食恶果!”
敖霁冷冷的提醒,皇甫皋却不予理睬,径自走到台前。
伸平双手,皇甫皋的举动让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
抱手对天一偮,皇甫皋表现出一副虔诚恭敬的样子,振振有辞:
“诸位乡亲父老,本官顺承天命,于此吉时主持河祭。”
“众所皆知:所谓天灾,始于人祸;所谓人祸,起于妖魍。洞庭湖数百年来一直是雨水丰沛,鱼米之乡,从来都是无灾无恙。直到上月初四,湖面突然狂风大作,妖瘴弥漫,致使人畜横死,鱼苗殍殃!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然幸苍天有眼,神灵庇佑,余于日前得蓬莱山仙长襄助,通天遁地,擒此妖魔!终能不负朝廷,告慰黎民。”
放下双手,皇甫皋转身抓起敖霁,硬是将他拖到台前。
“今天,我们要为冤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在这洞庭湖滨,龙王驾前,处死这个妖怪!”
皇甫皋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台下的百姓一时也被他迷惑,竟群起响应。
“处死妖怪!为民报仇!”
“处死妖怪!为民报仇!”
敖霁哭笑不得地看向这群愚昧的百姓,真是千头万绪,不知该从说起。
“来人!给他绑上大石。”
皇甫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要亲自处置这个胆敢坏他好事的小子。
一群衙役开始七手八脚的在敖霁身上绑捆巨石,又用铁镣铐住他的双手。
一切完毕,衙役们纷纷退下。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皇甫皋奸笑着走向敖霁,无耻的问。下一刻,他定会“好好的”将这小子送上黄泉路!
嫌恶的瞟了老贼一眼,敖霁突然想到一个会让老贼气得跳脚的主意——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跳。”
不等皇甫皋反应过来,敖霁一个飞身,跃入湖中。
扑通——
湖面溅起一股水花,泼了老贼满脸。
“该死!”恶毒的咒骂,皇甫皋为不能亲手杀了敖霁而懊恼。
见“妖怪”投入水中,台下的百姓纷纷奔跑着冲向湖边,想一睹“妖怪”横死的惨状。
波光粼粼,湖面平滑如镜,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没有热闹可看,百姓们顿失了兴致,有的纷纷散开,有的则呆立湖边,试图瞧出个端倪来。
妖怪沉入湖中了吧?不然怎么会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第 七 章
幽深的湖底,一抹鲜艳的颜色飘荡在水草丛中,随着波动的水流,载浮载沉。
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敖霁仰躺在一片柔软的水草上,贪婪的享受草叶拂过面颊的麻痒感觉。
如果子期也在,那就更好了——
想起偃子期,敖霁惊觉自己忘了还在湖边担惊受怕的他。
得游回去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湖面上的事还需要他去解决。敖霁只好忍痛割爱,放弃这一片短暂的温馨。
轻轻一个旋身,敖霁的身子立时如灵活的箭鱼般,飞快的冲上水面。
噗——
冒出水面,敖霁已在离高台数十尺远的湖岸。看向那边黑压压的一群人,敖霁觉得还是不过去为好。
“霁儿,原来你在这!可急死我了!”
惊喜的声音传来,敖霁看到雎南风从另一边游过来。
在敖霁投入湖中的同时,雎南风也从台下翻身入水,只是水流太急,让他一时认不清方向,故才找不到敖霁。
“子期呢?怎么不见他?”敖霁拉过雎南风,心急的往岸上张望。
“他那么担心你,怕是也下水了。”雎南风肯定的说,没有再多问敖霁什么。尽管有太多疑惑,但他仍然选择相信敖霁。
“我去找他!”说完,敖霁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又不见了身影。
雎南风气馁的叹口气,慢慢游回湖岸。
在湖中前行,敖霁渐渐感到不对劲——
怎么回事?水流得这么急?洞庭湖的水一向都很平静的呀?
加快速度,敖霁想赶在水流有更大变化前找到偃子期。
正要潜入湖底,突然一个急浪打来,敖霁被推到一旁。
绝对有问题!身为水中之王的本能让敖霁敏锐的感觉到湖面上必定起了变化,但放不下偃子期的心却催促着他继续前进——怎么办?怎么办?
敖霁摇摆不定,四周的水也跟着他的心情产生变化,更加汹涌湍急。
从今以后,你就是洞庭龙王……
希望你恪守职责,为百姓造福……
父王临别时赠他龙泉宝剑的情景闪过脑海,那一席话至今仍铭刻在他心底,字字声声,如雷贯耳。
对,我是洞庭龙王,不能丢下百姓不管!
痛下决心,敖霁奋力拨开水流,笔直地冲上湖面。
& & & &
波诡云谲,急风骤雨,浓浓的灰云遮蔽住天空,整个洞庭湖巨浪滔天,电闪雷鸣。
狂暴的倾盆大雨无情地打在四下逃窜的百姓身上,由湖面刮起的飓风也恣情肆虐,席卷着暴雨扑向人群。
哭喊声,尖叫声,撞击声,崩塌声,整个场面乱成一片。
敖霁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悲惨的一幕,他实在不明白,怎么才一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轰隆——”
一道闪电劈过云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台在颓然的巨响声中彻底坍塌。
台下惶恐的人群拼命向岸边奔逃,承载通往湖岸走道的渔船受不了如此庞大的重压,连结的船舷处“噼噼”现出裂缝。像是捅破了河堤的一个小洞,裂缝犹如奔腾的波涛般席卷了整片河岸——迸裂的木板爆散,狂舞着在空中飞撞,无辜的百姓被从天而降的凶器砸得头破血流,哀号着跳入水中。
“不行!我得先救人。”
敖霁决然的放弃到湖面追查肇事的原因,转身游向百姓受难最严重的地方。
凝神聚气,敖霁先用法力制止了船只继续迸裂,然后又让坍倒一半的走道恢复原状。
湖中避难的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边在心中默谢神灵的相助,边爬上湖岸。
见百姓们已安然无恙,敖霁抬头望向天空,狠狠的发誓:
“黑蛟,我绝不原谅你!”
由于现在是凡身,敖霁无法施展更高的法力。为了对付黑蛟,他只有变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