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办法来,淡淡且随意地言道。
花老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由面上一喜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他话音一落便自觉太过忘形,立即收敛起表
情躬身回道,“草民谢过夫人。”
“好了,我有点乏了,你跟季大人敲定一下时间,到时候再找人通报我一声即可。”声音低下去几分,像是真的有点
疲惫的样子,花老爷闻言也不再多说,再次谢过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花老爷离开良久屋子里不见一丝动静,帘后的人似也真的在闭目憩息,直到不知从何处传来“咔嚓”一声响,然后是
有什么东西缓缓移动的声音,将静谧的空气微微划破了一道口子,然后边听到一个温醇的嗓音低笑着道,“宝儿姑娘
原来比我还要会说话,把花老爷绕得团团转,真是有趣。”
“杨公子说哪里的话,花老爷的心思还不都在杨公子你的算计里,宝儿只不过是照着杨公子的吩咐说话罢了。”帘后
的声音又响起,却是自称“宝儿”的一位姑娘,声音也跟刚才的大不相同。
这宝儿便是“翠羽楼”的红牌歌伎,她天生有一副能赚钱的嗓子,跟清响居的容响一琴一歌并称双绝,可很少有人知
道,这位宝儿姑娘不仅精通歌艺,更是一位能控制自己的声带,改变声音的高手。
杨宗月会知道这件事,自然是托了容响之福,容响跟宝儿一直是金鸣街最要好的姐妹,不过因为容响出入翠羽楼的次
数并不多,宝儿通常也在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虽然她们一琴一歌,但要一同请到这两位姑娘露面表演的机会
是少之又少的,两人因各自名声的缘故知道对方也不奇怪,所以她们是好朋友这件事倒也没有人特别去注意过,但事
实上,她们不仅经常见面,私下里也会聊到很多话题,包括容响的身世宝儿也知情,因她当年也曾为此出过很大的力
气帮助容响找到了父亲,所以理所当然的,两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好姐妹。
至于经常见面这点虽然不好说破,但对于杨宗月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因为来清响居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清响居的
构造极不简单,再加上身边有一个应皇天,一个饕餮,很容易就找到了其中蹊跷。
这里面的缘故倒不是被杨宗月问出来的,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他跟应皇天说到底也只是路过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兴
趣,而且原本他们就没有想过清响居会有秘道,除了稍稍需要容响帮个忙之外倒也没想过其它的事,但由于容响知晓
杨宗月打算利用这个花老爷,而宝儿又曾经有个姐妹妮妮被花老爷抢走送到季言府里,因禁受不住羞辱含愤跳水差点
闹出人命的事,所以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甚至把宝儿也找了过来,不过秘道的事她只是略微一提,杨宗月便明白了
大概,因那时容响在镡城落脚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寻找父亲,所以买下这幢房子的同时进行过翻修,她跟宝儿认识在
先,也十分清楚像翠羽楼这样的地方更能掌握情报跟信息,于是便在翻修的时候秘密修建了一条地道以通往翠羽楼宝
儿的房间,方便她们经常见面。
此时杨宗月跟应皇天所在之处,便是在隐藏着秘道的房间的暗房里。
机关两边都有,说话之际杨宗月已按下了机关,打开了暗房的门。
这只是暗房,真正要通往秘道其实还要再往里面一层,这也是容响聪明的地方,因为机关就算被人发现,顶多也只是
打开了这个暗房而已,通常房间里面隐藏一个暗房很有可能,何况容响还故意放了一些有名的字画作为掩饰,所以很
少会有人再去怀疑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秘密通道的存在,这种方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
暗房并不宽敞,却摆着一个高高的书架,格子里除了那些字画之外,还有一些古藏的书籍,跟一些珍贵的骨董之物,
杨宗月跟应皇天此时便是坐在了一张木桌的两旁,两人手上都有一本书,倒是杨宗月早已放下书又对宝儿说道,“宝
儿姑娘客气了,老实说杨某也没有想到宝儿姑娘的声音竟然如此多变,真是一门厉害的绝技。”
他毫不掩饰的赞叹让宝儿的脸微微起了红晕,她本来就是一个美丽端雅的女子,虽然不知何故会在翠羽楼卖笑,但本
身倒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眸子无一丝浊气,端的是澄净透澈。
她垂了垂眸便又抬起视线,在杨宗月脸上停了片刻之后忽地转向依然垂眸看书的应皇天,眸中似是掠过了一丝奇异的
神情,却在一闪之后便不再出现,而是又看着杨宗月问道,“宝儿记得之前杨公子已经说过,花老爷最快在明天便会
安排季大人过来,这么说来,明日便是杨公子跟应公子要离开的日子?”她显然很明了应皇天的寡言,只是由于这个
男人就算不说话也带着一种犀戾的气息,于是让人总会忍不住去留意他。
若是其它人在应皇天的身边,那是很难将这种气势比下去的,可这个杨宗月却不知是为什么,虽然总是一脸的温温雅
雅,唇角的笑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雍然,但他的存在偏偏会让人感觉在意,就算一直称呼他为“公子”,可很显然他
的身份绝不会是公子那么简单,若再猜下去,那有八九分是跟“凤阳王”有关的,毕竟她现在扮演的是凤阳王的女人
这个角色,怎么说这两者之间也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关联。
但她只是一个翠羽楼的小女子,不论这个杨公子是谁,离开之后就不会再跟她有关,她也只是为了从前的姐妹尽一份
心力而已,她向来是个重情义的女人,对花老爷的行为早就恨之入骨,无奈以她一个翠羽楼歌伎的身份,力量实在太
小,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只不过这几天相识下来,她对这两个人产生的好奇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是那个不怎么出声的应公子。
略显青白的脸色一看便知他抱病在身,浓墨似的长发总是遮去了他半边的脸颊,优美低垂的长睫掩盖了他眸中的神色
,可若被这双幽黑瞳仁对上,便有一刹那的光华乍现,却又立即黯沉到了无边无际,像是最绚烂的火光烧到了最后那
一刻的灰烬,又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之后所留下的黑暗。
无疑这名男子给人的感觉是奇异的,他的身份也一定是极特殊的,从他跟杨宗月偶有的对话中虽然能依稀猜测出他们
非同寻常的关系,但除此之外就再无其它。
只是这时宝儿问出的这句话,或多或少含了一种不舍离别的情绪在内,倒也不是什么情愫,最多是一种好感,再加上
了几分好奇罢了。
杨宗月了然地笑笑,便道,“嗯,来接我们的人明日差不多应该会到,不过到时,还要请宝儿姑娘的朋友多多帮衬了
。”他说的极为客气,也很有礼。
“这是自然。”宝儿微微一笑便道,“就算不能对付到花老爷,替我们姐妹出一口气也是好的,在这点上,我们还要
多谢杨公子你才对。”
“谈什么谢,容姑娘和她的父亲一路帮着我们掩饰,说到谢怎么也轮不到宝儿姑娘你的。”
谢来谢去的话让宝儿不由笑了起来,抬手掩了掩唇便道,“宝儿不打扰应公子休息了,到时让阿响把明日约见的时间
告诉宝儿一声,宝儿自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她说着便站了起来。
“如此便有劳宝儿姑娘了。”杨宗月也同时起身走出暗房,换宝儿进去,只见她走到暗房的墙边,抬手像是按下几下
墙上某几块砖,便开启了地道的门,那里幽幽暗暗,显得十分黑沉,宝儿回眸又看了杨宗月跟应皇天一眼,敛衽一礼
之后便入了狭窄的地道。
等地道的门一合上,应皇天也放下书起身走出了暗房,随手按下机关,暗房又消失不见,那扇门与原本白色的墙壁融
在了一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杨宗月。
杨宗月对上他的视线,眸光微闪,唇角抬了抬,两人像是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后才听他淡淡笑道,“有些事,该好好
准备一下了。”
应皇天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再看杨宗月半响,才低低道,“明日,记得离它近一些。”
“它……”杨宗月眯起了眼,笑着轻喃,“哪个它……”
应皇天随意向空旷的楼下院子瞥了一眼,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丝丝缕缕的阳光下,那飘满花香的庭院不知怎么的被一团阴影笼罩着,连缝隙里的光线也照射不进来,像是被什么东
西生生切断在了半空,形成了一种很奇怪却又不太有人能注意到的现象。
杨宗月的视线随着他望过去,嘴角凝着的笑加深了几分,启唇道,“就依你……”
肆伍
约定的时间花老爷很快就找人通知到了容响,由容响转告杨宗月和应皇天,正如杨宗月所料的一样,那位季大人把时
间定在了酉戌之间,刚好是夜幕降临、金鸣街歌舞笙箫渐起之际。
按照计划,是由宝儿带一名翠羽楼的姑娘假扮成凤阳王的女人在清响居等候季言,杨宗月和应皇天则趁机离开清响居
,同时和来接他们的罗青在镡城城门口汇合。
其实如果没有宝儿的出现,杨宗月一样会找一位姑娘顶替之前进城之时应皇天那身装扮给人造成的印象来骗过花老爷
,只不过不会走什么地道,毕竟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但要把房间调个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只要
想办法通知到罗青即可,像现在这样虽然没什么不好,可杨宗月总觉得惊动未免大了些,不仅如此,容响还执意要送
他们一程,导致如今进入地道的有四个人,宝儿在最前带路,杨宗月其次,应皇天让容响走在前面,他自己垫后。
“杨公子不用担心彩云姑娘,季大人并不认识翠羽楼所有的姑娘,彩云也是妮妮的好姐妹,她一定不会让杨公子你失
望的。”封闭的空间在两旁火光的映照下人影隐绰,但在三个人有说有聊之下倒也不显得那么幽暗沉寂,而且声音异
常清晰,并且伴有隐约的回声,宝儿的嗓音本就动听,虽不怎么响亮,但这时听起来却像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
“难为彩云姑娘了,若一路上没有差错,我相信他们能按时赶到,绝不会让彩云姑娘做不必要的牺牲的。”杨宗月极
其温醇的嗓音在这时听来偏低了几分,语调却是十分肯定,即便他加上了“若”一字,也依然能让人安心。
“有杨公子这句话我们怎么会不放心呢。”容响低低笑了起来,说道,“倒是季大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栽在
花老爷手里。”
宝儿一听也笑了起来,随后带着点疑惑说道,“宝儿听说季大人在听花老爷说了这件事之后似乎还不怎么相信,特意
去找来了城门的守卫跟药店的小厮等一些见过轿中那名女子的人打听情况,都说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才愿意赴今夜
之约的,却不知之前那位女子阿响你见过没有啊?”她是一个姑娘,自然会在意这个细节,这时便问了出来。
容响微微一怔,这件事她虽然知道,却也从未见到过什么女子,甚至她的父亲也没有跟她说过入城跟女子的事,只说
来的是两位公子,她见到杨宗月跟应皇天的时候也一样未曾见到什么女子,这时也不由好奇问道,“宝儿不提我都还
想不起来,入城时的那名女子似乎从不曾见杨公子提起过,她是城里的姑娘吗?”
其实她们哪里知道这是杨宗月特意嘱咐过容老伯绝对不能提起的事之一,因为杨宗月清楚他一入城就难免会露面,所
以不排除自己被他人认出的可能性,但他是何时入城怎么入的城却不见得有人会清楚,因他当时是藏在轿子中的,而
应皇天,见过他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除非他脸侧的图腾被有心之人发现,否则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一来,凤阳王的女人即使出现在镡城,也没人会觉得她是跟凤阳王是一起入城的,因为当时轿子中明明白白只有
她一个人,而认出凤阳王的人最多以为她是因凤阳王而来,却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但这些毕竟都只是表面,那一日暗中注意到这顶轿子的人当然绝不止花老爷府里那几个下人,季言很可能已经得到凤
阳王在镡城的消息,但在那条幽暗的小巷中谁也不能确定当时的轿子里究竟还有没有人,杨宗月又是何时出现的,是
不是原本就是约好在那里的等等,也就是说,凤阳王的女人这个人物是不是存在,没有人真的能确定,包括季言本人
,况且又有花老爷一直在跟她见面,这就是当初杨宗月要求应皇天扮女子的用意。
他并不打算混淆目标,却已造成了一种假像,更让季言不得不因为凤阳王女人这个身份而来到清响居见她。
但是除去这个身份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点,季言也一样会赴约。
“是啊,是城里的姑娘。”杨宗月这时微微一回眸,看了容响一眼就随口答道。
他回答的太快,答案也太过简单,反让开口问的两个人怔了一怔,因她们本来觉得应该还有更复杂或者更进一步的答
案,至少那名女子不应该仅仅只是“城里的姑娘”那么普通的身份。
“是跟容老伯一起遇到的,那位姑娘也要进城,于是便请她帮忙掩饰一下,只不过她来镡城是为了见她的父母,所以
一入城就和我们分开了。”杨宗月像是很清楚容响跟宝儿的疑惑,下一句便很自然地解释道,让听的人完全感觉不到
里面有什么破绽。
“原来是这样啊。”容响微微一笑便道,“杨公子跟应公子人缘那么好,看来我爹爹果然是没有看错的,他一直都在
跟我说你们是好人呢。”
“容姑娘谬赞了,这完全是因容老伯跟那位姑娘的好心,还有容姑娘你跟宝儿姑娘的相助,至于我们,哪里谈得上什
么好人,最多只是不那么坏而已。”杨宗月笑了起来,他眼眉弯弯的,除去一身的贵气,实在也是看不出来哪里有什
么坏人的影子的。
“好坏本也没什么明确的界线,即便是坏人,定也有他做事的目的,为财也好为权也罢,他们自己总也觉得那是为了
自己在做的,若还要做出一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也看他们能不能自己接受,会不会因此而后悔,若问心始终无愧
,那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坏的那一方了。”淡淡说出这番话来的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宝儿,她的脚步不快不慢,一边
注意着脚下石阶一边说道。
这条地道一开始就是阶梯,旋转着一路而下,走到底便会出现一条笔直的过道,由于翠羽楼跟清响居并非比邻而居,
中间还隔着其它建筑,所以稍稍会有一段距离,随后又是阶梯,一直向上便能通往宝儿的房间。
宝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走在了过道转弯出现的石阶上。
“好见解。”杨宗月跟在她后面也踏上了石阶,他嘴上随意说了一句,视线瞥向了一直不曾出声走在最后面的应皇天
。
地道通常都是十分阴暗且带着潮湿的,这时的应皇天身上发上果然已能见到隐隐水气,湿寒深重,却不见他的表情有
丝毫改变,仅能从他泛着幽幽青色的肌肤上感觉到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寒意。
容响因杨宗月的视线也转过眸,瞥见那湿意弥漫的长发时暗自一惊,再看应皇天的脸色脚步便不由自主缓了一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