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郎吃鬼 下————小窗浓睡
小窗浓睡  发于:2009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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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处找!”湛华倒是不以为意,心道这这一般宅子能算得什么,抿嘴含笑对丫头道

:“姑娘莫要恼,我在屋里呆得不耐烦,不过出来透透气,断不会与你添麻烦。”这

鬼面上虽还留着青淤,眼里却藏着幽幽的蛊惑,好像一只手悄悄撩在人心上,丫头面

上微微晕红,垂下脸对着自己的脚尖出神端详,湛华有一句没一句跟她说些话,丫头

正要恼恨自己刚才出言鲁莽,但见他并未作怪,喜出望外连忙应承,绞着手绢轻轻道

:“不是故意要吵你,只是上边规矩大,不准人随便乱走动,听说这一户原是做……

嗯……不知从何处寻来些倒霉的,绑成个粽子扔进地牢,梳洗打扮待价而沽,哪个胆

敢乱嚷不听话便抄起刀‘咯嚓’一声将头斩断,再唤人拖出去随地埋了。”她巴不得

洋洋洒洒知无不言,奈何终究心存惶恐,声音越发低缓下来,呢呢喃喃欲言又止。

湛华哪里会有听不懂,不禁心中一震大吃一惊,暗道原来这家人原是做这般生意,难

怪来是还要大费周折将眼掩住。丫头挨近他又悄声道:“这些都是老人传言的,我可

没见过,你万万莫与他人说。这宅子尽是住着古怪人,罗家老爷尊名唤做罗弶的,平

日里鲜少出房门,人都道他是阴司里的活阎王,我有一回在园里遇上他,唬得赶忙恭

身退到墙边,老爷无意瞟一眼,仿佛豺狼虎豹要扑上来吃人。大少爷名叫罗祝,因是

丫头养下的没体面,为人随性不成器,整天往花街柳巷跑,尽结交些狐朋狗友,前年

娶了个窑姐儿养在外面,几乎要将老爷气死。另一位二爷是正经奶奶养的,原本是星

宿下凡的人物,老爷将他当作宝,从来不曾说过一句硬话,大少爷对二爷的态度也是

真真的怪诞,别人家都是弟弟怕哥哥,唯独我们宅里哥哥怕弟弟,大爷兴许是心虚胆

弱了,见着二爷只知陪笑脸,他有一回有事寻到二爷房门口,因见屋门紧闭便立在外

面等,竟从傍晚一直候到大清早,有个小厮问他道:‘外边怪冷的,大爷怎么不进屋

?’哪知我们那位呆爷竟然说:‘老二还睡着,他不落话哪个敢进门。’然而二爷纵

然千般好,却有一样不景气,他这些年聪明绝顶了,遭天妒恨发起大病,日日躺在床

上闹头疼,直说要将自己脑壳劈开一了百了。”

这丫头娓娓道述言无不详,将那些犄角旮旯整合堆砌,寥寥几句俨然勾绘出一幕家族

伦理剧,直听得湛华肃然生敬,不禁想起当年廖宅里也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同是眼

观六路耳听八方,端茶倒水真真冤屈了才能。绛尘立在凉亭仍在与那中年人言语,神

情肃然面似凝霜,一双四白眼珠子精光聚攒,湛华瞧了越发惊疑,随手指着凉亭轻声

问:“那一位可便是罗弶?”丫头淡淡瞟一眼,挑起眉毛冷笑道:“就凭他也配姓罗

?这人是从外姓过继过来的,改了名子唤作罗栋,平日不住在院子里,跟几个下人在

后山守祖坟,老爷少爷都不曾正眼朝他说过话。”湛华定神望去,果然见那唤作罗栋

的一直弯着腰,哪里有半分大老爷的架子,想来原是作小伏低习惯了,面朝着绛尘点

头哈腰,恭恭敬敬似是有所央求。

他两个在这里说话,滔滔不绝津津有味,绛尘听着响动猛然瞪眼望过来,丫头身上不

禁一凛,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子,也不顾湛华眼波流转眉目含情,转过身逃也似的一溜

烟跑了。罗栋拱手又拜过绛尘,道士闷声屏气迈出凉亭,面无神色匆匆过来,一把扯

住湛华的胳膊厉声道:“不是不叫你乱跑,巴巴出来是要做什么!”他满心辗转压不

住怒火,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手上力道失了准,几乎要将湛华的胳膊钳断。湛华刚挨

了鬼王的打,一路上又作尽低眉顺眼,这一时再耐不住脾气,恼羞成怒甩开绛尘,跳

出回廊往园子里跑。绛尘知道自己惹了他,赶忙飞身上前快步撵上,一双手箍在湛华

肩膀上,却再不敢使力气,心惊胆战抱着对方,好像怀里捧了一樽细瓷瓶子,稍不留

神又被湛华挣脱。

湛华甩开他晕头转向随处乱跑,绕过穿堂正瞧见假山后面现出一栋正房,几个宫装侍

女垂手立在屋外,房门稍稍敞开一道缝,好像一只漆黑阴沉的眼睛。湛华不由自主悄

悄走过去,门前的侍女怔若石樽仿佛看不着他,他抬起手向前摸索,莹白的指尖几乎

触着门板上,忽听着门内有人轻声咳嗽,一个丫头手捧着盅子如梦方醒战战兢兢走进

屋。湛华忍不住正要迈步一同跟随进去,身上猛然一轻竟被绛尘拦腰抱起来,道士捂

住他的嘴扭头便往远处跑,仿佛这屋里藏着洪水猛兽能夺人性命,还未行出几步却听

屋内有人轻声道:“哪个鬼鬼祟祟走到我门前,却不知进来拜见!”

绛尘好似被人使了定身咒,立在原处不知所措,屋里的人不耐烦喝道:“道长如今有

了体面,见我这痨病鬼一心一意只想躲着。”绛尘听得如此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松

开手将湛华搁到一边,略往前一步朝屋中那人笑道:“二爷也该改一改脾气,您一吼

我的魂都要散了。”湛华一听他唤“二爷”心中便想起钟二郎,不由抬起头来定神打

量,却见对方裹一件丝绸袍子倚在罗汉床上,头发乱蓬蓬垂到肩膀,眉头轻蹙张高高

上挑,瞪起眼睛不免咄咄逼人,然而精神气色依旧是不济,饶是捧着手炉拥在兔毛毯

子里,身上犹止不住哆嗦。原来此人便是罗弶的二子罗礼,天生张扬拔扈高人一等,

原有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知命中时境波折,竟落得身染恶疾朝不保夕。

罗礼虽叫绛尘进来,却撇开脸懒于搭理,一瞥眼忽瞧见湛华,禁不住涌出乐趣含笑道

:“这个可是你新收的徒弟?可惜了模样竟要当道士,改天我替你观上打一座纯金祖

师爷,单要这小道士念经点香。”他言语虽是浪荡肆意轻薄,声音却又柔又软好似丝

绸摩擦,又像奏起飘袅的乐曲,犹犹豫豫酝酿要讲一段繁碎冗长。湛华情不自禁更走

过去,罗礼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扯上床,紧紧搂了湛华的腰笑道:“真真是怪了,我

一见你便觉得喜欢,索性你也别去做那劳什子道士,守在这屋里替我穿衣叠被。”湛

华抿起嘴唇心中暗道:“纵是伺候也是去给钟二做饭铺被子,哪轮得上你。”然而对

方眼里飘荡着蛊惑,他唯唯喏喏无从反驳,垂头不语倒似心甘情愿。罗礼唤人端上药

盅来,要湛华吹凉了喂自己吃,又指着下面服侍的人埋怨:“她们满身胭脂味,尽熏

得我头晕,哪还能张开嘴!”湛华原本不善伺候,没留神舀起一勺药溅到罗礼身上,

绛尘大惊失色忙要言歉,罗二爷吃吃笑着搂起湛华道:“你这人怎么呆头呆脑的,我

纵是生气也不知该如何发作。”

第77章

绛尘原本以为趁着钟二郎不在,自己与湛华朝夕相对总能将前世回想清楚,哪料得凭

空又插进一个罗二爷,竟比先前的鬼王更难对付,百般为难一筹莫展,只得轻声对罗

礼道:“这东西苯手苯脚最是惹人嫌,哪配在二爷身边伺候。”罗礼吃一口药摆摆手

道:“这般货色我也不稀罕,不过百无聊赖搁在身边玩几天,待你做完法事便可带他

走,别恋恋不舍似个娘们样。”此言既出哪容得旁人反驳,绛尘皱一皱眉头再欲言语

,罗二爷立时现出满脸不耐烦,挥一挥手对他道:“我乏了,不愿再瞧人,你退下去

吧。”绛尘一边慢腾腾朝外走,一边朝湛华瞥去无数眼,湛华心想自己于其跟这道士

在一起,倒不住耐着性子哄一哄罗二爷,纵是替人端茶叠被子,也好过被日日绛尘驱

喝,于是默默将脸撇过去,东张西望徉作瞧不见。

道士万般无奈关了门,罗礼打个哈欠唤人燃上熏香,蜷在被褥里无精打采,淡淡的清

烟笼在他面前,眉眼面目好像罩上一层水,浸在波纹中沉荡起伏,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湛华瞧着绛尘的态度,也懂得这一家人原是不简单,心道自己如今身居屋檐下,必

要学着乖巧伶俐。一个丫头捧着药盅跪在床跟前,湛华侧身舀了一勺药,挨在唇边吹

凉了,小心翼翼喂给罗二爷,其间手腕娇矜受不得力,拈起瓷勺止不住哆嗦,待千难

万险伸到罗二爷跟前,药汤早已经滴洒干净。罗礼见他苯手苯脚不堪使唤,不但未起

恼怒颜色,反倒大喜过望眉开眼笑,一把将湛华扯进怀,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最

恨吃这些汤汤水水,白白让人受苦又不顶用,千辛万苦喝去一大碗,整片舌头都僵了

。幸而如今有了你,知冷知热会疼人,伺候汤药能泼去大半,免得我再受这劫难。”

湛华莫名其妙受人喜爱,抿起嘴唇不知作喜作忧。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天边蒙上深沉

的昏暗,云彩被落日默默烘烤,滚滚红晕里泛出焦黑,好像雪白的书页被火烧得卷曲

。罗礼向来一付懒洋洋的模样,瞧着天色昏沉更起倦怠,靠在湛华胸前闭目养神,屋

里渐渐罩上一层昏黑,下人手脚麻利点起蜡烛,颤抖的火光照亮四周,墙上映出的参

差的影子,湛华被他压得麻了半边身子,百无聊赖沿着屋中观望,忽看见案上摆了一

张汉木古琴,心中一动脱口说道:“我今天在厢房便听着有琴声,一颗心仿佛被人揪

起来,禁不住迈步跑出屋,东奔西跑四处寻探,如何也不寻不着源头,原来这琴竟是

你弹的,倒不枉我一场伺候。”罗礼睡在他身旁并不答话,这时候正到了晚饭的钟头

,下人往屋里悄悄送进几碗菜,弯下身子低低喊“二爷”,连唤几声才将罗礼吵起来

,罗二爷微微睁开眼,扶着湛华缓缓坐起身,因为向来都是没胃口,略喝了几勺汤便

不肯再吃,提起筷子夹起一片黄鱼拣去刺,填鸭子一般塞给湛华吃。

这鬼呆呆怔怔任由作弄,战战兢兢像个受了惊的猫,罗礼越发得了趣,索性将手潜进

湛华衣服里,沿着肌肤胡乱揉搓,一双手覆着乳头轻轻抚摸,揪起两边突起狠力一掐

,湛华不禁疼得浑身一哆嗦,受不得玩笑正待要恼怒,罗礼忽然停住手,眼瞅着桌上

的古琴吃吃笑道:“你不说我倒要忘了,这张琴原算不得什么,我本来有一张更好的

,据说为张敬修所制,有个朋友酸气冲天特特跑到我家来,苦苦哀求要拿字画换。那

本是样货真价实好物件,世上只有我配用,哪知有一回跟我哥哥罗祝起了争执,情急

之下竟摔在他头上,可怜那张琴落得粉身碎骨,我寻着缘由又跟罗祝吵,他万般无奈

只得找人做了这一张,琴声音色自然不能比先前,奈何那人作小伏低连连赔不是,我

纵在气头上也只得作罢。”他掀开被子将湛华裹进去,搂紧对方又笑道:“只是这屋

子离厢房甚远,你定不能听着琴音。”

湛华细细想一想,深知这言语确在情理,隐隐觉出这宅子暗藏蹊跷,随口又问罗礼道

:“你家外面栽了一排树,我进门时看见个孩子往树上爬,身旁也没个人照料,不知

可是罗家的血脉?”罗礼听罢哈哈大笑道:“你定是晕了头,将树影瞧成活人了,外

边的树象征祥瑞要受历代贡奉,寻常人若敢造次包管被抽去脚筋了,只有我小时候犯

淘气,胆大包天上树折叶子,你不是给太阳晒得眼花瞧错了,便是瞧着我当年的影子

。”湛华被他说得怔住神,稀里糊涂不辨虚实,罗礼趁这时候轻轻扯去他的衣服,一

双手抚在湛华身体上,上下划动嘻嘻笑道:“我晚上怕冷,你替我暖一暖被窝……吆

,怎么你身上也是这般凉。”他声音又轻又柔好似在唱歌,挨在湛华耳边细细呢喃,

两个人赤裸裸抱做一团,湛华搂惯了钟二郎砂纸似的皮肉,猛摸着罗二爷只觉触上剥

去皮的熟鸡蛋,虽受了轻薄却也不作出气愤,满面飞红欲迎还羞,忍不住反抱住对方

。他们俩一个白如雪,一个凝如玉,耳鬓丝磨彼此揉蹭,倒不知究竟谁占了谁的便宜

下人熄灭灯,悄悄退到屋外去,罗礼伸手摸到他腿间,搬开大腿往里面塞进个指头,

指甲刮过内壁猛插进去,齐根没入又迅速拔出。湛华打个激灵连忙推开他,恼羞成怒

蹙眉斥道:“你这个小无赖,竟敢欺负到我头上!”他本是个鬼,上一世活过几十年

,死后更见过无数悲喜轮回,瞧着罗礼自然只当是孩子,罗二爷虽是付烈性子,受这

责怪倒也未发怒,伸出双臂重新拥抱起湛华,吃吃笑着轻声道:“我想起一个人,我

曾经养过一个孩子,身上又白又软,跟你一样凉。”他胡言乱语不知所云,兴许也认

为自己造次出格了,随便借故敷衍带过。湛华犹犹豫豫靠回罗二爷怀里,尚未躺平忽

听着对方发出剧烈的咳嗽,前胸震荡猛烈起伏,身体好像干枯的落叶在风中颤抖,湛

华被他紧紧压在胸前,只觉自己仿佛翻滚在海中,对方声嘶力竭几乎气噎断气息,下

人闻着动静赶忙涌进屋,罗礼勃然大怒猛然坐起身,挥一挥手厉声骂道:“滚,滚下

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肺中气息才渐渐平缓,湛华起身替他倒一碗水,一边伺候罗礼喝了

一边问:“你害的什么病?宁愿受罪也不吃药。”罗礼微微笑道:“这是要死人的病

,什么药也医不得。”他将水喝尽了,哄着湛华躺回床上,紧挨着对方轻声道:“我

脑子里住了两个小人,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日日征战纠缠不清,我受这折磨生

不如死,只想一刀将头劈作两半,将那二人千刀万剐,如此自己才得安宁。”湛华听

了只觉得好笑,心道劈开脑壳还如何活命,一会儿又隐隐感觉罗二爷可怜,纵万千福

份也是不如意。罗礼刚刚舒坦些,又伸出手往湛华身上招惹,湛华撇开他的腕子,咬

牙切齿徉笑道:“罗二爷消停些吧,我乏了,应付不得你,还要养精蓄锐等着来人带

我走。”罗礼抿嘴问他道:“等着谁?那道士?”湛华说:“等个叫钟二郎的人,我

们走散了,他寻着路便会追上来。”

罗二爷偏着头微微笑一笑,果然没再碰湛华,只是他俩一个赛过一个凉,仿佛两个冰

疙瘩凑成双,窝在棉被里止不住哆嗦,只得又相缠拥抱在一起。湛华如此哪能睡得着

,一双眼定定瞧进黑暗中,如痴如怨茫然期盼,不多时便瞧得头昏眼酸,明知自己什

么也瞧不清,偏偏又耐不住,侧耳忽听着静默夜里响起轻微的响动,好像有个蚂蚱从

草丛一蹦一跳闯进屋,守在卧房外面缓缓踱步子,痴痴迷恋流连忘返。湛华起先只已

为自己睁着眼睛发了梦,待这声音再响起来,他才猛然发觉有人走进屋,一只手扶在

门框上,透过漆黑深夜向屋里静静窥看。他大惊失色正要坐起身,却被罗礼紧紧缠抱

住,罗二爷悄无声息掩住他的嘴,攥起指头往他身上掐一把,仿佛生怕惊动闯进屋的

人,提醒湛华莫要声张。

那人立在门口候了好一时,似是笃定罗礼睡熟了,才大起胆子小心迈进屋,蹒蹒跚跚

摸索到床边,伸出一双手犹豫好一晌,终于下定决心落在被褥上,隔着棉被缓缓拂过

,仿佛虔诚掠去床上的浮灰,又似心思如发胆小慎微,唯恐月光寒了床上躺的人。湛

华平日尽受着钟二郎粗手粗脚,哪见识过这般温柔抚触,若不是被罗礼捂住嘴,几乎

便要失声笑出来,哪知对方忽然将手探进被褥里,竟然颤颤巍巍摸到他的脚踝上,他

勃然大怒飞脚踹去,那人“唉呦”一声惊呼出口,罗礼“腾”一声坐起身,终于也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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