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江湖————杨朔
杨朔  发于:2009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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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动!"
一声令下,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身后的官兵一涌而入,将这本就小得可怜的茶棚围个水泄不通。我定睛扫了眼里面的人,各式各样的表情都有。
"你,过来!"我指了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冲他勾勾手指,他便听话地哈着腰走了过来,点头笑得极尽谄媚,"官爷,有什么事吗?"
我从怀中掏出一轴画像,展开在他面前晃了晃,"见过这人没有?"
那小二看得极是仔细,拧着眉瞧了半日,"没有。"
"真的没有?"我看着他半带怒意。
小二吓得缩了缩脖子,"真的,官爷,小的再有一百个胆儿,也不敢蒙您呢。"
我冷笑着收回画像,"那好,"说着慢条斯理地卷了袖子,对身边的人扬了扬下巴,话锋转冷,"给我搜!"
"是!"
几个官兵得了令,掀桌子、踢板凳,一副要把这里拆了的架势。小二看得傻了眼,脸色煞白。我微笑着怀抱双臂,只瞧着热闹。
"啪"地一声有人拍案而起,官兵们立时停了动作。我看向角落处一人手持三尺长剑,样貌倒是清秀,不过就是凶了点。旁边坐了一个带黑斗笠的人,安稳地喝着茶。
"你们不要太猖狂!"那持剑之人怒道。
呵~!遇到一个搅场的。
我走过去,叫他们退开。"你是什么人?"看穿着也是富家子弟,还是客气些为好。
那人冷冷一笑,"凭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简直欺人太甚!我狠狠地剜了他两眼。管你是谁,不知道强龙不欺地头蛇吗?这里我就是老大,凭你天王老子,只要我看不顺眼照打。
刚要发话,旁边带斗笠的人站了起来,"这位官爷,你看他年轻不懂事,大人有大量,别与他计较。"说着塞了些银子在我手里。
"你干吗还给他钱?这种人杀了都不为过。"持剑之人不解地叫道。
我收了银子,早已无心理他。"老头,还是你知道规矩。"笑着叫人收队,我拍了拍持剑者的肩,笑得春风得意,"回家跟你老子多学着点儿。"
他气不过要拔剑, 却被身旁的人按住,只得气哼哼地坐回了位中。
"一群废物!"半着野兽似的怒吼,县太爷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地,好生吓人。
我站在最前面,听着他口沫横飞的训斥,心里直叫倒霉。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恩?你倒是说啊!连个人也抓不着,成天只会吃喝玩乐!"
我赔笑走上前去,"老爷您休要动怒,我一定给您抓到。"
肥肉县太爷哼了一声,指着我的鼻子,"别跟我来这一套,都给我听着,要是三天之后再抓不着人来,你们!你们都给我回家抱孩子去!--听到了吗!都给我滚!滚!"
我们一个个被县太爷的肥脚踢出了衙门,极是狼狈地倒在大街上。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把你们抓去大牢!"我恼羞成怒地瞪着街上频频回头的路人,破口大骂。一边由着人从地上扶起来。
"筝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就是,我可不要回家带孩子。"
"我老婆一定会把我修了。"
"......"
"......"
"行了行了!你们烦不烦啊!"我挥着拳头打散这群讨厌的苍蝇,"你们都给我去找,不想带孩子就去找人!别来烦我!"我把这群人又一一踢走,终于解了这口恶气。
哼!不就是昨天被人盗了吗?有这么大惊小怪的。要不是你家钱多,贼能找上你吗?怎不见他来偷我?
想着我一路踢着石子,走到一家包子铺。
闻到肉包子的香味,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打鼓。
我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连忙拿了个包子就跑。谁想没走两步竟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震得我差点坐到了地上,幸好被他及时拉住,否则真是当街出丑是小,只怕屁股明天连坐都困难了。
"你个混小子,又偷我家的包子啊。"那人长得是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我一听来了火,甩开他的手,"什么叫偷?!老子我拿你几个包子是看得起你!"
"呵!你小子倒跟我充起爷来了,"那人笑骂道,"你后甭想再找我帮你。"说着还不过瘾,硬是在我屁股上拧了一把,疼得我流出眼泪来。
"你轻点儿!"我吃痛地揉着伤处,一定是青紫了一大片,这家伙的手劲一点也不知道轻重。
"疼了吗?"他看我哭了也慌了起来,连忙拉过我检查伤势。
"告诉你轻点你聋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屁股给他这大力地蹂褴更是疼痛。
"叫我伺候你还那么多事!"嘴上说的不满,手下却还是放轻了力道。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街角处突然有人跑了出来,大喊大叫。我们闻声一齐回头望去。


二--
"阿五!出了什么事?"我皱眉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人。
"筝子!你娘她、她......"我闻言脸色立时苍白无色,忙抓住他的手,"你说清楚!我娘怎么了?"
"她在城西的凤来管......"没等他说完,我便飞快地跑开,完全无法理会身后人的叫喊,我心里急得可以开锅做饭了。
娘啊!你可千万别有事!
赶到凤来管,我连忙推开人群冲进去,"娘!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一个人很配合地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落地。我别过头去,不忍想看,终是来晚了一步。
"你个图崽子跟老娘面前充什么威风!想当初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光屁股走路呢!"里面走出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边撸着袖子,边漫骂着来到跟前。
地上那人本就身受重伤,再听他的话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哇"地吐了口鲜血,颤着手指向女人,"你......你......"终是气得背了过去。
我看着地上不成人型的一块肉团,在心里为他超度。
"娘,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我走过去,接过女人丢来的围裙。
"这种人太可气,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打了打身上身上的灰尘,"走,筝子!把那头死猪拖回家!"
"啊?为什么又是我?!"我吃惊地跳开,哇哇大叫着不干。
老娘则是阴侧侧地一笑,"你不干?好!呆会把家里的衣服全都洗了!"
没想到她拿这招威胁我,够狠!不愧是我娘。虽然很是不满,我还是把那人连拖带拽地弄回了家。
把他扔在床上,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直骂这该死的猪怎么这么重,累得我要命。
"等等,"见我要走,老娘连忙喊住我,"到里屋把药箱拿来。"
我不满地撇撇嘴,走到里屋把药箱拿来递给娘。
看着她为那已不醒人世、面目难分的人上药,我不满地嘟囔着,"要打就别救,想救就别打。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懂什么!打他是教训他,得了教训就成,可不能不管他死活。"娘小心地上着药,又吩咐我做事,"你去打桶水来,呆会给他洗洗。"
哼!你就知道使唤我。
打满了一桶水,我也懒得烧热了,反正他皮厚不怕寒,凑合着就成。
回来时娘已上完了药,把人交给我,我拖着他进了里屋,见他还未醒,抬手就把他丢进桶中。侵在一桶冰冷的水里,那人顿时"噌"地跳了出来,已是清醒了大半。
"你谋杀啊~"他哆嗦着叫喊着,用眼神指责着我。
我笑着倚在门上,"怎么?还要大爷我为你更衣?"
本以为他要跟我开骂,却盯着我发了呆。我邹了眉,看什么?没见过比你更英俊潇洒、更玉树临风的人吗?
他看着我好一大会儿,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冷得我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
"没有,只是要多谢恩人相救。"他笑得别有一番风情,如果不是此刻鼻青脸肿煞了风景。
"知道就好,赶快洗完。"我觉得跟这人呆在一处太不自在,想快点离开。
"恩人何必心急,不如陪我一起洗吧。"说着突然抱起我,速度之快,令我措手不及。
"你干什么?"我大惊失色,僵硬地看着他抱我一齐跳入桶中。
刺骨的冷水差点让我当场窒息而死。我想跳出来却被这该死的家伙牢牢扣住腰部,动弹不得。
"该死的!你快放开我!"我不停地挣扎,丝毫不见效果。真奇怪他哪来那么大力气,难得没有被我娘揍死,还能如此威风凛凛。受伤的人竟然还有这份力气,我开始怀疑他是故意输给我娘的。
"独享不如众享,恩人,这冷水浴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他说得是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够厚。感情这是报复我来了。
我恶狠狠抬头瞪着他,却见他又是盯着我的脸梦游桃源去了。
看着他一脸的花痴相,我终于知道娘为什么要教训他了。原来是个登徒浪子!八成是连我娘也调戏了,不然怎么会被揍得如此之惨?你个家伙真是无可就药,连男人和老女人都要。
娘啊~!你救了一个变态回来啊~!


(三)
把他打晕之后我拉着他到了床上,胡乱扔两床被褥盖上,也算交了差。回头到外面看见娘也收拾好了药箱,笑着过去坐下。
"你今天怎么下手这么轻?不过打到了皮肉上,一点也没伤到筋骨。"
娘瞪了我一眼,将箱子放回原位。
"是不是见他仪表堂堂,舍不得下手?"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你小子脑子里尽不装些好东西。"娘笑骂着戳了我的额头,"叫你学些武功只会偷懒,看你将来怎么在这江湖上立足。"
我不满到撇撇嘴,这关江湖什么事,八竿子打不着的。想当初娘也是武林中一代女侠,这我也是知道的,可这不代表我也一定要是武功盖世、青出于蓝而盛于蓝的英雄好汉,而且我宁愿像现在这样作我的市井无赖,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总也好过什么生生死死、江湖恩怨。


一夜无梦到天亮,我看了看身边凭空多出来的人,又想了想,才记起昨天发生的种种。不免心生旧恨,一脚把他踹下床去,报你昨晚冷水之仇。
那人头刚一碰触地面,便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有刺客!"
"刺你个头!"我扔过去一件挂衣,笑骂道,"您大爷是不是睡迷糊了?"
他似是而非地看了看周围,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
"为什么我觉得头很疼?"
"那是因为受了风寒,当然会疼。"我不理他,径自穿衣服。
"不对,我觉得后面比前面疼。"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我穿上靴袜。
"那我为什么想不起来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正常,风寒重了,人就容易晕眩。"我扣上盘扣,扎好腰带,走到他面前,三五下把衣服套在他身上,"回头吃过了早餐,再到街上玩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人看着我笑得很是奸诈,俨然一副"我是流氓"的字样印在他脸上。
"还没有问过恩人的名字。"
"好说,跟着大家叫我大哥就成。"
"可我比你大。"
我冷哼一声,比我大又怎样?这衙门里的、市井上的哪一个不是比我大?不还是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筝哥",想在这同安县混下去,谁人不知道我的名号?一看这人就知道不是本地的,不然怎会得罪我娘?
"我姓风,单字一个筝。"
"风筝?"他一皱眉,"怎么有人叫着个名字?"
"你管我,爱叫什么是我的事!"我娘没给我取名叫风流就已经是好的了。
他笑了笑,"这名字倒也不错,简单好记。不如我叫你筝儿怎样?"
身上被他碰到的地方泛起一阵麻栗,我抖落掉两斤鸡皮疙瘩。没想到此人真是恶心至极,害我早饭全无胃口。
"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谁、谁默认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气得一拳挥去,被他轻松闪避。可恶,这哪里像受伤之人?我再一拳,伸脚,踢腿......都被他一一躲过。果真是技不如人,早知道多跟娘学两招,也不至于连这小子也制服不了。
"好了,筝儿,不陪你闹了。"他这次没有躲开,而是稳稳当当地架住我的双手。"谁跟你闹了?!"我气不过,偏偏他力气大得出奇,怎么抽也抽不回来手臂。
"我有一事要拜托你。"他说着眼神也认真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只不过此时此刻换个英俊潇洒的人来效果会更好。
"说!"
他笑了起来,某种目的已然达到。


"你说什么?!"娘吃惊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拜您为师。"
娘看着他,很是不解,"我无门无派,你跟我学什么武功?"
"学武不一定要投名门大派,我出江湖这些年来,以为自己小有成就,便是放荡不颠。昨日有幸遇到高人,方知世间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请您收我为徒,必当不会辜负您的厚恩。"他说得句句诚恳,吹得是天花乱坠。我一边看这小子怎么演戏,一边观察娘的举动。后者似乎满腹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知道娘也很想要一个弟子承袭她武功上的造诣,只可惜我这个儿子太没出息。眼下倒是有个出息的,就是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我黄骋耀对天起誓,决不会做对不起师父的事。"他信誓旦旦,说得是黄天后土,可歌可泣。我暗自叫绝,这徒弟还没认呢,"师父、师父"的就叫上口了。
"好,你起来。"
"您不收我,我就长跪不起。"
"好,我收你,起来说话。"
他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立时叩了三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能跟他形成如此鲜明对比的恐怕只有此刻黑着一张脸,垂手站在一旁的我了。
娘啊~!你不是引狼入室吗?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听好,入我门下,自当遵守我的规矩,倘若你他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待他人,我定是不会饶你。"娘说着,却是掩不住的欣喜。黄某人嘴巴极甜,不一会儿已经把娘哄得心花怒放。
我仍是不说话,拉着一张脸站立一旁,狠狠地瞪着某人。
姓黄的,有本事把老子的穴道解开~!


(四)
"怎么?还在生气?"某人一脸淫亵之笑,甚是恶心。我别过头去,不予理会。"大不了让你打一下出出气。"他说着,伸出手臂。我冷笑,打又打不过你,你当然敢说。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姓黄的终于没了耐性。也难怪,从昨天开始他就在这个问题上来回踏步,毫无进展。你以为认了我娘做师父就可以骑到我头上?如果不树立一下威信,以后这同安县还有谁肯听我的?
正寻思着如何整治一下这姓黄的小子,一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了我,脸上又惊又喜,"筝哥,可找到你了。"
来的人是衙门的士兵甲(请原谅这个懒惰的作者_|||),"找到了!县太爷的东西八成是他偷的!"
"你说谁?"我大喜,心想这下可不用回家种地了,连忙问过他。
"你跟我来!"士兵甲拉着我要走,却有一人拉住了我另一只手。回头看去,正是被我忽略掉的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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