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反对结盟难说清楚。如果大宛落入他的手中,别说结盟共抗五胡,将来领军叛变都有可能。
“还有二王子庭都,大宛子以母贵,他继位的呼声高于大王子。还需探得他对结盟的看法,我们好早作打算。”庭都
在这关键时候出了大宛城,也是蹊跷的事。
吕?点头,两人商定还是扶持大王子为主,接触二王子,暗地阻碍四王子继位。此时夜已经深了,吕?告辞,元翎初送
他出去,抬头看到天上圆月才发觉又到十五。
荒漠绿意少,四望皆是无尽地平线,空旷之地的明月,看起来清凛孤独。
元翎初心中感触良多,负手踱步辗转中庭。塞外望月,古来边塞诗句多有描绘,皆不及此时心境,难以表述的惆怅思
念,都倾注在这一轮圆月中。心念涌动,他一撩下摆,回到房内。
案台边单膝侧跪一人,不是陆侍卫,但给人的感觉十足相像,不知从何处进来的。看到元翎初回房道:“属下奉命来
取上表奏折。”
“你等等。”元翎初坐上案台,执笔顿了下,还是敛眉写了封信,连着奏折一起递过去。
“大人有口信带回吗?”那人照例问。
元翎初神色数变,轻轻说:“都在信中……”
监国太子已经连着七八日心情不好,他这两个月一直郁郁寡欢,只是这几天动静比较蹊跷。
赵日晏没养出一生气就杀人的习惯,心情烦闷顶多作践死物,不会拿活人整。当然他也不会自个儿委委屈屈生闷气,
总是要闹出一点动响的。可这几日分明在生气,却恹恹的没一点表示。早上起来宫女帮他穿衣,他扭头死死盯着床铺
,过会儿叹一口气。
宫人跟他许久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可谁也没法子解,只得更加谨慎不去招惹他。
捧起饭碗看看菜色,又没了胃口。一桌的荤腥都不是翎初爱吃的……
“撤了吧。”
深深的思念涌上心头。前段时间他家翎初遇到沙暴,背上砸了一下都吐血了。他那身体反反覆覆地折腾,可怎么好。
赵日晏后悔了,当初应该找个太医跟着他。现在连个面都见不到,不知道他气色怎么样,会不会又勉强做事。越想越
担心,晚上都睡不着,心火烧着难受,坐立不安很烦很烦。
“殿下,朝议了。”
赵日晏皱眉满心不悦,起身收收宽袖,跨过门槛的时候停下来,又转头回房。
“不去了,让他们明天来。”一直绕到里间,又扑回床上。
宫人不敢多说话,领命去了。
赵日晏摸摸床铺,翎初躺的里边位置,怎么摸人都不在那里,但不摸想得更厉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几个月,他可怎
么办呢。五年前他能耐住性子不去找他,现在却不行了,思念这个东西像附在骨头上,剜不掉。
“殿下……”
“不要吵我!”赵日晏生气,语气充满威胁。
宫人鼓鼓勇气,还是轻声说:“前边来信了,元大人上了一封奏折。”
“哪个上奏?”赵日晏噌得坐起,他没听清。
“元大人。”
“快叫他进来!”赵日晏大喜,这两个月他收过十几个平安字条,其他连句话都没,更别说元翎初主动给他上奏。
想到大片的文字,他全身灌注了生气,不管说些什么,他迫不及待要看。
侍卫出现在殿外洞门赵日晏就看到了,嚷着:“奏折!奏折!快拿上来!”
侍卫来不及行礼,赶忙先把奏折奉上,再跪下参见。
奏折上,元翎初劲瘦笔墨挥洒了长长几页,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第一段报告了出使大宛的种种,第二段听闻他摄政
展望了一番未来,最后一段据闻他不勤,婉转劝说几句。
赵日晏开始是喜,看到最后是怒,哪个嘴碎的告诉翎初他不勤政的?他每天都去省清院议政哪里不勤了?难道他十二
个时辰都坐省清院才算勤政,积劳会成疾,他们想他早死吗?
随后想起今日没去,顿了顿。搁一边不想,先回味下奏折上字里行间有没有遗漏。
“殿下,元大人还有一封信。”
赵日晏惊喜抬头,“怎么不早拿上来?”
接过一看空白的信封,心鼓鼓跳着,是私信……
摊开后,只有三个字,却看得赵日晏心花怒放。头顶缭绕几日的乌云散去,晴空万里散出万丈光芒,他再坐不住,站
起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了一遍。
“都出去!”他甩甩手,走过几遍又扑到床上,拿出怀里的信又看了几遍。
回味够了,起身去拿桌上的奏折,看到最后几句,嚷起来:“本宫要去省清院,把那些大臣叫回来,议政了议政了…
…”
赵日晏刚摄政,大事他父皇前段时间已经决断好他只要跟进问问,小事也有人决断去了报告一下就行。是而坐省清院
听完所有,内心生出委屈。不是他不勤政,真的没什么要他过问的,难道说完了和大臣大眼对小眼,再瞪上几个时辰
才算勤政吗?
到底是哪个在说他坏话,他思来想去再问跟过去的侍卫,确定是容御史。果然是狡诈的狐狸,表面对他恭恭敬敬,背
后去撺掇翎初。他往日积压了许多对容深雅的不满,此时脑子里转的都是怎么整治他。这只狐狸背后有父皇撑腰,又
跟翎初是好友,整治狠了讨不到好的反而是自己,怎样又能整他又无后顾之忧呢?
左思右想,想出个好方法,马上派人叫容深雅过来。
大宛兵败初期一心想雪耻,天朝强迫与之通商,然而几十年下来大宛贵族从中尝到无数甜头,逐渐瓦解了反叛之心。
大宛的马匹和珍稀矿石源源不绝输送天朝,天朝的奢靡物也源源不绝送进大宛贵族家里,过惯享受的日子,是回不到
风沙满天的戎马生涯。
元翎初到大宛,前前后后见过几十个大宛贵族,每天行宫外求见的还有许多。大宛人直来直往,弄不来拜帖这东西,
上门客套话说说,走的时候元翎初还未弄清是谁。
“这样下去不行。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大宛人长得差不多,见过也认不出,哪天街上小贩跑过来也要大人亲自接待
?”
元翎初回房问吕?:“大宛十个世家都来过了?”
吕?翻翻访客录,“好像只剩纳查一家。”纳查是大宛第一富商,经营马场,也是与天朝来往最紧密的大贵族。
元翎初点头,“纳查家我亲自上门。明日开始门口竖一块免客牌。”
隔日元翎初只带了元靛私访纳查,纳查家门第高,元靛上前叫门的时候还被羞辱了一番,满心不痛快。元翎初浅浅安
慰他,让他再去叩门。
说清楚后,纳查老爷亲自来迎。老头子秃顶圆敦,一双算计的小眼滴溜溜,一见面就连连告罪。
大宛良马对天朝甚为重要,特别是现在战事将起的时候,元翎初也乐意给大马商面子。
马商奉了最顶级的大红袍,在遥远的沙漠之国喝到专贡天朝皇帝的大红袍,元翎初还是吃了一惊。
“纳查大人果然有本事,在我朝这等顶级好茶只有宫里才有。”
马商搓了搓手,带着谄媚道:“元大人说笑了,这不是您惯喝的嘛……小老儿特地为您备的。”
元翎初一愣,老头的话或许不是借花献佛。他小时候爱喝大红袍,宫中的贡品大多被赵日晏抢来送他了,后来迷上其
他茶大红袍也没缺过,当年有狐朋狗友来求,他也从不吝惜。难道这小老儿的大红袍还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纳查大人可有事?”索性直白点说,这老头弯子绕得越大,事情越不可小觑。
“元大人真是爽快,小老儿确实有所求……您喝,您先喝……”
这样他还怎么喝得下去。元翎初略一思忖,还是先沉住气,等着老头自己开口。
一直到他喝完,杯子搁下,纳查才吞吞吐吐开口:“元大人可否为小女保个媒?”
元翎初没想到会是这种事,马上道:“这好说。纳查大人看中的是哪位俊才?”
纳查满面为难,期期艾艾地说:“小老儿的幼女年刚十七名叫伊丽,小老儿一直骄纵着,她要去天朝看看,小老儿拗
不过就带她去了。谁知道伊丽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的病了,小老儿追问下才知道她看上了天朝的一位大人。可这位大
人位高权重,伊丽又是别国女子,小老儿不敢去求亲,只好转而来求大人。”
第 27 章
“哪位大人?”问出口时元翎初直觉感到不妙。
“是贵国御史大夫容深雅容大人。”
果然。心中一沉,他面上依然自在,掸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容大人风流成性,我大汉女子都不敢嫁他,令千金
怎么会……”
纳查直叹气,愁得没法:“小老儿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就是不听啊。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人都痴痴迷迷了,再
这样下去小老儿怕……”纳查脸皱成一团,看起来老了十岁,儿女都是债,这话果然不错。
“这样吧,纳查大人,本官先去探探容大人的口风。你可有伊丽小姐的画像?”
纳查赶紧叫人取来,又让丫鬟带小姐出来,让元翎初当面见见。
小姐的样貌还可以,就是比起汉家女儿高大了些,颧骨较高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此时脸上有病容才显出点女子的柔
弱。
元翎初想像一下她站在容深雅身边,感觉万分怪异。容深雅不是好摆布的主,这媒要做不会是妙事,或许惹祸上身…
…
不管这婚事能不能成,大宛的良驹还是要买的,元翎初把话题转到生意上,纳查脸上才有了笑容,不停搓手。
“对付五胡骑兵,非要组建一支铁血雄兵。”元翎初说到四个字瞥了纳查一眼,老头脸上依旧贪婪的神色才略安心,
继续道:“纳查大人的马,吾国要这个数。”
他伸出两指,纳查大喜:“八万?”
“八十万。”他安然在座,轻轻说。
“八……八十万……”纳查瞪大眼睛,出气都轻了。“小老儿供不出……不不……”他吞吞口水,眼睛飞快地滴溜溜
转,一改口风急急问:“贵国何时要?小老儿打算打算。”
“三年,纳查大人三年能供我天朝八十万匹大宛良驹,且不说这笔巨大生意你可独吞,我朝以黄金相换,而且,我皇
将赐你爵位……到时候——”元翎初刻意不说下去,满意地看到纳查脸上神往之色。
事情谈妥元翎初就告辞了,纳查送他出府,一直到府外大街底才殷殷道别。元翎初弃了轿子,走在异国都城的街头。
大宛国的街上能看到年轻女子来来往往,头上披着五颜六色的纱巾露出光彩夺目的异眸,有些露出赤脚,脚上叮叮当
当的环饰,煞是好听。
街上能见到许多卖艺的人,做着新奇古怪的杂技,还有带着驯养狮豹杂耍的,很好玩。元靛看得入迷,回过头来却不
见他家大人,慌张得四处寻找。他分拨层层人群艰难移步,寻了会儿不见,看到一处高阶赶忙站上去。四下里望总算
找着他家大人,站在拐弯小巷口一动不动。元靛跳下来,挤到元翎初那边。
“爷怎么突然走了,也不叫下我。”他埋怨,一抬头元翎初死死盯着一处空白景色神色惊异,端的古怪。
“爷你怎么了?”元靛拉他。
元翎初侧头,似看非看,突然惊醒拉着元靛胳膊:“快跟我回去!”
两人再不作停留,急急赶回。跨进门元翎初脚下不停,吩咐元靛把吕?叫过来,他自己迈开大步,直接往行宫内院去。
吕?赶到见到元翎初坐立难安,异道:“怎么了?”
元翎初坐到案后,道:“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他顿一下锁紧眉头,“好像是氐族质子那木沙。”
吕?楞了会儿:“怎么可能——”他狐疑看着元翎初,疑心他眼花。身为质子,那木沙根本不能出京,何况是这几千里
外的大宛城。说起来那个氐族质子和元大人应该是有“过节”的,会不会某种原因产生了幻觉?
元翎初接触到吕?怀疑目光,心下微微烦躁。他不可能看错,那木沙肤色黝黑,眉目漂亮,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那晚他
只见过一面,可绝不会认错。
他起身走到窗边沉吟不语,忽而转头道:“不会错,那人就是那木沙!”
“大人的意思是……”元翎初肯定的表情让吕?也紧张起来,质子私自离京是会挑起两国战争的大事,那木沙来大宛的
目的绝不一般。
“这时五胡之人到大宛城,定是乘着争王寻找机会拉拢大宛。”
吕?眯了眼:“他们想赌……下注在某个王子身上,然后鼓吹大宛反叛?”他脑子飞快思考,立即跟上,“大人以为五
胡押中的是哪个?”
元翎初错眼沉思,一会儿道:“散出所有细作,最主要的是二王子庭都。盯牢三位王子的府庭,有异常马上汇报!”
吕?点头,又道:“说到庭都,他回来了,让人送了拜帖,邀您晚上到他府里参加晚宴。”
“拜帖?”大宛人不兴拜帖这套的。
“据闻庭都喜爱我汉朝文化,曾私下游历我国。”
元翎初眉越发锁紧,手握成掌,捏得死紧。
元翎初坐在官轿中,听着外头的声音热闹,掀开布帘看。二王子庭都府门前张灯结彩,还有杂耍艺人喷火爬杆,舞娘
摇着腰肢当街旋舞,四周百姓看得滋滋有味,声声叫好,气氛热闹。
“天朝特使元大人到——”
元翎初下轿差点撞到人,定神一看,来人穿着金色大宛宫廷服,俊朗轩昂,不似大宛男子的粗犷,有一股温文尔雅的
姿态。
“本想帮元大人掀帘,没想大人自己下来了。”很熟稔的汉文,没一点口音。
元翎初礼貌颌首:“庭都王子客气。”
庭都碧绿双眸亮了亮,含笑道:“多年前只是远远看到元大人的风采,今日能得一见,是我的荣幸。”他不用尊称主
动拉进距离,元翎初不动声色从善如流:“王子殿下太客气了,不知在何处见过在下?”
庭都展臂亲自引他入府,一直领到大殿主客的位置,自己才入席。他心情很好,笑着昂头远望,似在回忆:“六年前
本王到贵国一游,那日元大人在大观楼与一众才子行酒令,本王在内间听到,对大人的才学很是佩服。古来曹植七步
成诗,元大人三步就成,赞啊——”
元翎初淡淡推辞:“那是年少时随口胡诌的糗事,殿下谬赞翎初惭愧。”
庭都笑着打量他,道:“元大人比起当年变了许多,气度风采更加内蕴,本王仰慕——”
元翎初拱手,发现对面的宾客有几个穿着汉服,有几个是僧侣,还有些服饰奇异不知哪国人,敛眉沉思。
“这些都是本王的食客。本王酷爱异国文化,什么都想学学,特地招揽这些食客作伴。——这位是是贵国姑苏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