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楼很多次看着陆寒吟很长时间不说话,陆寒吟也天经地义地看着他,最后段离楼开始拔剑,陆寒吟才口气软下来
。
段离楼吃软不吃硬,陆寒吟吃硬不吃软。
听段离楼说,陆寒吟武功并不出挑,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抵御住他的笛声,我问是怎么样的笛声,段离楼说你听过就知
道了。
陆寒吟看我不顺眼,现如今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每当他要挑我的刺时,我就故意把玉佩亮出来给他看。
“夏清浅,没想到你这么无耻。”陆寒吟有一天晚上又溜进我房间里时说了这样的话。
我笑眯眯地把玩着玉佩:“你说我,可就等于在说乔九哦。”
陆寒吟扬长而去。
良物不用,过期作废。
哪天能到乔璟真的怒了,我还给他就是了。
我啃着苹果,前往黄字号间。
邳州客栈比素云客栈大得多,素云客栈是暂时歇脚,邳州客栈是长期养老。里面的人走路都是软趴趴的模样。
一个胖老头堵在我的房门楼,和两位年轻人说着话。
我心不在焉地拍了拍那两个年轻人道:“借过。”
手背拍了半天,两个人纹丝不动。
我莫名地看着他们,又开始看那个胖老头。
一名男子开口道:“我们有事,你请绕道。”
我想了半天,想起这个楼道是个回字型,四通八达。
我笑了笑:“你堵住我的房门了。”
“那你再楼下等一会儿,师傅在跟我们说话。”
我又眄视了那胖老头一眼,老先生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睬我们。那人见我还杵在原地,又担心地瞄了瞄他师父,转过
来用一种不耐烦地语气道:“你还不快走?”
说完便把我推到两步之外。
唉……这种人可不好惹,我还是不要跟他们费口舌了。
身后有人把我撑住,我回头一看,是段离楼。
段离楼把我稳住,缓步走上前去打招呼。
胖老头这才睁开眼,眼神顿时清澈无比。那两个年轻男子也朝两边退了退给段离楼让了道。
“看见了?拳头还是挺管用的吧。”陆寒吟在我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颈子后面汗毛直竖,立刻跳开:“大白天的装什么鬼。”
陆寒吟刚想反击,却又慢慢闭上了嘴,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那两名年轻男子正凶神恶煞地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看着陆寒吟。
旁边段离楼和胖老头的传话也飘进我的耳朵里。
“……老朽今日才看见。”
“你是说他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段离楼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胖老头微微颔首:“他们的肩膀被人砍伤,从刀痕来看,下手之人手法精湛绝非等闲之辈。”
陆寒吟已经冲了过去。
“他们人在哪里?”
半个时辰后,陆寒吟从房间里出来,眉头紧锁。
我们一群人,包括胖老头一群人都围着他。那胖老头据凌柳姐姐说是青城派的掌门人,他无名无姓,因为许多年前便
已经满头白发,江湖人称他为冷华老人。那些年轻男子便是他的座下弟子。
我突然发现,他面瘫的表情比段离楼还严重。
“还是同样的症状。”
众人一阵骚动,冷华老人微微侧头看向我们。
“六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这二人必死无疑。”
青城的那几个人眼睛瞪大,互相交头接耳。
冷华老人开口道:“听玉笛公子的说法,好像曾经见过类似的症状。”
陆寒吟点点头:“前不久齐溪飞的女儿刚在兖州被害。”
凌纤然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昨天晚上那两位都在哪里被害?”
一名男子说:“师兄他们说去客栈后面的小山上坐会儿透透气,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今天早上醒来时他们却已经在荷
花池旁边了。”
凌纤然点点头,不再发话。
“齐掌门的女儿已经脱离危险了?”冷华老人问。
段离楼摇摇头:“没有找到解药,我们把她的穴道封住不让毒素流通,然后送到了歌蓝山庄的冰窖里。虽然尚未醒来
,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冷华老人叹了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柳姐姐道:“前辈可否让晚辈瞧一瞧令徒的刀伤?”
冷华老人倏忽睁开眼睛,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已变得异常冷漠。
“不必了,还望乔庄主的护法莫要打扰快要垂死的人了。”
柳姐姐皱起眉头,柳画船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柳姐姐制止住了。
那老先生的口气,好像对乔璟很不满意……
莫非他怀疑是不醉山庄?
“那么,也请段公子帮老朽一个忙,将我爱徒——”
“一定。”段离楼没等他说完便已经回话了。
“麻烦大家了,我等先回房休息了,告辞。”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
我们六个人拾了一张有阴影的桌子,在切西瓜吃。
冷华老人他们已经回房,没有再出来过。
门外有人过来告诉段离楼伤员已经从地下通道送去歌蓝山庄了。
陆寒吟吐了几粒西瓜子,然后说:“要我看,那老头根本就无所谓。”
“什么意思?”我问。
“徒弟受伤了,他也不陪陪他们,反而自个儿回房休息去了。然后听说还有办法,一股脑儿把烫手山芋全扔给我……
我们了。”
陆寒吟每次治病之后就开始妄自尊大。说了半天才发现善后的是段离楼。
但只要有人受伤,他跑的比谁都快。
也许这就是医者的本能反应——救死扶伤。
“听他的语气,好像对我们庄有什么偏见。”柳画船道。
我又问:“你们庄里也有人使刀?”
柳画楼说:“不醉山庄里什么武器都有,使刀的不再少数,但要说最好的当然是谢苍。”
我迷茫地开始啃另一片西瓜。
“刀神谢苍?”凌纤然问道:“有几年没有他的消息了,没想到连他都去了不醉山庄。”
陆寒吟冷冷一笑:“是啊,这几年歌蓝山庄门庭冷落的很。”
凌纤然不是柳画船,自然是一笑了之:“但不醉山庄鱼龙混杂,名誉自然也是也是越来越差。”
柳画楼不动神色地开始吃西瓜,柳画船发出了很响的咂嘴声故意让凌纤然听见,陆寒吟盯着凌纤然轻蔑地一笑。
凌纤然又笑:“我还是第一次看男人这样看我。”
陆寒吟脸部红心不跳:“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凌大美女还是少一点养尊处优的感觉为好。”
凌纤然扬起葱葱玉手开始轻摇西瓜,我撇了一眼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淡红的汁水从她嘴角微微流出,又被她轻轻舔了回去。
一个西瓜也能被她吃的这么销魂!
全桌的人没几个在吃西瓜的了,我看得快呆了,柳画船看得脸居然已经烧了起来,陆寒吟还是摆出他是老大的表情,
只有段离楼不耐烦地看了她一样自顾自地吃西瓜,柳画楼面无表情地开始切第二个西瓜。
凌纤然一片西瓜吃完了。
“我知道了。”她看着陆寒吟浅笑。
陆寒吟换了个藐视人的姿势:“怎么说?”
“你是个断袖。”
我扑哧一声被西瓜水呛得喘不过气来,陆寒吟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在桌下踹了我一脚。我吃痛地往柳画船那边靠了
靠。柳妹妹听了凌纤然的话正道貌岸然地又开始吃了起来。段离楼却惊讶地抬起头。
陆寒吟恢复了正常表情:“正确。”
我无比下流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看他这么瘦弱的样子,没准是被人压的,真是丢男人的脸。
陆寒吟鄙夷地跟我对上眼,末了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清浅你不要再靠过来了呀!”柳画船尖叫出声。
不,应该说吼叫出声,或者咆哮出声也可以。
这个客栈里的人很多,经段离楼一提,我还是对清了几张面孔。
那个眉毛淡得快看不出来的人是何林远,头发束的很低,腰缠了一个白玉带的是万垂白。手拿一个流星锤的是艾涛,
这群人并不是同时来的,但因为顾一南曾提到过,我还是留意饿了一番。
晚风习习,犹带着三分热度。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些天邳州客栈的荷花陆续开放,我看得是一阵兴奋。没事就到后花园去溜达溜达。
因为青城派的人在邳州客栈遇害,这两天光顾的客人比以往少了很多。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吃饭出入都非常方便。
晚霞最后的几丝余光照在池中,像是池水着了火,映衬着刚刚收起的荷花像是一幅自然的彩画。有蜻蜓立在荷间,俯
仰之间又消失不见。
地上铺了上好的青砖,一天下来坐上去却还是有些热。
“夏清浅怎么还坐在这里?”
隔得太远,柳画船的声音闷闷地从对面传过来,瞬间被夏日的蝉噪掩盖。
“你不用管他,他喜欢坐在岸边看荷花。”段离楼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冲他们笑笑。
远处人的面孔若隐若现,不知道他们能否看清。
我喜欢荷花,时常看着荷花发呆,不仅除了它们本身很漂亮,还因为它让我有一种感觉——我会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
事。
我觉得我应该想起的事,但是我却忘了。
看着它们,我觉得很亲切。像是很久以前,我也见过它们似的。
院子里碧树连阴,光线暗淡却柔和。
柳画船和柳画楼换上了一件枯荷叶色的裙子,和着池水染成一色。不时传来她们的笑声。
有两只白鸽从她们声旁飞过,柳画船跟着它们跑。柳画楼笑弯了腰。
段离楼靠在一棵张满了藤蔓的树旁,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晚霞带来了如梦般的温馨而美好。
而这种美好很快就被一声尖叫所打破了。
第19章
后山杜若草延绵不绝,却没有香草的味道。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四周的荒野。
段离楼在深草中穿梭,很快就停下来,我和柳画楼柳画船三人茫然地赶过来时段离楼已经向客栈的方向回跑了。
他怀里抱着晕倒的凌纤然,淡蓝色的衣服突兀地染上了浓浓的鲜血。
柳画船平时很讨厌凌纤然,而现在却不免也愣住了。
段离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连她都受伤了?”
柳画船不解地看着她姐姐,继而又疑惑地看着我。
我抿着嘴,避开她的目光。
在往旁边走就是一片树林,树的颜色从青翠渐渐深入到漆黑的一片,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刚才柳画船追着的白鸽扑
扇了几下翅膀从草地上飞了起来,很快地盘旋在了树林的上空。最后停在了一棵树枝上。
野旷天低,天空敛起最后的光泽。
鸽子踩在树上的同时,掉下了一样东西。
一个白色的东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我刚想走过去就被柳画船拉住:“走错了,往这边。”
我回头,看见柳画船一张忧心重重的脸。
柳画楼已经走出七步开外,柳画船还在等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了上去。
客栈里面跟在后山荒野外几乎一样的安静,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地坐在大堂的桌边。
掌柜的他们郁闷地看着这十几个人。
我们把他们的生意全毁了。
二楼走廊深处门吱嘎一声开了,随即而来的是一串脚步声。
段离楼和陆寒吟急促地走下楼梯,坐到了我们的桌边。
“真他妈的活见鬼!”陆寒吟憋了一肚子火,咕嘟咕嘟地把一盏茶喝完便开始开骂,他脸上已经接近惨白。
段离楼还是沉默不语。
何林远走过来微微作了个揖道:“敢问凌姑娘是……”
“一样一样,全都是一样!”陆寒吟不耐烦地吼出声来。
何林远看了一会陆寒吟,叹了一口气问:“是什么样的伤?”
“剑伤,很快的剑。剑从后往前拦过来过来,下手狠重。”
何林远眼神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不做任何犹豫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中了同一种毒,所受的伤却都不同,到底是谁?
旁边的一桌的谈话声飘了过来:“我看不醉山庄是怕我们联合歌蓝山庄铲平他们,才在武林大会之前准备杀人灭口的
。”
“去金陵的不止这一条路,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柳画船肩膀剧烈的起伏着,眼中尽是绞死人的目光。
她左手被柳画楼握住,右手被陆寒吟的玉笛压住才勉强不骂出口。
声音越来越大。
“又是刀伤又是剑伤,还有暗器,你说哪个门派专攻这么多的武器?”
“是啊,而且他们伤的人都是和名门正派有关的人。”
有人冲上楼去,很快拿着行李下来。扔了一两给掌柜就飞快地出门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然后走的人越来越多,一刻都不想停留。
楼下声音渐响,越吵却越显不安。
段离楼道:“这地方不能再留了,我们也得赶紧走。”
陆寒吟站起来冷冷地说:“可以,但我自己留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不醉山庄的人。”
段离楼压低了声音:“到底是不是,你应该很清楚。”
“你说什么?”
“凌纤然腰部的剑伤,手法极快,是不是很像你们不醉山庄房傕的剑?”
柳画楼看着段离楼,眼中先是惊讶,而后露出淡淡哀伤。
我推了段离楼一下,让他别再说了。
陆寒吟大笑了起来:“房傕?房傕早就发过誓,不再踏出不醉山庄一步,你居然会怀疑他?”
旁边已经有人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纷纷驻足朝这边看。
柳画楼摇着头苦笑,转身上楼。
段离楼看着柳画楼的背影不说一句话,陆寒吟还在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段离楼默然道:“抱歉,是我
想太多了。”
楼梯上的柳画楼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快步走入房间。
柳画船冷哼了一声:“段段面,我看你是存心想让我姐对你失望吧。”
气氛火药味十足,我实在是受不了,也回房间去了。
满脑子全是乔璟的脸。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叫人如何相信他派人到处乱伤人?
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可是想到爹……我爹就是被乔璟亲手刺伤的。
夜深,我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客看屋外,藏青色的一片,什么都无法看清。
黑暗是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我打开门,看了看旁边的房间。
门房紧锁,像是要将自己保护起来。所有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穿起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走楼梯时,楼梯嘎吱嘎吱地作响,吓得我生怕把段离楼他们惊醒。
刚下楼,想想不对,外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又到大堂的柜台中找了个火折子点上,这才溜进后花园。
从后花园通到后山有一个小门,这个时候小门已经关了。
我暗暗骂了一声,又开始在院子里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