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一部 Ⅰ——洗尘的细雨
洗尘的细雨  发于:2011年0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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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过且过的懦弱个性,她实在看不过。

乘务员的工作是固定在狭小的车厢里。只要有人群,就是小型的社会面貌,人生百态看得不少。心也越来越硬了。柳

下溪留给她的印象非常鲜明,在压抑了的少女梦想里白马王子级的人物。她是清醒的、理智的,少女情怀总是诗被强

行挤出体外。

其实,昨夜意外地见到那个身影,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可是,对方只是淡然地甚至连目光也没有正视落在自己身上

。那股失望感收缩着心脏,生痛。

邹秋菊不是主动型的人,她没有过主动追求想要的念头。有时甚至想:要是自己是男人就好了。也只是这样想一想,

然后忆起母亲,泪痕沾湿了枕巾。

邹清荷与姐姐的心情绝然不同,他是快乐的,看着前路高悬着耀眼的太阳。(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儿,到远方去。)他

是怀着这样快乐的愿望。(外面的世界一定是精彩的吧。)他对外面世界的理解,来自图书馆里的书籍。

这对姐弟一路无话,静静的如陌生的两个人。

柳下溪刚锁好门,就见到他一直找不到的李果垂头丧气出现在楼梯口,手上还提着一堆东西。眼熟啦,好像是从广州

买回来的。

“你这是干嘛来着。”柳下溪好奇,连自家的口语也出来的。

“别说了。”李果没精打采。“失败失败。”

“正好找你,一起去岔河口镇。”

“干嘛。”李果没好气道:“我要进去坐坐。”

柳下溪只得重新开门,让他进去。“你这是?”

“邹秋菊不理我。”李果虽然第一次来这里,却没有好奇心。自动倒了杯白开水,一口气狠狠地喝下去,仿佛那水跟

他有仇似的。

柳下溪没兴趣做别人的爱情顾问。没搭理他,他现在算是和李果是搭挡,可李果实在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对真相一点

儿兴致也没有,完全是位闲爷!看来他是没有指望了。

李果发了会呆,坐得安稳,久久没有挪窝的意思,柳下溪有点不耐烦。“追出色的女孩子除了要脸皮厚外,还得有品

德与才能。”

这话一出,李果倒是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说详细点。”

“脸皮厚这一点你肯定是有的。”柳下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李果却只是点头,听不出这句有嘲笑他的意思。“品

德在追女孩子跟平常人定义的品德是不相同的。其实也就叫投其所好。有的女孩子喜欢男人有安全感,男人就得把自

己可靠的一面展示出来;有的女孩子喜欢男人听话,你就得随叫随到,不违背她的意思;有的女孩子叛逆,你就得展

现你是荒诞的,走在时代顶峰的男子。说到才能嘛,也就是多才多艺。唱歌跳舞画画写诗都算,有这些才能,能为你

加分不少。”

李果听得双耳发烫,有这些还用请教别人么?还不女孩儿自己扑上来?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总结一句:要做一名有担当的男子。走吧,去岔河口镇。”柳下溪说完长篇大论站了起来。

“岔河口镇?那案子不是结了么?”李果不甘愿地起来。

“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就你多事。”他小声嘀咕,柳下溪耳朵尖,听到了。横了他一眼,这李果怕恶,乖乖地跟着走。

“一桩案子,只要有疑点就要弄明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半点也不能马虎。”

红色的雾-08

李果提不起劲来,只不过他对强势的人一向没有抵抗力。不是说柳下溪人不好,只是文化有差异、身高有差异、强弱

有差异,李果不自卑是不可能的。

李果是安份的人,从不多事。每天只是期待着平平安安过小日子。如果能讨得邹秋菊当老婆人生就完美无缺了。

高中毕业后,安排工作时到公安局还以为是管户籍或者守传达室接电话之类清闲的工种。哎,谁知道哩,居然进了最

苦最危险的刑侦大队。

是谁?把他弄进刑侦队?庆幸大队长汪集成是他的亲舅父,从少就痛爱他。不过,不准他在局里泄露他们亲戚的关系

柳下溪拉着李果一起出门。除了他们是拾档一起行动方便,另外就是跟本地人打交道时,在语言上方便些。李果是本

地人,普通话也不标准,还能跟他沟通,算是中间的翻译。

“调查报案人刘华?”李果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后吃惊地重复。

柳下溪有些叹息:如果自己的搭档是邹清荷就好了。

“为什么要调查他?”李果继续追问,在他的脑海里案子是已经了结,只要把凶杀捕捉到案……。罪犯有舅舅他们去

追,追不到还有全国的同行,落不到他一实习的小警察身上。不干他的事嘛。干嘛还要重新调查?难道要翻案不成?

翻谁的案替谁平反?搞不懂。

“不是调查,是在证词上有些疑问想请教他。”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案子都结了。凶手畏罪潜逃,作案动机也有,现场的证据也有,不明白你怎么想

。”李果有时话蛮多的。

“想不通的就是动机。”柳下溪喃喃低语。大个子的他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压得那车快要散架了。看着李果骑得轻盈

自在……羡慕起这小子的个子矮小了……。南方人到底是纤细的……那身形比北方少女还来得纤细。

李果的脸是张娃娃脸配着圆圆的杏眼(算是可爱型的吧),柳下溪心不在焉地想。

这只是瞬间的想法。他的思绪很快回到“动机”上。刘华的动机:假设那天清晨,五点多出门很早,在这地方出门这

么早本来就奇怪。这里的民众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懒”。不但懒,还要加多一个字“散”。

当然,也不排除早起的劳作的人。刘华在建房,起这么早是正常的能理解的。几个月都这样过来,也算是合理的。那

天录口供,情况不明的自己到底是忽略了这个人。只是奇怪他对警察本身的抗拒,还有就是缺少本地人该有的旺盛好

奇心。四十左右的大男人本不应该如此胆小,以不想惹事来解释他的置身事外的超然牵强了些。当时,真没有想如此

多,没有更仔细地观察那个人。现在脑里面刘华的印象不清晰,只是张平凡的泡受风霜超出实际年龄的农家男子。满

脸皱纹,皮肤是棕色的……眼神没有注意,当时的他好像手脚没地方放似的,有些神经质急于摆脱他们……其实有点

记不真切。柳下溪向来只记自己感兴趣的,不上心的人与事自动排除在大脑之外。总之,是不会让人联想到与犯罪有

关的面貌,当时内心对此人的评价是:盲目地遵守着社会规范的类型。

柳下溪让李果去向周围的人打听有关刘华这个人。他自己在小镇四处走动,发觉好东西:炒莲子!他牙齿极好,钢崩

儿似的“咔嚓。”嚼得欢。买了几斤炒好的熟莲子。由莲子想到莲花,红莲花、白莲花的,在这里称为荷花啦。听说

,这水乡,盛名的是二月梨花雪花似的镶在枝头;三月的桃花沁美入骨,清隽与妖艳辉映;三、四月油菜花,乡间的

旱地到处是金灿灿;六月的荷花,有水的地方就有荷花,一眼望去,漂亮极了连到天的尽头。柳下溪没有亲眼见过,

就是那张相片让他丢了魂当时脑里就只有:“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白居易《采莲曲》)

乡下的房子建造的速度真是缓慢,跟蜗牛爬坡有得一拼。算来接近一个星期了。刘华的屋子只修到一楼,第二层才搭

了钢筋的架。柳下溪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刘华本人。只有建房的人在忙碌。这里建楼房是大件事,精精乐道的

说长道短的人不少。可惜他们对柳下溪有着本能上的拒绝。

“这就是镇上唯一的录像厅啊?容不了多少人吧?”柳下溪自言自语道。普通的二屋水泥房并不大,容不下多少人吧

?门口挂着厚厚的黑布,有些丧气。琉璃窗上用黑色的墨汁写着“录像厅”三个。字写得不错,有柳体的骨骼。写这

三个字的人练过柳体的书法吧。

柳下溪有着敏锐的反应,他猛地转过身来。他身后鬼魅似地站着一位黑衣裤子、灰蓝色上衣的少年。冷淡的、略哑的

声音带着戒备:“你在看什么?”

“不能看吗?”柳下溪反诘道。

“你在这附近转了老半天。想偷东西!”少年莫名的指控,让柳下溪啼笑皆非。不过他的普通话很标准,比邹清荷的

强。

“你有被害妄想症啊。”柳下溪少年心性起,跟他斗起嘴来。哦,他的年龄其实也不大,是今年警校应届毕业。

“是又怎样?关你屁事。”少年冷嗤。

各色人见多了,这种有着阴暗潮湿个性的小鬼难见。柳下溪耸耸肩,太嚣张了。自己还不宵跟他一般见识,看年龄少

年大约与清荷相当:“你是六中的学生吧?认识邹清荷么?”

少年很明显地收缩着双眼,咬咬牙。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那就是认识啰。”柳下溪把手中的炒莲子递过去。“我是他哥。”

少年一撇嘴,讥笑道:“什么哥哩!知道我认识他,还睁眼扯谎,真是不知‘耻’字怎么写。”

柳下溪一笑:“这么偏激啊?比他大当然是他哥,又没说是亲哥、堂哥、表哥的。你那么激动怎什么?小鬼,你叫什

么名字?”

少年一甩手,推开他递上的莲子袋。一时话塞,辩不过柳下溪。

拖拉机轰隆隆响起。柳下溪顺声望去,看到刘华的车朝这边驶来。

“兴旺,你不在家里做作业,出来做什么?”刘华虽然先看到柳下溪却没有跟他打招呼。

“刘华,他是你的儿子?”柳下溪有些意外,这少年个性虽不好,外表还过得去。跟他的父亲并不像。

刘兴旺朝父亲走去,平淡道:“看书眼倦,出来透气。爸,你认识这个外乡人啊?”

“他是公安。”刘华自顾自地御着水泥。“就是河堤那案子来录过口供。”

“那案子不是破了么?”刘兴旺意外地看着柳下溪,他并没有上前帮父亲的忙。柳下溪看不过去,上前帮助刘华御水

泥。

他们消息很灵通嘛。

刘华并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事完后拍拍手上的水泥灰,累得柳下溪身上也有一层水泥灰了。“公安同志这次来是找我

的?”

“不是。休息日有空,随便出来转悠。”

刘华又把嘴给合上了。

“公安同志……”刘兴旺笑了起来。“更像贼呢。”

“兴旺!”刘华喝了一声:“回去写作业!”

“他说他是邹清荷的哥哥呢。”刘兴旺一点也不理会父亲,越发笑得历害,甚至笑得躬着身子。

“原来,刘华你是认识邹清荷的。”柳下溪温和地笑了。

刘华面部僵硬。

“到底有多少事隐着没说呢。刘华同志。”

刘兴旺拦在父亲面前:“我们有权保持沉默。”挑剔的眼神燃着熊熊的火焰。

“你儿子,是不是……头脑有问题啊。”柳下溪也恼了,问得直接。

父子俩同时翻了脸,刘华死死拖着要发飙的儿子。“公安同志,你说的不是人话。”

“刘华,你是目击证人。任何的谎言使案子的难度增加。在法律上假证是妨碍司法的罪。”关系弄僵了。当然也从没

有好过。很糟。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没什么隐瞒。我那有空去记儿子学校认识的同学。就算名字听过也不记得脸,记得脸也不知道

那个名字是他的。”

想不到一副老实实在的刘华,说得这样一番歪理来。驳不倒。

柳下溪承认了这次交锋是自己败北了。

李果的形像起了作用。李果的娃娃脸对风华正茂的少女没有吸引力。但是,对中年妇人却有致命的杀伤力。李果来了

兴趣,学着柳下溪的把所有调查得来的话题记录下来,有什么记在刚从小店买的学生习字薄上。

“刘华:三十九岁。岔河口乡六道湾村人。结过二次婚。第一个老婆姓李,九年前病死。第二个老婆姓齐,二年前失

足跌落湖中死亡。有一子刘兴旺在县六中上学,高二,十七岁。他们是在第二个老婆死后搬到这里的,前面那家录像

厅就是他们租的门面开的,生意不错。刘家的拖拉机是刘华前几年倒卖棉花、棉籽、菜油、芝麻油等赚来的。是县里

头批万元户之一,得到过县长表扬的。买了拖拉机后,他就很少做投机生意了,白天专心帮人拉货,晚上放录像。在

这镇上有是身份的人吧。只是个性偏僻了点,连这附近的混混也怕他。父子两人平时不怎么跟周围的人来往。毕竟只

是二年左右的邻居,大家对他的了解有限。”

柳下溪左手托腮,不出声。

“怎么样?”李果得意洋洋地等等夸奖。

“很好。”柳下溪笑了,真逗:这孩子,象极了讨主人欢心的庞物狗。“知道六道湾怎么走么?”

“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么近?”

李果笑道:“整个乡也只那么大。如果是摩托车,几个小时整个县也就逛完了。我们这是要调查刘华第二个老婆的死

因么?跟河堤上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李果虽不聪明也不是绝对的笨蛋。在局子里混了几个月多少对某些词还是敏

感的。比如说:死亡。提到死亡,就会想到死亡的几种状态:自然死亡、病死、意外死亡、被杀。失足跌落湖里淹死

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淹死、被人推下、死了被人弃尸。

在这里没有人报案,公安机关就不会理会。人死亡只要有家人给的合乎理由的解释就没有人追究,并不需要医院开具

死亡证明。尸体被家属隆重地送进坟墓就完成了人的一生旅途。

大大小小的塘,好多!不过,那么浅的水算塘么?

“他们在做什么?好多鱼!”鱼在网子里挣扎着。新鲜的鱼让人流口水。

“清塘。”李果道,见柳下溪把自行车停下来。催道:“快点吧,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他们在挖什么?”柳下溪好奇心重。有的塘子是有人在泥里挖掘。

“有些塘子里的鱼几年没有干过了。现在把肥鱼清出来,弄到市场上卖,那些挖掘是挖耦,新鲜的耦上市,现在正是

农闲的开始,天气也不是冷得吓人的时候,清塘起耦的好日子,留种的耦也要重新布种了。那地里看到没?准备植窖

埋甘蔗,到春天埋下去的甘蔗长新苗就可以成甘蔗林了。”

“这么多鱼现在卖还不如等到过年的时候。”

“笨,那时,天太冷了。谁愿意起鱼?这里是鱼米之乡,鱼任何时候都不缺,过年也不会价高多少。这些鱼直接由水

产公司收购,统一外销他地,或者是制成鱼干呀、鱼罐头之类的。”

“看着这些鱼,想买条来做菜,还有新鲜的耦!”柳下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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