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消得有青玉————偷眼霜禽
偷眼霜禽  发于:2009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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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罢早饭,谢鉴铺开一卷纸,道:“去年有个相识的书画斋掌柜想要买我的字,我却一直未放在心上,现下先写几幅,看他还要不要。”往砚池里注了些清水,又懊恼道:“昨晚眠卿送我的墨忘了带回来。”正说着,听得有人在敲园门。谢鉴笑道:“说不准是送墨的来了,青儿去开门。”令狐青出去一会儿,谢鉴在屋内忽听他惊叫了一声,,只道是那钟观宪又来纠缠,急忙出去,却见园门外不是钟观宪,是那城外空山中遇见的杨执柔。

十一,流水落花

谢鉴万没想到竟能在长安遇见杨执柔,急忙上前去,喜道:“执柔兄!想不到竟会是你。”杨执柔也微笑道:“我也没料到兄台便住在此处。”令狐青微微颤抖着躲到谢鉴背后,抓住了谢鉴袖子。谢鉴向杨执柔道:“不知忘一道长是否与执柔兄同来。”杨执柔微笑道:“他在哪里,我也不知。谢兄不必担心。”谢鉴一笑,道:“执柔兄请随我来。”

房中狭小不便待客,谢鉴便将杨执柔引到池上小亭中,春水初暖,柳丝偏长,正是好景致。令狐青记得房中存着些茶叶,便去泡了一壶茶来。谢鉴笑道:“执柔兄为何会来此处,可是识得此园主人么?”杨执柔道:“我觉得此园有灵气,想来拜访拜访罢了。听兄台之言,这园子似乎并非兄台所有之物。”谢鉴点头道:“我是借住在此。”又道:“执柔兄既说此园有灵气,我便陪执柔兄小游一番。”杨执柔摇头微笑道:“不必,灵气由灵物而发,这灵物却已经看到了。”言下自是说令狐青了。

谢鉴好奇道:“执柔兄懂得望气么。”杨执柔道:“忘一曾教了我一些。”谢鉴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解,不知执柔兄许不许我冒昧相询。”杨执柔微笑道:“请说。”谢鉴眼光一转,落在杨执柔腰间的二尺短锋上,笑道:“想知道执柔兄腰间之剑作何用处。”杨执柔饮了一口茶,笑道:“无他,不过专饮负情人颈中之血。”谢鉴奇道:“负情人?执柔兄管这种事么?”杨执柔微笑道:“负情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天下人都管得。况我也不是一味杀却,剑临出鞘,总要分个是非曲直。”谢鉴笑道:“愿闻其详。”

杨执柔双眉微扬道:“所谓负情,一是负人之情,一是负己之情。负人负己者,多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谁肯抛下倾心爱侣,又害自己痛悔一世,若遇见了,自该相助;徒负人情者,却是始乱终弃、负心薄幸之辈,自当一剑杀了,取他颈血祭那西风红泪,百折柔肠。”谢鉴举起茶钟痛饮一口,只恨不是烈酒,笑道:“痛快!只恨我一介书生,不能随执柔兄一讨情司之孽债。”眸光闪了闪,又笑道:“执柔兄来此,便是为了我这青楼薄幸人罢。”杨执柔微笑道:“正是,谢兄好聪明。却想不到原是故人……”

他话未说完,谢鉴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便是热热的几滴血溅在脸上。杨执柔皱了皱眉,伸手提了小狐狸的颈子,想将它揪下来,它却咬住了杨执柔的手腕死不松口,衣袖已被血湿了一片。谢鉴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忙道:“青儿,下来。”便去抱它,小狐狸乖乖的让他抱在了身上。杨执柔自取了帕子扎住手腕,微微苦笑着向那小狐狸道:“我倒没看出你竟这么凶。”小狐狸气势汹汹的瞪了他一眼。谢鉴微笑道:“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执柔兄小看它了。”看它嘴边沾着血,轻轻替它拭了,笑道:“若我负了青儿,自当洗净脖子等执柔兄的剑。若为别事杀我,我死了也不服气。”杨执柔微笑道:“谢兄不说,我也知道的。”

谢鉴轻梳着小狐狸的毛,道:“不知执柔兄自己的情分定了没有。”杨执柔微微一笑,道:“不瞒谢兄,落花有意罢了。”谢鉴微惊,笑道:“流水舍得无情么。”杨执柔微怅道:“有情无情,流水自去。”谢鉴奇道:“这话怎说。”杨执柔淡淡笑道:“不过是一面之缘,未曾交得一语。”

谢鉴“哦”了一声,道:“也只好有缘再见了。”忽又想起令狐青的姊姊令狐霜弦来,笑道:“若执柔兄不幸与意中人无缘,我倒知道一人,一定是合执柔兄的意的。”杨执柔笑而不语。

两人又随口谈了些路上所见的风物人情,杨执柔便起身告辞。

谢鉴也不虚留他,将他送出门去。又回亭子里捡起令狐青的衣服,抱着小狐狸回房去,一并放在床上,落下了帐子,在外面笑道:“青儿今天闹的这出是什么?”令狐青委屈的声音自帐内道:“我以为他要杀了公子。”谢鉴笑道:“他若有这个心,又怎会好好的坐着同我说话,青儿也拦不下他。”想起一事,又道:“青儿懂法术么。”令狐青穿好了衣服,揭开帐子出来,道:“不懂。我若是懂,才不会去咬他。”

谢鉴一笑,仍旧坐下写字。令狐青在一旁看他写,想起从前在涂州,谢鉴也是身上无钱,那时是将一支曲子卖在了教坊里,不明白现在为什么要卖字。谢鉴与那些女子来往少些,他心里却是欢喜。他却不知谢鉴同教坊极熟,如何拉得下这个脸来。一时写完,谢鉴将纸晾着,抬眼看见令狐青的唇角仍带了些残血,便叫他靠近些,凑上嘴去细细舔舐,待得那血迹净了,令狐青早是满脸通红。谢鉴故意惊讶道:“咦,青儿怎么脸上也尽是血,想是我弄得不干净。”看那墨迹早已干透了,谢鉴便卷起纸来出去。不久笑意盈盈的回来,自是卖了个好价钱。

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令狐青本是趴在谢鉴身上翻着一卷闲书,便起身点了灯烛,放下书卷出去。谢鉴想起自园子的牡丹花开后,令狐青总要在昼夜相交之时到园子里去,天黑才会回来,也不知他做些什么。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待他走远,悄悄跟了上去。

出了门去,令狐青早已没了踪影,园子颇大,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寻起。谢鉴记得令狐青说过喜欢那株“娇容三变”,轻手轻脚的走近去,果然隐隐约约的看见令狐青坐在那花前,他身子却是动也不动。谢鉴蹲下身来,轻轻将眼前的花枝拨开了些,暮色中看得清楚,微微吃了一惊。

十二,月下花前

其时新月初升,一弯玉钩,明光含粹。夜色渐渐浓了,半晦半明之间,只见一颗雀卵大小的珠子在浅碧的花间轻轻缓缓的一起一落,映着月华花色,水光流润,五色幻化。谢鉴细细看去,却是令狐青反复的将那珠子含住又吐出来。

谢鉴曾听人说狐妖常吸取月亮精华修炼,令狐青自然就是在做这个了,那珠子自是他的内丹。谢鉴看得有趣,捉着花枝的手不觉松了,那枝条“刷”的一声摆了回去。声音虽极小,距离却更近,令狐青听到,急忙将内丹含回嘴里,转头去看。

谢鉴站起身来,笑道:“青儿在吸月亮的精华么,我听说满月的最好。”一边走过去,也坐了下来。令狐青微微撇嘴,道:“公子偷看。”谢鉴笑道:“耽误青儿了么。”令狐青摇头道:“没有。今天出来得晚了些,时候已经过去了。”谢鉴奇道:“时候?”抬头看看天,月亮正升着,道:“天不是刚刚黑下来么。”

令狐青道:“狐妖有很多种,修炼的时辰也选的不一样。媚狐都是在傍晚,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谢鉴道:“傍晚时灵气多些么。”令狐青道:“不是。傍晚时天地阴阳之气相接,若有生灵感受到了,我们就从这生灵那里将这种精气吸走。”谢鉴微微一惊,这小狐狸果真会吸精气,道:“青儿刚才在吸谁的精气。”

令狐青指指那“娇容三变”,道:“这个。”谢鉴笑道:“青儿不是喜欢它么,怎么抢它的精气。”令狐青道:“这种精气虽也有助修行,积得多了,却会乱心性。让我吸走了,对它也好些。”他心里却另有计较:这株牡丹有些灵气,谢鉴又喜欢它,若修成花妖,说不定便同谢鉴生出一段风流韵事来。如今吸了它精气,它变不成花妖,便少了一人同自己抢谢鉴。

谢鉴却不知他小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仰身躺在牡丹花下,拍拍身边的地,道:“青儿来。”令狐青便躺在他旁边。谢鉴想起什么,摸了摸他衣衫,道:“青儿冷不冷。”令狐青摇头道:“不冷。从前第一次见公子时,还不是没穿衣服就在雪地里。”谢鉴便不再说话。那牡丹长得花繁叶茂,两人在下面,从它花叶的隙间看着那月亮一点一点的移动,令狐青轻轻的叹了口气。谢鉴知道他是喜欢这样的时候,伸手温柔的抚摸他水滑的头发。

那株“娇容三变”开花不久,有几朵已变作了粉红色,其余的还是浅碧。几瓣半碧半粉的花不知怎么落了,恰巧有一瓣便落在了令狐青嘴上,令狐青张口将它含住了。谢鉴看见,凑过去缠绵的分了一半吃了。令狐青转过头去望着他。

谢鉴回望着令狐青,柔声道:“青儿想不想一直陪着我。”令狐青点点头,道:“想。我不离开公子。”谢鉴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脸颊,又叹口气道:“青儿是狐妖,总能活几百年,我不过是个凡人,不能陪青儿这样久。”令狐青道:“若公子不和我在一起了,我就把内丹毁了,到山里做只什么也不知道的狐狸。”他语声虽轻,说得却坚决。

谢鉴轻道:“青儿真乖。”又微笑道:“青儿去做狐狸,我可不放心,青儿连兔子都抓不住,饿着怎么好。”令狐青不服气道:“我捉住那只兔子了。”谢鉴笑道:“我怎么没看见。”令狐青的声音小下去:“它那么可怜,我不忍心,就把它放了。”谢鉴微笑道:“青儿不许说谎。”令狐青“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不肯信。”坐起身来,伸手到衣袋里掏出些什么,宝贝似的拿到谢鉴眼前,却是一撮浅灰的兔毛。

谢鉴大笑,在他肩上一扳,令狐青便跌在他怀里。谢鉴望着他在夜色里会变得勾魂的眼,笑道:“有句话青儿知道么。”令狐青道:“什么话。”谢鉴收了笑,一本正经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次日清晨,令狐青刚迷迷糊糊的醒来,便嗅到淡淡的脂粉香气,睁开眼却并未见有人来,只是谢鉴正坐在桌前画画儿。令狐青探过头去看,画的正是那“娇容三变”,朱碧纷纷,雍容端丽。忌妒道:“公子也给我画一张。”谢鉴笑道:“知道青儿会这么说。早画好了,青儿看喜欢么。”将一卷纸递了过去。

令狐青展开来看,只见画中人半掩在绛纱帐中,伏在小香圆枕上睡着,睫上看得出湿润的水意,满颊都是春色,似雪似玉的肩背上,发如乱云,身旁一根青发带垂在床沿,便要掉下去。那画上一丝头发都描绘得细致,居然又透出隐隐的甜香,说不尽的慵懒销魂。谢鉴在一旁得意道:“从前有人送了我一盒点额用的额黄,我便拿来涂灯晕,青儿看用得怎么样。”

令狐青已是羞得说不出话来,胡乱扯了件衣服遮住身子下床来,便要将那画往火盆里塞,那火盆却在开春时便撤了,令狐青又要往厨房去。谢鉴忙拦腰抱住了他,将那画抢了下来,笑道:“我画画从没这么用心过,青儿饶过它罢。还是我画得不好,这里面的人不如青儿好看。”令狐青听他仍是一味调笑,更是羞窘,气恼的看他。谢鉴笑道:“好罢好罢,青儿别气,我去烧了它。”果真拿到厨房去,却偷偷藏在了碗柜里,又两手空空的回去。令狐青不信他将那画烧了,但既见不到了,也就罢了。

十三,雷霆之劫

自入了四月,谢鉴的交游便多了起来。许多从前相熟的青楼女子请他小聚,谢鉴也不好次次回绝,有时便去了,多数是一整日脱不开身。又有一些相识的长安少年来拜访谢鉴,不免在园中小游,见了那“娇容三变”,个个称羡不已,说道牡丹虽富丽堂皇,然富不免俗,贵不免骄,这株“娇容三变”端庄静持,却是富贵花中的脱俗之品。也有人求取枝条回去自种,谢鉴给了,心里却暗笑,那些枝条纵能活,若无令狐青吸走那阴阳交接的精气,又怎能开出这般的花来。令狐青不喜欢见外人,每逢有人来,他都变回狐狸躲到园里去。

杨执柔偶尔过来,有时微微欢喜些,有时微微忧愁些,也不知与他喜欢的女子有无关系,谢鉴很是好奇,却不好如闺中十三小女儿一般絮絮相询。

一日午后,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谢鉴倚在窗边向园里看着,一边微微的苦笑,若不是这雨,他今日怕是仍不得闲。园中的花木是当日眠卿亲挑的,颜色清淡秀丽,花下的叶子濯得青翠,都被那细细的雨模糊得温柔。令狐青去了园里,说要剪几枝雨茉莉来插着,也不知为何仍未回来。谢鉴想了想,将手中摆弄着的青东瓷小蓍草瓶放在一旁,到厨下切了些姜片,和了红糖煮着。

那雨又下了半晌,仍是不见令狐青的影子,压在檐头的云层里却隐隐有了雷音。谢鉴甚是奇怪,这样小的雨怎会有雷,往窗外望了望,一阵凉风吹过来,将几缕额发吹在了他眼上。谢鉴正要将窗子合上时,忽然看见窗外那绿蜡芭蕉旁的山石上现出一抹小小的雪白,正是令狐青。谢鉴微觉奇怪,唤道:“青儿。”

小狐狸也不知听到没有,急急的从那山石上往窗内窜过来,似乎是被什么凶狠的大动物追赶着,谢鉴还未回过神来时,小狐狸已扑在他怀里,它全身都淋得透了,不住的颤抖。谢鉴奇道:“怎么……”话未说完,只觉面前白光一闪,晦暗的雨天突然亮得刺眼,猛一抬头,竟见一道紫雷张牙舞爪的当空直劈下来,小狐狸适才立过的那山石竟是被击得粉碎了。谢鉴惊得好久才回过神来,小狐狸在他怀中抖得更厉害了。谢鉴急忙解开衣服将小狐狸裹住,又关了窗子。小狐狸瑟缩着将身子蜷在他衣服里,谢鉴安慰的轻拍了它几下,又怕它闷着,将衣服揭开了一些来,小狐狸觉得了,死命往他衣服深处钻。谢鉴只得作罢,抱它在床边坐着,紧盯着窗子。过不多久,小狐狸却自己将鼻子伸出谢鉴衣外,仍是不肯露出头来。谢鉴不由失笑,轻轻触了触它凉凉的鼻子。

自那一道雷后,外面便没了动静。谢鉴又等了一会儿,略略放心了些,便铺开被子,将小狐狸放进去。小狐狸化成了人形,也不知是怕还是冷,嘴唇都失了血色。谢鉴柔声道:“青儿冷么,我去拿姜汤来。”转身要走。令狐青抓住他衣角,颤声道:“公子别去,哪里都别去。”一双水玉眸子里满是畏惧恳求。谢鉴看得心疼,在床边坐下,柔声道:“好,我不去。”一边拿了干毛巾替他擦头发,又道:“青儿是不是惹上了什么神怪。”

令狐青颤了一下,道:“没有。是狐狸的雷劫。”谢鉴隐约记起曾听人说过,狐狸遇雷劫时常常寻人躲避,道:“青儿别怕,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令狐青“嗯”了一声,仍是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雪白的手臂露在外面,一会儿已是冰冷。

谢鉴怕他着凉,恰好衣衫适才给令狐青弄得湿了,粘粘的贴在身上甚是难受,便脱了下来,自己也钻进被子里。令狐青苍白的颊上泛起一点樱桃红。谢鉴柔声笑道:“青儿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害羞。”抱住了他水凉的身子。

外面的雨一直未歇,落在窗边那芭蕉叶上,极是细碎温柔。令狐青闭了眼伏在谢鉴暖暖的怀里,依赖的将头抵在他肩窝。听了许久雨打芭蕉的声音,剧烈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谢鉴觉着他身子渐渐暖了,看他秀丽乖巧的脸上仍留着些许惊惧,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在他颊上亲了亲,道:“我读些东西给青儿听好不好?”令狐青又“嗯”了一声,声音却并不如何期待。谢鉴坐起身来,将枕头舒舒服服的垫在背后,随手拣出一册书来,天色暗淡,竟连书名也看不清。谢鉴本想点上蜡烛,伸出手去,忽又觉得无趣,将那书抛回桌上,懒懒叹了口气,道:“我还是陪青儿说说话罢。”令狐青仍是“嗯”了一声,这时才是真正的欢喜。

谢鉴重又躺下,笑道:“青儿喜欢听我说什么?”令狐青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公子喜欢说什么便说什么,我都喜欢听。”谢鉴低低一笑,道:“我倒是要动嘴的,却不想说话。”令狐青带些羞涩的看他,缩了缩身子,却大着胆子将嘴送了上去。他微嘟的唇瓣像是一朵微绽的花,醉胭脂一样的颜色。谢鉴微微怔了一下,便用指尖轻轻去抚,觉得令狐青微微的颤抖,一口将他嘴唇咬住。令狐青合上眼,却又“唔”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看他,不知他为什么只是噬咬自己嘴唇。许久松开,嫣红的唇上已满是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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