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娶了个病秧子那样,看着就没啥心眼也没脾气的!”
葛招娣道:“这话两说,病秧子确实柔柔弱弱的,胆儿也小,看着不像是个挑刺的,可老三那样的……她能管住?”
“今儿不就是个例子,他大早上就要出去瞎混,尤三妹竟然还叫他仔细着点别中暑呢!”
杨翠莲嗤笑一声,“咱妈那么厉害,也没见她把老三管好了啊!”
葛招娣长长叹口气:“快得了吧,咱妈管个屁啊,就因为他们爷爷死之前留下那句话,咱妈不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养着这个不中用的儿子么?”
“数落归数落,但最多也就是个数落了……”
林梅进屋以后就坐到炕边,拉着尤三妹的手有一句没一句的唠。
“哎,我这两天跟李恒生气了。”林梅撅了撅嘴,不太高兴的道。
尤三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带着几上几分关切,“…咋的了这是?好好儿的咋还生气了?”
林梅道:“这才结婚没几天,他就非得到厂子那头去工作,说是要赚钱给我花。”
“可是以后也有的是时间赚钱呀!我就是想让他多陪陪我嘛!”
“我才嫁到这么远的地方,邻居啥的都没认全呢,道也没认全,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多不自在呀!”
这些话跟上辈子说的一模一样。
而上辈子的尤三妹则真心实意且还带着羡慕的安慰,说你男人这是知道上进知道务实呢。
还说自己嫁的那个不光正事不干,人也瞧不见。
大早起出去,半截回来吃饭,完了还得出去,基本都得下了黑才回。
但这回。
尤三妹可再不会那么答了。
“就是的!”尤三妹作出十分认同的样子,气呼呼的道:“钱啥时候不能赚,可娶媳妇儿一辈子就一回呀!”
“况且这才结婚几天啊,我听说男人不都是这时候最新鲜了吗?难不成……厂子那头有让他更新鲜的?”
“不可能!”林梅闻此顿时面红耳赤,竟是失态般猛然站起,“这说的叫个啥话!”
“咋,咋可能呢?!”
“结婚那天来的几个李恒的同事,都说他个人作风可好了,在单位从来不会多和女同志来往的!”
尤三妹好似被吓到,瑟缩了一下。
却心道:咋还急了呐?这么害怕呀?
不过很可惜,她说的这些话可都是真的,并不是开玩笑!
因为上辈子,那些讨债的亡命徒就提起过。
说那个李恒在外头跟好多女人都有不干不净的关系,表面人模狗样,实际比谁玩儿的都花。
还说陈劲生肯定也是被李恒骗到了。
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只管这债务转移到谁头上,就要谁还。
还不起,就拿别的抵。
器官,或是女人孩子,都可以……
尤三妹心底愈发寒凉,眼神中也隐隐弥散出一片阴霾,转而惊讶道:“梅子,你看你这么激动做啥?我不就开个玩笑嘛?”
“难不成你是看出什么了?”
“……看,看出什么了呀!”
林梅心里咯噔一声,不禁想起前夜李恒回来时,身上淡淡的、奇怪的香气,声音拔得更高几分,“我都说了,他着急去那边工作也是为了赚钱给我买好东西呢!”
“哦哦,”尤三妹淡然道:“那既然这样你还怪他做啥?这不是挺好的。”
轻飘飘的话,当即将林梅堵了个哑口无言,怄气般扑通一声坐下了。
然后,她就开始不管不顾的开始胡乱发泄起来。
“还是别说我了,说说你男人吧?”
“他可啥都不用做,地也不下,活儿也不找,钱也不赚的,那总该要陪着你吧?”
“人也看不见,钱也看不见算是个啥!”
尤三妹眨眨眼:“我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呀,他白天不在刚刚好,我想咋休息就咋休息,想咋睡就咋睡。”
这话立时又往林梅心窝子里重重戳上一记。
出来前,婆婆还叫她要把全家的衣服都洗了。
别的也就算了,竟然连公爹的衣裳都要她洗!
谁受得了呀,她自己亲爹的衣裳都嫌弃的很呢!
可真是老不羞!
见林梅脸色明显又难看几分,尤三妹心里爽得要命,强忍着笑意继续道:“哎,不过说起来也是的……我男人还真是个好命的,”
“虽说啥都不会干,当妈的却乐意养活着他,纵容着他,现在,两个嫂嫂还得照顾着我这个没用的弟媳,这不,又给我熬药去啦!”
“还熬药?!”林梅急道:“前几天咱不是说了,她们一边骂你一边熬药肯定没安好心,你还敢喝她们给你熬的药?”
“咋就不敢了?”
尤三妹笑道:“我原来肯定是脑子有病,才会胡想乱想呢。”
“她们要真是那么阴险恶毒的人,都得在毒死我之前先把我男人毒死,省的有这么个不干活的小叔子还得白吃家里的饭。”
“哎呀,算啦算啦~”
尤三妹很是心宽的道:“其实想想我男人也挺好的啦,长得俊,个子高,大长腿…要不人家说看着好看的人心情也会好呢?”
“我昨天仔细端详了他一下,发现心里的气就已经消了一半啦。”
“看来我这人还挺俗气的呢~喜欢长得好看的!”
“……”林梅再次陷入许久的沉默。
因为第一回看见陈劲生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
李恒长得的确算还不错,人也白净。
可多数原因是他会捯饬自己,就是俗话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
实际头顶的发胶洗掉后,头发软塌不说,看着还有点少。
显得整个人瞬间就垮了下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再看尤三妹的男人陈劲生呢,他的个头可是乡下少见的挺拔,穿着拖鞋都高李恒很多。
头发黑亮黑亮的,眼神也是亮亮的,看着就不愧是个正值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身上充满蓬勃的朝气,给人感觉,就是没走近,都觉得他肯定是热腾腾的。
更别提她男人李恒,脚底下每天踩着的那双皮鞋,跟都可厚,脱下来以后,里头竟然还塞了两副鞋垫子!
这大夏天的,晚上进屋一脱下来……
“呕!”
林梅青着脸,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
“呀!梅子你没事吧?”
尤三妹赶紧帮她顺顺气,关切不已之余还有点傻乎乎,“嘶,应该也不能这么快吧?”
“才结婚几天就能有崽啦?”
“咋可能啊!”林梅翻个白眼,挥开她的手,不自然道:“……就是这两天天热而已,不好吃下去饭。”
“对对对。”尤三妹连声附和:“我也觉得是,昨儿要不是二嫂给我个大苹果开开胃,我也得吃不下饭。”
“不过这个天吃些面条还挺舒服的,不是很热,也不咋油。我家大嫂昨天就做的面条~”
林梅只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再也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在原地有些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
不经意间往墙角一瞥,竟是看见了整整一麻袋的苹果!
林梅当即瞪大眼,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唾沫。
嫁进李家这几天,她已然清楚这家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驴粪蛋表面光。
李恒赚的是不少,可也没林梅想象的那么多。
工钱大多数还都要交给他妈刘丽春。
刘丽春却是个实打实的败家婆婆,饭做的难吃不说,还经常出去打牌,除此以外还喜欢去城里烫头发、买衣服。
至于李恒他爸呢,根本就不管。
这个公爹经常不回家,回来了,也是话很少,跟母子二人都不亲近。
林梅心里酸得要命,鲜货这东西上回吃还是他们结婚那天呢。
而且只吃到一根香蕉,剩下的都让刘丽春拿屋里去了。
李恒竟然还很高兴的叫他妈多吃点!真是要把人气死!
……这个苹果闻着还挺香,这么远味道都飘过来了。
“哦对!”
尤三妹见林梅眼珠子都看直了,大大方方地一笑,“那个是我家劲生弄来的,哎,岁数小的男人就是幼稚,看二嫂给我苹果吃就跟要比着来似的,转头就扛回家一麻袋!”
“不过梅子你应该不稀罕这些的,你婆家条件那么好,咋能稀罕吃苹果这么普通的鲜货呐?”
“我听说你们结婚那天,有很多城里才会卖的好东西呢!”
“……对,对啊!”林梅嘴角抽搐两下,迅速转过头,“苹果我最不喜欢吃了,废牙!”
说完就再待不下去了,干笑两声道:“好了,看你没啥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啦,我得回家去了。”
“我婆婆今天一大早就去集市买菜啦,说我中午必须得回去,给我做些好的吃呢!”
“你婆婆可真好。”尤三妹虚情假意地夸了一句。
紧着立马补充:“我婆婆也好~”
“嫂子们也好~”
“婆婆得去下地干活,中午就是大嫂做饭啦~嘿嘿~”
“我一会儿也得吃饭去啦!你快回家去吧梅子!”
“希望咱俩往后都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她笑弯的眼睛像是细细的小月牙,看上去可爱又真诚。
心底却立时连着呸呸呸三声。
重新纠正道:希望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希望林梅过得一天比一天悲惨!
希望她跟她男人狗咬狗一嘴毛,全都不得好死!!
一气之下索性离开的林梅啥礼貌都没顾得上,连个招呼都没同陈家两位嫂子打一声。
道上,她忽然想起这个,不禁蓦地停下,无比懊恼地跺了跺脚。
只有林梅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会偷着跟尤三妹比来比去。
从小,她们俩就在一起玩,村里的乡亲们也乐意把她俩放在一起讨论。
他们说得那些话,林梅至今为止都无法忘怀。
他们说,尤三妹不仅长得白、皮肉细不说,手跟脚也都生得精致好看,别看现在辛苦又受罪,往后肯定是个享清福的命!
尤三妹对这话听了就忘,早习惯这些人扯老婆舌,林梅却觉得这些话像是化作尖锐的刺,往耳朵里扎、也往心里扎。
回去以后就偷了后妈的擦脸油,一天洗好几遍脸,再涂上好多擦脸油。
被发现后暴揍了一顿,再往脸上一看,一点都没变白!
于是林梅彻底放弃了要和尤三妹变得一样白,皮肤一样细。
又过两年,她的个子就突飞猛涨,不光比尤三妹高了,还更结实了。
一天,两家带着她们两个一起下地去赚工分。
旁边地里的两个婶子便道了句:“三妹呀,你咋还这么瘦?这两年也不见你长个子呀!”
“这可不行呀三妹,咱们这娶媳妇儿都乐意娶看着结实健康的,能干活儿的呢!”
“你看看人家梅子,我要是给我家儿子娶媳妇,就愿意娶梅子这样的姑娘呐!”
那一天,林梅几乎高兴到夜里睡不着觉。
她告诉自己,果然小时候说那些话的人是大骗子!满口胡诌!
什么享清福?
她和尤三妹都生在个这样烂的家里,谁也好不到哪儿去,咋可能其中一个只因为长得白、皮肤细,往后就能享清福呢!
还是今天那个婶子说的话是实在的、是在理的,她们这样的姑娘,必须得能干、结实,以后才能找到个好婆家。
直到婆婆刘丽春相中她,嫁进李家大门之前,林梅仍然是这么想的。
她仍然拿自己嫁的李家,跟尤三妹嫁的陈家做着对比,告诉自己就算李家有些她之前没想到的毛病,但也要比现在仍然要靠种地为生的陈家强太多了!
直到婚后几日,她头一次到陈家去做客看尤三妹的那天……
她看着尤三妹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盖着很新很柔软的被子,旁边放着热气腾腾的鸡蛋羹还有洗干净的大苹果,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要知道,婆婆刘丽春嘴馋屁股懒的丑恶嘴脸在婚后第三日就彻底暴露了。
见李恒有事要去厂子办,刘丽春转头就扔给林梅一大堆的活。
去看尤三妹,就是因为她想瞧见尤三妹更惨的样子,以此来找找平衡。
没想到,却只撞见了她这副俨然是在“享清福”的样子!
心里捯咕着这些事,一路上林梅是越来越火。
到了家,涨红着脸嘭地一下推开院门——
“哎呦~儿子呀,你这媳妇儿又是咋的了?咋这么大动静摔门呀!”
刘丽春语气变得娇滴滴,委屈得不像话,撒娇一般道:“妈岁数大了,最受不得这一惊一乍的动静了……”
“呀!是不是梅子生妈气了啊?…可妈也没做啥啊,妈只不过是拜托她帮忙洗洗衣服嘛~”
听见这些话,林梅本就烧得旺的火气更是顿时冒起三丈!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确定大门关好后直奔着刘丽春房里而去。
冲进去这么一看,更是被恶心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自己的男人正跟自己的婆婆坐在一张床上,挨得很近,刘丽春甚至还装成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靠在李恒的肩膀上止不住地啜泣着!
“你们俩这是在干啥?!”
林梅一声惊叫,喊完立马反手又把屋门关上了。
她绝不能叫外面的人听见自己的狼狈,更不允许传进尤三妹耳朵里去。
刘丽春打个哆嗦,挨着儿子更紧了些,细声细语的控诉:“儿啊,你看看你媳妇儿,妈没跟你瞎说吧?”
“哎…可能她嫁进咱家来就是想翘着腿享福的,啥也不想做吧。”
“不然咋能妈请求她帮着洗个衣裳她就这么生气呢?”
“我是问你俩现在在干啥!你先别提洗不洗衣裳!”林梅红着眼,一个箭步冲上去,咬牙切齿地将手塞进俩人中间,“分开,你们给我分开!”
“这是我男人!你一个当妈的跟他这么亲近像话吗?!你们不嫌恶心吗?!”
“林梅!”
李恒听得沉下脸,猛然站起,“我知道你是个命不好的,小时候就没了亲妈,但你没有、总不能也看不惯别人跟自己亲妈关系好吧!”
“我家的情况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爸是个不负责任的,也不爱回家的,基本就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
“我是绝对不能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
“还有,你又是怎么回事?嫁到我们家来连个衣服都洗不得了吗?”
“林梅,你不要忘记没嫁给我之前,你在你娘家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你不要不知足!”
“……”
“……”
这一句接连着一句,把林梅堵得根本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末了,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屋,甚至还忍不住耷拉着脑袋想:难道真的是她太过分了?
是因为她没啥跟亲妈相处的记忆了,所以才会觉得丈夫跟婆婆的相处方式不妥当吗?
正郁闷着呢,房门就叫人推开了。
她一愣,赶紧擦了擦泪,没带好气儿地瞪过去一眼,然后继续闷头不吭声。
怎料,李恒却在关上门后变了张脸!
带着讨好的笑,几步过来搂住她,“行了,别生气了,我刚那都是演给我妈看的。”
“……演,演给你妈看的?”林梅有点懵。
“可不是嘛!”李恒见此,立时悄悄松口气。
凑到她耳边亲密的低语:“我妈的确是因为一直一个人带我,跟我爸过得像搭伙似的,才总想用这样的法子引起我的关心。”
“梅子,都是女人,你肯定也能理解她吧?”
“但我明白你也觉得委屈……”
“来!”
说是迟那是快,李恒突然从口袋里变出来个银镯子。
亮闪闪的,可好看了!
“呀!”林梅又惊又喜,都看傻了,“这,你从哪弄来的呀?”
李恒亲了她一口,“特地给你买的,喜欢吗?”
“快戴上试试。”
林梅突然就觉得不生气了,心里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平衡全都烟消云散了。
李恒见她笑得美滋滋,连忙道:“我工作的地方离这远,有时候要住在那边宿舍,家里这头就麻烦你多照顾着些。”
“妈要是跟你闹脾气,你就让着她点儿,等我回来,一定会补偿你的。”
这么好听的话,再配上手腕上亮闪闪的银镯子,林梅还有啥可说的呢?
她心里也明白,刚才李恒假装训她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婆家就算有啥毛病,她也不可能回娘家去啊!
那得被嫌弃成啥样?她还能有脸活下去吗?
想到这点,她语气马上就变软了,“……行吧,那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计较!”
李恒勾唇一笑,暗道林梅这样的女人果然很好摆弄。
转而道:“那就拜托我的好媳妇儿受累去洗洗衣裳呗?”
“我去看看咱妈,估计她气也消差不多了。”
“哎,去吧去吧!”
林梅抬起屁股就出去洗衣服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同时自我安慰道:不就是婆婆矫情了些吗?好歹男人是站在她这头的。
还知道要买好东西来补偿自己呢!
这不比尤三妹男人给她带的那堆破苹果强?
林梅越想越痛快,越想腰杆子越直。
搓起衣服来都有了力气,竟是连着洗了快一个小时都没觉得累!
另一边,重新返回刘丽春房间的李恒一进去就掏出一沓子钱,递上去道:“好了妈,您也别生气了。”
“喏,这是才开的工资,都给您。”
“我就留十块钱抽烟,总行了吧?”
刘丽春一边道谁稀罕你这些钱,一边飞速夺走。
李恒经常觉得他妈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很可爱,笑着打趣:“那您倒是还给我啊?您儿媳妇那头我可是随便说了几句好话就打发了!”
“要不然她还想要啥?”刘丽春数了数钱,满意地塞到枕头底下。
高高扬起下巴,嗤道:“她在娘家当牛做马的都落不下好儿,嫁进咱家已经是掉进福窝了!”
“她就偷着乐去吧!”
刷洗药锅都有一下没一下的。
杨翠莲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去就夺过丝瓜瓤,“越活越回旋了!这么大岁数干个活磨磨蹭蹭的,咋的,你也要跟他们小叔学?”
“起开!不想干就别在这碍眼!”
“嗨呀,不是……”葛招娣少有的没呛回去,甩甩手上的水凑近道:“我刚才不小心听见病秧子跟那个林梅说话来着。”
“也不知道她们聊的啥,就听见病秧子说,说……”
杨翠莲咬紧牙,“你憋屎呢?要说就快说!”
葛招娣黑黄的脸泛出些可疑红晕,“她说咱俩可好了……”
“!”杨翠莲顿时一震,大张着嘴呆住了。
葛招娣忍不住揪了揪衣角,“哎呀,我从来都没听见过谁说我好呢。”
“你说这,这可咋整呀?”
“啥,啥就咋整!”
杨翠莲哼地一声转过身去,僵硬地道:“不过就是她们姐姐妹妹的扯闲,随口说几句客气话,你还真当回事儿了!”
葛招娣吭吭哧哧:“客气话我也没听过,反正我家那个木头疙瘩没跟我说过,咱妈就更别提了。”
“你呢,你男人跟你说过?”
杨翠莲顿时梗住了,没再回答。
葛招娣见她开始准备起火做饭,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提起脚尖,朝着鸡蛋筐缓缓逼近——
“你想做啥?”
杨翠莲就跟背后长了眼似的。
葛招娣呵呵呵的干笑,“不,不做啥。”
杨翠莲道:“你可想清楚了,这鸡蛋都是有数的。”
“今儿你要还让陈浩南嚎起来吵得人睡不着觉,我可跟你没完!”
“不会了不会了,”葛招娣嘿嘿嘿的笑,蹲下身子摸了个鸡蛋,得意道:“反正病秧子喝药也不用糖,有了糖,他还要鸡蛋做啥?”
“再说了,这不就是看她这两天见好嘛,大夫都说了,吃药的时候再补补营养,那好得就更快了!”
“这么一来,得省下多少吃药的钱啊。”
“那钱往后不就能都花咱们崽子身上了?”
话是这么说的。
可真到鸡蛋煮完了,葛招娣又非常心虚地藏到怀里了。
杨翠莲炒了三个菜,一个是放了点肉末的豇豆,一个是土豆丝,另外的也是个绿叶菜。
里面的鸡蛋则是在葛招娣软磨硬泡下炒进去的,因为这样炒散些,也不大能看出来具体有几个。
照常理说,给娃们的鸡蛋基本都是煮着吃的。
这样就能一个是一个,他们才会觉得不用跟别人平分。
到了饭点,陈浩北跟陈浩南背着书包从门外狂奔而来。
许令华跟陈老大陈老二也顶着满头大汗从地里回来了。
陈劲生是最后一个回来的,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嘴角要翘不翘的。
本来因为买苹果,兜里只剩下几毛钱了。
但今儿上午去大屁那打麻将,手风还算顺,又赚了几块回来。
杨翠莲见小哥俩都背着书包回来,纳闷道:“不就中午家来吃个饭,咋还背着书包了?”
陈浩北道:“校领导要去城里开会,今儿下午临时放假。”
陈浩南美得在原地蹦蹦跳跳,“放假喽放假喽!吃完饭我就跟哥出去玩儿,哈哈哈哈!”
“死老热的,出去做啥?”葛招娣拧了拧眉。
陈老二陈宗明板着脸附和:“好不容易放了假还不在家温功课?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陈老大陈孝先微微颔首:“浩南,你爸说的没错儿,为了给你俩省出上学的钱,家里都省吃俭用,这钱可不能白花。”
姗姗来迟的尤三妹凑巧听到这几句话,只觉得连她这个旁听者都感觉到了沉闷的压力。
上学读书肯定是个好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总用这种方式批评管束,真的合适吗?
况且,浩南浩北上学的热情都挺高的。
浩南更是对“打分”这件事抱有着很高的期盼和执着,足以见得,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就很巧妙。
能用一些有趣的方法激发孩子们的学习兴趣。
她忍不住睨了两个崽子一眼,果然见二人先后闷下脑瓜,一声不吭了。
陈浩南还满脸不平衡地偷偷瞪了陈劲生一眼。
显然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敢就这么当着混混小叔的面说出来。
陈劲生从来不管这些,吊儿郎当地捧着饭碗夹了些菜,到墙角坐下。
尤三妹想着自己拿,却被葛招娣有些慌张地拦下,“等,等会儿我给你送过去吧!”
尤三妹动作一滞,甜甜地笑了,“好~那麻烦您了二嫂~”
葛招娣胡乱嗯嗯两声,满脑子都想着怀里藏着的那个煮鸡蛋呢。
她也想过,不然就吃完饭再给病秧子。
可是这天热,鸡蛋跟苹果不一样,放放的容易坏。
况且她要是吃多了别的,吃不下这个最有营养的鸡蛋了咋办?
葛招娣边盛饭,边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见他脸都快扎饭碗里去了,俨然一副恹恹的样子,心里顿时定下几分。
就是现在!
葛招娣捧着一碗饭跟菜,动作麻利地朝着墙角走去,借着自己膀大腰圆的身形,把尤三妹都挡住了。
然后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扒好壳的煮鸡蛋,匆匆在衣服上蹭了蹭。
尤三妹还没来及说话,就被葛招娣一下把鸡蛋塞嘴里了!
“??”陈劲生也震惊了!
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是替尤三妹觉得噎似的,咽了咽唾沫。
葛招娣使劲挤眼,用气音催命似地道:“快吃啊快吃啊!”
“哎呀你盯着我干瞪眼做啥?赶紧嚼碎了咽下去啊!”
“……”
尤三妹很是痛苦,用眼神疯狂示意:不是啊二嫂,它卡住了呀!
正逢此时,陈圆圆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进来了,叽叽喳喳地道:“哎呀外面好热呀,”
“诶?小婶儿嘴里有个——”
“嗬!”葛招娣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脑瓜一热,伸手照着尤三妹嘴里卡着的煮鸡蛋就是一记猛拍!
“呃!!”
只听咕咚一声,鸡蛋无比丝滑地溜进去,正正好好地卡在了嗓子眼!
尤三妹瞬间整张脸涨到通红,紧着涌上来的强烈窒息感叫她再也顾不上别的,赶忙撂下碗拼命往下咽。
同时接连不停地拿手捏嗓子,连捏带顺,想叫这个鸡蛋接着往下走。
葛招娣也吓坏了,惊道:“坏了坏了!这可咋整!好像是卡住了!”
亲眼见证全程的陈劲生气得额角青筋都凸显出来,“腾”一下窜身而起把葛招娣撞开。
“我是真服了!那咋能这么强塞进去啊?”
“她这嘴小的跟啥似的,你是咋敢的啊?!”
陈劲生一边咆哮着,一边伸开长臂迅速将尤三妹提溜起来。
其他人也全都撂下饭碗乌泱泱凑上前。
“三妹这是咋了?”
“你给她吃啥了!”
“坏了,这脸都紫了!我赶紧出去找个大夫吧!”
陈浩南很好事的一溜烟钻到最前面。
很快就趁着尤三妹张嘴想进点空气的间隙,看见了她嗓子里卡着的那个老大的煮鸡蛋!
当即浑身一颤,崩溃大叫:“妈!!”
“你咋能偷着给小婶儿吃煮鸡蛋!!”
“你是不是又把我那个鸡蛋给小婶儿了!”
“都给我闭嘴!”
陈劲生高声怒吼:“她命都要没了还管啥蛋不蛋,回头我赔你十个不得了吗?!”
“快闪开!给我让个地儿!”
第16章 捂着干啥?不喜欢?
陈劲生个子高,怀抱也宽敞,把瘦瘦小小的尤三妹整个人都箍在怀里,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惊。
随后,竟然还将双臂交叠捆在一起,咬住了牙使劲勒住尤三妹肚脐上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