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里,无数次不得已忍耐时,宣沛帝会一个人默不作声,近乎强迫性的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遍遍的摆放整齐,一点边角都不会歪。
后来,羽翼渐丰,已然忍无可忍的宣沛帝抱着一去不回的念头跑去了边关。
在那,风里雨里闯过,黄沙泥浆里滚过......痛痛快快的同那些所谓的粗人们一起骑马、一起喝酒,甚至一起冲杀。
宣沛帝强迫性的板正在血腥里暂且没了痕迹。
再后来,重新入宫的宣沛帝学会了视而不见。
含元殿,这地方自是全然按着宣沛帝的心意布置,至于这宫里的其他地方,其他人......宣沛帝很少细看。
甚至都当不是他的东西,怎么不合心意也只作瞧不见。
不想宣沛帝同自己的“板正强迫”相安无事这么些年,偏偏今夜,在猝不及防间近距离瞧见了阿杼——阿杼规矩是毋庸置疑的。
她打扮的规矩,穿戴的齐整,便是左右垂着的发都被箍的整整齐齐。
不仅裹着淡淡的甜香,肤白胜雪,像白瓷细细捏做般莹润透净,就连睫毛也都对称似的细长浓密,齐齐轻颤。
甚至,甚至她还生了美人尖,就那么一点还不偏不倚的居中。
她真的,真真是哪里都合适,哪里都像正正戳着人心意似的......唯独,鬓边的那支发簪歪了。
宣沛帝倏地闭上眼让自己不再去想,但他搭在膝上的指尖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点了点。
此刻,后殿的拱帘已经都垂了下来。
眼见从坤宁宫回来的宣沛帝无心政务,陈公公也没敢多嘴,只尽心伺候着宣沛帝梳洗后歇下了。
伴着寝宫内的龙涎香,宣沛帝强迫自己闭着眼睡去——少时有什么需要忍耐到让他觉得难受的,等睡一觉醒来都会淡去。
......
“圣上——”
同黄莺似婉转轻悦的声音一同扑过来的是个温软的身子。
成日里念着规矩的宣沛帝早早伸手将这团温香软玉抱了满怀,等怀里的人抬起头时,却见她鬓边的发簪被蹭歪了。
“圣上,您瞧瞧,嫔妾的发簪都歪了。”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娇声娇气的笑着缠磨人,细长的睫毛扑簌扑簌的动。
眼里同样噙着笑的宣沛帝抬起了手,却骤然扑了个空!
——!榻上的宣沛帝猛然睁开了眼。
殿外,打着瞌睡的陈公公忽然听见了殿内传来喝声:“陈德禄——!” !!!
陈公公“腾”的抬起了头,骤然清醒后连忙应着声,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后殿。
“圣上。”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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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来啦,么么哒。
第23章 练就一身“武艺”的阿杼终于对准了使劲的目……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溜烟儿快步入殿的陈公公就扑到了龙榻前。
殿内的灯烛熄灭了大半,仅有几盏灯火映照的宣沛帝半明半昧,目光深幽。
大元朝历代的皇帝都身材高大,便是宣沛帝也不例外,薄唇高鼻梁,配着总是视而不见的淡漠,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他就这么踩着脚踏静静坐着,衣摆处绣着的五爪金龙也盘桓在榻上,戴着的那顶嵌玉金冠因着入睡取掉了,这会儿难得有几束发凌乱的搭在肩侧。
“圣上。”
稳了稳心神的陈公公躬身近前。
只稍微一瞧,他连忙就先跪在地上给宣沛帝穿起了鞋。
“即便入了夏,可到底还没入伏,夜里金砖寒凉,圣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宣沛帝半垂眸看着陈公公,一时没说话。
先帝的心思极重。
宣沛帝少时格外不喜他父皇那般冷淡到渗人的揣测,像针尖似的冷不丁扎的人一痛,但你若是存心去寻,却又怎么都寻不出来。
血脉相承......又或许在这宫中的时日久了潜移默化,等再回头,那份多疑同样烙在宣沛帝自己身上,深之入骨,无法磨灭。
已经习惯视而不见的宣沛帝,偏偏记性很好。
他清楚的记得阿杼——那日跪在御花园外的草丛中爬来爬去,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全都乱遭遭的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宣沛帝只瞧了她愁眉苦脸,呜呼哀哉的叹气和变脸似透着傻气的笑。
第一次的相遇,宣沛帝有八成相信只是意外,可第二次在这坤宁宫,又遇见了阿杼。
宣沛帝开口时声音还透着些喑哑:“今日坤宁宫奉茶的宫女......”
来了,来了。
听着宣沛帝的问话,躬身退在一侧的陈公公有种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
早就将阿杼的身世翻来覆去查了数遍,近乎倒背如流的陈公公定了定神,格外仔细说了起来。
“回圣上的话。”
“今个儿近前奉茶的宫女,是五月初的时候,从掖庭里经过“选宫”去坤宁宫伺候的。”
“她......”陈公公没提罪奴这个词,斟酌着很委婉道:“她原是姜家的后人,唤作姜杼。”
宣沛帝倏地抬起了眼:“姜家?”
“是。”陈公公应着声,“当年姜府获罪后全府都下了大狱。”
“原本女眷们都是要没入教坊为官妓......”
说到这的陈公公微微抬头,觑着宣沛帝的神情,又带着点小心的奉承。
“圣上仁德,当年格外开恩允了姜氏幼女入宫为婢,又免了她去辛者库的差事,只充入掖庭。”
姜家......骤然又听到从沾着血腥的祸事里拎出来的地方,宣沛帝有些默然。
少时宣沛帝听闻姜府,还是因为那位名满京都的姜大姑娘——她是崇德太子一心思慕,想迎入东宫做侧妃的人。
后来......先帝疯了,还是以宣沛帝无法想象的一种方式。
当年闻听此事的宣沛帝甚至怀疑他的父皇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而疯了的先帝,连皇后和亲生的儿子都能杀了,姜府算个什么?
自然也一并染了血,成了陪葬。
那场惨烈杀戮的开端是冯贵妃。
可冯贵妃先后痛失两子,又决绝的自缢而亡,就连骨灰都......先帝正值壮年却疯疯癫癫吐血而亡,更是英明毁尽,清名不存。
惠皇后和崇德太子、蒋淑妃和云清王尽皆被赐死......还有其他被圈禁的皇子。
这笔糊涂账里的所有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再想算账,只怕都得追到黄泉路才能问个清楚。
宣沛帝不否认他其实算的上这场祸事中的受益者。
毕竟任你再风华绝代,清贵潇洒,再心窍玲珑、智计百出,都抵不过皇权一刀斩。
这一刀里,姜家的男丁都被判了斩立决,先帝赐死太子的时候一同行刑。
姜府的女眷从牢狱至教坊后,因不愿受辱愤而自尽......只有五岁的姜杼留了下来。
一片动荡中携兵入京的宣沛帝,不会考虑什么隐情,考虑什么无辜不无辜。
他只知道这场已经要引发天下大乱的祸事,得快刀斩乱麻般尽快压下。
当然,很难说,是不是当时年纪尚轻的宣沛帝,还留存些常人的不忍。
又或者,在闻听姜府满门血尽后,生了点恻隐之心......总之,仓促登基后宣沛帝连发六道圣旨,其中有一道就是为了姜府,或者说是为只活下来的姜杼。
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既然都随着尸骨一同葬入地底,宣沛帝便不会去碰。
可当初那个满脸泪痕,满眼惶惶的小姑娘,如今依旧惶惶,却特意在鬓边戴了发簪......宣沛帝轻轻闭上了眼。
身为帝王,他疑心这世上所有。
包括那般美好的不期而遇,甚至越是合心意,他越是审视。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美人,噙着予求予与的姿态近在咫尺,说没有几分动心那绝对是自欺欺人的假话。
偏偏是她。
姜杼,宣沛帝心头轻轻的念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只垂着眼摆了摆手。
悄悄在一旁当柱子的陈公公见状,躬身轻轻退了出去。
......
耳房内,惹得宣沛帝久久不能入睡的“搅梦精” 阿杼这会儿也睁着眼。
那会儿眼见阿杼垂头丧气的回屋,脸色难看的惨淡道:她把差事办砸了。
同屋的其他几人,心知肚明阿杼究竟是要做什么去的,自然也不好细问阿杼的难堪。
听闻皇后娘娘没怪罪,她们松口气后也只能口头安慰安慰阿杼几句。
眼见夜深了,惦记着明日还要早起做差事,便各自上了床。
躺在榻上没有半分睡意的阿杼,痛定思痛,仔细琢磨着她往后的差事。
宫里都道王皇后同圣上是年少夫妻。
这般夫妻结伴,数年恩爱的情谊难得。
因此即便已贵为皇后,王皇后却难免有些寻常妇人的捻酸善妒,尤其与年福宫那位备受圣眷的张贵妃不对付。
阿杼自觉入了这坤宁宫的门,就是坤宁宫的人,自然得全心全意为她们皇后娘娘排忧解难。
十窍里通了九窍溜须拍马,献媚卖乖的阿杼想的很清楚——她献媚于贵人,贵人们自然也有需要侍奉的人。
在这宫里,那个所有人头顶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圣上。
而在坤宁宫伺候的这几日,阿杼也品出了点王皇后的性情——她们这位娘娘吧,格外爱端着,甚至隐约还有点拉不下脸的别扭。
你说说,就这性情这哪里能比得过明艳动人又妩媚柔情的张贵妃?
因而皇后娘娘现在缺的,是个能同圣上软和下来的台阶。
只想想王皇后和圣上相顾无言的氛围......就知道这差事那是真的不好做。
甚至得有个十分不要脸到格外能软的下身段的人来做这台阶。
巧了,阿杼最不怕的就是没脸没皮。
她只怕自己没用,侍奉不好主子。
想必皇后娘娘钦点让她来坤宁宫,厚待于她......也是这意思。
自觉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阿杼,紧紧握着拳,暗暗发誓:她一定竭尽全力侍奉圣上,最后能让圣上高高兴兴的到这坤宁宫来......如此,她才算不负皇后娘娘厚恩。
忠心耿耿的阿杼顷刻间就满心动力,闭上眼,踏实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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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杼(摩拳擦掌):娘娘您就瞧好吧,保证把圣上给您哄得高高兴兴,明明白白。
从殿外入内的念琴躬身走近坐在梳妆台前的王皇后,轻声禀报起了什么。
原本漫不经心拨弄凤簪的王皇后一顿,她挑眉看向念琴。
“她是真这么说?”
“是,这会儿她还在殿外候着呢。”
念琴又道:“只不过单她一人恐有不足,所以想着茶房里的人也能......”
下意识朝殿外看了几眼,王皇后道: “倒是本宫小觑了她的心气儿。”
“昨个御前奉茶时才吓得两股战战呢。”
“这才一晚上的功夫,转头就巴巴的惦记着要往御前献媚?”
转念一想,王皇后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也是,毕竟是姜家的人,这眼瞅着希望就在跟前能不尽心么?”
“行了,那就让她带着茶房的人一同去吧。”
“对了,回头她若向膳房要些什么,也都一并给她。”
“是。”
得了允准,念琴脚步轻快走出殿。
一出来,看见巴巴守在殿门口的阿杼,念琴笑着朝她点点头。
“皇后娘娘恩准你去芙蓉苑。”
“怕你一人力有不足,还特意吩咐了带上茶房其他人一同前去。”
阿杼眼神一亮,屈膝间念着“多谢娘娘,多谢姑姑”的连连谢恩。
“你既有这份心,那就别在这瞎耽搁了。”念琴摆摆手,“快去吧。”
瞧着阿杼毫不含糊往茶房去的身影,念琴轻轻笑了笑。
当初她千挑万选后定下阿杼,就是为着她罪奴姜氏的身份,能让她们皇后娘娘少些排斥。
现在王皇后是一心要看姜氏女的笑话,但念琴却没忘了选宫女侍奉御前的初衷。
王皇后气恼阿杼同圣上的“好事”成的太慢,但念琴却觉得欲速则不达,御前的事更急不得......现在这样倒还不错。
阿杼这般万中无一的容貌性情,又十分果断能舍得下脸面,软的下身段伺候,圣上若觉得新鲜又不反感......那她可就有用多了。
“枕头风”这事,说起来让人不齿,但实际上谁敢视若无物?
念琴微微眯着眼盘算——等阿杼得了宠幸,就将人挪到后殿。
侍寝后必得仔细盯着她服药。
榻上献媚取乐的玩意儿,好生取悦圣上才是她最最要紧的头等大事,万不能让她有个孽障,再有妄念,徒生波折。
往茶房去的路上,阿杼也在仔细复盘自己收荷露的计划——
即便昨夜想了一晚上,阿杼倒真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一上来就想着整个什么大活。
在宫里,夏收荷露,冬收梅雪用于烹茶本就是寻常事。
各宫里的娘娘们往御前送个茶点汤水的表心意可不算逾越。
只说夏日新收的荷露供圣上尝个新鲜,也算个更体面些的由头。
忠心耿耿的阿杼满心都是如何侍奉好主子,对其他人的看法,压根就不怎么看在眼里。
而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阿杼,宫人们一个个相互间挤眉弄眼,眉来眼去的蛐蛐她。
缺了大德的阿杼,在这茶房行事实在没有分寸,又不留余地,三两下就将茶房的宫人全都得罪的死死的,谁不想看她笑话?
显然,一心飞上枝头的阿杼,昨晚上不仅没飞成功,还灰头土脸的挨了训斥,这事大家伙儿都瞧得一清二楚。
本来想嘲笑阿杼的痴心妄想吧,偏偏又听她要往御前送茶点的差事......茶房里的宫人自然一个个巴望着其他人先出头探探风。
毕竟阿杼现在实在情况不明,虽然生的那般貌美,却没有半分美人的风度。
不仅不是个只会悄悄掉泪的柔弱美人,相反,她还是个十分记仇的小心眼,更是个阴阳怪气,贱嗖嗖的无耻小人。
当然,讨厌归讨厌,瞧不上归瞧不上。
哪怕背地里戳着阿杼的脊梁骨“呸”她龌龊无耻,谄媚下贱呢,但明面上,茶房里的人却已经不太敢得罪阿杼了。
这不,不仅没人跳出来同阿杼唱反调,甚至在去芙蓉苑的路上,还有凑到她跟前,软着口风奉承几句的人。
别说,阿杼还就是个喜欢好听话的肤浅性子。
再次尝到甜头的她笑的眼睛都弯了。
不过辰时三刻,王皇后就早早打发了其他请安的宫妃。
这会儿她正用着燕窝牛乳汤时,就听绘月来禀:“娘娘,小王爷来给您请安了。”
王皇后一听睿王来了,忙叫进来,又连声吩咐小厨房赶紧多添几道睿王爱吃的点心菜肴。
待进了殿,睿王就利索的问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别说,即便在宫中某些人眼里都快妖魔化的睿王,确实是生了一副堂堂的好相貌。
挺鼻薄唇,五官清俊,甚至因着体弱,他肤色略有些苍白,唇色也淡,自带几分温文尔雅的文弱公子清贵气度。
“快起来,快起来。”说着王皇后又拉着睿王到近前好生看了看。
即便这半个月里,已经数次问过几次睿王的起居饮食。
但瞧着人,王皇后还是忍不住念叨他瘦了些。
面对王皇后关心的睿王甚是乖巧。
他一面笑着应声,一面转圈似的逗乐王皇后:“母后您看,儿臣这不好好的。”
默契的没提什么晦气死人的母子二人,这般相处的场面温馨又愉悦。
这份和和美美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王皇后提起了太子。
“......你皇兄这几日也惦记着你。”
“瑧儿,你如今也大了,这宫里鬼祟的人心你也瞧得清楚。”
“那些不安分的小人只恨不能将太子......”
原本一直噙着笑的睿王,在听到王皇后提到太子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倏地凝固了。
她的母后拉着他,神情关切却在口口声声中让他听话,让他懂事,让他别再给他的那位好哥哥、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惹麻烦......
噙着笑的睿王嘴角越发向上,眼里的笑意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守在殿外的贵福,看着从殿内走出来的睿王,敏锐的瞧出了点他们主子藏在淡笑下冷飕飕的不虞。
贵福是什么人?
那是只恨不能将睿王捧在心里,没日没夜的琢磨,想尽一切法儿的让主子高兴。
眼见睿王有些不痛快,想着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贵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躬身凑到睿王跟前笑道:“王爷,这时辰还早,不如去芙蓉苑瞧瞧?”
“芙蓉苑?”睿王冷淡的睨了一眼贵福:“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王爷,这芙蓉苑的景色,今日可是一绝。”
见睿王眼神冷淡,心里只觉凉飕飕的贵福咬着牙连连保证。
也是贵福平日里挖空心思,献殷勤献的格外用心,眼下听他这么保证,睿王还真有些意动。
“也好,那本王便去见识见识,这芙蓉苑的风景怎么个好法。”
冷眼瞧着神色欢喜起来的贵福,睿王又玩味的笑了笑。
“可若是叫本王白费功夫,落个空欢喜......”
听着睿王轻飘飘似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的贵福,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若是奴才妄言,叫主子您失望,您,您怎么收拾奴才都是应该的。”
见贵福哆嗦白着脸,还弯着腰谄媚笑的滑稽样,睿王笑着摇摇头,甩袖朝着芙蓉苑去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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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福:老天保佑,献祭SP级别美人,可一定要出好运啊!
国庆放假,先睡懒觉,哈哈哈,希望睡饱饱起来的小可爱们节假日快乐,么么。[红心][红心][红心]
第25章 为了圣上,阿杼可是下了大功夫 ……
这厢,睿王才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子便也到了坤宁宫。
与天生自带两分文弱气的睿王不同,已至弱冠的太子却是真正风华正茂的年岁,眉目疏远并不狂傲,内敛之余脸上却噙着点温和的笑容,颇有种天塌不惊的风度翩翩。
入得殿内,听王皇后说睿王刚走......此事太子自然是知道的。
按说太子如今就在东宫,睿王也同处宫中,甚至广阳宫离着东宫并不远,两人大可以一同前来与王皇后请安。
但睿王他就一定要比太子来的早,太子曾试着也提前了些时辰,不想睿王就更早。
太子:......
太子早过了斗气的年纪,睿王又是自己一贯体弱的亲弟弟,太子只能随他去了。
“......玧儿,睿王怎么说是你的亲弟弟。”
“他如今年岁也越发大了,却还是叫拘在尚书房里,他性子傲些,难免心生不快......”
王皇后同宣沛帝说不上话,若是有个什么事,自然就指着自己的大儿子。
所以她惯来会当着睿王的面对他说教之余又说太子的好话,当着太子的面为睿王要些优容,好让两兄弟相互扶持。
但就睿王那个脾性......听着这些话的太子都不免有些头疼,偏偏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太子能怎么办。
因而看着目光殷切的王皇后,太子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前些年明瑧需要静养,如今他年岁既然大了,自然也该有个差事历练历练。”
“母后放心,儿臣回去就同他好生商量一番。”
听太子这么说,王皇后哪有不应的道理,只连连笑着点头。
等出了坤宁宫,太子倒也没含糊刚刚应的事,吩咐身旁的常顺,“请睿王到东宫来一趟,就说......”
话没说完,太子自己却停住了,他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道:“罢了,罢了,孤王还是自己去他的广阳宫走一遭吧。”
闻言常顺连忙道:“殿下,睿王眼下不在广阳宫。”
“他不在广阳宫?”太子眉心不自觉拧了起来:“那他人现在在哪?”
“刚刚睿王爷同娘娘请安后,打坤宁宫出来就带着贵福直奔芙蓉苑去了。”
“芙蓉苑。”太子警觉:“一大早的他跑那做什么?”
“这......”常顺摇了摇头,讪笑着回道:“这,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太子多余的话没说,脚步一转,奔着芙蓉苑就抓弟弟去了。
宫中的芙蓉苑不同九和园、承椛避暑山庄内的园林规模宏大,但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个小舟却也是放的下的。
想着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直接凑一个听起来风雅的荷花类的茶汤点心。
因而除了收集荷露,阿杼还摘着荷花和莲蓬,
这次需要的量不多,活一点都不重,反倒更像是来赏景游玩的,茶房里跟来的每个人心情都不错。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阿杼。
才是十几岁的年纪,平日里拘的紧,总绷着劲儿的小心逢迎。
不是捧着东西就是领着差事脚步匆匆往来宫中,永远都停不下来似的。
如今乘舟泛于池中,天青云淡,池中青绿的荷叶片片交错,上头亭亭的花枝,清风徐徐,荷香四溢。
宫人的衣裙多为青蓝粉三色,而夏日里,宫人便都穿的轻便,颜色也轻快。
如阿杼今日便穿着粉白的罗裙,正映在这景色似的宛若白玉粉绸,这会儿她摘了个荷叶,双手捧着撑在头上,一转,荷叶上的水珠就哗啦啦的飞着四散。
好玩诶,笑吟吟的阿杼眼睛亮晶晶,撩起水又添在了荷叶上。
可能是风情日丽的好天气,也可能是池中初荷景色太美,也可能是心情好......总之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就往那个像叠着层光晕似的人身上看。
荷花池旁的观景台上,原本一路上心里惴惴,直念阿弥陀佛的贵福,这会儿看着荷花池里眼睛都不会转弯了。
眼见阿杼在笑,他也不自觉跟着一起笑:“嘿嘿。” !!!
笑出声的贵福心里“腾”的一惊,脸上的笑都倏地皱巴了。
他略微有些哆嗦的看向睿王,却见睿王只看着荷花塘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是个什么模样。
“呼——”
悄悄松了口气的贵福,轻轻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
眼见睿王噙着笑望着池中,贵福也不敢出言打扰了睿王的雅兴,但他也不敢多看那个画一样的美貌“妖精”了,只强忍着低下了头。
直到阿杼的身影被挡住,睿王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随后看向了旁侧的贵福。
到这会儿,贵福的那点小心思,睿王哪还不知道?
不过这点小心思若是池中人......睿王一点也气不起来,眉目舒展,开口都带着笑音似的,直接问道:“她是?”
贵福嘿嘿一笑,正要答话,却听不远处传来太子爷的声音。
“明瑧!”
下意识顺着声音扭头一看,大步朝着观景台来的,竟然果真是太子。
贵福忙不迭的行礼:“奴才给太子请安。”
太子哪顾得上贵福?
他脸色略微有些沉,迎着睿王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一步步的登上观景台,随后太子顺着刚刚睿王看的方向,往池中一看——
刚刚听守园的人说芙蓉苑里头还有收荷露的宫人时,太子就心觉不妙。
这宫里的景色千篇一律,不说看腻了,也实在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他那弟弟哪来的闲情逸致跑过来赏景?
果然,太子都没刻意寻找,只一眼就瞧见了正往嘴里塞着莲子的阿杼。
莲子没去莲心,阿杼刚嚼了嚼,嘴就不动了,但见那些茶房的宫人都在看她,想着她们可能是想看她笑话......阿杼拧着眉硬咽了下去,还昂着头:“好吃!”
池中传来的一片笑声中,睿王开口了:“皇兄总不是连个宫女都要同自己的亲弟弟抢?”
“明瑧!”
眼见一贯端着的太子脸上有怒气,睿王却浑然不觉似的,眼神劲劲儿的笑嘻嘻看着太子。
这天底下,果然每个人都总有一个讨债似的劫难。
太子袖中的拳头紧了紧,随后又松开了。
观景台内的热闹,池中众人自是看不见,眼见东西都收集差不多了,玩闹了一阵的阿杼到底还惦记着她的“奋斗大业”。
毕竟说是请圣上尝新鲜,那就得早早的送到御前,而且阿杼昨夜里躺在被窝里就仔细思量过——
皇后娘娘爱重圣上,自然也肯定希望圣上能陪着她,而不是去年福宫陪张贵妃。
那她能不能借着送东西的机会,请圣上往坤宁宫去?
有这想法倒也不算阿杼异想天开,毕竟年福宫就常打着送东西的旗号,借机邀宠。
皇后娘娘身份贵重,自然不会这么直白,但阿杼她可以不要脸啊。
从没听说有宫女因为献殷就被打死的,所以一心一意为皇后娘娘筹谋的阿杼,胆子硬是大了起来——她得拿出侍奉祖宗,再不行就拿出侍奉嬷嬷的劲儿,好好哄哄圣上。
说干就干的阿杼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领着人,带着东西风风火火的上了岸。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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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公公:糊涂东西,阿杼也是你能叫的?^^……
眼看阿杼要走,睿王下意识要拦,太子却身子一错,挡住了人。
“前些时日你静养的时候,母后十分忧心。”
冷静些了的太子放缓了声音:“就在刚刚,母后还同我说了,你如今年岁也大了,正该成家立业的时候。”
“明年就是大选之年,到时候父皇会选个大家闺秀与你指婚,待你成婚后就入朝......”
睿王不笑了。
甚至太子的神情越温和,他眼神越是阴沉沉。
从太子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针尖似的听得睿王生疼——殷明玧不过是比他早出生了几年,就什么都有了,福满如意。